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渑水燕谈录
2017-12-28 | 阅:  转:  |  分享 
  
渑水燕谈录(宋)王辟之提要序卷第一卷第二卷第三卷第四卷第五卷第六卷第七卷第八卷第九卷第十补遗佚文提要《渑水燕谈录》十卷,旧本题宋齐国王辟之撰
。《宋·艺文志》作王关之,盖以辟关形近而误。《通考》引晁、陈二家书目并作王辟。案魏野《东观集》有赠王衢、王辟同登第诗,则北宋实有其
人。然野当真宗之时,与此书年不相及,盖传写脱之字也。《山东通志》载辟之字圣涂,青州人。《书录解题》称其为治平四年进士。《读书志》称
其从仕四方,与贤士大夫燕谈,有可取者,辄记,久而得三百六十馀事。今考此书皆记绍圣以前杂事,分十五类。帝德十七条,谠论十一条,名臣五
十条,知人四条,奇节十二条,忠孝八条,才识十二条,高逸二十条,官制二十条,贡举二十一条,先兆十七条,歌咏十八条,书画八条,事志三十
二条,杂录三十五条,共二百八十五条,与《读书志》所载之数不合。盖此本为商维濬《稗海》所刻,明人庸妄,已有所删削矣。所记诸条,多与史
传相出入。其间如谁传佳句到幽都一诗,乃苏辙使辽时寄其兄轼之作,而误以为张舜民;又如柳永以夤缘中官,献醉蓬莱词,为仁宗所斥,而以为仁
宗大悦之类,亦间有舛讹。然野史传闻,不能尽确,非独此书为然。取其大致之近实可也。序《渑水谈》者,齐国王辟之将归渑水之上,治先人旧
庐,与田夫樵叟闲燕而谈说也。余登科从仕,行三十年矣,日欲退居故国,而为贫未果。今且老矣,仕不出乎州县,身不脱乎饥寒,不得与闻朝廷之
论、史官所书;闲接贤士大夫谈议,有可取者辄记之,久而得三百六十余事。私编之为十卷,蓄之中橐,以为南亩北窗、倚杖鼓腹之资,且用消阻志
、遣余年耳。渑,齐水之名。其事随所录得之,故无先后之序。绍圣二年正月甲子序。前人记宾朋燕语以补史氏者多矣,岂特屑屑记录以为谈助
而已哉?齐国王辟之圣涂,余同年进士也,从仕已来,每于燕闲各一嘉话辄录之。凡数百事,大抵进忠义,尊行节,不取怪诞无益之语,至于赋咏谈
谑,虽若琐碎而皆有所发,读其书亦足知所存矣。元祐四年,予来守蒲,圣涂方为邑河东,因得其录而观之。十二月朔,昌邑满中行思复碧莎厅题。
卷第一帝德凡十八事西都北寺应天禅院,乃太祖诞圣之地,国初为传舍。真宗幸洛阳,顾瞻遗迹,徘徊感怆,乃命建为僧舍。功成,赐院
额,奉安神御,命知制诰刘筠志之。仁宗初,又建别殿,分二位,塑太宗、真宗圣像,丞相王钦若为之记。后园植牡丹万本,皆洛中尤品。庆历末,
仁宗御篆神御三殿碑:艺祖曰“兴先”,太宗曰“帝华”,真宗曰“昭孝”。今为忌日行香地,去留府甚远,故诗曰“正梦寐中行十里”,此之谓也
。开宝中,教坊使魏某,年老当补外,援后唐故事,求领小郡。太祖曰:“伶人为刺史,岂治朝事,尚可法耶!”第令于本部中迁叙,乃以为太
常太乐令。兴国中,张观、乐史锁厅合格,不得进士第,止以为幕职官。太宗之爱惜科名如此。庆历中,郎官吕觉者勘公事已回,登对,自
陈衣绯已久,乞改章服。仁宗曰:“待别差遣,与卿换章服。朕不欲因鞫狱与人恩泽,虑刻薄之徒望风希进,加人深罪耳。”帝宽厚钦恤之德如此,
庙号曰“仁”,不亦宜乎!明道二年二月十一日,仁宗行籍田礼。就耕位,侍中奉耒进御,上搢圭秉耒三推,礼仪使奏礼成。上曰:“朕既躬耕
,不必泥古,愿终亩以劝天下。”礼仪使复奏,上遂耕十有二畦。翌日,作《籍田礼毕诗》,赐宰臣已下和进,寻诏吕文靖公编为《籍田记》。时许
开封国学举人陪位,因得免解。宝元、康定间,西方用兵,急于边用,言利者多捃摭细微,颇伤大体。仁宗厌之,乃诏曰:“议者并须究知本末
,审可施用,若事已上而验白无状、事效不著者,当施重罚。”于是轻肆者知畏而不敢妄言利害也。仁宗朝,南剑州上言:“石碑等银矿可发。
”上谓三司使曰:“但不害民,则为国利;或于民有害,岂可行也。”上之恤爱元元至矣。晁文元公迥在翰林,以文章德行为仁宗所优异,帝以君
子长者称之。天禧初,因草诏得对,命坐赐茶。既退,已昏夕,真宗顾左右取烛与学士,中使就御前取烛,执以前导之,出内门,传付从使。后曲燕
宜春殿,出牡丹百余盘,千叶者才十余朵,所赐止亲王、宰臣,真宗顾文元及钱文僖,各赐一朵。又常侍宴,赐禁中名花。故事,惟亲王、宰臣即中
使为插花,余皆自戴。上忽顾公,令内侍为戴花,观者荣之。其孙端禀尝为余言。咸平二年,大理寺上言曰:“本寺案牍未决者常几百事,近日
逾月并无公案。汉文决死刑四百,唐太宗决死罪三百,史臣书之,以为刑措。今以四海之广而奏牍不闻,动辄逾月,足以知民识礼义而不犯于有司也
,请载之史笔。”祥符中,诸王有以翰林使医有效,乞除遥郡。真宗曰:“医之为郡,非治朝美事,厚赐之可也。”仍令宰相谕此意。真宗
一日晚坐承明殿,召学士对。既退,中人就院宣谕曰:“朕适忘御袍带,卿无讶焉。”学士将降谢,中人止之云:“上深自愧责,有旨放谢。”真宗
礼遇词臣厚矣。太祖讨平诸国,收其府藏,贮之别府,曰封椿库,每岁国用之余皆入焉。尝语近臣曰:“石晋割幽燕诸郡以归契丹,朕悯八州之
民久陷夷虏,俟所蓄满五百万缗,遣使北虏,以赎山后诸郡;如不我从,即散府财,募战士以图攻取。”会上晏驾,乃寝。后改曰左藏库。今为内藏
库。太祖登极数年,石守信等犹典禁卫,赵忠献屡请于上授以他任,上乃曲燕守信等,道旧甚欢,从容曰:“朕与卿等义均手足,岂有他耶,而
言者累及之。卿等各自择善地,出就藩镇,租赋之入,奉养甚厚,优游卒岁,不亦乐乎!朕有数女,与卿结亲,庶无间耳。”皆感称谢。于是诸帅归
镇,或有至二十余年者,常富贵荣宠,极于一时。前代之保全功臣,无以过也。真宗尝谕宰臣一外补郎官,称其才行甚美,俟罢郡还朝,与除监
司。及还,帝又语及之。执政拟奏,将以次日上之,晚归里第,其人来谒。明日,只以名荐奏,上默然不许。察所以,乃知已为伺察密报矣。终真宗
朝,其人不复进用。真宗恶人奔竞如此。庆历中,滕子京守庆州,属羌数千人内附。滕厚加劳遗,以结其心。御史梁坚言滕妄费公库钱。仁宗曰
:“边帅以财利啖蕃部,此李牧故事,安可加罪?”仁宗朝,流内铨引改京官人李师锡,上览其荐者三十余人,问其族系,乃知使相王德用甥婿
。上曰:“保任之法,欲以尽天下之才,今但荐势要,使孤寒何以进?”止与师锡循资。后翰林学士胡宿子宗尧磨勘,以保官亦令循资。帝之照见物
情,抑权势,进孤寒,圣矣。英宗治平中,燕国惠和公主下降王师约。异时尚主之家,例降昭穆一等以为恭,帝疾之,曰:“此废人伦之序,不
可以为法。”思有以厚风俗,亟命正之,尚未遑著于令。及神宗践阼,乃诏公主出降,皆行见舅姑礼。是时,师约父克臣为开封府判官,前一日,中
使促就第,受主见,行盥馈礼。礼成,遂大设乐,天下荣之。三宫嫔御还者,莫不嗟叹。近姻贵戚,相与震动,以为天姬之贵尚执行妇道,盖自惠和
始耳。唐南平公主下降王珪之子,珪坐,令亲执笄,行盥馈之礼,曰:“吾岂为身荣,所以成国家之美耳。”唯我祖宗首正王化,穆然成风矣。
鲁人李廷臣顷官琼管,一日过市,有獠子持锦臂鞲鬻于市者,织成诗。取而视之,仁庙景祐五年赐新进士诗也,云:“恩袍草色动,仙籍桂香浮。”
仁祖天章掞丽,固足以流播荒服,盖亦仁德醲厚,有以深浃夷獠之心,故使爱服之如此也。廷臣以千文易得之,帖之小屏,致几席间,以为朝夕之玩
。谠论凡十一事庆历中,开宝寺塔灾。国家遣人凿塔基,得旧瘗舍利,迎入内庭,送本寺,令士庶瞻仰。传言在内庭时颇有光怪,将复建
塔。余襄公靖言:“彼一塔不能自卫,何福逮于民?凡腐草皆有光,水精及珠之圆者夜亦有光,乌足异也。梁武造长干塔,舍利长有光,台城之败,
何能致福!乞不营造。”仁宗从之。夏竦薨,仁宗赐谥曰文正。刘原父判考功,上疏言:“谥者,有司之事,且竦行不应法,今百司各得守其职
,而陛下奈何侵之乎?”疏三上。是时,司马温公知礼院,上书曰:“谥之美者,极于文正,竦何人,可当?”光书再上,遂改谥文献。知制诰王原
叔曰:“此僖祖皇帝谥也。”封还其目,不为草诏,于是太常更谥竦文庄。嘉祐中,内臣麦允言死,以其尝有军功,特给卤簿。司马光言:“古
不以名器假人,允言近习之人,非有大功大勋而赠以一品,给以卤簿,不可以为法。”仁宗嘉纳之。仁宗朝司天奏:“月朔,日当食而阴云不见
,事同不食,故事当贺。”司马光曰:“日食,四方皆见而京师独不见,天意若曰人君为阴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独不知,其为灾尤甚,不当贺。
”诏嘉其言,后以为例。景祐中,赵元昊尚修职贡,蔡州进士赵禹庶明言元昊必反,请为边备。宰相以为狂言,流禹建州。明年,元昊果反,禹
逃归京,上书自理。宰相益怒,下禹开封府狱。是时陈希亮为司录,言禹可赏不可罪,宰相不从,希亮争不已。卒从希亮言,以禹为徐州推官。徂徕
先生石守道有诗曰:“蔡牧男儿忽议兵”,谓禹也。咸平中,孙冕乞于江、淮、荆湖通商卖盐,许商人于边上入粮草、或京中纳钱帛,一年之内
,国家预得江、淮、荆湖三路卖盐课额,而又公私之利有十倍焉。为陈恕等沮之,遂寝。临淄贾公疏先生,以著书扶道为己任,著《山东野录》
七篇,颇类《孟子》。常奏《谏书》四篇,谓“丁谓造作符瑞,以诬皇天,以欺先帝,今幸谓奸发,请明告天下,正其事。”无几,又谓“谓既窜逐
,寇莱公犹在雷州,宜还莱公,以明忠邪。”先生终以孤直不偶。既晚,得进士出身,不乐为吏。久之,李文定公窃其诰敕送吏部,先生勉就之,官
至殿中丞卒。后门人李冠元伯、刘颜子望相与谥曰存道先生。初,先生得出身,真宗赐名同,改字希得。案公疏元名罔,故赐改同。狄武襄公既
平岭南,仁宗欲以为枢密使、平章事。庞庄敏公曰:“太祖遣曹彬平江南,止赐钱二十万,其重慎名器如此。今青功不及彬远矣,若用为平章事,富
贵已极,后安肯为陛下用?万一后有寇盗,青更立功,陛下以何官赏之?”乃以青为护国军节度,诸子皆优官,厚赐金帛。真宗初上仙,庄献攀
慕号切,凡丧祭之礼,务极崇厚。吕文靖公奏曰:“太后为先帝丧纪之数,宗庙之仪,不忍裁减,曲尽尊奉,此虽至孝之道,以臣所见,尚未足报先
帝恩遇之厚。唯是远奸邪,奖忠直,惜民财,拔擢时彦,使边徼宁靖,人物富安,皇帝德业日茂,太后寿乐无忧,此报先帝之大节也。”祥符中
,玉清昭应等宫成,大臣率兼使领。天圣中,玉清灾,庄献泣曰:“先帝尊道奉天,故大建馆御以尽祗肃之道,今忽灾毁,何以称先帝遗意?”吕文
靖公恐后复议缮完,因推《洪范》灾异之端,乞罢营建,恳让使名。玉清遂不葺。田锡以谠直事太宗,知无不言,深得诤臣之体。一日,诣中书
谒赵忠献公曰:“公以元勋当轴,宜自谦抑。今百司奏覆,必先经堂,岂尊君之义也!谏台章疏,令阁门进状,尤失风宪之体。”赵竦然谢之,遽从
其言。卷第二名臣凡五十事宰相王溥父祚,少为太原掾属,累迁宿州防御使。既老,溥劝其退居洛阳,居常怏怏。及溥为相,客或候祚,溥
常朝服侍立,客不安席,求去,祚曰:“学生劳贤者起避耶?”张忠定公咏布衣时,希夷先生一见奇之。公曰:“愿分华山一半居,可乎?”先
生曰:“非公可及。”别赠以毫楮。公曰:“是将婴我以世务也。”后公贵显,以名德重天下。将赴剑南,以诗寄先生曰:“性愚不肯林泉住,强要
流清拟致君。今日星驰剑南道,回头惭愧华山云。”及还,又有诗曰:“世人大抵重官荣,见我东归夹道迎。应被华山高士笑,天真丧尽得虚名。”
王元之尝草李继迁制,继迁送马五十匹润笔,公却之。后守永阳,闽人郑褒有文行,徒步谒公,及还,公买一马遗之。或谤其亏价者,太宗曰:
“彼能却继迁五十匹,顾肯亏一匹马价耶?”曹冀王彬,前后帅师征讨诸国,凡降四国主:江南、西川、广南、湖南也,未尝杀一无辜,功名显
著,为诸将之首。诸子皆贤令,玮、琮、璨继领旄钺。陶弼《观王画像有诗》曰:“搜兵四解降王缚,教子三登上将坛。”其后少子玘追封王爵,实
生光献慈圣太皇太后,辅佐仁宗,母仪天下。累朝圣功仁德,天下怀慕,以至济阴,生享王爵,子孙昌炽,世世无比。非元功阴德,享报深厚何以及
此,虽汉马、唐郭,迨无以过此。呜呼盛哉!张仆射齐贤以吏部尚书知青州六年,其治安静,民颇安之。好事者或谤其居官弛慢,朝廷召还。公
或语人曰:“向作宰相,幸无大过,今典一郡,乃招物议,正如监御厨三十年,临老反煮粥不了。”士大夫闻之,深罪谤者。曾孙仲平为余言。
真宗晏驾,二府受遗制:“辅立仁宗及皇太后权听断军国事。”宰相丁谓欲去“权”字,王沂公时参大政,独执之曰:“皇帝冲年,太后临朝,斯非
国家常典,称‘权’犹足示后,况言犹在耳,何可改也?”谓深感其言,“权”字遂不敢去。祥符中,赵德明上言本国饥,来借粟百万斛。大臣
皆请以违誓责之,王魏公旦独请具粟如其数于京师,诏德明入京来取。德明大惭,且叹朝廷有人。真宗喜。真宗朝,宦者刘承珪以端谨事上,病
且死,求为节度使。上促授之,王魏公旦执不从,曰:“复有求为枢密使者,何以绝之?”至今宦者官不过留后。王魏公旦与杨文公大年友善,
疾笃,大年于卧内,托草遗奏,言“为宰相,不可以将尽之言为宗亲求官”,止叙平生遭遇之际。表上,真宗叹之,遽遗就第,名数进录。谏议
大夫陈省华生三子,皆登进士第,而伯仲皆为天下第一。晚年与燕国夫人冯氏俱康宁。长子尧叟知枢密院,次子尧佐直史馆,少子尧咨知制诰。每对
客,三子列侍,客不自安,求去。省华曰:“学生辈立侍,常也。”士大夫以陈氏为荣。晁文元公迥少闻方士之术,凡人耳有灵响,目有神光,
其后听于静中,若铃声远闻。耆年之后,愈觉清彻。公名之曰三妙音:一曰幽泉漱玉,二曰清声摇空,三曰秋蝉曳绪。尝闻其裔孙端礼云。景德
中,朝廷始与北虏通好,诏遣使将以北朝呼之。王沂公以为太重,请但称契丹本号可也。真宗激赏再三,朝论韪之。祥符中,王沂公奉使契丹,
馆伴耶律祥颇肆谈辨,深自炫鬻,且矜新赐铁券。公曰:“铁券,盖勋臣有功高不赏之惧,赐之以安反侧耳,何为辄及亲贤?”祥大沮矣。真宗
上仙,时虽仲春而大雪苦寒,庄献太后诏赐坐甲卫士酒,独王德用令所辖禁旅不得饮。后以问德用,德用曰:“卫士荷先帝恩德厚矣,今率土崩心,
安忍纵饮;矧嗣君尚少,未亲万机,不幸一夫酗酒,奋臂狂呼,得不动人心耶?”后大叹赏,自是有意大用。李文靖公为相,王魏公旦方参预政
府,时西北尚用兵,或至旰食。魏公叹:“我辈安能坐致太平,得优游无事耶?”文靖公曰:“少有忧勤,足为警戒。它日四方宁谧,朝廷未必无事
。”其后北戎讲和,西戎纳款,而封禅祠祀,搜讲坠典,靡有虚日。魏公始叹文靖之先识过人远矣。乾兴初,丁谓欲每议大政则太后后殿朝执政
,朔望则皇帝前殿朝群臣,其余常事,独令入内押班雷允恭附奏禁中,传命二府。众以为隔绝中外,不便。王沂公时判礼院,引东汉故事,皇帝在左
,太后在右,同殿加帘,中书、枢密院以次奏事。人心乃安。皇祐五年,侬智高陷二广,诏枢密副使狄青督诸将讨之。言事者以青武人,不可专
用,请以文臣副之。仁宗以问庞庄敏公。曰:“向者王师所以屡败,由大将不足以统一,裨将人人自用,故遇敌辄北。刘平以来,败军覆将莫不由此
。青勇敢有智略,善用兵,必能办贼,愿勿忧。”仁宗乃诏行营诸军皆受青节制;贼平,处置民事则与孙沔、余靖同议。及捷报至,上喜谓庄敏曰:
“岭表平殄,皆卿之力也。”皇祐五年,王汾擢进士甲科。唱名日,左右奏:“汾,免解进士,例当降甲。”仁宗览家状,曰:“汾,先朝学士
