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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战奇法
2018-02-07 | 阅:  转:  |  分享 
  
(一)计战



【原文】

凡用兵之道,以计为首。未战之时,先料将之贤愚,敌之强弱,兵之众寡,地之险易,粮之虚实。计料已审,然后出兵,无有不胜。法曰:“料敌制胜,计险阨远近,上将之道也。”

汉末,刘先主在新野,三往求计于诸葛亮。亮曰:“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辅,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阜国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览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治;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帅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先主曰:“善。”后果如其计。

【浅说】

《计战》是《百战奇法》的首篇,它取义于《孙子兵法;计篇》,从战略的高度着重阐述了研究和谋划战争的重要性,揭示了“以计为首”乃是用兵的根本法则。这里的“计”与下文的“计料”义同,是分析、判断情况的意思。它认为,与敌交战之前,首先要分析研究敌我双方将帅指挥才能的优劣,敌方力量的强弱,兵员的多少,地形险要还是平坦,粮食缺乏还是充足。只有对上述诸多情况分析、判断清楚,然后再出兵,就没有不胜利的。

战争是敌对双方在一定客观条件下,运用主观指导的一种以武力解决胜负的斗争活动。战争双方的任何一方,要想战胜对方,必须首先分析和研究敌我双方的各方面情况,并依据这种客观实际,制定出正确的军事部署。只有使主观指导与客观实际相符合,才能较多地打胜仗,而较少地打败仗。可见,熟识和掌握敌我双方各方面情况,是制定正确的军事部署和取得作战胜利的根本前提。本篇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并且揭示了“用兵之道,以计为首”的道理,这是十分可贵的思想。

东汉末年,诸葛亮与刘备讨论天下大势的“隆中对”,是古代战略研究史上的突出典型。诸葛亮依据对曹、刘、吴以及刘表、刘璋诸方的政治、军事、经济、地理等条件的精辟分析,为刘备制定了“联吴抗曹”的总战略。为实现这一战略计划,提出首先要向薄弱的方向发展,夺取荆、益二州以建立基地,安抚西南各族,联合孙权,整顿内政,加强实力;尔后待条件成熟时,从荆、益两路北伐曹操,夺取中原,统一中国。这是一个比较符合客观实际的既稳健又有进取精神的战略计划。后来刘备正是根据这个战略计划、建立了蜀汉政权,成为三国时期三足鼎立者之一。



(二)谋战



【原文】

凡敌始有谋,我从而攻之,使彼计衰而屈服。法曰:“上兵伐谋。”

春秋时,晋平公欲伐齐,使范昭往观齐国之政。齐景公觞之。酒酣,范昭请君之樽酌.公曰:“寡人之樽进客。”范昭已饮,晏子彻樽,更为酌。范昭佯醉,不悦而起舞,谓太师曰:“能为我奏成周之乐乎?吾为舞之。”太师曰:“瞑臣不习。”范昭出。景公曰:“晋,大国也。来观吾政,今子怒大国之使者,将奈何?”晏子曰:“范昭非陋于礼者,且欲惭吾国,臣故不从也。”太师曰:“夫成周之乐,天子之乐也,惟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而欲舞天子之乐,臣故不为也。”范昭归报晋平公曰:“齐未可伐,臣欲辱其君,晏子知之;臣欲犯其礼,太师识之。”仲尼〔闻之〕曰:“不越樽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晏子之谓也。”

【浅说】

本篇主要阐述以谋胜敌的战略思想。它认为,当敌人开始图谋向我发动进攻的时候,就要针对它的企图加以破坏,使其谋划失败而向我屈服。

这里所引的“上兵伐谋”,出自《孙子兵法;谋攻篇》,意思是,指导战争的上策是挫败敌人的战略谋划。即以自己的谋略打破敌人的战略企图,把战争消灭在萌芽状态,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全胜”目的。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说不以兵力直接与敌人交战而又能战胜敌人。这是孙子对战争所希图达到的理想目标。但是,必须看到,“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有条件的,只有在力量处于优势,势态非常有利,并且主观指导符合客观实际的条件下,才有可能达到这一理想目标。如果忽视客观条件,片面强调“谋战”而否定“兵战”,则必然陷入不切实际的唯心主义泥淖之中,而给自己带来不应有的损失。这是不可不加注意的。

