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现代艺术，只差一个自恋的距离很多朋友在碰到现代艺术时，通常会陷入这样一个状态，力图寻找绘画作品中的“正确性”和“真实性”，当画面上没有我
们所熟悉的正确和真实，我们就开始质疑——这幅画在画什么？使用这套心智模式去欣赏现代艺术，常常会感到吃力，甚至沮丧。我想从心理角度来
谈一谈现代艺术是如何一步步打击我们的。或许，就能在如何一步步驾驭现代艺术方面一探究竟。现代艺术，伤了我们的自恋文学、音乐和艺术一直
以来被当作人们可以从现实生活向精神领域转折时最为敏感和重要的升华区域，就像一个在沿途中能卸下重担歇脚的地方，我们都期待这个地方是能
轻松推门而入的舒适之地。几千年来，绘画艺术的确提供了一种基本上触手可及的高度让我们的精神生活得以轻松歇脚。公元前8世纪，当古希腊
人民第一次用红色、黑色的陶土在器皿上画出简洁的植物花纹之后，绘画艺术就开始以其尊重自然的、写实的、具有装饰和记录功能等审美诉求延伸
于人们的生活中。从公元前的古希腊艺术到古罗马艺术，再到中世纪的文艺复兴，一直到19世纪中叶的现实主义、写实主义。绘画艺术一直都在忠
实对接着大众的心理诉求——对现实生活的记录、加工。直到19世纪中叶，艺术家的此类创作在技巧上达到了巅峰，以米勒为首的现实主义画家主
张用忠实于视觉形象，反映生活的本质。同时期的写实主义创始人库尔贝说：“象我所见到的那样，如实地表现我这个时代的风俗，思想和它的面貌
。拾穗者，让·弗朗索瓦·米勒(法)，1857采石工人，古斯塔夫·库尔贝（法），184919世纪中期，摄影技术和电影技术陆续诞生，此
时，画得像不像、美不美已经轮不着画家来关注了。被实用功能抛弃的画家们在彷徨探索中发现，除了为教堂画圣经装饰画，为伯爵妻子画画像，他
们原来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现代艺术开始诞生，艺术家们尝试用颜料、用笔触、用光线、用温度表达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逐渐到了19世纪末，
现代艺术家已经完全绝弃了我们所熟悉的审美路径，开始转向为渴求灵魂所进行的自我探索，他们的画作越来越抽象，越来越看不出形态和线条的关
系，甚至越来越脱离人们既定的美感。现代艺术对于大众，似乎不再是原本那种触手可及的高度，就好像人们惯常歇脚的精神家园突然间摸不到入口
。“这是要干嘛？”“不带我们玩儿了吗？”当现代艺术跳脱出千年以来带领大家一同赴美这个命题作文时，当艺术家走向完全自我的状态，执拗于
形状和颜色之外的内在精神探索时，大众却在这场现代艺术革新中遭遇了深深的自恋受损。从现代艺术诞生以来的一百多年来，这种“不带你玩儿”
的被害心态一直让大多数人对其产生本能地排斥甚至心怀愤怒。现代艺术，直逼潜意识从心理学上来看现代视觉艺术中的绘画艺术，我觉得可以分为
两大类。第一类是意识性创作，以客观再现为主的创造性作品；第二类是潜意识创作，以追求主观表达为主的创造性作品。我们刚才所说的19世纪
末之前的所有以自然主义的艺术、写实的艺术为主的创作都属于意识性创作。19世纪末，绘画艺术开始从意识性创作跨越到潜意识创作，决定这种
跨越的，除了前面所提到的摄影技术和电影技术诞生，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哲学乃至心理学发展的推动作用。19世纪中期，叔本华、尼采和弗洛伊德
的思潮开始相继渗透进绘画艺术。弗洛伊德认为潜意识是沉睡于人们心底的、是更加真实自我的反应，这些真实往往包含着我们不愿透露的信息且不
被人们的意识所触及。比如，梦就是潜意识直接的表达或者象征性的表达，梦中的内容是很多做梦者在清醒状态下会排斥和否认的一些东西。这跟艺
术有什么关系呢？弗洛伊德认为，艺术家的潜意识受压抑的程度或潜藏的程度不如普通人那么深。因为他们迫切地想将潜意识中的思想和情感表达出
来，所以他们就创作出一些作品，这些作品就像梦一样，是对潜藏愿望的一种满足。1910年，弗洛伊德利用达·芬奇的笔记作为原材料对其性取
向进行了深入研究。他认为，达·芬奇将他的性欲表达在作品中，许多未完成的作品便是一种性挫败的象征。至于达芬奇最出名的那副《蒙娜丽莎的
微笑》，弗洛伊德认为这个美丽的佛罗伦萨人的微笑迷住了达芬奇，唤起了他对生母和继母的爱恨纠葛的回忆。他在努力的用画笔来再现这个饱含了