禹偁曾孙。”遂不降甲。其后,汾以便籴赏劳改官,亦以黄州孙超升朝籍。景祐中,范文正公以言事触宰相,黜守饶州。到任,谢表云:“此而
为郡,陈优优布政之方;必也立朝,增蹇蹇匪躬之节。”天下叹公至诚,许国始终不渝,不以进退易其守也。范文正公以龙图阁直学士帅邠、延
、泾、庆四郡,威德著闻,夷夏耸服,属户蕃部率称曰“龙图老子”,至于元昊,亦以是呼之。太子宾客谢涛生平清慎,恬于荣利。晚节乞知西
台,寻分务洛中,不接宾客,屏去外事,日览旧史一编,以代宾话。将终前一日,梦中得诗一章,觉,呼其孙景初录之,曰:“百年奇特几张纸,千
古英雄一窖尘。惟有炳然周孔教,至今仁义浸生民。”足以见笃于仁义,著乎神明,故至死而不乱也。皇祐末,契丹请观太庙乐,仁宗以问宰相
,对曰:“恐非享祀,不可习也。”枢密副使孙公沔曰:“当以礼折之,请谓使者曰:‘庙乐之作,皆本朝所以歌咏祖宗功德也,它国可用邪!使人
如能助吾祭,乃观之。’”仁宗从其言,使者不敢复请。陈文惠将终前一日,自为墓志曰:“宋有颍川先生尧佐,字希元,道号知余子。年八十
不为夭,官一品不为贱,使相纳禄不为辱,三者粗备,归息于先秦国大夫、仲兄丞相栖神之域,吾何恨哉!”初,范文正公贬饶州,朝廷方治朋
党,士大夫莫敢往别,王待制质独扶病饯于国门,大臣责之曰:“君,长者,何自陷朋党?”王曰:“范公天下贤者,顾质何敢望之;若得为范公党
人,公之赐质厚矣!”闻者为之缩颈。欧阳文忠公使辽,其主每择贵臣有学者押宴,非常例也,且曰:“以公名重今代,故尔。”其为外夷敬服
也如此。景祐末,西鄙用兵,大将刘平死之。议者以朝廷使宦者监军,主帅节制有不得专者,故平失利。诏诛监军黄德和。或乞罢诸帅监军,仁
宗以问宰臣,吕文靖公曰:“不必罢,但择谨厚者为之。”仁宗委公择之,对曰:“臣待罪宰相,不当与中贵私交,无由知其贤否。愿诏都知押班保
举,有不职,与同罪。”仁宗从之。翌日,都知叩首乞罢诸监军。士大夫嘉公有谋。景祐中,范文正公知开封府,忠亮谠直,言无回避。左右不
便,因言公离间大臣,自结朋党。仍落天章阁待制,黜知饶州。余靖安道上疏论救,以朋党坐贬。尹洙师鲁言:“靖与仲淹交浅,臣与仲淹义兼师友
,当从坐。”贬监郢州税。欧阳永叔贻书责司谏高若讷不能辩其非辜。若讷大怒,缴其书,降授夷陵县令。永叔复与师鲁书云:“五六十年来,此辈
沈默畏慎,布在世间,忽见吾辈作此事,下至灶间老婢亦为惊怪。”时蔡君谟为《四贤一不肖》诗,布在都下,人争传写,鬻书者市之,颇获厚利。
虏使至,密市以还。张中庸奉使过幽州,馆中有书君谟诗在壁上。四贤:希文、安道、师鲁、永叔;一不肖,谓若讷也。狄武襄公青初以散直为
延州指使。是时西边用兵,公以才勇知略,频立战功。常被发面铜具,驰突贼围,敌人畏慑,无敢当者。公识度宏远,士大夫翕然称之,而尤为韩公
、范文正公所深知,称为国器。文正以《春秋》、《汉书》授之曰:“将不知古今,匹夫之勇,不足尚也。”公于是博览书史,通究古今。已而立大
功,登辅弼,书史策,配享宗庙,为宋名将,天下称其贤。公初为延州指使,后显贵,天下独呼公为狄天使。庆历中,仁宗服药,久不视朝。一
日,圣体康复,思见执政,坐便殿,促召二府。宰相吕许公闻命,移刻方赴召。比至,中使数促公,同列亦赞公速行,公愈缓步。既见,上曰:“久
疾方平,喜与公等相见,而迟迟其来,何也?”公从容奏曰:“陛下不豫,中外颇忧,一旦闻忽召近臣,臣等若奔驰以进,虑人惊动耳。”上以为得
辅臣之体。陈贯自盐铁副使除直昭文馆,知相州。先是三司副使例得待制,而贯独得直馆。或唁贯者,贯曰:“与其居天章作不才待制,何如在
昭文为有道学士。”唁者愧服。贯子安石,今为吏部侍郎,女嫁文潞公。康定中,赵元昊既虏刘平,遂约吐蕃毋与中国通,阴相为援。朝廷患之
,择能使绝域者,将以恩信谯让唃氏。尚书屯田员外郎刘涣上书请行,间道驰至青唐城,谯唃氏,皆顿首悔谢,请以死捍边。因尽图其地形,并誓书
还奏。仁宗嘉叹,进直昭文馆。俄而元昊臣服,再加刑部郎中,赐金紫。初,涣之奉使也,或数日不得食,于佩囊中得风药数粒咀润咽喉。原本注云
:下疑有脱文。唃嘶啰吐蕃呼佛曰唃,如厮啰译为“儿子”二字,称佛之儿子。更鼓自昏达旦,三挝而已。每有公事,量大小以绵裹其讼牒,物多者
为有理。王武恭公德用,宽厚善抚士。其貌魁伟,而面色正黑,虽匹夫下卒、闾巷小儿,外至远夷君长,皆知其名,识与不识,称之曰黑王相公
。北虏常呼其名以惊小儿,其为戎狄畏服如此。皇祐末,仁宗以为枢密使,而以富韩公为宰相。是冬,契丹使至,公与之射,使者曰:“天子以公为
枢密使,富公为相,得人矣。”上闻尤喜。治平中,夏国泛使至,将以十事闻于天子,未知其何事也。时太常少卿祝谘主馆伴,既受命,先见枢
府,已而见丞相韩魏公。公曰:“枢密何语?”谘曰:“枢密云:‘若使人言及十事,第云受命馆伴,不敢辄及边事。’”公笑曰:“岂有止主饮食
,不及他语邪?”公乃徐料十事,以授祝曰:“彼及某事则以某辞辩,言某事则以某辞折。”祝唯而退。及宴,见使者,果及十事,凡八事正中公所
料。祝如所教答之,夏人耸服。祝常以谓魏公真贤相,非他人可比也。元丰中,尚书省百官谥曾鲁公,始曰忠献,礼官刘挚驳曰:“丞相位居三
事,不闻荐一士,安得谓之忠?家累千金,未尝济一物,安得谓之献?”众不能夺其议,改谥曰宣靖。司马文正公以高才全德,大得中外之望,
士大夫识与不识,称之曰君实;下至闾阎匹夫匹妇,莫不能道司马。故公之退十有余年,而天下之人日冀其复用于朝。熙宁末,余夜宿青州北淄河马
铺,晨起行,见村民百余人欢呼踊跃,自北而南。余惊问之,皆曰:“传司马为宰相矣。”余以为虽出于野人妄传,亦其情之所素欲也。故子瞻为公
《独乐园》诗曰:“先生独何事,四海望陶冶。儿童诵君实,走卒知司马。”盖纪实也。元丰七年春,文太师既告老,奏乞赴阙,亲辞天陛,庶
尽臣子之诚。既见,神宗即日对御赐宴,顾问温渥,上酌御盏亲劝。数日,朝辞,上遣中使以手札谕公留过清明,饬有司令与公备二舟,溯汴还洛。
清明日,锡宴玉津园。公作诗示同席。翌日,上用公韵属和,亲洒宸翰,就第赐公。将行,特命三省以上赴琼林苑宴饯,复赐御诗送行。公留京师一
月,凡对上者五,锡宴者三,锡诗者再,顾问不名,称曰“太师”。宠数优异,近世无比。富公熙宁中罢相镇亳,常深居养病,罕出视事。时幕
府诸公事须禀命,常以状白公,公批数字于纸尾,莫不尽其理。或有难决之事、诸公忧疑不能措手者,相与求见公,公以一二言裁处,徐语它事,诸
公晓然,率常失其所疑者。退而叹服,以为世莫可及也。公早使虏,以片言折狡谋,尊中国。及总大政,视天下事若不足为者,矧退处一郡乎!
韩魏公元勋旧德,夷夏具瞻。熙宁中留守北都,辽使每过境,必先戒其下曰:“韩丞相在此,无得过有呼索。”辽使与京尹书,故事,纸尾止押字,
是时悉书名,其为辽人尊畏如此。每使至于国,必问侍中安否。其后,公子忠彦奉使,辽主问尝使中国者曰:“国使类丞相否?”或曰:“类。”即
命工图之。国朝享国百三十余年,人臣为太师者,惟赵忠献、文潞公二人耳。庆历二年十二月,诏拜吕文靖公司空、平章军国重事。元祐三年四
月,正献公又以司空、平章军国事。父子继以三公平章军国,古所未有也。范文正公知邠州,暇日率僚属登楼置酒,未举觞,见縗绖数人营理葬
具者。公亟令询之,乃寓居士人卒于邠,将出殡近郊,赗敛棺椁皆所未具。公怃然,即彻宴席,厚赒给之,使毕其事。坐客感叹有泣下者。崔遵
度清节纯德,泊于荣利。事太宗为右史十余年,每侍殿陛,侧身轩楹,以自屏蔽,不欲当上顾盼。其恬晦如此。琴德尤高,尝著琴静室,往往通夕,
妻、子罕见其面。庆历末,富文忠公镇青州,会河决商胡,北方大水,流民坌入京东。公劝所抚八州之民出粟以助赈给,各因坊村择寺庙及公私
空舍,又因山崖为窟室,以处流离。择寓居官无职事者,各给以俸,即民所赘聚,籍而受券,以时给之。器物薪刍,无不完具。不幸死者,为丛冢收
瘗,自为文遣使祭之。明年夏大稔,计其道里资遣还业。八州之间所活者,无虑五十余万人。其募为兵者又万余人。仁宗嘉之,拜公礼部侍郎,公曰
:“恤灾赈乏,臣之职也。”卒辞不受。嘉祐中,仁宗已不豫,久不御殿,虽宰臣亦不得见。富文忠公求入视疾,内侍以公未有诏旨,止之。公
叱之曰:“安有宰相一日不见天子!”遂趋入见。因乞监侍祈祷,留宿殿中。自是,事无巨细,皆白执政而后行,上下晏然。司马温公忠厚正直
出于天性,终始一节,故得天下之望。居洛十五年,天下之人日望以为相。神宗上仙,公赴阙哭临,卫士见公,皆以手加额曰“司马相公”也。民遮
道曰:“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数千人观之。公惧,径归。诏除知陈州,过阙,留拜门下侍郎,遂为左仆射。及薨,京师民刻画其像,
家置一本,四方争购之,画工有致富者。公之功德为民爱如此。孔公道辅以刚毅直谅名闻天下。知谏院日,请明肃太后归政天子;为中丞日,谏
废郭后。其后知兖州日,近臣献诗百篇者,执政请除龙图阁直学士,仁宗曰:“是诗虽多,不如孔某一言。”乃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祥符中,
天下大蝗。近臣得死蝗于野以献,宰臣将率百官称贺,王魏公旦独执不可。数日,方朝,飞蝗蔽天,真宗叹曰:“使百官将贺而蝗遽至,岂不为天下
笑耶?”张忠定公咏知通进银台司,并州有军校笞他部卒至死,狱具,奏上。法官谓非所部,当如凡人。公执奏之曰:“并接羌、胡,兵数十万
,一旦因一卒法死一校,卒有轻所部之心,且生事,不若杖遣,于权宜为便。”上如法官议。不数日,并卒怨本校,白昼五六辈提刀趋喧,争前刺校
,心胃狼籍尸下,遂窜去。朝廷方以公向所执为是。忠定公为御史中丞,一日于行香所,宰相张齐贤呼参知政事温仲舒为乡弟,及他语尤鄙。钱
希白所撰公志曰“弹执政之事失辞”者,此也。公以非所宜言,失大臣体,遂弹奏之。齐贤深以为恨。后于上前短公曰:“张咏本无文,凡有章奏,
皆婚家王禹偁代为之。”禹偁前在翰林,作齐贤罢相麻词,其辞丑诋。及再入中书,禹偁亦再知制诰,故两中伤之。公闻,自辨曰:“臣苦心文学,
缙绅莫不知,今齐贤以臣假手于人,是掩上之明,诬臣之非罪也。”上曰:“卿平生著述几多?可进来。”公遂以所著进。上阅于龙图阁,未竟,赐
坐,曰:“今日暑甚。”顾黄门于御几取常所执红绡金龙扇赐公,且称文善。公起,再拜,乃纳扇于几。上曰:“便以赐卿,美今日献文事也。”
忠定公后自金陵入,苦脑疽,未朝见,御史阁门累有奏,上宽其告,俾养疾。公恨不得面陈所怀,乃抗论“近年以来,虚国家帑藏,竭生民膏血,
以奉无用之土木,皆丁谓、王钦若启上侈心之所为也,不诛死无以谢天下。”章三上,不报。出知陈州。孙明复先生退居太山之阳,枯槁憔悴,
鬓发皓白,著《春秋尊王发微》十五篇,为《春秋》学者,未有过之者也。故相李文定公守兖,就见之,叹曰:“先生年五十,一室独居,谁事左右
?不幸风雨饮食生疾奈何!吾弟之女甚贤,可以奉先生箕帚。”先生固辞,文定公曰:“吾女不妻先生,不过为一官人妻。先生德高天下,幸婿李氏
,荣贵莫大于此。”先生曰:“宰相女不以妻公侯贵戚,而固以嫁山谷衰老、藜霍不充之人,相国之贤,古无有也,予不可不成相国之贤!”遂妻之
。其女亦甘淡薄,事先生以尽妇道,当时士大夫莫不贤之。卷第三知人凡四事希夷先生陈抟语人祸福合若符契。王世则与韩见素、赵谏同诣
先生,世则伪为仆,拜于堂下。先生笑之曰:“侮人者,自侮也。”揖世则坐于诸坐之右:“将来科名,君为首,冠诸君之次,正如此会。”明年,
世则举进士第一,余如坐次。河东柳先生开以高文苦学为世宗师,后进经其题品者,翕然名重于世。尝有诗赠诸进士,曰:“今年举进士,必谁
登高第?孙何及孙仅,外复有丁谓。”未几,何、仅连榜状元,谓亦中甲科。先生之知人也如此。孙何、孙仅学行文辞倾动场屋。何既为状元,
王黄州览仅文编,书其后曰:“明年再就尧阶试,应被人呼小状元。”后榜仅果为第一。黄州复以诗寄之云:“病中何幸忽开颜,记得诗称小状元。
粉壁乍悬龙虎榜,锦标终属鹡鸰原。”并寄何诗曰:“惟爱君家棣华榜,登科记上并龙头。”潘逍遥亦有诗曰:“归来遍检登科记,未见连年放弟兄
。”而陈尧叟、尧咨兄弟亦前后相继为状元,士林皆以为盛事。庆历二年,仁宗用范文正公参知政事,韩魏公、富韩公为枢密副使,天下人心莫
不欢快。徂徕先生石守道作《圣德》诗曰:“惟仲淹弼,一夔一高。”又曰:“琦器魁磊,岂视扂楔,可属大事,重厚如勃。”其后富、范为宋之名
臣,而魏公定策两朝,措天下于太山之安,人始叹先生之知人也。奇节凡十三事国初,御史中丞刘温叟博学纯厚,动必由礼。父讳岳,温
叟终身不听丝竹。尝令子和药,有天灵盖,温叟见之,亟令致奠埋于郊。五代士人鲜蹈礼义,独温叟笃行,为世所推。端拱初,太宗诏访天下高
年。前青州录事参军麻希梦年九十余,居临淄,召至阙下,延见便殿,赐坐。语极从容,询及人间利害,对之尤详,多蒙听纳。它日,访以养生之理
,对曰:“臣无他术,惟少寡情Q欲Y,节声色,薄滋味,故得至此。”诏以为尚书工部郎中致仕,赐金紫。工部好学,善训子孙。子景孙,兴国中
登进士甲科。孙温其、温舒,祥符中相继登进士第,为天下第三人,衣冠以为盛事,而天下称麻氏教子有法。予祖母长安县君,工部孙也,故闻之详
。赵邻几好学善著述,太宗擢知制诰,逾月,卒。子东之亦有文才,前以职事死塞下。家极贫,三女皆幼,无田以养,无宅以居。仆有赵延嗣者
,久事舍人,义不忍去,竭力营衣食以给之,虽劳苦不避。如是者十余年,三女皆长,延嗣未尝见其面。至京师访舍人之旧,谋嫁三女。见宋翰林白
、杨侍郎徽之,发声大哭,具道所以。二公惊谢曰:“吾被衣冠,且与舍人友,而不能恤舍人之孤,不迨汝远矣。”即迎三女归京师,求良士嫁之。
三女皆有归,延嗣乃去。徂徕先生石守道为之传,以厉天下云。徂徕先生石守道,少以进士登甲科,好为古文章。虽在下位,不忘天下之忧,其
言以排斥佛老,诛贬奸邪为己任。庆历中,天子罢二相,进用韩魏公、富韩公、范文正公,增置谏官,锐意求治。先生喜曰:“吾官为博士,雅颂,
吾职也。”乃作《庆历圣德》诗五百言,所以别白邪正甚详。太山孙明复见之曰:“子祸起矣!”由是谤论喧然,奸人嫉妒,相与挤之,欲其死而后
已。不幸先生病卒。有以媾祸中伤大臣者,指先生之起事曰:“石某诈死,北走胡矣。”请斫棺以验。朝廷知其诬,不发棺。欧阳文忠公哭先生以诗
曰:“当子病方革,谤辞正腾喧。众人皆欲杀,圣主独保全。已埋犹不信,仅免斫其棺。”先生没后,妻子流落寒饿,魏公分俸买田以给之。所谓大
臣,乃先生尝荐于朝者;奸人,即先生诗所斥者也。元祐中,执政荐先生之直,即诏官其子。王沂公当轴,以厚重镇天下,尤抑奔竞。张师德久
次馆阁,博学有时望,而不事造请,最为鲁肃简公所知。一日,中书议除知制诰者,鲁盛称张才德,沂公以未识为辞。鲁密讽张见沂公,张辞不往。
鲁屡讽之,张重违鲁意,始缘职事一往。沂公辞不见,张大悔恨。他日中书复议,鲁无以易张,曰:“向已为公言之矣。”沂公曰:“张君器识行义
,足以为此,然尚有请谒耳。”逾年,方命掌诰。沂公之取人如此,故当时士大夫务以冲晦自养焉。庆历中,张宗诲以秘书监致仕,居洛阳。一
日,谒留守,其子庚言:“唐贺监知章以道士服归会稽,明皇赐以鉴湖。今洛中嵩、少佳景虽非朝廷所赐,大人可衣羽服优游其间,何必事请谒?”