春秋时期,晋平公准备进攻齐国,派范昭往观齐国政情。齐相晏婴在宴饮之间挫败了范昭的多次挑衅,从而阻止了晋国即将对齐国发动的一场战争。晋国之所以打消进攻齐国的念头,这固然是由于晏婴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计谋挫败晋使挑衅的结果,但也不能不看到,齐国自桓公创立的霸主地位,虽然到了景公时期已经失去,但齐国仍不失为中原大国之一。晋平公要进攻齐国,对此不能不有所顾忌。这也正是他首先派人往观齐国政情,尔后决定是否发动进攻的根本原因。



(三)间战



【原文】

凡欲征伐,先用间谍,觇敌之众寡、虚实、动静,然后兴师,则大功可立,战无不胜。法曰:“无所不用间也

周将韦叔裕,字孝宽,以德行守镇玉壁。孝宽善于扰御,能得人心,所遣间谍入齐(者,皆为尽力。亦有齐人得孝宽金货者,遥通书疏。故齐动静,朝廷皆知之。齐相斛律光,字明月,贤而有勇,孝宽深忌之。参军曲严颇知卜筮,谓孝宽曰:“来年东朝必大相杀戮。”孝宽因令严作谣歌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百升,斛也。又言:“高山不推自,槲木不扶自立。”令谍人多赍此文,遗之于邺。祖孝征与光有隙,既闻更润色之,明月卒以此诛。周武帝闻光死,赦其境内,后大举兵,遂灭齐。

【浅说】

本篇从战略的高度着重阐述了使用间谍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问题。它认为,凡要进攻敌人,首先要派遣谍报人员进行战略侦察,在了解了敌人的兵力多少,力量强弱,军队动静后,再出兵进攻,就没有不打胜仗的。

战争的历史表明,要战胜敌人,必须做到“知彼”,弄清敌情;要真正做到“知彼”,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进行敌情侦察,而最有效的手段则莫过于使用间谍。本篇主张通过间谍侦察敌情,这在古今战争中都有普遍重要的意义。

北朝时期,北周大将韦孝宽就是以善用间谍而著称于世的。在北周与北齐的对抗中,他采取派谍入齐或收买齐人为谍等办法,不仅随时掌握了北齐的动静,而且离间了齐后主与齐相斛律光的关系,诱使齐唐主杀害了“贤而有勇”的斛律光,为北周出兵灭亡北齐扫清了障碍。

四)选战



【原文】

凡与敌战,须要选栋勇将、锐卒,使为先锋,一则壮其志,一则挫敌威。法曰:“兵无选锋曰北。”

建安十二,袁尚、熙奔上谷郡〔引〕乌桓数入塞为害。曹操征之。夏五月,至无终;秋七月,大水,傍海道路不通。田畴请为乡导,公从之,率兵出卢龙塞,水潦,道不通,乃堑山堙谷五百余里,经白檀(,历平刚、鲜卑庭,东陷柳城。未至二百里,虏方知之。尚、熙与蹋顿、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16)单于能臣抵之等将数万骑逆军。八月,登白狼山,卒与虏遇,众甚盛。公辎重在后,被甲者少,左右皆惧。公登高,望虏阵不整,乃纵兵击之,使张辽为先锋,虏众大溃,斩蹋顿及名王以下,胡、汉降者二十余万口。

【浅说】

本篇主要阐述选拔和编组先锋部队在作战中的重要作用。它认为,凡与敌人作战,都必须挑选精兵猛将编组成先锋部队,这样,一方面可以长我军志气,一方面可以灭敌人威风。

本篇所引“兵无选锋曰北”,出自《孙子兵法;地形篇》。所谓“选锋”,就是由选拔和训练出来的精兵猛将组成的先锋队;“北”者,败也。意思是,打仗不选择精锐部队作先锋打头阵,就要失败。战争,就其全过程来说,是由一系列战役战斗组成的。首战的胜负,关系和影响整个战局。而先锋队又是首战的主要担当者。因此,挑选什么样的将领和部队充当先锋队,直接关系到首战的成败。历代兵家之所以都十分重视“选锋”问题,这是很有道理的。

三国时期的曹操便是一个善用“选锋”的著名军事家。汉献帝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曹操率军进讨乌桓,当时正值夏季洪水泛滥,道路不通,乃凿山开路五百余里。当部队进至白狼山时,与乌桓兵突然相遇。由于对方兵多,已方“被甲者少”,曹操部下普遍产生畏惧情绪。这时,曹操针对自己部队情况,立即选派勇敢善战的大将张辽为先锋,乘“虏阵不整”之隙,纵兵击之,结果大败乌桓军,斩其首领蹋顿及名王多人,收降胡、汉军民二十余万人。此战,曹操在作战指导上的成功之处,就在于:一是能适时选派得力战将率领精兵作先锋打头阵,这对提高部队士气起了重要作用;二是能正确选择进攻时机,乘“虏阵不整”之隙,立即发起猛烈攻击,结果收到“乱而取之”的作战效果。