无数爱恨纠葛的微笑，也因此成就了这件伟大的艺术作品。蒙娜丽莎的微笑，莱昂纳多·达·芬奇（意），1504这跟人们难以接受现代艺术又有
什么关系呢？弗洛伊德的回答是，艺术家一直在致力于做两件事：一是将作品表达自我的本质伪装起来，二是在审美方面为观众提供一种“前期快感
”。因为有了这样的伪装和不那么直接的快感，观众在欣赏作品时就可以做他自己的白日梦而“不会感到自责或害羞”。所以，站在达芬奇最著名的
绘画作品《岩间圣母》和《蒙娜丽莎的微笑》面前，你绝对不用担心要如何向孩子解释他从画里感受到的性取向的纠结或者浓厚的恋母情结。岩间圣
母，莱昂纳多·达·芬奇（意），1483然而，现代艺术却横空出世了。它主张放弃逻辑，放弃以经验记忆为基础的现实形象，转而追求呈现人的
深层心理世界，尝试将现实观念与本能、潜意识与梦的经验相融合——这正是现代艺术的探索方向。这一方向的意思是说，现代艺术家和观众的交互
省略了制造前期快感的步骤，渴望更加赤裸地进入表达深层内心的主题。观众在这样直接的逼视下，似乎那件有美感、有秩序的外衣顷刻间要被除去
，大部分人必然会对暴露潜意识产生一种本能的阻抗反应。最为全面追求潜意识创作理念的艺术家是大名鼎鼎的超现实主义绘画大师萨尔瓦多·达利
。达利发明了一种“偏执狂临界状态”方法，以刺激自己的创作灵感，他先在自己身上诱发幻觉，然后用绘画的形式记录下这种幻觉，创造出一种介
于现实与臆想之间的超现实境界。记忆的永恒，萨尔瓦多·达利（西），1931这幅《记忆的永恒》不少人都看到过。画中三只瘫软呈融化状的“
软表”有着非常丰富的视觉意义和心理暗示。他们挂在没有树叶被砍去枝丫的橄榄树枝上，又落在形状奇怪的物体上。既能找到现实感，却又充满幻
觉。画中的很多物体，用柔软代替了坚硬，用不正常代替了正常，给观者带来一种极大的新鲜感与陌生感。这些“软表”符号又似乎极具心理暗示
意味，观者并不能看出画家直接想表达的意义，却又能够联想到柔弱、糜烂、坍塌、死亡等各种强烈的心理意向。这或许就是潜意识创作力图带给我
们的最真实的感受——不可言说的不安、恐惧和本能的欲望。站在这样的现代艺术作品前，我们不仅找不到原本可以依赖的审美路径，还要承受内在
联想引发的出乎意料的精神状态。这正是我们对现代艺术难以招架的原因。现代艺术的鉴赏首先，尝试放弃寻找正确性和真实性的心理惯性，增加鉴
赏一副作品的心理耐受度。然后，尝试将感官仅仅作为接受信息的通道，放松自己的大脑，体会作品传递给你的心理感受。我来举一个具体的鉴赏实
例。二战后出现的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波洛克同样汲取了潜意识理论，发明了行动绘画的创作过程，他先把画布钉在地板上,然后用棍棒浇上油漆，随
着自己的走动，任油漆在画布上滴流。他说自己的创作是潜意识的冲动，“当我画画时，我不知道在画什么，只有完成以后，我才看到我画了什么。
”秋韵第30号，杰克逊·波洛克（美），1950这些留在画布上纵横交错的颜料组成的图案毫无具体形态而言，所以，不要尝试在形状和和色彩
方面寻求正确性和真实性，不要去思考它在模拟什么，而是用自己的直觉去感受一下作者想要表达的，花一点时间驻足，和作品展开一种开放的内心
交互。你得到的东西是不是正确，是不是和作者一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感受。或许，你就能捕捉到杂乱中的秩序，或者难以言表的精神价值
——律动、狂野、原始、欲望、张力、三维之外…一些只属于你的内在感受。其实，我有时非常渴望回到小孩的状态。在我常去的美术馆里，经常可
以看到一些喜爱艺术的家长带着4、5岁的孩子同来。这些孩子大部分时候会在馆里不安分地跑来跑去。偶尔，他会突然停在一副画作前，非常出神
地盯着一件作品看上一会儿。这就是孩子特有的鉴赏力，对于作品，他一定不懂，但是喜欢。这个“不懂”本身就是一种状态，一种原始的富含力比多的状态。看着这样专注凝神的一个孩子，我会非常嫉妒他能够享受如此地专注和如此纯粹的喜欢。我了解到有些幼儿园的绘画教育体系正在做这样的尝试：小班学习波洛克，中班学习毕加索，大班才进入传统的绘画技能训练。很多小朋友一旦跳出了传统美术教育的定式思维，把画画当成了自我表达的工具，反而形成了开放又独特的美学鉴赏基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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