宗诲曰:“吾作白头老监枕书而眠,何必学贺老作道士服邪?”时以为名言。宗诲,英公齐贤子。曹州于令仪者,市井人也。长厚不忤物,晚年
家颇丰富。一夕,盗入其家,诸子擒之,乃邻子也。令仪曰:“汝素寡悔,何苦而为盗邪?”曰:“迫于贫耳。”问其所欲。曰:“得十千足以衣食
。”如其欲与之。既去,复呼之,盗大恐。谓曰:“汝贫甚,夜负十千以归,恐为人所诘。”留之,至明使去。盗大感愧,卒为良民。乡里称君为善
士。君择子侄之秀者,起学室,延名儒以掖之。子伋,侄杰、仿,举进士第,今为曹南令族。丹阳顾方,笃行君子也。皇祐末,登进士第,再调
明州象山县令。视事之初,召邑中父老,询问民间利害及境内士民之善恶。善者访而亲劝之,使勿怠;恶者喻而戒之,使自修。又建学舍,率其子弟
之秀者教之。暇日亲为讲说,掖诱使进于善。逾年,民大化服。俄而病,邑民相率出钱诣塔庙祈祷者数千百人,为脔股者十三人。方竟不起。百里之
内,号泣思慕,如失父母。与立祠,以岁时祀方。余观近世为县者,类以簿书期会为急务,鲜有能及教化者,而方独以仁义教治其民,使民知爱慕如
此。丹阳钱君倚、毗陵胡完夫皆为方记其事而刻石祠中,士大夫以诗颂遗美者不可胜纪。顾予贱,不得列其事于史官,传为循吏,每以为恨。胡
文恭公宿平生守道,不以进退为意,在文馆二十余年,每语后进曰:“富贵贫贱,莫不有命,士人当修身俟时,无为造物者所嗤。”世以为名言。
近年士大夫多修佛学,往往作为偈颂,以发明禅理。独司马温公患之,尝为《解禅偈》六篇云:“文中子以佛为西方圣人,信如文中子之言,则佛
之心可知已。今之言禅者好为隐语以相迷,大言以相胜,使学之者伥伥然益入于迷妄,故予广文中子之言而解之,作《解禅偈》六首。若其果然,虽
中国可行矣,何必西方;若其不然,则非予之所知也。”“忿怒如烈火,利欲如铦锋。终朝长戚戚,是名阿鼻狱。”“颜回甘陋巷,孟轲安自然。富
贵如浮云,是名极乐国。”“孝悌通神明,忠信行蛮貊。积善来百祥,是名作因果。”“仁人之安宅,义人之正路。行之诚且久,是名不坏身。”“
道德修一身,功德被万物。为贤为大圣,是名菩萨佛。”“言为百世师,行为天下法。久久不可掩,是名光明藏。”山阳徐积仲车博学志行,父
石少亡,积终身不登山,行遇石必避之。尝冒暑道遇奔丧者,辍马以遗之,徒行还家。憩户外,风乘之,得聋疾,年仅四十,勉从母命作诗赋,一举
登进士第。久之,丧母,哀毁过人,乡里化之。葬母,助葬者数千人。河东先生柳仲涂少时纵饮酒肆,坐侧有书生,接语,乃以贫未葬父母,将
谒魏守王公祜,求资以给襄事。先生问所费几何。曰:“得钱二十万可矣。”先生曰:“姑就舍,吾且为子营之。”罄其资,得白金百两,钱数万,
遗之。议者以郭代公之义,不能远过。刘温叟以德义世其家,当时推服。为御史中丞,家极贫。时太宗尹京,知其贫,致五百千以赠温叟。温叟
拜受,以大匮封贮御史之西廊。或有诘之者,曰:“晋王身为京尹,兄为天子,拒之则失敬;吾方为御史,受而用之,则何以清流品也。”初,温叟
之生也,其父岳曰:“吾老矣,他无所欲,但冀世治民和,与此儿皆为温洛之叟,耕钓烟月,酣咏太平之化足矣。”温叟忆父语,遂以为名云耳。卷
第四忠孝凡十五事咸平中,契丹举国入寇,南至淄、青。淄川小郡,城垒不完,刺史吏民皆欲弃城奔于南山,兵马监押张蕴按剑厉声曰:“
奈何去城隍,委府库?大众一溃,更相剿夺,狄未至而吾已残矣。刺史若出,吾当斩以徇。”由是无敢动者。后君为环州马岭镇监押,虽处穷塞,犹
建孔子祠,刻石为之记。庆历中,范文正公过其地,书其碑阴以美之。其子揆、掞,以文学才行有名于世,皆登侍从。铅山刘辉俊美有辞学。嘉
祐中,连冠国庠及天府进士。四年,崇政殿试又为天下第一,得大理评事,签书建康军判官。丧其祖母,乞解官以嫡孙承重服。国朝有诸叔而嫡孙承
重服者,自辉始。辉哀族人之不能为生者,买田数百亩以养之。四方之人从辉学者甚众,乃择山溪胜处处之。县大夫易其里曰义荣社,名其馆曰义荣
斋。未终丧而卒,士大夫惜之。初,范文正公、吴文肃公皆有志置义田,及后登二府,禄赐丰厚,方能成其志。而辉于初仕,家无余资,能力为之,
今士君子尤以为难。冯守信仕真宗为步军指挥使。会郊礼,其弟欲以其子为守信之子冒取高荫,守信曰:“吾自行伍,主上拔擢至此,每愧无以
报称,奈何欺之邪?”是岁,己子无所荫,以明于弟无所爱。孙公道辅祥符中进士及第,补宁州推官。道士治真武像,有蛇数出像前,人以为神
。州将率其属往拜之,蛇果出,公即举笏击杀之,众大惊服。徂徕先生石守道尝为公《击蛇笏铭》。自唐末用兵,文臣给、舍以上,武臣刺史以
上丧父母者,急于国事,以义断哀,往往以墨縗从事。既辍哀,则莅事如故,号曰起复。国朝袭唐制不改,论者以时无金革,士大夫解官终制可也。
庆历中,田元均帅秦凤,丧其父,奏乞解官终丧。仁宗累降手诏,又遣中使勉谕。元均既葬,托边事求见上,曰:“陛下以孝治天下,方边隅无
事,而区区犬马之心不得自从。”因泣下。上视其貌瘠,乃许终丧。其后,富公以宰相丁母忧,仁宗诏数下,竟终丧乃起。盖大臣终丧自二公始。
范文正公轻财好施,尤厚于族人。既贵,于姑苏近郭买良田数千亩,为义庄,以养群从之贫者。择族人长而贤者一人主其出纳,人日食米一升,岁
衣缣一匹,嫁娶丧葬皆有赡给。聚族人仅百口。公殁逾四十年,子孙贤令,至今奉公之法,不敢废弛。寇莱公秉政,丁谓初为参知政事,尝会食
中书,羹污莱公须,谓为公拂之。公曰:“君为参政大臣而为宰相拂须耶!”谓大愧。及章圣倦政,谓迎合太后,建临朝之策。莱公言太子德足以任
天下事,极言谓奸邪,不可辅幼主。明日,谓党飞语中公。罢相,贬雷州司户。其后范文正公作《药石》诗,言公诬。存道先生贾罔奏谏书云:“谓
既窜逐,宜还公,以辨忠邪。”天圣初,移衡州司马,而公前死贬所。寻复官爵,赐谥忠愍。景祐初,上知公忠鲠,诏学士与公撰碑,上亲篆额曰“
旌忠之碑”。皇祐四年五月,侬智高寇二广,诸郡皆弃城避贼,独赞善大夫知康州赵师旦、太子中舍知封州曹觐城守死。方贼之至康州也,赞善
阅兵,得羸兵二百余人,扼战,斩贼数十人。明日,兵尽城破,诟贼,贼度不可屈,害之。时方暑,越三日,尸不可视,独姿色如生。初,夫人王氏
避贼,女生始三日,弃之草间,信宿回视,无苦,人以谓忠义之感。贼平,朝廷赠光禄少卿,而康民立祠以祀。丞相王荆公志其葬,博士梅圣俞表其
墓尤悉。所弃女,予子采妇也。庆历末,妖贼王则盗据贝州。贾魏公镇北门,仓卒遣将,引兵环城,未有破贼之计,公日夜忧思。有指使马遂者
白公曰:“坚城深池,不可力取。愿得公一言,入城杀元凶,余党可说而下也。”公壮其言,遣行,丁宁祝之曰:“壮士立功,在此行也。”遂至城
下,浮渡濠,叫呼,守城者垂匹练缒身以上。见贼隅坐,为陈朝廷恩信:“尔能束身出城,公为尔请于朝,亦不失富贵;若守迷自固,天子遣一将提
兵数千,不日城下,血膏战地,肉饱犬彘,悔无及矣。”辞尤激切,贼不答。遂度终不能听,遂急击,贼仆地,扼其喉几死。左右兵至,遂被杀,闻
者莫不义之。是时翰林郑毅夫方客魏,为之作传。荣州张昭及刚毅不畏强御,故为栎杨主簿,陈尧咨庄仆恃势干县政,输赋不以时,昭及捕而杖
之。尧咨闻而叹曰:“张子一主簿而能如此,它日当荐为御史。”使人召之,昭及竟不往也。唐贞元中调卒戍边,河中府永乐县民姚栖云之父语
其兄曰:“兄嗣未立,无往。某幸已有子,请代兄行。”遂战没塞上。时栖云方三岁,故其母再嫁。栖云鞠于伯母,如事其母。伯母亡,栖云葬之。
又招魂葬其父,庐于墓次,终身哀慕不衰。县令苏辙以俸钱买地开阡刻石表之。河中尹浑瑊上其事,诏加优赐,旌表其乡曰孝悌,社曰义节,里曰爱
敬。栖云生岳,岳生君儒,君儒生师正。自岳至师正,仍世庐墓。五世孙厚,六世孙雅,七世孙文,八世孙敬真,九世孙直,十世孙宗明。庆历初,
本府奏:“自栖云十世同居,显有孝行。”仁宗诏赐旌表,复其徭役。十一世孙用和,十二世孙士明,十三世孙德。自宗明至德又三世,自庆历至今
又五十余年,而其家孝友如故。姚氏世为农,无为学者,家不甚富,田数十顷,族聚百余口,子孙躬耕农桑,仅能给衣食,历三百余年,无一人辞异
者。经唐末、五代兵戈乱离,子孙保守坟墓,骨肉不相离散,求之天下,未或有也。永乐、熙宁初,并隶河东。余元祐中知河东,以状列于府,乞特
赐敷奏,下其事史官,重加旌表,特免户徭钱,以旌孝义,以厉风俗。以状上尚书,不报。郓州须城县杨村民张诚者,其家自绾至诚,六代同居
,凡一百一十七口,内外无闲言,衣裳无常主。旦日,家长坐堂上,率子弟而分职事,无不勤。张氏世为农者,不读书,耕田捕鱼为业,无蓄积,而
能人人孝悌友顺,六世几二百年,百口无一口小异,亦可尚也。曹修古明道初为御史知杂,上书乞庄献太后还政,谪守兴化军,暴疾,终于官。
家贫,死之日无衣以敛。郡之僚属若吏民之贤者,莫不号慕叹息,相与出钱帛数十万赙其家。曹女始笄,泣语其母曰:“先人忠节名闻天下,不幸以
直言谪死,且‘君子不家于丧’,安可受以凂我先人之全德哉!”哭不已,谢而遣之。吏民固乞,卒不受一钱,其纯孝高尚如此。曹,建安人,四御
史之一也。资州资阳县支渐熙宁中丧母,既葬,庐墓,日三时号泣,肘行膝步,负土成坟。有双白雀徘徊松叶上。明年,有驯鹿助渐上土。又有
异乌,一目如丹,每渐哭,乌亦悲鸣。夜有二狸环呼坟侧,如巡警状。久之,有群乌翔集,中有一白乌,独日至。又有五色雀万余,随渐行哭,七日
而去。渐年七十,每号恸,哭泣如雨,日食脱粟,不盥手洗足,所衣苴麻碎烂不易,须发蓬乱,久皆断落,见者为之凄怆。邻舍句氏子,自娶,弃其
父母,观渐至行,因大愧感,迎其亲,供奉不怠。后年八十余,与其妻王氏皆康宁。渐白发再黑,四齿已脱复生,步行轻捷,饮食如少年,人以为至
孝之感。神宗诏赐渐粟帛,付之史官。元祐八年,范祖禹奏乞优与旌奖,以劝孝悌,诏以为资州助教。才识凡十三事卢朱崖父亿性俭素,
恬于荣进。以少府监告老归洛中,以棋酒自放,不亲俗事。及多逊参大政,服玩渐侈,亿叹而泣曰:“家本寒素,今富贵骤至,不知税驾地矣!”其
后多逊果败。士大夫高其先识也。刘少逸少有俊才,年十三,端拱二年中礼选。及御试,诗赋外别召升殿,赐御题,赋诗数首,皆有旨意,授校
书郎,令于三馆读书。故王元之爱其少俊,而赠之诗曰:“待学韩退之,矜夸李长吉。”胡旦少有俊才,尚气凌物,尝语人曰:“应举不作状元
,仕宦不作宰相,乃虚生也。”随计之秋,郡守坐中闻雁,旦赋诗曰:“明年春色里,领取一行归。”人皆壮其言。明年果魁天下。终以俊才忤物,
不登显位而卒。胡旦文辞敏丽,见推一时,晚年病目,闭门闲居。一日,史馆共议作一贵侯传,其人少贱,尝屠豕猪。史官以为讳之即非实录,
书之即难为辞,相与见旦。旦曰:“何不曰‘某少,尝操刀以割,示有宰天下之志’。”莫不叹服。天圣末,欧阳文忠公文章三冠多士,国学补
试国学解,礼部奏登甲科。为西京留守推官,府尹钱思公、通判谢希深皆当世伟人,待公优异。公与尹师鲁、梅圣俞、杨子聪、张太素、张尧夫、王
几道为七友,以文章道义相切劘。率尝赋诗饮酒,间以谈戏,相得尤乐。凡洛中山水园庭、塔庙佳处,莫不游览。思公恐其废职事,欲因微戒之。一
日府会,语及寇莱公,思公曰:“诸君知莱公所以取祸否?由晚节奢纵、宴饮过度耳。”文忠遽曰:“宴饮小过,不足以招祸;莱公之责,由老不知
退尔。”坐客为之耸然,时思公年已七十。苏子美有逸才,词气俊伟,飘然有超世之格。庆历中,监奏邸,承旧例以拆卖故纸钱祠神,因以其余
享宾客。言事者欲因子美以累一二大臣,弹击甚急。宦者操文符捕人送狱,皆一时名士。都下为之纷骇,左右无敢救解者,独韩魏公从容言于仁宗曰
:“舜钦一醉饱之过,止可薄治之,何至如此?”帝悔见于色。魏公之仁厚爱贤,实可尚矣。明道末,天下蝗旱。知通州吴遵路乘民未饥,募富
者,得钱万贯,分遣衙校航海籴米于苏、秀,使物价不增。又使民采薪刍,官为收买,以其直籴官米。至冬,大雪寒,即以元价易薪刍与民,官不伤
财,民且蒙利。又建茅屋百间以处流民,捐俸钱置办盐蔬,日与茶饭参俵,有疾者给药以理之,其愿归者,具舟续食,还之本土。是岁,诸郡率多转
死,惟通民安堵,不知其凶岁也。故其民爱之若父母。明年,范文正公安抚淮、浙,上公绩状,颁下诸郡。熙宁中,予官于通,距公之治逾四十年,
犹咏诵未已。康定中,河西用兵,石曼卿与安道奉使河东。既行,安道昼访夕思,所至郡县,考图籍,见守令,按视民兵、刍粟、山川、道路,
莫不究尽利害,尚虑未足以副朝廷眷使之意。而曼卿饮酒吟诗若不为意者。一日,安道曰:“朝廷不以遵路不才,得与曼卿并命。今一道兵马粮喂虽
已留意,而窃惧愚不能烛事。以曼卿之才,如略加之意,则事无遗举矣。”曼卿笑曰:“国家大事,安敢忽邪?延年已熟计之矣。”因徐举将兵之勇
怯,刍粮之多寡,山川之险易,道路之通塞,纤悉具备,如宿所经虑者。安道乃大惊服,以为天下之奇才,且叹其不可及也。眉山苏洵少不喜学
,壮岁犹不知书。年二十七始发愤读书。举进士,又举茂才,皆不中。曰:“此未足为吾学也。”焚其文,闭户读书,五六年,乃大究六经、百家书
说。嘉祐初,与二子轼、辙至京师,欧阳文忠公献其书于朝,士大夫争传其文,二子举进士亦皆在高等,于是父子名动京师。而苏氏文章擅天下,目
其文曰三苏,盖洵为老苏,轼为大苏,辙为小苏也。邵迎,高邮人,博学强记,文章清丽而尤长于诗,为人恭俭孝友,颇精法律,长于吏事,而
清羸多病,尫然不能胜其衣。平生奇蹇不偶,登进士十余年,而官止州县。穷死无嗣,其妻苦于饥寒。苏子瞻哀君之不幸,集其文为之引,以为“原
宪之贫,颜回之短命,扬雄之无子,冯衍之不遇,皇甫士安之笃疾,彼遇其一人犹哀悼,而君兼之,非命也哉!”天道与善,予于此疑焉。子瞻
文章议论独出当世,风格高迈,真谪仙人也。至于书画,亦皆精绝。故其简笔才落手,即为人藏去。有得真迹者,重于珠玉。子瞻虽才行高世而遇人
温厚,有片善可取者,辄与之倾尽城府,论辨唱酬,间以谈谑,以是尤为士大夫所爱。间遭佥人媒孽,谪居黄州。有陈处士者,携纸笔求书于子瞻,
会客方鼓琴,遂书曰:“或对一贵人弹琴者,天阴声不发,贵人怪之,曰:‘岂弦慢邪?’对曰:‘弦也不慢。’”子瞻之清谈善谑,皆此类也。
翰林沈公遘为京尹,敏于政事,号称严明。平时治开封府者,晨时视事,至暮不能已,甚者或废饮食。及公尹府,旦昼决事,日中则府无留人,出
谢宾客,从容谈燕。人皆怪其日有余力,而翕然以称治。太子中舍于焘彭年青州寿光人,博学能为文,喜言兵。富文忠公、丁文简公荐堪将领,
以为武学教授。庆历中,元昊数寇边,北虏乘衅聚兵来求关南地。丞相吕文靖公召彭年计之,彭年云:“夷狄不可校义理,今幸岁德在我,为主者胜
。宜治西北行宫,若将亲征者,以压其谋。”乃以大名府为北都。未几,西戎请盟,虏亦通好。吕丞相称之,彭年谢不复见。庆历末,仁宗春秋高,
皇嗣未立,登州岠嵎山数震,郡以言。彭年上疏曰:“岠嵎极东方,殆东朝未建,人心摇动之象。宜早定储,以安天下之心。”且言宜以齐为节度。
逮英宗入继,乃由齐邸,遂为兴德军。人以先识称之。高逸凡二十二事镇阳道士澄隐博学多识,道行精洁。太祖北征召见,时年已九十,
而形气不衰。帝欲留建隆观,隐曰:“帝都纷华,非野人之所宜处。”上访以养生之术,隐曰:“养生之法,不过清心练气耳。帝王之道则异于此,
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正。’轩辕、帝尧享国延年,率由此道。”帝尤嘉之,赐以茶币。王昭素先生,酸枣县人,博学通《
九经》,尤长于《易》,作《易论》二十三篇,学者称之。李穆荐之太祖,召见。年八十,貌不衰。太祖问:“何不求仕,致相见之晚?”对曰:“
草野陋儒,无补圣化。”赐坐,讲《易》。帝嘉之,以为国子博士。逾月,赐茶药遣还。先生善摄养,年九十方卒。陈抟,周世宗常召见,赐号
白云先生。太平兴国初,召赴阙,太宗赐御诗云:“曾向前朝出白云,后来消息杳无闻。如今若肯随征召,总把三峰乞与君。”先生服华阳巾,草屦
垂绦,以宾礼见,赐坐。上方欲征河东,先生谏止,会军已兴,令寝于御园。兵还,果无功。百余日方起,恩礼特异,赐号希夷,屡与之属和。久之
,辞归,进诗以见志云:“草泽吾皇诏,图南抟姓陈。三峰千载客,四海一闲人。世态从来薄,诗情自得真。乞全麋鹿性,何处不称臣。”上知不可
留,赐宴便殿,宰相两禁傅坐,为诗以宠其归。王昭素先生素纯直,入市买物随所索偿其直,不复商较。或曰:“市井徒例高其价以邀利,非实
直也。”先生曰:“彼肯欺我邪?”给之不疑。自是,市人相戒:王先生市物,率以实告,无敢绐之者。田征君诰,字象宜,笃学好文,理致高
古。尝学诗于希夷先生,先生以《诗评》授之,故诗尤清丽。平居寡薄,志在经世。太祖建国,思得异人,诏诣公车,会遭父母丧。久之,东游过濮
,止王元之舍。元之贻书勉进其道。会大河决溢,君推明鲧、禹之所治,著《禹元经》三卷,将上之,不果。已而得水树于济南明水,将隐居焉,故
致书徐常侍铉,质其去就。铉答曰:“负鼎叩角,顾庐筑岩,各由其时。不失其道,在我而已,何常之有?”遂决高蹈之志,发《易》筮之,遇《睽
》,因自号睽叟。从学者常数百人,宋维翰、许衮最其高弟。二子登朝,盛称其师。淳化中,韩丕言于天子,召君赴阙,诏书及门而卒。其后文多散
坠。皇祐中,济南翟书耽伯裒其遗逸,得四十八篇,析为三卷,又次其出处,为《睽叟别传》云。景德中,种放赐号先生,暂还嵩山。真宗置酒
资政殿饯放,侍臣当直者四人预。时所司不宿具,皆相顾不敢坐,上乃亲定位次:翰林学士晁迥西向,资政殿学士王钦若东向,知制诰朱巽西向,次
迥,待制戚纶东向,次钦若,放北面对上,特示客礼。酒半,上赋七言诗一章赐放和,侍臣皆赋。士大夫荣之。孙宣公奭以太子少傅致仕,居于
郓。一日,置宴御诗厅,仁宗尝赐诗,刻石所居之厅壁上。语客曰:“白傅有言:‘多少朱门锁空宅,主人到老不曾归。’今老夫归矣。”喜动于色
。复顾石守道讽《易·离卦》九三爻辞,且曰:“乐以忘忧,自得小人之志;歌而鼓缶,不兴大耋之嗟。”公以醇德奥学劝讲禁中二十余年,晚节勇
