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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篇:《我的母亲》
2017-11-04 | 阅:  转:  |  分享 
  
我的母亲

陈昌凌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母亲在嫁给我的父亲之前,就曾吃过很多苦。她18岁时正值“过阶段”(1960年)。母亲告诉我,她的小弟弟就是被活活饿死的,说“小弟弟”在饿死之前,还一直敲着小木碗,嚷着要吃的。男尊女卑思想在前几代人的心目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而“小弟弟”竟能被饿死,外祖母、外祖父当然不会拼命搭救我母亲的性命。

但是,母亲当时已18岁,他吃得了苦,耐得了劳,更有勇气和胆量活下去,她甚至敢于像那些壮年男人一样,夜晚到田间去偷生产队的粮食作物。

一天夜里母亲偷摘得将近一饭碗的豆子放在篮底,上面用草和衣服盖好,准备回家煮熟了吃。当她紧张地快跑进家门时,由于身体过于虚弱,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很长时间过后,因一场冷雨才让母亲苏醒过来。母亲就是这样用她不倒的意志,终于熬过了那个“生死阶段”,闯过了鬼门关。

我的母亲嫁到陈家来后,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两男三女(我是老大)。文革期间,因爷爷“成份”高,我父亲由某学校的一名优秀教师,突然被除名归田。爷爷被批判、游斗,我的父母也跟着抬不起头来。母亲起早贪黑不分昼夜地劳于公家地里,忙于自家屋里,却难吃上一餐像样的饭菜。曾记得,五月,家里分到了一些麦子,母亲将它们放在臼窝里舂成麦面,然后将面粉煮成面糊分给孩子吃,她自己却只吃锅边蒸熟的麦麸饼。

八月抢收抢种开始了,母亲和其他的农家妇女一样,汗水落满了农田的角角落落,晚上回村里还得连夜打场脱粒。生产队里担心大家太辛苦了撑不下来,于是便补了顿夜餐:每个人能实实在在地分到一碗白米饭,菜是炖豆腐,并且还有两小丁肥猪肉。在那个艰苦的岁月,这是农家人最美的伙食,享受一顿一辈子也难忘记,尤其是在最饥最累的夜晚!但我的父母每每舍不得吃下碗中的饭菜,总是带回家给分五个子女吃。当时还不懂事不知孝敬的我,竟把这顿饭菜当成了人世间无可相比的美味佳肴。于是,八月每个蚊叮虫咬的夜晚,我们兄妹几个都撑着疲惫的身心守候在床榻边,等待父母的归来······

但是,在那个时代,我勤劳、善良的父母并没有得到他人的多少理解和宽容,甚至有些人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这些“富农”子弟,这些弱者。有一次,我的母亲遏止不了自己的委屈、怨怒,顶撞了生产队长,结果被对方用扁担打伤,鲜血染红了她的面颊、颈项,沾湿了她的衣襟。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虽那时很少哭过,却终于被泪水淹没了双眸。我小小的心儿浸满了愤恨,却又岂能奈何得了那个时代!

我们兄妹现在各自都已有了自己的小家,自己的子女。我们为朝气勃发、风华正茂的儿女在学业和事业上的进步感到欣慰、骄傲。而我的母亲已年逾七旬,脸上早已写满了沧桑,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可是,我的小弟弟、弟媳,却因婚姻出现裂痕,将爱情的“苦果”——我的小侄子,由襁褓中的婴儿开始就交给我的母亲抚养。母亲待小侄子含在嘴里怕烫着,吐出来怕冻着,终于一口饭一口汤地把他拉扯上了幼儿园。在园中,小侄子若受到了其他孩子的欺负,他从不曾叫过他的妈妈,而只知道喊“奶奶”,因为奶奶在他的心目中才是真正的、唯一的靠山。

我在外地教书,每月才能回家一趟,而且回家总是带着自己的“包袱”(学校没处理完的工作)。给父母带去的安慰太少,为父母做的实事太少,我愧对他们二位老人家!

刚刚过去的“五一”节,领导让我去苏州旅游了一趟。回来时,我没忘记给我的母亲带回一串上乘的珍珠项链。母亲见着这个“稀罕物”(我们那儿,乡下婆婆戴珍珠项链的几乎见不到,即使是姑娘家也不常见戴这个,所以母亲总是这么称呼它),笑意漾满了她的面庞。母亲的笑容里写满了慈爱、美好和幸福,眼里闪耀着欣喜的泪花。

可是,母亲,儿见了您的笑意、您的泪花,却更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酸楚,因为儿为您做得实在太少!我知道寸草无法回报得了三春的恩泽,但儿愿意将内心的感动,化作至真至善的情感,去哺育后人,也愿感召我的学生,去报答他们善良慈爱、千辛万苦的母亲。纵然是在以后苦难相逼的人生路口,您都会唤我以纯朴的爱心,赐我以不竭的斗志。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母亲,像您一样善良、勤劳、坚强的千万个母亲,将会养育出无数个善良、勤劳、坚强的儿女。



写于2011年5月8日(母亲节)











我的母亲和她的小孙子嘉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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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林径轩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