(五)步战



【原文】

凡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陵、险阻、林木而战则胜。若遇平易之道,须用拒马枪为方阵,步兵在内。马军、步兵中分为驻队、战队。驻队守阵,战队出战;战队守阵,驻队出战。敌攻我一面,则我两哨出兵,从旁以掩之;敌攻我两面,我分兵从后以捣之;敌攻我四面,我为圆阵,分兵四出以奋击之。敌若败走,以骑兵追之,步兵随其后,乃必胜之方。法曰:“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陵、险阻,如无险阻,令我士卒为行马、蒺藜。”

《五代史》:晋将周德威为卢龙节度使,恃勇不修边备,遂失榆关之险。契丹每刍牧于营、平之间,陷新州,德威复取不克,奔归幽州。契丹围之二百日,城中危困。李嗣源闻之,约李存审步骑七万,会于易州救之,乃自易州北行,逾大房岭,循涧而东。嗣源以养子从珂将三千骑为先锋,进至山口,契丹以万骑遮其前,将士失色;嗣源以百骑先进,免胄(扬鞭,胡语谓契丹曰:“汝无故犯我疆场,晋王命我将百万骑众,直抵西楼,灭汝种族。”因跃马奋挝,三入其阵,斩契丹酋长一人。后军齐进,契丹兵却,晋兵始得出。李存审命步兵伐木为鹿角阵,人持一枝以成寨。契丹环寨而过,寨中发万弩齐射之,流矢蔽日,契丹人马死伤塞路。将至幽州,契丹列阵待之。存审命步兵阵于后,戒勿先动,令羸兵曳柴、燃草而进,烟尘蔽天,契丹莫测其多少;因鼓入战,存审乃趋后阵,起而乘之,契丹大败,席卷其众自北山口遁去,俘斩万计,遂解幽州之围。

【浅说】

本篇主要阐述步兵作战应注意利用地形地物和从敌情实际出发,不同情况采取不同战法的问题。其论点主要是:一是步兵对车、骑兵作战时,必须依托丘陵、险要或林木丛生的有利地形;如在开阔地作战,须用“拒马枪”等障碍物列成方阵,区分部署,轮流战守。二是对于进攻之敌,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战法。三是对于败退之敌,及时组织追歼。

从实际情况出发,采取相应的战守之策,这是古今作战必须遵循的重要军事原则。本篇所论:有险要地形时要充分利用,无险要地形时要设置障碍物。对于从一面向我进攻之敌,“我两哨出兵,从旁以掩之”;对于从两面进攻之敌,“我分兵从后以捣之”;对于四面向我进攻之敌,则“分兵四出”还击。敌人败退时,则奋力追歼之,等等。这些都体现了从实际出发,不同敌情、地形,采取不同战法这一重要军事原则。这是很可贵的。

五代时期,晋(后唐前身)将周德威,由于恃勇轻敌被契丹兵围困于幽州,竟长达二百余日不得解脱。后得李嗣源、李存审等率兵援助,击败契丹兵,遂解幽州之围晋兵取胜的原因,固然是因兵力增强、将士勇敢,而李存审在作战指挥上能够根据敌情、地形,灵活用兵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先是“命步兵伐木为鹿角阵”,并“发万弩齐射之”,以阻塞契丹兵前进之路;尔后,命步兵列于阵后,以“羸兵曳柴、燃草”,施放烟尘,使“契丹莫测其多少”,乘敌迷惑狐疑之际,挥军直驱契丹后阵,一举而败之。

(六)骑战



【原文】

凡骑兵与步兵战者,若遇山林、险阻、陂泽之地,疾行急去,是必败之地,勿得与战。欲战者,须得平易之地,进退无碍,战则必胜。法曰:“易地则用骑。”