退,优游里中,终始全德,近世少匹。真宗优礼种放,近世少比。一日,登龙图阁,放从行,真宗垂手援放以上,顾近臣曰:“昔明皇优李白,
御手调羹;今朕以手援放登阁,厚贤之礼,无愧前代矣。”故蒋永《叔荐放侄孙谦》云:“放早以逸民被遇,章圣有握手登楼之眷。”真宗久欲大用
,放固辞乃止。惜夫!种放明逸,少举进士不第,希夷先生谓之曰:“此去逢豹则止,他日当出于众人。”初莫谕其意,故放隐于南山豹林谷。
真宗召见,宠待非常,拜工部侍郎,皆符其言。放别业在终南山,学行高古,后生从之学者尤众。性颇嗜酒,躬耕种秫以自酿。所居有林泉之胜,尤
为幽绝。真宗闻之,遣中使携画工图之。开龙图阁,召辅臣观焉,上叹赏之。其后甘棠魏野郊居有幽趣,帝亦遣人图之,故野有诗云:“幽居帝画看
。”麻先生仲英幼有俊才,七岁能诗,随侍父官鄜州。宋翰林白方谪官鄜畤,闻而召之。坐赋诗十篇,宋大称赏。翌日,宋以浣溪笺、李廷珪墨
、诸葛氏笔遗之,乃赠以诗曰:“宣毫歙墨川笺纸,寄与麻家小秀才。七岁能吟天骨异,前生应折桂枝来。”十七,一试礼部归。以二亲既丧,禄不
及养,无复仕宦意,退居临淄辨士里别墅。久而记览该洽,行义高洁,乡党化服。邻里有争讼者,不决于有司而听先生辨之。虽凶年,盗不入其家。
富韩公、文潞公守青,皆尝致书币。庞庄敏公出镇,遣其子奉书召至府中,礼之极厚,屡以诗贻之,荐其行义于朝。诏以为国子四门助教、州学教授
。东方学者争师之。卒年九十。先生,予祖母长安县君兄也。或以为宋诗云:“前生已折桂枝来”,即今世不复“折桂”也。先生一试不第,终身罢
举,宋诗已谶之矣。陕右魏处士野、蒲中李征君渎乃中表也,俱有高节,以吟咏相善。野于东郊凿土室方丈,荫以修竹,泉流其前,曰乐天洞;
渎结茅斋中条之阴,曰浮云堂,皆有萧洒之趣。每乘兴相过,赋诗饮酒,累日乃去。一日,渎过野曰:“前夕恍惚若梦中,床下有人曰:‘行到水穷
处,未知天尽时。’即正其误曰:‘盍云:坐看云起时。’对曰:‘此浮云安得兴起邪?’渎水命,此必死期,故来访别。”还家,未几卒。史
延寿,嘉州人,以善相游京师,贵人争延之。视贵贱如一,坐辄箕踞称我,人号曰史不拘,又曰史我。吕文靖公尝邀之,延寿至,怒阍者不开门,批
之。阍者曰:“此相公宅,虽侍臣亦就客次。”延寿曰:“彼来者皆有求于相公,我无求,相公自欲见我耳。不开门,我竟还矣。”阍者走白公,开
门迎之。延寿挟术以游于世,无心于用舍,故能自重也如此。建安黄晞庆历中游京师,高文苦学,为世称重。著书数万言,自号聱隅子。贫有守
,不干科举,而貌寝气寒,不自修饰。石守道在太学,率学官生员厚礼币,聘为学正。晞逾垣避之。故欧阳文忠诗曰:“羔雁聘黄晞,晞惊走邻家。
”近臣交章荐其道义,诏授京官,将以为国子司业。拜命数日,一夕,暴卒于景德僧舍,士大夫惜之。庆历末,杜祁公告老,退居南京,与太子
宾客致仕王涣、光禄卿致仕毕世长、兵部郎中、分司朱贯、尚书郎致仕冯平为“五老会”,吟醉相欢,士大夫高之。祁公以故相耆德,尤为天下倾慕
。兵部诗云:“九老且无元老贵,莫将西洛一般看。”五人年皆八十余,康宁爽健,相得甚欢,故祁公诗云:“五人四百有余岁,俱称分曹与挂冠。
”而毕年最高,时已九十余,故其诗云:“非才最忝预高年。”是时欧阳文忠公留守睢阳,闻而叹慕,借其诗观之。因次韵以谢,卒章云:“闻说优
游多唱和,新诗何惜借传看。”初,欧阳文忠公与赵少师概同在中书,尝约还政后再相会。及告老,赵自南京访文忠公于颍上。文忠公所居之西
堂曰“会老”,仍赋诗以志一时盛事。时翰林吕学士公著方牧颍,职兼侍读及龙图,特置酒于堂,宴二公。文忠公亲作口号,有“金马玉堂三学士,
清风明月两闲人”之句,天下传之。治平初,龙图阁直学士赵公抃镇成都。有张山人者,不知所居,数至李道士舍。一日,语李曰:“白龙图公
促治装,行当入觐,且参大政矣。”赵闻而异之,喻李令与俱来。及再至,李邀欲同见公,张固辞曰:“与公相见自有期,今未可也。”李具以告公
,公曰:“俟其再至,密令人来白,当屏去导从,潜往见之。”他日又至,李方遣人白公,而张遽求还。留之,不可,曰:“龙图且来矣。”公方命
驾,闻其去乃止,益奇之。未几果膺召命,乃参政柄。及出镇青社,熙宁五年,张遗书云:“当来相见。”公大喜,语宾佐曰:“张山人且来矣。”
久之,无耗。至秋,公奉诏再领成都,方悟曰:“山人言来,乃吾当往也。”故将行,先寄张诗,有“不同参政初时入,谓吕余庆。也学尚书两度来
。谓张乖崖。到日先生应笑我,白头犹自走尘埃”之句。富韩公熙宁四年以司空归洛,时年六十八。是年司马端明不拜枢密副使,求判西台,时
年五十三。二公安居冲默,不交世务。后十一年,当元丰五年,文潞公留守西京,慕唐白乐天“九老会”,于是悉聚洛中士大夫贤而老自逸者,于韩
公第置酒相乐,凡十二人。即又命郑奂图形妙觉僧舍,各赋诗一首,时人呼之曰“洛阳耆英会”,而司马为之序。其相聚也,用洛中旧俗,叙齿不尚
官。时韩公年七十九,潞公与司封郎中席汝言皆七十七,朝议大夫王尚恭七十六,太常卿赵丙、秘书监刘几、卫州防御使冯行已皆七十五,天章阁待
制楚建中七十三,朝议大夫王慎言七十二,太中大夫张问、龙图阁直学士张焘皆七十,司马六十四。故潞公诗云:“当年尚齿尤多幸,十二人中第二
人。”韩公《赠潞公》诗云:“顾我年龄虽第一,在公勋德自无双。”潞公《再答韩公》诗云:“惟公福禄并功德,合是人间第一人。”是时宣徽使
王公拱辰年七十,留守大名,贻诗二公,愿预其数,凡十三人也。司马温公优游洛中,不屑世务,弃物我,一穷通,自称曰齐物子。元丰中,秋
与乐全子访亲洛汭,并辔过韩城,抵登封,憩峻极下院;趋嵩阳,造崇福宫、紫极观;至紫虚谷,寻会善寺;过轘辕,遽达西洛,少留广度寺;历龙
门,至伊阳,以访奉先寺,登华严阁,观千佛岩;蹑山径,瞻高公真堂;步潜溪,还宝应,观文、富二公庵,之广化寺,拜汾阳祠;下涉伊水,登香
山到白公影堂,诣黄龛院,倚石楼,临八节滩,还伊口。凡所经游,发为咏歌。归叙之,以为《洛游录》,士大夫争传之。荆南朱昂博学有清德
,晚年以工部侍郎乞骸骨。既得谢,真宗赐坐,宠诏留候秋凉还荆南,故吴淑赠行诗曰:“浴殿夜凉初阁笔,渚宫秋晚得悬车。”比行,赐宴玉津园
,侍臣皆赴。坐中,内侍传诏各赋诗饯行,凡四十八篇,独李翰长维诗最奇绝,云:“清朝纳禄犹强健,白首还家正太平。”昂弟协亦退居里中,年
皆八十余,时谓“渚宫二疏”。主帅表其闾曰东、西致政坊。昂薨,门人谥曰正裕先生。刘孟节先生概,青州寿光人。少师种放。笃古好学,酷
嗜山水,而天姿绝俗,与世相龃龉,故久不仕。晚得一名,亦不去为吏。庆历中,朝廷以海上岠嵎山地震逾年不止,遣使访遗逸。安抚使以先生名闻
,诏命之官,先生亦不受就。青之南有冶原,昔欧冶子铸剑之地,山奇水清,旁无人烟,丛筠古木,气象幽绝。富韩公之镇青也,知先生久欲居其间
,为筑室泉上,为诗并序以饯之曰:“先生已归隐,山东人物空。”且言先生有志于名,不幸无位,不克施于时,著书以见志。谓先生虽隐,其道与
日月雷霆相震耀。其后,范文正公、文潞公皆优礼之,欲荐之朝廷,先生恳祈,亦不敢强,以成其高。先生少时,多寓居龙兴僧舍之西轩,往往凭栏
静立,怀想世事,吁唏独语,或以手拍栏干。尝有诗曰:“读书误我四十年,几回醉把栏干拍。”司马温公《诗话》所载者是也。王樵字肩望,
淄川人也。性超逸,深于《老》、《易》,善击剑,有概世之志。庐梓桐山下,称淄右书生,不交尘务。山东贾同、李冠皆尊仰之。咸平中,契丹内
寇,举族北俘。潜入虏中访其亲,累年不获,乃归。持诸丧,刻木为亲,葬奂山东,立祠,奉侍终身。太守刘通诣樵,逾垣遁去。其后高弁知州事,
范讽为通判,相与就见之。李冠以诗寄之曰:“霜台御史新为郡,棘寺廷评继下车。首谒梓桐王处士,教风从此重诗书。”晚自号赘世翁。为赞,书
其门,曰:“书生王樵,薄命寡志,无益于人,道号赘世”。豫卜地为窌,卵名茧室,中垒石榻,刻铭其上曰:“生前投躯,以虞不备;殁后寄魄,
以备不虞。”后感疾,即入茧室中,自掩户,乃卒,命以古剑殉葬。著《游边集》二卷、《安边》三策、《说史》十篇,皆已散失。济南李芝为《赘
世先生传》,载其事。治平中,淄川僧文幼募资,即其地为茧室,亦起堂祠樵。文幼薄能为诗,精阴阳地理。蒲中李渎处士父莹,国初为侍御史
,有直声。渎少好学,有高志,长庐中条山下,以泉石吟咏自乐,未尝造州县。真宗祀汾阴,诏赴行在。渎不起,有表称谢云:“十行温诏,初闻丹
凤衔来;一片闲心,已被白云留住。”真宗制诗以赐之。时有同郡刘巽,治《三传》,年老博学,躬耕不仕,以讲授为业,真宗亦以一绝赐之。卷第
五官制凡二十七事唐以中官为枢密使,与中尉谓之“内贵”。梁为崇政院使。后唐旧有带相印者,分东、西二院。晋废。国初复置,与中书
为二府,亦名二院,但行东院印耳。其后除授不常。以检校官充使不带正官自赵普始,带节钺自曹彬始,签书院事自石熙载始,文资正官充使亦自熙
载始,知院自张士逊始,以文臣知院兼使相自王钦若始,签书兼藩镇自曹玮始。今官制复古,而枢密之职如旧,与三省长官通谓之执政矣。唐末
始分度支、盐铁、户部,专领财赋;唐明宗始号三司,总以一使;本朝或曰判三司,或曰权判,或曰点检三司。开宝中,以参知政事二人点检三司,
既而更用宰相为提举。兴国中,分二使同判三司。逾年,复析为三使。淳化中,又合为三司,而又以天下为十道,二京为左、右计,置二计使,分判
十道。别命三司总计使判左、右计事,三司如故。咸平末,三司各置副使,其官轻,则曰发遣,迄元丰初不废。今悉归尚书省。五代以来,诸州
马步军院虞候以衙校为之,太祖虑其任私,高下其手,乃置司寇参军,以进士、《九经》及第人充之。河东柳开先生初及第,为宋州司寇参军。后又
改曰司理参军。至今俚俗犹以司理院为马步院。建隆中,择才能之士出宰大邑。大理正祁奚知大名府馆陶县,监察御史王祜知魏县,选朝官知县
自此始。太祖重县令之任至矣。国朝,孔子之后率袭封文宣公。至和中,祖择之言:“文宣,圣谥号,后嗣不当以为封爵。”下学士院更定美称
,仍改封其四十九代孙宗愿为衍圣公。元祐初,孔宗翰言:“先圣之后,世袭封爵以奉祠事。末流不竞,或领官他州,至有公爵为县尉廷参州守者。
”下至庙户减耗,祠宇隳隤,公悉条具以闻。愿下所司,讲究废堕,增锡土田,别异世俗之人,使天下知朝廷尊崇孔子之意。诏改衍圣公为奉圣公,
承爵者即除寄禄官,不领他职。其考迁改,所给廪俸并视在官。给田亩,赐监书,置学官以训其子弟。故事,亲王女皆封郡、县主。赵普以元勋
,诸女封郡主,高怀德二女特封县主,当时礼官不言其失,谏官不言其非,此典礼之误也。国初赵普为相,朝廷欲用薛居正、吕余庆同政事而不
欲令与普齐,难其名号。诏问,陶谷曰:“唐有参知政事、知枢务,下宰相一等。”故以命居正等参知政事,然不押班,不知印。案唐裴寂以仆射参
知政事,郭待举以资任浅,于中书、门下同受承进止平章事,然则平章下于参政,谷乃以为参政下宰相一等,失之远矣。其后因之不改,迨官制更革
始罢。国初,州郡自置邸吏散在都下,外州将吏不乐久居京师,又符移行下率多稽迟,或漏泄机事。太平兴国初,起居郎何保枢奏置钤辖诸道都
进奏院以革其弊,人给铜朱记一纽。院即石熙载旧第也。起居,王沂公外祖,而予妻曾祖父也。国初,江、淮、湖、浙上供军粮岁无定数。景德
中,发运使李溥奏立年额,诏岁以六百万斛为定,有灾即申乞减数。至今以为常。国初,令民田七顷纳牛皮一张、角一对、筋四两。建隆中,令
供纳价钱一贯五百文,税额中牛皮钱是也。国初,南郊青城,久占民土,妨其耕稼。又其中暖殿止是构木结彩,至尊所御,非所以备不虞。天圣
中,魏余庆上言:“乞优给价直,收买民田,除放租赋,为瓦殿七间。”依奏。升朝官每岁诞辰、端午、初冬赐时服,止于单袍。太祖讶方冬犹
赐单衣,命易以夹服。自是,士大夫公服冬则用夹。前朝宰相朝罢赐坐,凡军国大事参议之,从容赐茶而退,所谓坐而论道也。其他事无小大,
一用熟状拟进,入上亲批。可其奏,印以御宝,谓之印画。降出,宰相奉行。国初,范质等在相位,自以前朝旧臣,乃具札子,面取进止,退,各执
所得旨,同列连书以记之。自此奏覆浸多,而赐茶之礼亦寝,无复坐论也。王元之尝请宰相于政事堂、枢密于都堂同时见客,不许本厅私接。议
者以为是疑大臣以私也,遂寝。或以元之所请为当,但难其率宰相于政事堂共见耳。其后二府乞以朝退时聚厅见客,以杜请谒,从之,卒如元之之言
。太宗慎重刑罚,淳化二年,始置审刑院,以覆大理奏案。以近臣一人知院事,设详议六人,择京朝晓律、常任法寺官者为之。每奏,一人从知
院上殿,例得赐绯,故士大夫以审刑为朝官染院。旧制,郊祀礼成,驾还阙门,有勘契之仪。其制以札为箭,长三尺,镂金饰其端,缄以泥金绛
囊,金吾掌之。金涂铜为镞,长三寸,其端所以合符者也,贮以泥金紫囊,驾前掌之。驾至端门,阍吏阖扉以问曰:“南来者为谁?”驾前司告曰:
“天皇皇帝。”奏请行勘箭之仪。交勘,奏曰:“勘讫”。又审曰:“是否?”赞者齐声曰:“是”。三审,乃启扉,列班起居,驾乃入。契刻檀为
鱼,金饰鳞鬣。别刻檀板为坎,足以容鱼。驾前掌鱼,殿前掌板,驾过殿门,合鱼乃启扉,其制如勘箭之仪。熙宁中,诏罢其制。至道中,朝廷
始遣洛苑副使杨允恭、作坊副使李延遂、太子中舍王子舆为江、淮、两浙发运使,兼制置茶盐,就淮南创为局。后兼领荆湖路,又旋加“都大”字。
后废。景德中复置,迄今事权尤重。蔡文忠公自为布衣时,已恢廓有大志,而姿表秀异,见者多耸动。祥符中,擢进士,为天下第一。真宗临轩
,目其堂堂英伟,进退有法,大悦之,顾寇莱公曰:“得人矣!”特诏给金吾卫士七人清道,时以为荣。寻诏:“自今第一人及第,给金吾七人当直
,许出两对引喝。”上闻公单贫,佣僦仆隶,故有是命。陈尧咨以龙图阁学士换观察使,自陈:“臣本儒生,少习俎豆,今荷圣恩,易以武弁,
愿佩金鱼以示优异。”特诏从之。旧制,枷惟二等,以二十五斤、二十斤为限。景德初,陈纲提点河北路刑狱,上言请制杖罪枷十五斤为三等,
诏可其奏,遂为常法。景德中,真宗御笔六事以示近辅,三曰提点刑狱,乃于朝臣及武臣使副中选清干者,使提点一路刑狱,按举官吏贤否。后
又加劝农使,迨今不废,而武臣废置不常。京师品官之丧,用浮屠法击钟,初无定制。景德中,令文武卿监、武臣大将军、命妇郡夫人以上,许
于天清、开宝击钟,至今为例。祥符二年,朝廷以京狱讼之繁,惧有冤滞,始置纠察在京刑狱司,以省冤滥。命知制诰周起、侍御史赵湘为之。
凡在京师刑狱,御史、开封府皆得纠之。起虑抑屈者不能尽知,乞许令诣纠察陈状,从之,但不鞫狱。祥符中,诏以圣祖化金宝牌分给京城寺观
及外州名山福地。牌长二寸,阔一寸,面文曰“玉清昭应宫成,天尊万寿金宝”。其背文曰“永镇福地敕”。四周皆隐起蛇龙花卉之状。盛以绛纱囊
,髹涂函,御题其上。天圣中,诏每遇覃霈,朝臣中兄弟俱该封赠者,许列状陈乞,特比常例,优加封叙。从王子融请也。《周礼》,卿大
夫卒,太史于葬前赐谥,祖奠之日,读诔。后世有司失于申明典礼,故须门生故吏录行状,子孙请谥。近世遂有既葬而谥号终不及者。天圣中,孙奭
、王子融言:“乞臣僚薨谢不待本家请谥,在官品合加谥者,并令有司举行。”诏从之。宣徽使位在枢密使之下,副使之上。咸平初,周莹为宣
徽使,有所避,乞居其下,从之,遂为例。卷第六贡举凡十四事国初,诏诸州贡举人员群见讫,就国子监谒先师。迄今行之,循唐制也。
苏德祥,汉相禹珪之子。建隆四年进士第一人。登第初,还乡里,太守置宴以庆之。乐作,伶人致语曰:“昔年随侍,尝为宰相郎君;今日登科,
又是状元先辈。”言虽俚俗而颇尽其实。德祥孙丕有高行,少时一试礼部不中,拂衣去,居渳水之滨,五十年不践城中。欧阳文忠公镇青,言于朝廷
,赐号冲退处士。年八十余卒。进士之举至今,本朝尤盛,而沿革不一。开宝六年,因徐士廉伐鼓诉讼,帝御讲武殿覆试,覆试自此始。赐诗自
兴国二年吕蒙正榜始,分甲次自兴国八年王世则榜始,赐袍笏自祥符中姚晔榜始,赐宴自吕蒙正榜始,赐同出身自王世则榜始,赐别科出身自咸平三
年陈尧咨榜始,唱名自雍熙二年梁颢榜始,弥封、誊录、覆考、编排皆始于景德、祥符之间。讲武后殿,今日崇政殿也。唐制,礼部试举人,夜
试以三鼓为定。无名子嘲之曰:“三条烛尽,烧残学士之心;八韵赋成,笑破侍郎之口。”后唐长兴,改令昼试。侍郎窦贞固以短晷难成,文字不尽
意,非取士之道,奏复夜试。本朝引校多士,率用白昼,不复继烛。雍熙中,著作佐郎乐史特赐进士及第,诏附于兴国五年第一等之下。赐第附
榜始于此。太宗朝,赵昌国者自陈乞应百篇举。帝亲出五言四句为题,云:“秋风雪月天,花竹鹤云烟。诗酒春池雨,山僧道柳泉。”凡二十字
,字为五篇,篇四韵。至晚,仅能成数篇,辞意无足取,亦赐及第,用劝学者。真宗朝,钱希白贤良方正擢第;庆历中,子明逸子飞、彦远子高
相继制举登科;嘉祐末,苏轼子瞻、弟辙子由同年制策入等:衣冠以为盛事。故子高谢启云:“两朝之间,相继者父子;十年之内,并进者弟兄。”
子瞻《汝州谢表》曰:“兄弟并窃于贤科,衣冠或以为盛事。”而子瞻入等尤高,故其谢启曰:“误玷久虚之等。”希白从孙藻,皇祐五年登进士第
。是年说书中选。后十年复登制科,其谢启曰:“十年二第,屡玷于主司;一门四人,无替于祖烈。”咸平元年,开封发解以高辅尧为首,钱易
次之。易有时名,不得魁荐,颇不平之,上书言试题语涉讥讽。辅尧亦请以解头让易。上命钱若水覆考,既而上以为士人争进,几不可长,止令擢文
行兼著者一人为首。乃以孙暨为第一,辅尧次之,易第三,余如旧。祥符二年,真宗东封岱山,六月,放梁固已下进士三十一人及第。四年,祀
后土于汾阴,十一月,放张师德以下三十一人及第。固,雍熙二年状元颢之子;师德,建隆二年状元去华之子。两家父子状元,当时士大夫荣之。甘
棠魏野闻而以诗贺之曰:“封禅汾阴连岁榜,状元俱是状元儿。”和鲁公凝,梁贞明三年薛廷珪下第十三人及第。后唐长兴四年知贡举,独爱范
鲁公质程文,语范曰:“君文合在第一,暂屈居第十三人,用传老夫衣钵。”时以为荣。其后相继为相。当时有赠诗者曰:“从此庙堂添故事,登庸
衣钵尽相传。”嘉祐中,苏辙举贤良对策,极言阙失,其略云:“闻之道路,陛下宫中贵姬,至以千数,歌舞饮酒,欢乐失节。坐朝不闻咨谟,
便殿无所顾问。”考官以上初无此事,辙妄言,欲黜之。仁宗曰:“朕设制举,本待敢言之士。辙小官如此直言,特与科名。”仍令史官编录。
张邓公士逊以监察御史为诸科考试官,以举子有当避亲者,求免去,主司不从,真宗嘉之。自后试官亲戚,悉牒送别头考校,至今著为令。熙宁
中,孔文仲举贤良方正,制策入等,以忤时政,不推恩。孙靖公固言:“科举徒取一日之长,言之虚华不足校,矧制举本以求直言,岂以忤而黜之耶
!今朝廷以文仲之言足以惑天下,臣恐天下不惑文仲之言,而以文仲之黜为惑。”论者嘉之。庆历五年,仁宗临轩赐进士第,审刑详议官祝谏侍
廷中,男唐中甲科,次男虞、弟咨、一婿忘其姓名。皆擢第,季弟许得同出身。每唱一名,即称谢。是日谏五拜殿下。仁宗以问近臣,对以皆子弟也
。仁宗嘉赏之。文儒书籍附凡十四事太祖诏卢多逊、扈蒙、李昉、张澹、刘兼、李穆、李九龄修《五代史》,而蒙、九龄实专笔削。初以
《建康实录》为本,蒙史笔无法,拙于叙事,五代十四帝,止五十三年,而为纪六十卷,其繁如此。传事尽于纪,而传止次履历。先后无序,美恶失
实,殊无足取。天圣中,欧阳文忠公与尹师鲁议分撰。后师鲁别为《五代春秋》,止四千余言,简有史法。而文忠卒重修《五代》,文约而事详,褒
贬去取,得《春秋》之法,迁、固之流。太宗锐意文忠。太平兴国中,诏李昉、扈蒙、徐铉、张洎等门类群书为一千卷,赐名《太平御览》。又
诏昉等撰集野史为《太平广记》五百卷;类选前代文章为一千卷,曰《文苑英华》。太宗日阅《御览》三卷,因事有阙,暇日追补之。尝曰:“开卷
有益,朕不以为劳也。”白乐天尝谪官江州,多游东林,即今庐山寺。有天祐中僧修睦记云:“寺有莲花藏,藏有《白集》七十卷,传云居易自
写,同远大师文集不许出寺。广明初,高骈强取去以遗相。”后四十余年,有王长史者,遍求善本校正,录而藏之。旋又为长史易去,颇多舛谬。真
宗诏取至都下,令侍臣以诸本参校缮写,付寺僧谨藏之。时真宗对侍臣语及居易与元稹齐名,而居易保持名节,终始不易,故不至相位。叹惜久之。
真宗朝,殿中丞崔颐正直讲国子监,以老疾不任朝请,乞以本官致仕。从之,仍为直讲。真宗优儒学,故遂其闲逸而不罢其职俸焉。晏元献
公七岁文章敏妙,张文节公荐之,真宗召见,赐出身。后二日,又召试诗赋,公徐曰:“臣尝私为此赋,不敢隐,乞易题。”真宗益叹异之,乃易以
他题。青州寿光张荷若山,早依田告为学。告卒,入终南,师事种放,而吴遁、魏野、杨朴、宋澥皆友也。性高洁,为文奇涩。初,高弁公仪作
《帝形》五篇以示放,放叹曰:“隋唐以来,缀文之士罕能及之。”学者翕然竞传其文。及荷著《过非》九篇成,放见之,曰:“又在《帝形》之上
矣。”终以连蹇不遇卒。子孙流落,荷之文散亡无几。捃收其遗,得文若诗凡一百一十五篇,为三卷,藏于家,将以遗荷之子孙焉。唐杜暹家书
跋尾皆自题诗以戒子孙,曰:“清俸买来手自校,子孙读之知圣教,鬻及借人为不孝。”京苏维岳家杜氏书尤多,所题皆完。近年,朝议大夫谢晔好
蓄书,率自校正,以二十厨贮之,取杜诗一首二十字,厨刻一字,以别书部。谢氏子孙多贤令,子仲弓。广文,孙牧,皆登甲科。少微,尝举茂才。
庆历中,滕子京谪守巴陵,治最为天下第一。政成,重修岳阳楼,属范文正公为记,词极清丽。苏子美书石,邵餗篆额,亦皆一时精笔。世谓之
“四绝”云。刘原父文章敏赡,尝直舍人院。一日,追封皇子、公主九人。方下直,为之立马却坐,一挥九制成,文辞典丽,各得其体,真天才
也。欧阳文忠公闻而叹曰:“昔王勃一日草五王策,此未足尚也。”济州晁端友,文元公之孙也,沈静清介,君子人也。工文辞,尤长于诗。常
自晦匿,不求人知,而人亦无知者。以进士从仕二十余年,为著作佐郎以卒。其子补之录诗三百六十篇,求子瞻序之。方子瞻通守杭也,端友为新城
令,与游三年,知其君子而不知其能为诗。夫以端友之文,子瞻之明且好贤,而又相从久,犹有所不知,则士之蕴文行,不自求闻达,卒不为世知者
,可胜数耶!孙洙巨源博学长才,初举贤良方正,奏论五十篇,皆陈祖宗政事,指切治体,推往验今,著见得失,天下争传写之,目曰《经纬集
》。韩魏公览而叹曰:“恸哭太息以论天下事,今贾谊也。”赵师民周翰博学醇德,为本朝名儒,尤为仁宗所眷。自登第即入学馆,豫校雠,登
经筵,参侍几三十年。晚以龙图阁直学士出守耀州,仁宗亲笔御诗以宠其行,序有“儒林旧德,出守近藩”之语。后宋次道撰公碑,题其额曰“儒林
旧德之碑”,世以为荣。龙昌期陵州人。祥符中别注《易》、《诗》、《书》、《论语》、《孝经》、《阴符》、《道德经》,携所注游京师。
范雍荐之朝,不用。韩魏公安抚剑南,奏以为国子四门助教。文潞公又荐,授校书郎,讲说府学。明镐再奏,授太子洗马致仕。明堂泛恩,改殿中丞
。又注《礼论》,注《政书》、《帝王心鉴》、《八卦图精义》、《入神绝笔书》、《河图》、《照心宝鉴》、《春秋复道三教图》、《通天保正名
等论》、《竹轩小集》。昌期该洽过人,著撰虽多,然所学杂驳,又好排斥先儒,故为通人所罪,而其书亦不行。年八十九卒,鲜于子骏为志其墓。
李畋渭卿自号谷子,少师任奉古,博通经史,以著述为志。性静退,不乐仕进,士大夫多称之,为张乖崖所器。少日,一出庭试,后隐居永康军
白沙山,后生从之学者甚众。任中正荐,乞赐处士之号,诏以为试校书郎。凌策又荐之,召授试怀宁主簿、国子监说书,改大理丞、知泉州惠安县。
久之,以先所著未成,再乞国子监说书,以终其业。著《孔子弟子传赞》六十卷上之,得知荣州。秩满,以国子博士致仕。畋撰《道德经疏》二十卷
、《张乖崖语录》二卷、《谷子》三十卷、歌诗杂文七十卷。年九十。先兆凡二十一事艾颖侍郎少以乡贡入京师,中途逢一叟,谓颖曰:
“子相甚贵,此去当登第。”授颖书一策,乃《春秋左氏传》,颖熟读之。礼部试《铸鼎象物赋》,出所得书,颖甚喜,援笔立成,若有相之者。主
司爱叹,擢至甲科。王元之谪守黄州,有二虎斗,一虎死,食之殆半。群鸡夜鸣。日官谓守土者当其咎,真宗惜其才,即徙蕲州。谢表有“茂陵
封禅之书,止期身后”之语,帝深异之,促诏还台。未行,捐馆,帝甚叹息之。初,寇莱公十九擢进士第,有善相者曰:“君相甚贵,但及第太
早,恐不善终。若功成早退,庶免深祸。盖君骨类卢多逊耳。”后果如其言。丁朱崖当政日,置宴私第,忽语于众曰:“尝闻江南国主钟爱一女
,一日谕大臣曰:‘吾止一女,姿仪性识特异于人,卿等为择佳婿,须年少美风仪,有才学,门第高者。’或曰:‘洪州刘生为郡参谋,年方弱冠,
风骨秀美,大门尝任贰卿,博学有文,可以充选。’国主亟令召至,见之大喜,寻尚主,拜驸马都尉。鸣珂锵玉,出入禁闼,良田甲第,珍宝奇玩,
豪华富贵,冠于一时。未几,主告殂,国主悲悼不胜,曰:‘吾将不复见刘生。’削其官,一物不与,遣还洪州。生恍疑梦觉,触目如失。”丁笑曰
:“某他日不失作刘参谋也。”席中莫不失色。未几,有海上之行,籍其家,孑然南去。何先兆之著也。吴文肃公奎将举贤良,一夕,梦入魏文
帝庙,召升殿,顾问群臣优劣。公未及对,帝曰:“韩延寿为最。”是夕,门下抄书吏杨开者,梦公读《杨阜传》。翌日,告公。公异之,即取二传
览之。及秘阁试六论,一题乃“韩延寿杨阜孰优论”,公遂膺首选。王元规景仁,庆历末将赴吏部选。一夕,梦一人衣冠高古若术士者,因访以
当受何地、官期早晚。书八字与之云:“时生一阳,体合三水。”既觉,不悟其意也。及注官河南府河清主簿,凡三字皆从水,到官日正冬至。
赵少师少名公禋,一夕,梦人持名籍,有金书“赵概”字,及觉,改名概。又尝梦通判汝州,既登甲科,果通判海州。或以篆文校之,“汝”“海”
字颇相类。歙州三灵山人程惟象,少逢异人,授要诀,退而精思其术,言人贵贱寿夭多中。御史马遵应举时问于惟象,言:“二十四当成名。不
出十年,当知南方大邑。仍损初妻,再婚征姓贵族。”皆如其言。后为御史,言事责宣城。过仪真,见惟象,言:“不久复职,定寿四十七。”俄复
京本曹,数日,还台卒,年四十七。吕景初自殿中御史出通判江宁府,以父讳欲乞换郡,惟象曰:“不必,行别有命。”果移卫州。张宣徽方平问一
丁酉人命,曰:“天宾星行初度,不当作内臣,寿止五十四。”乃中人也。是年,除内相,未拜命而卒。庆历中,三发运使向传式、袁杭、许元问命
。言:“二月、八月俱动,惟许动中见喜,谓动非动。”二月,袁召充省副;八月,向为省副;许至八月自判官迁发运副使,迁而不离也。仍言许终
作两制,众以为许门荫难登近侍,后赐出身,遂为待制。杜杞移浙漕,惟象曰:“此去百日,三朝官俱寿尽。”乃比部陈执古、内翰苏绅、待制滕宗
谅。故杞赠诗云:“有验如有神。”惟象于所居构瑞墨阁,士大夫多留诗其上。韩存宝本西羌熟户,少负才勇,喜功名,累立战功,年未四十,
为四方馆使、泾原总管。一日,郡僚绘其像渭州僧舍,或为其色不类,令以粉笔涂其面,将别图貌。未及,促诏赴阙,命经制戎、泸贼寇。人睹其无
首,咸以为不祥。明年,存宝果以奏功不实伏诛。冯当世少孤,寓武昌,纵饮不羁。一夕,醉卧郊外溪边。有渔者罢渔,舣舟困眠,有人叱之曰
:“冯侍中在此,安得不避!”渔者惊起,步月岸上,一人衣冠熟寝草间,询之,知为冯也,即拜曰:“秀才他日贵显,幸勿忘。”具以梦告,因请
卧舟中,以避风露。冯睡至晓,与其载入郡。其后冯贵,使访渔舟,不复见。庆历末,武昌阳传为予言:杨寘审贤少聪,既长,文辞学行为天下
所称。十九游太学,补试,遂冠诸生。后试国学、礼部、殿前,皆为天下第一。得将作监丞,通判颍州。未行,丁母忧,哀毁致疾。度必死,曰:“
友人莫孝先尝梦我龙首山人,龙首,盖言四为贡首;山人,无位之称也。我必死矣。”后数日,果终。年三十一。天下痛惜之。王猎,酸枣人,
天圣末,累举未第。一夕,梦紫衣吏召,至一宫门,守卫甚盛,揖入升厅。对拜者紫衣金带,年三十许,礼甚恭,既坐,辞甚逊,觉后私记其年月。
猎后困于场屋,久之推恩五举,得同出身,登仕。又二十余年,年且七十,始为尚书员外郎。将乞身以去,故人或止之。会英庙入继为皇子,近臣荐
公为宫僚。赴皇子位,门阑守卫,宛如梦中;及升厅拜揖,则衣冠仪貌亦与所梦无异。归视箧中所记,乃英庙所生时也。侍读宫邸未及期年,英庙即
位,遂登侍从。吴文肃公尝对予言:“余天圣末方为长垣主簿,与猎友善,故闻之详。”进士李某者,久未第,一日讯命日者,曰:“君遇三韩
即发禄。”李乃遍谒贵人韩姓者,冀蒙推毂,而卒无知者。元丰中,朝廷遣使高丽,有与李故人者奏名同往。至其国,考图籍,乃古三韩之地也。使
还,赐出身。果符日者之言。以下原本缺一叶。以上原本缺一叶。此乃陈州崔度为安厚卿所辟,归得出仕耳。孙莘老初为太平令,有吕同者
学于孙。一夕梦试南宫,中高选,主文,孙也,衣绯鱼。觉以告孙,孙曰:“子学已充,料不日取高第,而某方仕州县,何事文衡?况朱衣岂主文服
耶?”熙宁初,吕赴礼部试,孙以记注、知谏院同知贡举,尚衣绯。吕大喜,必在高等。俄又被黜,大怅恨,自放江湖,无复仕宦意。元丰初,吕以
五举免解,再赴礼部。孙以秘书少监知举,尚衣五品服。榜出,吕预高荐。及贽谢,孙厅宇侍执,宛如平昔之梦。皇祐二年,陈珙知邕州。冬至
日,珙旦坐厅事,僚吏方集,有白虹贯庭,自天属地。明年五月,龙斗于城南江中,驰逐往来久之,江水暴涨。未几,侬智高陷二广。前此,陶弼以
诗贻杨畋,请为备,云“虹头穿府署,龙角陷城门”也。元丰中,汶上梁逖一夕梦奏事殿中,见御座前揭一牌,箔金大书“黄裳”二字。意必贵
兆也,因改名黄裳。明年,御前唱进士第,南剑黄裳为天下第一。王彦祖初名亢宗,庆历二年,方胜冠。廷试《应天以实不以文赋》罢,寝旅舍
,梦一人告之曰:“君今年未当中第。”彦祖尤不平,且责之曰:“子未尝见予程文,又未始知予生月,何从而知未中第?”其人笑曰:“君若中选
,赋题‘天’字在下。君当三中选,皆然。今题‘天’字在上第二字,是以知其未也。”及唱名,果不预选。次举春试,不利于礼部。八年,再预廷
试,盖《轸象天地赋》,又复黜。至皇祐五年,免解赴礼部。前以卧疾困眠,梦至一大府,见二人,因恳求生平禄命,二人笑不答。再叩来年得失,
其人指面前池水曰:“待此水分流,君即登第也。”觉,以为无理,而池水不能分流,决无中第望矣。久之,乃寤,即更名汾,以符水分之兆。及试
礼部《严父莫大于配天赋》,廷试《圆丘象天》,皆中高选。其后召试学士院,又赋《明王谨于事天》,得贴馆职。皆符梦中之言也。元祐四年
夏,余初至河东,一日,与郡僚旅见提刑孙亚夫,孙曰:“近日府中角声不和,应在太守。”时蒲资政方到府未逾月,落职知虢州。数日,余独见孙
。曰:“角声愈不和矣。”未几,王震待制自同复镇蒲,七日,丁母夫人忧去。至九月中,孙复语郡官曰:“角声不和尤甚前日。”寻报蒲中行龙图
自襄移蒲,十月到官,明年春病卒。其验如此,不知何术也。成都谯开博极群书而不求荣利,简静冲退,好修身之术。日游大慈寺,博访异闻,
以广所学。久为蜀中士大夫所称,文同与可尤重之,目曰大慈仙。治平三年上巳夜,有人触其户,开秉烛视之,一叟白须布裘,酣寝户外。开呼之使
去,行且语曰:“明年正月,圣人当出。”开意其狂醉,不以为怪,视睡处,一烧饼,一药帖,逐之已不见。与可取饼、药以去。明年正月,神宗嗣
位。蜀人任玠温如晚寓宁州府宅,一夕,梦一山叟贻诗曰:“故国路遥归去来。”玠和之曰:“春风天远望不尽。”既觉,自笑曰:“吾其死乎
!”数日,不病而逝。术士李某忘其名。者,亦传管辂轨格法,画卦影颇有验。今丞相顷尝问之,卦影画水边一月,中有十口,未几,除知湖州
。又卢龙图秉使占,卦影亦同,乃除知渭州。字虽不同,而其影皆符。卷第七歌咏凡二十四事艺祖收河东凯旋,范杲叩马进诗曰:“千里版
图来浙右,一声金鼓下河东。”上爱叹不已,增秩,赐章服。杲,鲁公质之侄,好学有文,时称“高、梁、柳、范”,谓高弁、梁周翰、柳开与杲也
。杨侍读徽之以能诗闻于祖宗朝。太宗知其名,索其所著。以百篇献上,卒章曰:“少年牢落今何幸,叨遇君王问姓名。”太宗和赐,且语近臣
曰:“徽之文雅可尚,操履端正。”拜礼部侍郎,选十联写于御屏。梁周翰贻之诗曰:“谁似金华杨学士,十联诗在御屏风。”《江行》云:“犬吠
竹篱沽酒客,鹤随苔岸洗衣僧。”《寒食》云:“天寒酒薄难成醉,地迥楼高易断魂。”《塞上》云:“戍楼烟自直,战地雨长腥。”《嘉阳川》云
:“青帝已教春不老,素娥何惜月长圆。”又云:“浮花水入瞿塘峡,带雨云归越巂州。”《哭江为》云:“废宅寒塘水,荒坟宿草烟。”《元夜》
云:“春归万年树,月满九重城。”《僧舍》云:“偶题岩石云生笔,闲绕庭松露湿衣。”《湘江舟行》云:“新霜染枫叶,皓月偕芦花。”《宿东
林》云:“开尽菊花秋色老,落迟桐叶雨声寒。”王元之谪黄州,实由宰相不悦。交亲无敢私见,惟窦元宾握手泣言于阁门曰:“天乎,使公屡
出,岂非命耶?”士大夫高之。元之以诗谢之云:“惟有南宫窦员外,为予垂泪阁门前。”元之初知制诰,上疏雪徐铉,贬商州;召入为学士,
坐辨孝章皇后不实,谪滁州;复召知制诰,撰《太祖尊号册》,坐轻诬,谪黄州,作《三黜赋》以自述。时苏易简知举,适放榜,奏曰:“禹称翰苑
名儒,今将全榜诸生送于郊。”上可其奏。诸生别元之。口占一绝,付状元孙何曰:“为我多谢苏易简云:‘缀行相送我何荣,老鹤乘轩愧谷莺。三
入承明不知举,看人门下放诸生’。”杨文公初为光禄丞,太宗颇爱其才。一日,后苑赏花宴词臣,公不得预,以诗贻诸馆阁曰:“闻戴宫花满
鬓红,上林丝管侍重瞳。蓬莱咫尺无因到,始信仙凡迥不同。”诸公不敢匿,以诗进呈。上诘有司所以不召,左右以未贴职,例不得预。即命直集贤
院,免谢,令预晚宴。时以为荣。唐韩吏部序侯喜、刘师复与道士轩辕弥明《石鼎联句》,其事颇怪。弥明之词警绝远甚,世以谓非神则仙,殆
非人思所能到。孙汉公以为皆退之语也。盖以其词多讥刺,虑为人所知,故假以神其事。夏文庄公竦初侍其父监通州狼山盐场,《渡口》诗曰:
“渡口人稀黯翠烟,登临尤喜夕阳天。残云右倚维扬树,远水南回建业船。山引乱猿啼古寺,电驱甘雨过闲田。季鹰死后无归客,江上鲈鱼不直钱。
”时年十七。后之题诗无出其右。识者以谓“甘雨过闲田”虽有为霖之志,而终无济物之泽。陈文惠公尧佐,端拱元年程宿下及第,同年二十八
人。时公兄弟俱未仕,父省华尚为小官,家极贫。魏野以诗贺之曰:“放人少处先登第,举族贫时已受官。”王文正公曾、李文定公迪,咸平、
景德间相继状元及第,其后更践政府,及罢相镇青,又为交承。故文正送文定移镇兖海诗有“锦标夺得曾相继,金鼎调时亦践更”之句。又云:“并
土儿童君再见,会稽章绂我偏荣。”盖文定再镇兖,而青社,文正乡里也。庆历中,欧阳文忠公谪守滁州。有琅琊幽谷,山川奇丽,鸣泉飞瀑,
声若环佩,公临听忘归。僧智仙作亭其上,公刻石为记,以遗州人。既去十年,太常博士沈遵,好奇之士,闻而往游,爱其山水秀绝,以琴写其声,
为《醉翁吟》,盖宫声三叠。后会公河朔,遵援琴作之,公歌以遣遵,并为《醉翁引》以叙其事。然词不主声,为知琴者所惜。后三十余年,公薨,
遵亦殁。其后,庐山道人崔闲,遵客也,妙于琴理,常恨此曲无词,乃谱其声,请于东坡居士子瞻,以补其阙。然后声词皆备,遂为琴中绝妙,好事
者争传。其词曰:“琅然,清圆,谁弹?响空山,无言,惟有醉翁知其天。月明风露娟娟,人未眠,荷篑过山前,曰有心也哉此弦!第二叠泛声同此
。醉翁啸咏,声和流泉。醉翁去后,空有朝吟夜怨。山有时而同巅,水有时而回渊。思翁无岁年,翁今为飞仙。此意在人间,试听徽外两三弦。
”方其补词,闲为弦其声,居士倚为词,顷刻而就,无所点窜。遵之子为比丘,号本觉法真禅师,居士书以与之,云:“二水同器,有不相入;二琴
同手,有不相应。沈君信手弹琴而与泉合,居士纵笔作祠而与琴会,此必有真同者矣。”海陵西溪盐场,初,文靖公尝官于此,手植牡丹一本,
有诗刻石。后范文正公亦尝临莅,复题一绝:“阳和不择地,海角亦逢春。忆得上林色,相看如故人。”后人以二公诗笔故,题咏极多,而花亦为人
贵重,护以朱栏,不忍采折。岁久茂盛,枝覆数丈,每岁花开数百朵,为海滨之奇观。范鲁公之孙令孙有学行,登甲科。人以公辅器之。王魏公
旦妻以息女。令孙常为《登览》诗曰:“孤云不为雨,尽日却归山。”识者以谓不及进用之兆。令孙官止右正言,年未五十卒,士大夫哀而惜之。
青州布衣张在少能文,尤精于诗,奇蹇不遇,老死场屋。尝题《龙兴寺老柏院》诗云:“南邻北舍牡丹开,年少寻芳日几回。惟有君家老柏树,春
风来似不曾来。”大为人传诵。文潞公皇祐中镇青,诣老柏院,访在所题,字已漫灭。公惜其不传,为大字书于西廊之壁。后三十余年,当元丰癸亥
,东平毕仲甫将叔见公于洛下,公诵其诗,嘱毕往观。毕至青,访其故处,壁已圮毁,不可得,为刻于天宫石柱,又刊其故所题之处。苏子美庆
历末谪居姑苏,以诗自放。一日,观鱼沧浪亭,有诗云:“我嗟不及游鱼乐,虚作人间半世人。”识者以为不祥。未几,果卒。年四十一。士大夫嗟
惜之。濮人杜默师雄少有逸才,尤长于歌篇。师事石守道,作《三豪》诗以遗之,称默为“歌豪”,石曼卿“诗豪”,永叔“文豪”。而永叔亦
有诗曰:“赠之《三豪》篇,而我滥一名。”默久不第,落魄不调,不护名节,屡以私干欧阳公。公稍异之,默怨愤,作《桃花》诗以讽,由是士大
夫薄其为人。郑毅夫诗格飘放,晚年为《雨》诗曰:“老火烧空未肯休,忽惊快雨破新秋。晚云浓淡白日下,只在楚江南岸头。”未几,自杭移
青,道病,泊舟高邮亭下,乃卒。是何自谶之明。赵文度,青州人,名犯宣祖讳上字。清泰三年进士第六人及第。能诗,有《观光集》传于世,
颇有佳句。尝为刘崇幕客。及崇僭位,拜伪相。后与崇不和,出守岚州。及太祖征河东,文度以城归国,拜华州节度使。后因郊礼移镇耀州,有诗寄
其乡人云:“圣主覃恩遍九垓,碧油红旆出关来。乡中父老如相问,十五年前赵秀才。”予姑之夫晋卿,文度孙也。其诗尚在。石曼卿天圣、宝
元间以歌诗豪于一时。尝于平阳作《代意寄师鲁》一篇,词意深美,曰:“十年一梦花空委,依旧山河损桃李。雁声北去燕西飞,高楼日日春风里。
眉黛石州山对起,娇波泪落妆如洗。汾河不断水南流,天色无情淡如水。”曼卿死后,故人关咏梦曼卿曰:“延年平生作诗多矣,独常自以为《代平
阳》一首最为得意,而世人罕称之。能令予此诗盛传于世,在永言尔。”咏觉,增广其词为曲,度以《迷仙引》,于是人争歌之。他日,复梦曼卿谢
焉。咏字永言。李淑守郑州,题周少主陵曰:“弄耜牵车晚鼓催,不知门外倒戈回。荒坟断垅才三尺,刚道房陵半仗来。”时陈文惠薨,淑奉诏
为墓志。淑言尧佐“好为小诗,间有奇句”。陈之诸子请易之,淑不从,乃言其诗谤太祖。落淑侍读学士。祥符中,有刘偁者久困铨调,为陕州
司法参军,廉慎至贫。及罢官,无以为归计,卖所乘马办装,跨驴以归。魏野以诗赠行云:“谁似甘棠刘法掾,来时乘马去骑驴。”未几,真宗祀汾
阴,过陕,诏征野赴行在。野避,不奉诏。上遣中使就野家索其所著,得赠偁诗。上叹赏久之,语宰臣曰:“小官中有廉贫如此者。”使召之。偁方
为江南幕吏,至,以为京官知青州博兴县。后有差除,上曰:“得如刘偁者可矣。”未数年,亟迁主客郎中、三司户部判官。真宗之奖拔廉吏如此,
然由野一诗发之也。濮人李植成伯与张续禹功师徂徕石守道,为门人高弟。欧阳文忠《读徂徕集》诗云:“常续最高弟,骞游各名科。”成伯少
名常。嘉祐中,诏举天下行义之士,发遣诣阙。成伯首被此举,诏书方下而卒,士大夫惜之。时禹功居曹南,成伯前卒数日,以诗寄禹功,其末句云
:“野堂吹落读残书。”禹功怪其语不祥,亟往访之,未至濮,成伯已卒。野堂,成伯读书堂也。王元之在翰林,太宗恩遇极厚,尝侍燕琼林,
独召至御榻顾问。帝语宰相曰:“王某文章独步当代,异日垂名不朽。”元之有诗云:“琼林侍游宴,金口独褒扬。”范文正公未免乳丧其父,
随母嫁淄州长白山朱氏。既冠,文章过人,一试为南宫第一人,遂擢第。仕宦四十年,晚镇青,西望故居,才百余里。以诗寄其乡人曰:“长白一寒
儒,登荣三纪余。百花春满地,二麦雨随车。鼓吹前迎道,烟霞指旧庐。乡人莫相羡,教子苦诗书。”张芸叟奉使大辽,宿幽州馆中,有题子瞻
《老人行》于壁者。闻范阳书肆亦刻子瞻诗数十篇,谓《大苏小集》。子瞻才名重当代,外至夷虏亦爱服如此。芸叟题其后曰:“谁题佳句到幽都,
逢著胡儿问大苏。”书画凡十一事唐刘忠州晏《重修禹庙碑》,崔巨文,段季展书。刘,当世显人,所记撰及书碑者,宜皆知名士,矧巨
之文、季展之书有过人者,而其名不著于世何也?景祐中,周膳部越为三门发运判官,始以墨本传京师。越书为当时所重,以是季展书亦为人所爱。
其后屯田左员外瑾虑其刓阙,构宇以覆其碑,而模刻于他石,以广其传焉。季展书,刻石者少。有《洛祠记》、《多心经》不著姓氏,验其笔画,亦
季展书也。太宗朝,有王著学右军书,深得其法,侍书翰林。帝听政之余,留心笔札,数遣内侍持书示著,著每以为未善。太宗益刻意临学,又
以问著,对如初。或询其意,著曰:“书固佳矣。若遽称善,恐帝不复用意。”其后,帝笔法精绝,超越前古,世以为由著之规益也。营丘李成
字咸熙,磊落不羁,喜酒善琴,好为歌诗,尤妙画山水。周枢密使王朴与之友善,为召至京,将以处士荐之,会朴卒。乾德中,陈守大司农卫融,以
乡里之旧延之郡斋,日恣饮,竟死于酒。子觉,仕至国子博士、直史馆。赠成为光禄寺丞,葬于浚仪之魏陵,宋翰长白为之志。成画《平远寒林》,
前人所未尝为,气韵萧洒,烟林清旷,笔势颖脱,墨法精绝,高妙入神,古今一人,真画家百世师也。虽昔王维、李思训之徒,亦不可同日而语。其
后燕贵、翟院深、许道宁辈,或仅得一体,语全则远矣。考白所作成志,则成未尝仕,而欧阳文忠公以为成仕至尚书郎。按白与成同时人,又与成子
觉并列史馆,其所纪宜不妄,不知文忠公何以据也,正当以志为定。翟院深,营丘伶人,师李成山水,颇得其体。一日,府宴张乐,院深击鼓为
节,忽停挝仰望,鼓声不续。左右惊愕,太守召问之,对曰:“适乐作次,有孤云横飞,淡伫可爱。意欲图写,凝思久之,不知鼓声之失节也。”太
守笑而释之。北都临清县北王舍城僧寺东一古殿,皆吴生画佛像,傍有题记,类褚河南笔法。国朝已来奉使大辽者,道出寺下,例往观之,题名
粉板,或剔取一二像,今且尽。欧阳文忠公文章道义,天下宗师,凡世俗所嗜,一无留意,独好古石刻。自岐阳石鼓,岱山、邹绎之篆,下及汉
、魏已来碑刻,山崖川谷,荒林破冢,莫不皆取,以为《集古录》。因其石本,轴而藏之。撮其大要,别为目录,并载可以正史学之阙谬者,以传后
学。跋尾多公自题,复为之序,请蔡君谟书之,真一代绝笔也。公之守亳也,余主蒙城簿,尝得阅之。玉堂北壁有毗陵董羽画水,波涛若动,见
者骇目。岁久,其下稍坏。学士苏易简受命知举,将入南宫,语学士韩丕择名笔完补之。丕呼圬者墁其下,以朱栏护之。苏出院,以是怅惜不已。
陈文惠公善八分书,变古之法,自成一家,虽点画肥重而笔力劲健。能为方丈字,谓之堆墨,目为八分。凡天下名山胜处,碑刻题榜,多公亲迹。
世或效之,皆莫能及。祥符中,丁晋公出典金陵,真宗以《袁安卧雪图》赐之,真古妙手,或言周昉笔,亦莫可辨。至金陵,择城之西南隅旷绝
之地,建赏心亭,中设巨屏,置图其上,遂为金陵奇观。岁久颇失覆护,缣素败裂,稍为好事者窃去。嘉祐中,王君玉出守郡,首诣观之,惜其剽取
已尽,嗟之尤久,作诗题其旁云:“昔人已化辽天鹤,往事难寻《卧雪图》。”皇祐中,仁宗命待诏高克明辈画三朝圣迹一百事,人物才寸余,
宫殿、山川、车驾、仪卫咸具。诏学士李淑等撰次序赞,为十卷,曰《三朝训鉴图》。镂板印贻大臣宗室。保塞军东北数里曰路疃,一小寺殿后
照壁旧有画水,世传张僧繇笔,势若摇动,真名手也。熙宁中,地震壁坏,好事者或取二三段藏去。今无复可见矣。卷第八事志凡三十六事
开宝中,平岭表,择广州内臣聪慧者数十人于教坊习乐,名箫韶部,改曰云韶部,内宴则用之。太平兴国中,择军中善乐者,名曰引龙直,游幸,骑
而导驾。后曰钧容直,取钧天之义也。太宗朝,府州折御卿贡马特异,格不甚高而日行千里,口旁有碧纹如云霞,因目曰碧云霞。上征太原,往
来乘之,上下山岭如履平地。上则屈前足,下则屈后足,上下如坐安舆,不知登降高下之劳。圉人供刍粟或少倨,则嘶鸣奋跃,踶啮不已,此尤异他
马也。上崩,悲鸣不食,骨立,人不忍视。真宗遣从灵驾,至永熙陵,乃毙。诏与桃花犬同坎瘗。洛阳至京六驿,旧未尝进花,李文定公留守,
始以花进。岁差府校一人,乘驿马,昼夜驰至京师。所进止姚黄、魏紫三四朵,用菜叶实笼中,藉覆上下,使马不动摇,亦所以御日气;又以蜡封花
蒂,可数日不落。至今岁贡不绝。朐山有花,类海棠而枝长,花尤密,惜其不香无子。既开,繁丽袅袅,如曳锦带,故淮南人以“锦带”目之。
王元之以其名俚,命之曰海仙。有诗曰:“春憎窈窕教无子,天为妖娆不与香。”又曰:“锦带为名卑且俗,为君呼作海仙花。”莱公贬死雷州
,丧还,过荆南公安县,民怀公德,以竹插地,挂物为祭,焚之。后生笋成林,以为神,因为公立祠,目其竹为“相公竹”。王乐道为记刊石。李承
之有诗曰:“已枯断竹钧私被,既没贤公帝念深。仆木偃禾如不起,至今谁识大忠心。”莱公初及第,知归州巴东县,手植双柏于庭,至今民爱
之,以比甘棠,谓之莱公柏焉。南唐后主留心笔札,所用澄心堂纸、李廷珪墨、龙尾石砚三物为天下之冠。自李氏之亡,龙尾石不复出。嘉祐中
,校理钱仙芝知歙州,访得其所,乃大溪也。李氏常患溪深不可入,断其流,使由他道。李氏亡,居民苦其溪之回远,导之如昔,石乃绝。仙芝移溪
还故道,石乃复出,遂与端溪并行。莆阳蔡君谟尝评李廷珪墨能削木,坠沟中经月不坏。李超,易水人,唐末与其子廷珪亡至歙州,以其地多美
松,因留居,以墨名家。本姓奚,江南赐姓李氏。珪或为邽。珪弟廷宽,男承宴,承安男乂用,皆有闻易水。江南又有朱君德、柴询、柴成务、李文
远、张遇、陈赟,著名当时。其制有剑脊圆饼、拙墨、进贡墨、供堂墨,其面多作龙纹,其幕有“宣府”字,或止云“宣”,或著姓氏,或别州府。
今人间已少传者。仁宗嘉祐中,宴近臣于群玉殿,尝以墨赐之,其文曰“新安香墨”。其后翰林诸君承赐者,皆廷珪双脊龙样,尤为佳品。咸平
中,陈文惠谪官潮州,时州人张氏濯于江边,为鳄鱼所食。公曰:“昔韩吏部以文投恶溪,鳄鱼为吏部远徙。今鳄鱼既食人,则不可赦矣。”乃命吏
督渔者网而得之,鸣鼓告其罪,戮之于市,图其形为之赞,至今多传之。鳄大者数丈,或玄黄,或苍白色,似龙而无角,类蛇而有足,睅目利齿,见
者骇之。卵化山谷间,大率为鳄者十二三,其余或为鼋,为龟也。喜食人畜。其食,必以尾卷去,如象之任鼻也。河中府舜泉坊,二井相通,所
谓匿空旁出者也。祥符中,真宗祀汾阴,驻驿蒲中,车驾临观,赐名广孝泉,并以名其坊,御制赞纪之。蒲滨河,地卤泉咸,独此井甘美,世以为异
。亳州法相禅院矮桧,高才数尺,偃亚蟠屈,枝叶繁茂,不可图状。唐大中年,李待价石记云:“圆荫三丈余”。距今又百余年,广袤五六丈,
为一郡之珍玩,士人目其寺曰矮栝。真宗祀老子,尝驻其下。今御榻尚在,故陆子履诗云:“先皇玉座亲临地,故老于今涕泫然。”建茶盛于江
南,近岁制作尤精,龙凤团茶最为上品,一斤八饼。庆历中,蔡君谟为福建运使,始造小团以充岁贡,一斤二十饼,所谓上品龙茶者也。仁宗尤所珍
惜,虽宰臣未尝辄赐,惟郊礼致斋之夕,两府各四人,共赐一饼。宫人剪金为龙凤花贴其上,八人分蓄之,以为奇玩,不敢自试。有嘉客,出而传玩
。欧阳文忠公云:“茶为物之至精,而小团又其精者也。”嘉祐中,小团初出时也,今小团易得,何至如此多贵也。通州狼山广教寺,在唐为慈
航院,在江中山上。昔人有诗云:“飞来灵鹫岭,化作宝陀山。”前后乃江海相接处,舟出二山间,水湍碍石,率多覆溺。昔有僧率其徒操楫以护之
,舟无触石之患,故有慈航之名。近年江水南徙,山之前后皆陆田。后人又有诗云:“昔年船底浪,今日马蹄痕。”皆纪实也。庆历七年,贝州
卒王则据城叛,诏明镐加讨,久无功。参知政事文彦博请行,仁宗欣然遣之,且曰:“‘贝’字加‘文’为‘败’,卿必擒则矣。”未逾月而捷报闻
,诏拜平章事,曲赦河北,改贝州为恩州。扬州后土庙有花一株,洁白可爱,岁久木大而花繁,世俗目为琼花,不知实何木也。世以为天下无之
,惟此一株。孙冕镇维扬,使访之山中,甚多,但岁苦樵斧野烧,故木不得大,而花不能盛,不为人贵。孙伤之,作诗曰:“可怜遐地产,常化燎原
灰。”近年京师亦有之,或云乃李文饶所赋“玉蕊花”也。长安故都,多古碑石。景祐初,庄献太后遣中使建塔城中,时姜遵知永兴,尽力于塔
,悉取碑碣以为塔材。汉、唐公卿墓石,十亡八九。杨大年《谈苑》叙五行德、金石厄事。宋有国百余年,长安碑刻再厄矣。惜哉!惜哉!契丹
国产毗狸,形类大鼠而足短,极肥,其国以为殊味,穴地取之,以供国主之膳。自公相下,不可得而尝。常以羊乳饲之。顷年虏使尝携至京,烹以进
御。今朝臣奉使其国者皆得食之,然中国人亦不嗜其味也。唐李卫公云:“维州,土蕃得之,号曰无忧城。”景祐中,或以其与潍州名相乱,邮
置文字,率多往来住滞,乞改其名。仁宗曰:“此足以威西戎。”乃改曰威州也。淄州淄川县梓桐山石门涧有石曰青金,色青黑相杂,其文如铜
屑,或云即自然铜也,理细密。范文正公早居长白山,往来于此,尝见其石。皇祐末,公知青,遣石工取以为砚,极发墨,颇类歙石。今东方人多用
之,或曰“范公石”,然不耐久,久则不免断裂。青州城西南皆山,中贯洋水,限为二城。先时跨水植柱为桥,每至六七月间,山水暴涨,水与
柱斗,率常坏桥,州以为患。明道中,夏英公守青,思有以捍之。会得牢城废卒,有智思,叠巨石固其岸,取大木数十相贯,架为飞桥,无柱。至今
五十余年,桥不坏。庆历中,陈希亮守宿,以汴桥屡坏,率尝损官舟害人,乃命法青州所作飞桥。至今沿汴皆飞桥,为往来之利,俗曰虹桥。庆
历中,洪州江岸崩,得谢脁撰并书《宋海陵王墓铭》石。脁文固奇,而书亦有法,类钟繇书。石入沈括家十余年,后为夏元昭匿之,今不知所在。
皇祐中,范文正公镇青,龙兴僧舍西南洋溪中有醴泉涌出,公构一亭泉上,刻石记之。其后青人思公之德,目之曰范公泉。环泉古木蒙密,尘迹不
到,去市廛才数百步而如在深山中。自是幽人逋客往往赋诗鸣琴,烹茶其上。日光玲珑,珍禽上下,真物外之游,似非人间世也。欧阳文忠公、刘翰
林贡父及诸名公多赋诗刻石,而文忠公及张禹功、苏唐卿篆石榜之亭中,最为营丘佳处。元祐中,青守以其地与王氏为水碨,稍复完葺。华阳杨
裦好古博物,家虽贫,尤好书画奇玩,充实中橐。家姬数人,布裙粝食而歌舞绝妙,故欧阳公赠之诗云:“三脚木床坐调曲。”盖言裦之贫也。裦,
皇祐中宿华州西溪寺,夜阑灯灭,于暗中见光煜然。旦起视之,石也。询寺僧,云:“西溪,华下最胜处,郡僚宴集之地,故以此石镇内耳。”至夜
,裦移至别地,光复在焉。意其蕴玉,因求得之。辇至都下,使玉工视之,以为然。剖之,得玉,径数寸,温润纯美,光采粲然。玉人惊之曰:“至
宝也,今王府中未有其比。”会朝廷求良玉琢镇国宝,裦因献之,遂为玺。镇国,华州军额,朝廷以名与玺同,乃改曰镇潼军。此亦异也。余叔父博
士为华州幕官,故知其详。或以为裦所献琢为苍璧,未知孰是。洛阳牡丹,岁久虫蠹,则花开稍小。园户以硫黄簪其穴,虫死,复盛大。其园户
相妒,则以乌贼鱼骨刺花树枝皮中,花必死,盖牡丹忌此鱼耳。司马温公既居洛,每对客,赋诗谈文,或投壶以娱宾。公以旧格不合礼意,更定
新格。以为倾邪险诐,不足为善,而旧图反为奇箭,多与之算,如倚竿带剑之类,今皆废其算以罚之。颠倒反覆,恶之大者,奈何以为上,如倒中之
类。今当尽废壶中算,以明逆顺。大底以精密者为上,偶中者为下,使夫用机侥幸者无所措手。此足以见公之志,虽嬉戏之间,亦不忘于正也。
唐彦猷清简寡欲,不以世务为意。公退居,一室萧然,终日默坐,惟吟诗临书、烹茶试墨,以此度日。嘉祐中守青社,得红丝石于黑山,琢以为砚。
其理红黄相参,文如林木,或如月晕,或如山峰,或如云雾花卉。石自有膏润,浮泛墨色,覆之以匣,数日不干。彦猷作《砚录》,品为第一,以为
自得此石,端溪、龙尾,皆置不复视矣。秦武公作羽阳宫,在凤翔宝鸡县界,岁久不可究知其处。元祐六年正月,直县门之东百步,居民权氏浚
池,得古铜瓦五,皆破,独一瓦完。面径四寸四分,瓦面隐起四字,曰“羽阳千岁”,篆字随势为之,不取方正,始知即羽阳旧址也。其地北负高原
,南临渭水,前对群峰,形势雄壮,真胜地也。武公之初年,距今千有七百八十八年矣。武功游景叔方总秦凤刑狱,摹刊于石,置之岐阳宪台之瑞丰
亭,以贻好事者。李谦溥,太祖朝名将也。在汾、晋二十余年,大小百余战,未尝少衄。每巡边,老幼望拜,呼以为父。晚治第于道德坊,中为
小圃,购花木竹石植之。颇与朝士大夫游。久之,以从弟谦升女适皇子陈王,贫无以资用,遂以所居之第质于宋延偓。后其子允正为通事舍人,侍太
宗。问曰:“尔父力边三十年,止余一第,忍属他姓?”允正具所以对,太宗即遣中使出内府钱付延偓赎还。王禹偁作记美其事,名二亭曰克家、肯
构。宰相毕士安而下及诸名公赋诗纪述,自成一编。秀州祥符院僧智和蓄一古琴,瑟瑟微碧,文细,石为轸,制作精巧,音韵清越。中刊李阳冰
篆三十九字,其略云:“南溟夷岛产木名伽陀罗,文横如银屑,其坚如石,遂用作此临岳。”沈括《笔谈》、朱长文《琴史》著此琴,即唐相汧公李
勉所制响泉也。响泉之名,见《李勉传》。元祐末,和死,州状其事,以其琴匣送尚书礼部,符太常帐管,好事者时时鼓之。钱塘沈振蓄一琴,
名冰清,腹有晋陵子铭云:“卓哉斯器,乐惟至正。音清韵古,月澄风劲。三余神爽,泛绝机静。雪夜敲冰,霜天击磬。阴阳潜感,否臧前镜。人其
审之,岂独知政。”书“大历三年三月三日上底,蜀郡雷氏斫。”凤沼内书“贞元十一年七月八日再修。士雄记。”声极清实。山茌陈圣与名知琴,
少在钱塘,从振借琴弹,酷爱之。后三十年,圣与官太常,会振侄述鬻冰清,索百千不售。未几,述卒,其妻得二十千,鬻于僧清道,转落于太一道
士杨英。久之,圣与以五十千购得,极珍秘之。或以晋陵子,杜牧之道号。篆法类李义山笔,亦莫可辩。又不知士雄何人也。释普明,齐州人,
久止灵岩。晚游五台,得风疾,眉发俱堕,百骸腐溃,哀号苦楚,人不忍闻。忽有异人教服长松,明不识之,复告云:“长松,长古松下,取根饵之
,皮色如荠苨,长三五寸,味微苦,类人参。清香可爱,无毒,服之益人,兼解诸虫毒。”明采服,不旬日,发复生,颜貌如故。今并、代间士人多
以长松参甘草、山药为汤,殊佳。然《本草》及诸方书并不著,独释惠祥作《清凉传》始叙之,然失于怪诞。元祐中上元,驾幸迎祥池宴从臣,
教坊伶人以先圣为戏。刑部侍郎孔宗翰奏:“唐文宗时尝有为此戏者,诏斥去之。今圣君宴犒群臣,岂宜尚容有此?”诏付伶官置于理。或曰:“此
细事,何足言?”孔曰:“非尔所知。天子春秋鼎盛,方且尊德乐道,而贱伎乃尔亵慢,纵而不治,岂不累圣德乎!”闻者惭羞叹服。椰子生安
南及海外诸国,木如棕榈,大者高百余尺,花白,如千叶芙蓉。一本,花不过数十朵,实不过三五颗。其大如斗,至老差小。外有黄毛软皮,中有壳
,正类槟榔。故有人为诗云:“百果之中尔最珍,槟榔应是汝玄孙。”沈佺期亦有《题椰子》诗云:“丛生雕胡首,圆实槟榔身。”壳止有二穴,芽
出穴中。壳肉类罗菔,皮味苦,肉极甘脆。蛮人甚珍之。中有渖,大者一二升,蛮人谓之椰子酒,饮之得醉,《交州记》以为浆者是也。治消渴,涂
髭发立黑。皮煮汁止血,疗吐逆。肉益气去风。蜀虽阻剑州之险,而郡县无城池之固,民性懦弱,俗尚文学。而世以为蜀人好乱,殊不知公孙述
及刘辟、王建、孟知祥辈,率非土人,皆以奸雄乘中国多事盗据一方耳。本朝王小波、李顺、王均辈啸聚西蜀,盖朝廷初平孟氏,蜀之帑藏尽归京师
。其后言利者争述功利,置博易务,禁私市,商贾不行,蜀民不足,故小波得以激怒其人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者附之益众。向使
无加赋之苦,得循良抚绥之,安有此乱。古人云:“与其蓄聚敛之臣,宁蓄盗臣。”聚敛之为害如此,可不戒哉!均则本神卫卒校,盖赵延顺怨钤辖
符昭寿,推均为帅尔。犀之类不一,生邕管之内及交趾者,角纹如麻实,理燥,少温润。来自舶上,生大食者,文如茱萸,理润而缀,光采彻莹
,甚类犬鼻。若傅以膏,甚有花纹。而尤异者曰通天犀,或如日星,或如云月,或如葩花,或如山水,或成飞走,或成龙鱼,或成神仙,或成宫殿,
至有衣冠眉目杖履、毛羽鳞角完具,若绘画然,为世所贵。其价不赀,莫知其所以然也。或以为犀爱一物,玩之久,则物形潜入角中,是又不可以理
推者。其纹有正插者,有倒插者,有腰鼓插者,其类不一。方其角未解也,虽海人亦未知其为异也,故波斯以象牙为白暗,犀角为黑暗,以其难别识
也。犀之有通天花纹者,自顾其影则怖,尝饮浊水,不欲照见其角也。海人之取犀也,多于山麓植木,如列羊栈,久则木朽。犀前足短,止则依木而
立,朽折犀倒,不能自立,因格杀之。犀岁久亦退角,掊土埋僻处,海人侦知,以木角易取之。西域谓犀为竭伽,角为毗沙拏,言一角也。柳三
变景祐末登进士第。少有俊才,尤精乐章。后以疾更名永,字耆卿。皇祐中,久困选调。入内都知史某爱其才而怜其潦倒。会教坊进新曲《醉蓬莱》
,时司天台奏老人星见,史乘仁宗之悦,以耆卿应制。耆卿方冀进用,欣然走笔,甚自得意,词名《醉蓬莱慢》。比进呈,上见首有“渐”字,色若
不悦。读至“宸游凤辇何处”,乃与御制《真宗挽词》暗合,上惨然。又读至“太液波翻”,曰:“何不言波澄!”乃掷之于地。永自此不复进用。
卷第九杂录凡三十六事唐太宗问一行世数,禅师制叶子格进之。叶子,言“二十世李”也,当时士大夫宴集皆为之。其后有柴氏,赵氏,其
格不一。蜀人以红鹤格为贵,禁中则以花虫为宗。近世职方员外郎曹谷损益旧本,撰《旧欢新格》尤为详密。其法,用匾骰子六只,犀牙师子十事,
自盆帖而下,分十五门,门各有说。凡名彩二百二十七,逸彩二百四十七,总四百七十四彩。余家有其格,而世无能为者。周显德中,许京城民
居起楼阁。大将军周景威先于宋门内临汴水建楼十三间,世宗嘉之,以手诏奖谕。景威虽奉诏,实所以规利也,今所谓十三间楼子者是也。景威子莹
,国初为枢密使。陶谷姓唐,唐宰相莒公俭之后。祖彦谦,有诗名,号鹿门先生。谷避晋祖名改姓陶。后历事累朝,不复还本姓。士大夫讥之。
刘鋹据岭南,置兵八千人,专以采珠为事,目曰媚川都。每以石缒其足,入海至五七百尺,溺而死者相属也。久之,珠玑充积内库,所居殿宇梁
栋帘箔率以珠为饰,穷极华丽。及王师入城,一火而尽。艺祖废媚川都,黥其壮者为军,老者放归田里,仍诏百姓不得以采珠为业,于是俗知务农矣
。建隆中,南都一夕星陨如雨,点或大或小,光彩煜然,未至地而灭。景祐初,忻州夜中星陨极多,明日视之,皆石。闻今忻民犹有蓄之。乃知
《公羊传》以雨星不及地而复,其说得之。左氏以如雨而言与雨偕,非也。幽蓟八州陷北虏几二百年,其间英主贤臣欲图收复,功垂成而辄废者
三矣,此豪杰之士每每深嗟而痛惜。初,周世宗既下关南,欲乘胜进攻幽州,将行,夜中疾作,乃止。艺祖贮财别库,欲事攻取,会上仙,乃寝。柳
仲涂守宁边,今博野也。结客白万德,使说其酋豪,将纳质定誓,以为内应,掩其不备,疾趋直取幽州,会仲涂易地而罢。河朔之人,逮今为憾。
国初有王彦升者,本市井贩缯人。及壮从军,累立战功,至防御使。性极残忍,俘获戎人,则置酒宴饮,引胡人以手捉其耳,对客咀嚼,徐引卮酒
。戎人血流被面,彦升笑语自若。前后啖数十百人,亦可怪也。开宝中,鄢陵许永为郓州卢县尉,自言七十五岁,其父琼年九十九,长兄八十一
,次兄七十七。艺祖召琼问唐季事,对尤详,赐以衣币鞍马。父子俱享福寿,世罕有也。卢丞相多逊谪死朱崖,旅殡海上。天庆观道士练惟,一
夜闻窗外有人读书,审其声韵,有类多逊。明日,有诗题窗外曰:“南斗微茫北斗明,喜闻窗下读书声。孤魂千里不归去,辜负洛阳花满城。”笔迹
亦类之。明年,归葬洛。此说得之孙巨源。而杨文公云,其子全扶柩归葬江陵佛舍,与此不同。未知孰是,姑两录之。高丽,海外诸夷中最好儒
学,祖宗以来,数有宾客贡士登第者。自天圣后,数十年不通中国。熙宁四年,始复遣使修贡,因泉州黄慎者为向导,将由四明登岸。比至,为海风
飘至通州海门县新港。先以状致通州谢太守云:“望斗极以乘槎,初离下国;指桃源而迷路,误到仙乡。”词甚切当。使臣御事民官侍郎金第与同行
朴寅亮诗尤精,如《泗州龟山寺》诗云:“门前客棹洪涛急,竹下僧棋白日闲”等句,中土士人亦称之。寅亮尝为其国词臣,以罪废,久之,从金第
使中国。卢多逊南迁朱崖,逾岭,憩一山店。店妪举止和淑,颇能谈京华事。卢访之,妪不知为卢也,曰:“家故汴都,累代仕族。一子事州县
,卢相公违法治一事,子不能奉,诬窜南方。到方周岁,尽室沦丧,独残老躯,流落居此,意有所待。卢相欺上罔下,倚势害物,天道昭昭,行当南
窜。未亡间庶见于此,以快宿憾尔。”因号呼泣下。卢不待食,促驾而去。陈尧咨善射,百发百中,世以为神,常自号曰小由基。及守荆南回,
其母冯夫人问:“汝典郡有何异政?”尧咨云:“荆南当要冲,日有宴集,尧咨每以弓矢为乐,坐客罔不叹服。”母曰:“汝父教汝以忠孝辅国家,
今汝不务行仁化而专一夫之伎,岂汝先人志邪!”杖之,碎其金鱼。景德中,邠州有神祠,凡民祈祷者,神必亲享,杯盘悉空。远近奔赴。盖狐
穴神座下,通寝殿下,复门绣箔,人莫得窥。群狐自穴出,分享肴醴。王公嗣宗雅负刚正,及镇邠土,乃骑兵挟矢,驱鹰犬,投薪穴中,纵火焚之。
群狐奔逸,擒杀悉尽。鞭庙祝背,徙其家,毁其祠,妖狐遂绝。初,公在长安也,极疏种山人放之短。好事者有诗云:“终南隐士声名歇,邠土妖狐
巢穴空。二事俱输王太守,圣朝方信有英雄。”杨光远之叛青州也,有孙中舍忘其名。居围城中,族人在州西别墅。城闭既久,内久隔绝,食且
尽,举族愁叹。有畜犬彷徨其侧,若有忧思,中舍因嘱曰:“尔能为我至庄取米邪?”犬摇尾应之。至夜,为置一布囊,并简系犬背上。犬即由水窦
出。至庄,鸣吠。居者开门,识其犬,取简视之,令负米还,未晓入城。如此数月,比至城开,孙氏阖门数十口独得不馁。孙氏愈爱畜之。后数年毙
,葬于别墅之南。至其孙彭年语龙图赵公师民,刻石表其墓,曰《灵犬志》。仁宗天纵多能,尤精书学。凡宫殿门观,多帝飞白题榜,勋贤神道
,率赐篆螭首。王曾之碑曰“旌贤”,寇准曰“旌忠”,李迪曰“遗直”,晏殊曰“旧学”,丁度曰“崇儒”,王旦曰“全德元老”,文彦博父均曰
“教忠积庆”,李用和曰“亲贤”,范仲淹曰“褒贤”,曹利用曰“旌功”,吕夷简曰“怀忠”,张士逊曰“旧德”,狄青曰“旌忠元勋”,其余不
可悉记。或云,初,王子融守河中,模唐明皇题裴耀卿碑额献之,仁宗乃赐文正碑曰“旌贤”。大臣碑额赐篆,盖始于此。其后英庙、神考,亦屡有
赐者。祥符初,王旭知颍州,因岁饥,出库钱贷民,约蚕熟一千输一缣。其后李士衡行之陕西,民以为便。今行于天下,于岁首给之,谓之和买
绢,或曰预买,始于旭也。汀州王捷少商江、淮间,咸平初,遇一人于南唐逆旅,衣道士服,仪状奇俊。后屡见之,授以黄金术,仍付以神剑,
且戒之曰:“非遇人君,不可妄泄。”后佯狂,叫呼上饶市中,配流岭南。逃归京,挝登闻鼓自陈。上召与语,悦之,命之官,更名中正。寓居中官
刘承珪家,珪上言:“数闻中正与人语,声如童子,云:‘我,司命真君也。’”中正亟迁神武大将军、康州团练使。常以药、金银献上,以助国费
。卒,赠岭南节度使,世谓之烧金王先生,建祠永宁院西。至今御府犹有中正所献金及炉钳残药。直史馆孙公冕,文学政事有闻于时,而赋性刚
明,以别白贤不肖为事。天禧中,连守数郡,暇日接僚吏,殊不喜谈朝廷除授,亦未尝览除目。每得邸吏报状,则纳怀中,不复省视。或诘其意,曰
:“某人贤而反沉下位,某人不才而骤居显官,见之令人不快尔。”或讥其不广,然其好贤嫉恶之心亦可尚也。曹襄悼公利用,天圣中退朝归私
第,中衢逢狂人夺其枢密使印,心独恶之。未几,侄芮为不法事败,治狱者锻成其事,芮死,公贬随州,再贬房陵。行至襄阳,监者迫自尽,天下冤
之。平原刘永锡,天圣末以虞曹员外郎知千乘县。一日,与门生对食,永锡以馒头食畜犬,生曰:“犬彘食人食,古人所讥,况珍味耶?”犬不
食,瞋视之以去,数日不知所在。一夕,犬至,跪门阈下,将入。生起视之,知其将害己,卷衾,诈作人卧床上,升栋以避之。犬入,登床噬之,觉
非人,吼怒出户,掷尾作声,移刻而死。今夫衣士人衣冠,首鼠贵游门下,以猎哺啜,嗟来不愧,曾斯犬之不若也。庆历中,皇叔燕王元俨薨,
仁宗追悼尤深,诏有司择位号之尤尊美者以追荣之,乃特赠天策上将军,非常典也。王性严毅,威望著于天下,士民识与不识,呼之曰八大王,犬戎
尤惮之。李尚书公择少读书于庐山五老峰白石庵之僧舍,书几万卷。公择既去,思以遗后之学者,不欲独有其书,乃藏于僧舍。其后山中之人思
之,自其居云李氏藏书山房,而子瞻为之记。江阴军北距大江,地僻,鲜过客,无将迎之烦,所隶一县,公事绝少。通州南阻江,东北滨海,士
大夫罕至,居民以鱼盐自给,不为盗,讼稀事简。仕宦二州者最为优逸,故士大夫谓江阴为两浙道院,通州为淮南道院。旧说虎有威,遇人百步
之外,咆哮作声,以威慑人。人或不惧,虎反畏而去,故虎不食醉人。小儿不知惧,则虎畏而不食。苏子由作《孟德传》,以为德禁卒,既逃,不顾
死,见虎不为动,弭耳而去。萧榔字大珍,后梁宗室,为青州刺史,有惠爱,笃信于民。及死,民为立祠千乘县西,相与谥曰信公。嘉祐中,祠
宇颓敝。主庙者贾天恩,老伶也。有王乂者,金家苍头也,幼苦伤寒,汗不洽,病腰不能行,偻而丐且十年,一旦人为炙之,遂愈。天恩教之曰:“
第云信公召语:‘能为吾修庙,则使尔腰伸。’诺之,腰即伸。”于是远近闻之凑奔,争施钱帛,以新庙貌。逾年得钱数千缗,功未卒而二人争钱相
殴,事稍喧,施者因不复来。熙宁八年,淮浙大饥,人相食。朝廷遣近臣安抚,同监司赈济,而措置乖戾,不能副朝廷爱养元元之意。安抚先檄
郡县,以厚朴炒豆为屑,开饥民胃口,提刑司督诸郡多造纸袄,以衣贫民,提举司印榜招谕富民布施钱以种福田,大取识者嗤笑。安抚至通州,劝富
民出米麦以食饥者。或对曰:“安抚勿恤,东南饥民胃口以开,有纸袄为衣,而又得福田居之。安抚可无虑矣。”闻者大惭。朝廷知之,重行降黜。
谏议大夫崔颂,博学君子人也,性有疑疾,防闲闺门过于严密。圬者涂室,以帛幕其目,恐窃视其私也,与夫罗灰、扃户殆不远。陈亚少卿
蓄书数千卷,名画数十轴,平生之所宝者。晚年退居,有华亭双鹤唳怪石一株尤奇峭,与异花数十本,列植于所居。为诗以戒子孙:“满室图书杂典
坟,华亭仙客岱云根。他年若不和花卖,便是吾家好子孙。”亚死未几,皆散落民间矣。小词有“烧残绛蜡泪成痕,街鼓破黄昏”之语,或以为
黄昏不当烛。已见跋解者曰:“此草庐窭陋者之论,殊不知贵侯戚里,洞房密室,深邃窈窕,有不待夜而张烛者矣。”士大夫筵馔,率以餺饦,
或在水饭之前。予近预河中府蒲左丞会,初坐,即食罨生餺饦。予惊问之,蒲笑曰:“世谓餺饦为头食,宜为群品之先可知矣。意其唐末五代乱离之
际,失其次第,久抑下列,颇郁,舆论牵复。”坐客皆大笑。王承衍尚秦国贤肃大长公主,至曾孙师约,又尚惠和公主,子植又选尚惠国公主。
昔汉窦氏一门三公主,于时亲戚功臣莫与比。唐薛儆与其子锈相继尚睿宗、明皇女,独称唐薛氏。而尚三公主又父子相继,惟王氏一门。江南一
县郊外古寺,地僻山险,邑人罕至,僧徒久苦不足。一日,有僧游方至其寺,告于主僧,且将与之谋所以惊人耳目者。寺有五百罗汉,择一貌类己,
衣其衣,顶其笠,策其杖,入县削发,误为刀伤其顶,解衣带白药傅之。留杖为质,约至寺,将遗千钱。削者如期而往,方入寺,阍者殴之曰:“罗
汉亡杖已半年,乃尔盗耶!”削者述所以得杖貌,相与见主僧,更异之。共开罗汉堂,门锁生涩,尘凝坐榻,如久不开者。视亡杖罗汉,衣笠皆所见
者,顶有伤处,血渍药傅如昔。前有一千皆古钱,贯且朽。因共叹异之。传闻远近,施者日至,寺因大盛。数年,其徒有争财者,其谋稍泄。得之外
氏。元丰中,高丽使朴寅亮至明州,象山尉张中以诗送之,寅亮答诗序有“花面艳吹,愧邻妇青唇之敛;桑间陋曲,续郢人白雪之音”之语。有
司劾:“中,小官,不当外交夷使。”奏上,神宗顾左右“青唇”何事,皆不能对。乃以问赵元老,元老奏:“不经之语,不敢以闻。”神宗再谕之
,元老诵《太平广记》云:“有睹邻夫见其妇吹火,赠诗云:‘吹火朱唇敛,添薪玉腕斜。遥看烟里面,恰似雾中花。’其妇告其夫曰:‘君岂不能
学也。’夫曰:‘汝当吹火,吾亦效之。’夫乃为诗云:‘吹火青唇敛,添薪墨腕斜。遥看烟里面,恰似鸠盘茶。’”元老之强记如此,虽怪僻小说
,无不该览。国初袭唐末士风,举子见先达,先通笺刺,谓之请见。既与之见,他日再投启事,谓之谢见。又数日,再投启事,谓之温卷。或先
达以书谢,或有称誉,即别裁启事,委曲叙谢,更求一见。当时举子之于先达者,其礼如此之恭。近岁举子不复行此礼,而亦鲜有上官延誉后进者。
钱镠之据钱塘也,子跛,镠钟爱之。谚谓“跛”为“瘸”,杭人为讳之,乃称“茄”为“落苏”。杨行密之据淮阳,淮人避其名,以“密”为“
蜂糖”。尤见淮、浙之音误也。以“瘸”为“茄”,以“蜜”为“密”,良可咍也。熙宁中,淮西连岁蝗旱,居民艰食,通、泰农田中生菌被野
,饥民得以采食。元丰中,青、淄荐饥,山中及平地皆生石面。白石如灰而腻,民有得数十斛,以少面同和为汤饼,可食,大济乏绝。二事颇异,皆
所目见。卷第十谈谑凡二十三事国初,将军王景咸尝守邢州,使臣王班衔命至郡,景咸宴之,坐中厉声曰:“请王班满饮。”景咸以为官也
。左右曰:“王班,姓名也。”景咸大惭,责左右:“尔辈何不先教我!”坐中大噱。国初,聂崇义精《礼》学,著《三礼图》上之,盛行于世
,诏给于国子监讲堂。郭忠恕尝诮其姓曰:“近贵全为聩,攀龙即作聋。虽然三个耳,终是未为聪。”崇义曰:“仆不能诗,聊以一联奉酬:勿笑有
三耳,犹胜畜二心。”其敏而善谑,亦可嘉也。寇莱公与张洎同为给事中,公年少气锐,尝为《庭雀》诗玩张洎曰:“少年挟弹何狂逸,不用金
丸用蜡丸。”讥洎在金陵围城中,尝为其主作诏纳蜡丸中追上江救兵也。陈文惠善八分书,点画肥重,自是一体,世谓之堆墨书,尤宜施之题榜
。镇郑州日,府宴,伶人戏以一幅大纸浓墨涂之,当中以粉笔点四点。问之:“何字也?”曰:“堆墨书田字。”文惠大哂。丞相王公之夫人郑
氏奉佛至谨,临终嘱其夫曰:“即死,愿得落发为尼。”及死,公奏乞赐法名师号,敛以紫方袍。王荆公之子雱,少得心疾,逐其妻,荆公为备礼嫁
之。好事者戏之曰:“王太祝生前嫁妇,郑夫人死后出家。”人以为异。又工部郎中侯叔献妻悍戾,叔献既殂,儿女不胜其酷,诏离之,故好事者又
曰:“侯工部死后休妻。”王琪、张亢同在南京晏元献公幕下。张肥大,王以大牢目之;王瘦小,张以弥猴目之。一日,有米纲至八百里村,水
浅当剥载,府檄张往督之,王曰:“所谓八百里驳也。”张曰:“未若三千年精矣。”元献为之启齿。刘贡父文学过人,而又滑稽善谑。知曹州
日,于伋书记自京还,贡父问:“尝见王学士,渠有老态否?”于曰:“颜犹未老,而鬓已斑。”贡父曰:“岂非急进至然也?”贡父之警辨多类此
。往年士大夫好讲水利。有言欲涸梁山泊以为农田者,或诘之曰:“梁山泊,古钜野泽,广袤数百里。今若涸之,不幸秋夏之交行潦四集,诸水
并入,何以受之?”贡父适在坐,徐曰:“却于泊之傍凿一池,大小正同,则可受其水矣。”坐中皆绝倒,言者大惭沮。颖上常夷甫处士,以行
义为士大夫所推,近臣屡荐之。朝廷命之官,不起。欧阳公晚治第于颖,久参政柄,将乞身以去。顾未得谢,而思颖之心日切,尝有诗曰:“笑杀汝
阴常处士,十年骑马听朝鸡。”后公既还政,而处士被召赴阙,为天章阁待制,日奉朝请。有轻薄子改公诗以戏之曰:“却笑汝阴欧少保,新来处士
听朝鸡。”欧阳文忠公不喜释氏,士有谈佛书者,必正色视之。而公之幼子小字和尚。或问:“公既不喜佛,排浮屠,而以和尚名子,何也?”
公曰:“所以贱之也,如今人家以牛驴名小儿耳。”问者大笑,且伏公之辨也。冯吉,瀛王道之子,少学能文,而轻佻善谑,尤精胡琴。尝因家
会,道命弹胡琴,曲终,赐之束帛以辱之。吉致帛于项,以左手抱琴,右手按膝,如伶人拜起,举家大笑。终以浮薄不登清近。仕皇朝,终少列。
顷有秉政者,深被眷倚,言事无不从。一日御宴,教坊杂剧为小商,自称姓赵名氏,负以瓦瓿卖沙糖,道逢故人,喜而拜之。伸足误踏瓿倒,糖流
于地,小商弹指叹息曰:“甜采你即溜也,怎奈何!”左右皆笑。俚语以王姓为“甜采”。胡秘监旦学冠一时,而轻躁喜玩人。其在西掖也,尝
草《江仲甫升使额诰词》云:“归马华山之阳,朕虽无愧;放牛桃林之野,汝实有功。”盖江小字芒儿,俚语以牧童为芒儿。胡又尝行巨珰诰词云:
“以尔久淹禁署,克慎行藏。”由是诸竖切齿。范应辰为大理评事,旦画一布袋,中藏一丐者,以遗范,题云“袋里贫士”也。刘攽贡父、王汾
彦祖同在馆阁,皆好谈谑。一日,刘谒王曰:“君改赐章服,故致贺尔。”王曰:“未尝受命。”“旦早闻阁门传报,君但询之。”王密使人询之阁
门,乃是有旨:诸王坟得用红泥涂之尔。贡父晚苦风疾,鬓眉皆落,鼻梁且断。一日,与子瞻数人小酌,各引古人语相戏。子瞻戏贡父云:“大
风起兮眉飞扬,安得壮士兮守鼻梁。”座中大噱,贡父恨怅不已。贡父晚年鼻既断烂,日忧死亡,客戏之云:“颜渊、子路微服同出,市中逢孔子,
惶怖求避,忽见一塔,相与匿于塔后。孔子既过,颜子曰:‘此何塔也?’由曰:‘所谓避孔子塔也。’”有张献图者,应举久不第。好嘲戏。
以王年推恩,得三班奉职,以诗寄其妻云:“吾今为奉职,子莫怨鸾孤。”往岁有丞相薨于位者,有无名子嘲之。时出厚赏购捕造谤。或疑张寿
山人为之,捕送府。府尹诘之,寿云:“某乃于都下三十余年,但生而为十七字诗,鬻钱以糊口,安敢嘲大臣。纵使某为,安能如此著题。”府尹大
笑,遣去。张文宝,永州人,博学有文。从子仲达以诗一轴示文宝,自炫《鹭丝》诗最为得意,云:“沧浪最深处,鲈鱼初得时。”文宝云:“
更宜雕琢。”仲达云:“如何雕琢?”文宝云:“诗固佳矣,但鹭丝脚太长尔。”仲达赧服。子瞻通判钱塘,尝权领州事,新太守将至,营妓陈
状,以年老乞出籍从良,公即判曰:“五日京兆,判状不难;九尾野狐,从良任便。”有周生者,色艺为一州之最,闻之,亦陈状乞嫁。惜其去,判
云:“慕《周南》之化,此意虽可嘉;空冀北之群,所请宜不允。”其敏捷善谑如此。顾临学士魁伟好谈兵,馆中戏谓之顾将军。一日,同馆诸
公游景德寺,至寺前柏林,雨暴作,顾戏同舍林希曰:“雨中林学士。”遽答曰:“柏下顾将军。”诸公大噱,以为精对。熙宁中,学士以《字
解》相上,或问贡父曰:“曾得字学新说否?”贡父曰:“字有三牛为犇字,三鹿为麤字。窃以牛为麤而行缓,非善犇者;鹿善犇而体瘦,非麤大者
。欲二字相易,庶各会其意。”闻者大笑。予元丰元年调博州高唐县令,时黄夷仲廉为监察御史,予往别焉。夷仲口占一绝句见谑云:“高唐不
是那高唐,风物由来各异乡。若向此中求梦雨,只应愁杀楚襄王。”盖讥河朔风土人物之质朴也。荆国王文公以多闻博学为世宗师。当世学者得
出其门下者,自以为荣,一被称与,往往名重天下。公之治经,尤尚解字,末流务多新奇,浸成穿凿。朝廷患之,诏学者兼用旧传注,不专治新经,
禁援引《字解》。于是学者皆变所学,至有著书以诋公之学者,且讳称公门人。故芸叟为挽词云:“今日江湖从学者,人人讳道是门生。”传士林。
及后诏公配享神庙,赠官并谥,俾学者复治新经,用《字解》。昔从学者,稍稍复称公门人。有无名子改芸叟词云:“人人却道是门生。”补遗元
祐九年,巴东大火,柏与公祠俱焚。明年,莆阳郑赣来为令,悼柏之焚,惜公手植,不忍剪伐,种凌霄于下,使附干以上,以著公遗迹,且慰邦人之
思。朱子《五朝名臣言行录》四之二《寇忠愍公准》蔡文忠公喜酒,饮量过人。既登第,通判济州,日饮醇酎,往往至醉。是时太夫人年已高,
颇忧之。一日,山东贾存道先生过济。文忠馆之数日。先生爱文忠之贤,虑其酒废学生疾,乃为诗示文忠曰:“圣君恩重龙头选,慈母年高鹤发垂。
君宠母恩俱未报,酒如成病悔何追。”文忠瞿然起谢之。自是非亲客不对酒,终身未尝至醉。《五朝名臣言行录》五之一《蔡文忠公齐》明肃太后临朝,一日,问宰相曰:“福州陈绛赃污狼藉,卿等闻否?”王沂公对曰:“亦颇闻之。”太后曰:“既闻而不劾,何也?”沂公曰:“外方之事,须本路监司发擿。不然,台谏有言,中书方可施行。今事自中出,万一传闻不实,即所损尤大也。”太后曰:“速选有风力、更事任一人为福建路转运使。”二相禀旨而退。至中书,沂公曰:“陈绛,滑吏也,非王耿不足以擒之。”立命进熟。吕许公俯首曰:“王耿亦可惜也。”沂公不谕。时耿为侍御史,遂以为转运使。耿拜命之次日,有福建路衙校拜于马首,云:“押进奉荔枝到京。”耿偶问其道路山川风候,而其校应对详明,动合意旨。耿遂密访绛所为,校辄泣曰:“福州之人以为终世不见天日也,岂料端公赐问,然某尤为绛所苦者也。”遂条陈数十事,皆不法之极。耿大喜,遂留校于行台,俾之干事。既置诏狱,事皆不实,而校遂首常纳禁器于耿。事闻,太后大怒,下耿吏,狱具,谪耿淮南副使。皆如许公之料也。《五朝名臣言行录》六之一《吕文靖公夷简》是岁大旱蝗,诏公奉使安抚江、淮。还,以太平州贫民所食乌昧草进呈,乞宣示六宫戚里,用抑奢侈。《五朝名臣言行录》七之二《范文正公仲淹》徂徕石守道常语学者曰:“古之学者,急于求师。孔子,大圣人也,犹学礼于老聃,学官于郯子,学琴于师襄,矧其下者乎!后世耻于求师,学者之大弊也。”乃为《师说》以喻学者。是时孙明复先生居太山之阳,道纯德备,深于《春秋》。守道率张洞北面而师之,访问讲解,日夕不怠。明复行则从,升降拜起则执杖屦以待。二人者,久为鲁人所高,因二人而明复之道愈尊。于是学者始知有师弟子之礼。《五朝名臣言行录》卷十之四《徂徕石先生介》公旧有德于关中,秦人爱之。后子华自丞相出宣抚陕西,父老有远来观于道旁者,愕然相谓曰:“吾以谓韩公,乃非也。”于是相引以去。《三朝名臣言行录》一之一《韩忠献公琦》佚文熙寧中,余為亳之蒙城主簿,聞酇縣北雎水之陽漢太丘長陳寔廟前,有蔡中郎《太丘碑》,詢土人,云無有也。一日沿牒過其地,與邑令丹陽姚存訪得之。已為村人鑱為橋脚矣,唯方趺在水涘,因舁至寺下。石五叚,字正隸,皆訛缺不可讀,唯有一二存者,獨碑陰故吏姓名差完。其東數里,復得漢富春丞《張君墓碑》二,因教吏磨墨模本,將以獻歐陽公,以助集古,未果而公薨,至今以為恨。按此條見《類苑》卷六十引《澠水燕談錄》。又此條時間、事件與本書卷七歐陽文忠公條所述相脗合。齊州城西張意諫議園亭有金線泉,石甃方池,廣袤丈餘,泉亂發其下,東注城壕中,澄澈見底。池心南北有金線一道隱起水面,以油滴一隅,則線紋遠去;或以杖亂之,則線輒不見。水止如故,天陰亦不見。齊為東方名郡,而張氏濟南盛族,園池乃郡之勝遊。泉之出百年矣,士大夫過濟南至泉上者不可勝數,而無能究其所以然,亦無一人題詠者,獨蘇子瞻有詩曰:「槍旗?到齊西境,更試城南金線奇。」然亦不辨泉之所以有金線也。按此條見《類苑》卷六一引《澠水燕談錄》,又見《能改齋漫錄》卷一五引《澠水燕談錄》。京師風物繁富,而士大夫牽於事役,良辰美景,罕或宴遊之樂,其詩至有「賣花擔上看桃李,拍酒樓頭聽管弦」之句。西京應天禪院有神御殿,蓋在水北,去河南府十餘里。歲時朝拜,官吏常若晨興,而留守達官簡貴,每朝罷,酒三行不交一言而退,故其詩曰:「正夢寐中行十里,不交言處喫三杯。」其語雖淺,皆兩京之實事也。按此條見《類苑》卷六二引《澠水燕談錄》。天聖中,張文節在政府,國封歲時入見。章獻母儀天下,見其二侍婢老且陋,怪其過自貶約,對以丞相不許市妙年者,因勑國封財密市二少婢,或丞相問,但言吾意。國封遂買二女奴,首飾服用,不啻三十餘萬。一日文節歸第,二婢拜於庭,詢其所自,國封具以告。從容指旁二侍姬謂夫人曰:「此二人乃夫人昔之媵也,今出之亦無所歸,固當終身於此耳。若二妹,齒未踰笄,將嫁少年子,向去之事固不可知,若令守一老翁,甚無謂也。雖然太后聖慈垂慜,然某之志豈可渝也,他日入見,宜以此懇。」敷奏,遽召宅老呼二婢之父兄,對之折券,並衣著手飾與之,俾為嫁資,謂曰:「若更雇於人,必當送府勘罪。」按此條見《類苑》卷十引《澠水燕談錄》。呂晦叔與薛師正並命入樞府,師正事晦叔甚恭,久之,晦叔亦稍親之,議事頗相佐佑。閤門副使韓存寶將陝西兵討戎、瀘蠻,拔數柵,斬首數百級,上欲優進官秩,以勸立功者。師正曰:「戎、瀘本無事,今優賞存寶,後有立功大於此者,何以加之?」晦叔曰:「薛向所言是也。」乃除四方館使。按此條見《類苑》卷一七引《澠水燕談錄》。故事,郊廟讀祀冊官至御名必起,上至郊官更衣詣壇下,百官皆迴班迎向。英宗皇帝初告廟,詔讀冊官毋起;及詣壇下,又詔百官勿迴班:所以見事郊廟之精意也。按此條見《類苑》卷一八引《澠水燕談錄》。張文孝公觀以真宗幸亳歲狀元及第,仕至樞密副使,而其父尚無恙。父名居業,《周易》學究及第,滯選調三十餘年,年六十餘始轉京秩,以主客員外郎致仕,見其子入踐樞府,受大府卿,壽九十餘卒。未逾年,張公亦捐館,故諡文孝,乃知張公貴達皆其父慶福所致。按此條見《類苑》卷二四引《澠水燕談錄》。崇政殿之西有延義閣,南向;迎陽門之北有邇英閣,東向:皆講讀之所也。仁宗皇帝新即位,多御延義,每初講讀終篇,則宣二府大臣同聽,賜飛白書,或遂賜宴。其後不復御延義,專御邇英。春以二月中至端午罷,秋以八月中至冬至罷。講讀官移門上賜食,俟後殿公事退,繫鞵以入,宣坐賜茶,就南壁下依次坐,復以次講讀,又宣坐賜茶湯,其禮數恩渥,雖執政大臣亦莫得與也。按此條見《類苑》卷二六引《澠水燕談錄》。殿中丞王全,吳人,嗜酒,常沈醉。為嶺南知州,日縱酒,忽一日臍裂有聲,以蓋承之,得清酒斗餘,後數日乃卒。按此條見《類苑》卷四七引《澠水燕談錄》。王丞相嘗云:「自議新法,[謂青苗、免役、更改法令等。]始終言可行者,曾布也;言不可行者,司馬光也;餘皆前叛後附,或出或入。」按此條見《類苑》卷八引《澠水燕談錄》。又見《言行錄》後集卷六,未注所出。太宗訪鍾、王之迹,御筆飛動,乃召書吏之有格性者置於便殿,授以筆法,覩其有成名,賜銀章象笏,令入翰林院充待詔書詔。自是,四海之內咸識禁中之墨妙焉。按此條見《錦繡萬花谷》前集卷一一引《澠水燕談錄》。錢鄧州[若水]嘗言古之善書鮮有得筆法者,唐陸希聲得之,凡五字:{左扌右壓}、押、鈎、格、抵,用筆雙鈎,則點畫遒勁而盡妙矣,謂之撥鐙法。希聲自言,昔二王皆傳此法,自斯公以至陽冰亦傳之,希聲以授沙門{上巩下言}光。{上巩下言}光入長安為翰林供奉,希聲猶未達,以詩寄{上巩下言}光曰:「筆下龍蛇似有神,天池雷雨變逡巡,寄言昔日不龜手,應念江頭洴澼人。」{上巩下言}光感其言,因引薦希聲於貴倖,後至宰相。刁衎所言江南後主得此法,書絕勁,復增二字曰導、送。今待詔尹熙古亦得之,而所書為一時之絕.李無惑工篆,亦得其法。查道始習篆,患其體勢柔弱,熙古教以此法,仍雙鈎用筆,經半年始習熟,而篆體勁直甚佳。按此條見《類苑》卷五十,不注出處,但接引仁宗賜墨條注云出《澠水燕談錄》。《錦繡萬花谷》前集卷三一亦見此條,注云出《澠水燕談錄》,唯所引較《類苑》稍略。司門郎中王繕,濰州人,治《三傳春秋》中第,再調沂州錄事參軍。時魯肅簡公宗道方為司戶參軍,家貧,食口眾,祿俸不給,每貸於王,猶不足,則又懇王預貸俸錢。魯御下嚴,庫吏深怨之,訴魯私貸緡錢州,并劾王。王喻魯曰:「第歸罪某,君無承也。」魯曰:「某貧不給,以私干公,過實自某,公何辜焉!」王曰:「某碌碌經生,仕無他志,苟仰俸入以養妻子,得罪無害;矧以官物貸人,過不及免。君年少有志節,明爽方正,實公輔器,無以輕過輙累遠業,併得罪何益!」卒明魯不知而獨受私貸之罪。魯深愧謝,不自容。王處之裕如,無慊恨色,由是沉困銓管二十餘年。晚用薦者引對,吏部狀其功過,奏曰有魯姓名。時魯已參大政,立侍殿中,仁廟目魯曰:「豈卿耶?」魯遽稱謝,且具陳其實。仁廟歎曰:「長者也!」先是,有私過者例改次等,由是得不降等,詔改大理寺丞。仕至省郎,累典名郡,晚年田園豐腆,子孫繁衍,壽八十九卒,亦庇賢為善之報也。按此條見《厚德錄》卷二引《澠水燕談錄》。密旨多夜降出,草麻五更三點進。祥符中,錢惟演入院,是夕,召入令草《壽春王制》,惟演之進草乞御筆刊削,然後寫麻,從之。是夕一更二點進草,三點降出,御筆書「依奏」,方付待詔書寫。其後,南郊加恩及冊皇太子,皆晁迥當之,亦進草,親王宰臣等即不進。按此條見《錦繡萬花谷》前集卷一一引《澠水燕談錄》。玉堂上東閣,承旨居之;西閣,第三廳居之;玉堂後東西各二閣,第三廳而下分處之。玉堂後東北一室二間,大中祥符中,王相居之,入參大政,李相迪又自此閣拜命。其後,入者多求居之,此室常不空。前簷有大槐樹,意以為祥。按此條見《錦繡萬花谷》前集卷一一引《澠水燕談錄》。明肅太后從謁太祖,詔禮官草儀,侫者密請曰:「陛下垂簾,尊稱山呼及輿服皆王者制度,豈當以后服見祖宗耶!」遂下詔服衮冕。諫疏交上,薛簡肅公立朝蹇諤,不容其談,簾外口奏曰:「陛下大謁之日,還作漢兒拜耶?女兒拜耶?」明肅無答,是夕報罷。按此條見《事文類聚》前集卷一九引《澠水燕談錄》。賈詢,廣都人,倜儻有奇節,輕財尚義,樂濟人之難。王均之叛,縣宰初暐奔山中,無以自匿,恇怯不能行,詢負匿其家,又使親黨護送帥府,暐卒免害。暐感之,作《義士傳》,刻石三聖院。按此條見《厚德錄》卷二引《澠水燕談錄》。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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