《五代史》:唐庄宗救赵,与梁军相拒于柏乡五里,营于野河北。晋兵少,梁将王景仁所将兵虽多,而精锐者亦少。晋军望之色动。周德威勉其众曰:“此汴、宋佣贩耳。”退而告之。庄宗曰:“吾提孤兵出千里,利在速战,今不乘势而急击之,使敌知我众寡,则计无所施矣。”德威曰:“不然,赵人皆(长于)守城而不能野战;吾之取胜,利在骑兵,平原旷野,骑兵之所长也。今吾军于河上,迫近营门,非吾用长之地也。”庄宗不悦,退卧帐中,诸将无敢入见者。德威乃谓监军张承业曰:“王怒老将不速战者,非怯也。且吾兵少而临贼营门,所恃者一水隔耳。使梁得舟筏渡河,吾无类矣。不如退军邑,诱敌出营,扰而劳之,可以策胜也。”承业入言曰:“德威老将知兵,愿无忽其言。”庄宗遽起曰:“吾方思之尔。”已而,德威获梁游兵,问景仁何为?曰:“治舟数百,将以为浮梁。”德威乃与俱见。庄宗笑曰:“果如公所料。”乃退军邑。德威乃遣骑三百扣梁营挑战,自以劲兵三千继之。景仁怒,悉以其军出,与德威转斗数十里,至于南,两军皆阵。粱军横亘六、七里。庄宗策马登高望而喜曰:“平原浅草,可前可却,真吾制胜之地也。”乃使人告德威曰:“吾当与战。”德威谏曰:“梁军轻出而远来,与吾转战,其来既速,必不暇赍粮糗;纵其能赍,有不暇食,不及日午,人马饥渴,其军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至申时,梁军中尘起,德威鼓噪而进,梁军大败。

【浅说】

本篇主要阐述骑兵作战利用地形应注意掌握的原则。它认为,骑兵对步兵作战时,应避开山林、险要或沼泽的地形,因为这些地方不利于骑兵机动,容易打败仗,而要与敌作战,就要选择平坦开阔之地,这对骑兵的前进、后退都无妨碍,作战一定能胜利。

战争的历史表明,任何兵种作战都要受一定的地形条件的制约。骑兵是古代作战中一种机动力最强、突击力最猛的兵种。但是,只有在开阔平坦的地形条件下,才能充分发挥骑兵快速机动、猛烈突击的威力。而山林、险要及沼泽地形,却是妨害骑兵作战能力充分发挥的天然障碍。本篇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并且着重阐述了地形条件对兵种作战的重要性,这是难能可贵的。

五代后梁开平四年(公元910年),晋(后唐)与后梁的柏乡之战,是双方争夺河北的一次关键性作战。当时,从兵力对比看,梁军优于晋军,但作战结果却是晋胜梁败。晋军所以能以少胜多,其作战指导的成功是主要原因。梁将王景仁率兵八万(据《旧五代史》载)扎营于柏乡附近的野河之北,企图以优势兵力与晋军决战,一举而占领赵地。晋将周德威识破梁军的企图后,及时说服晋王李存勖放弃过早与敌决战的打算,并根据敌情、地形的实际,采取了主动后撤、诱敌歼灭的方针,诱使梁军脱离营垒之后,充分发挥骑兵快速机动作战的威力,一举击败梁军于旷野运动之中,创造了古代骑兵作战利用有利地形而获胜的典型战例。

七)舟战



【原文】

凡与敌战于江湖之间,必有舟楫(1),须居上风、上流。上风者,顺风,用火以焚之;上流者,随势,使战舰以冲之,则战无不胜。法曰:“欲战者,无迎水流。”(2)春秋,吴子(3)伐楚(4)。楚令尹(5)卜战,不吉。司马子鱼(6)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遂战,吴师败绩。

【注释】

(1)舟楫:楫,划船的桨。舟楫,即船只。

(2)语出《孙子兵法•行军篇》,但原文为:“欲战者,无附于水而迎客,视生处高,无迎水流,此处水上之军也。”意思是,久果打算与敌决战,就不要靠近水边列阵迎敌;在江河地带扎营,要居高向阳,不要面迎水流居于下游,这是在江河地带行军作战的原则。

(3)吴子:即春秋时吴国公子光,亦即后来指使专诸刺杀吴王僚而自立为君的吴王阖闾。吴子伐楚是在周景王二十年(公元前525年),本战例出自《左传•昭公十七年》,又见《史记•吴太伯世家第一》。

(4)楚:古国名,西周时立国于荆山一带,后扩展疆域,西北至武关(今陕西商南西北),东南至昭关(今安徽含山北),北至今河南南阳,南到洞庭湖以南,成为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之一。公元前223年为秦国所灭。

(5)令尹:官名。春秋战国时期楚国所设,为楚之最高官职,掌军政大权。这里是指阳丐,亦即楚公子子瑕。

(6)司马子鱼:司马,官名。西周始置。主管军政和军赋。春秋、战国时仍沿用未变。子鱼,即楚公子鲂。

【浅说】

本篇主要阐述江河湖泊水上作战如何利用风势、水势等自然条件问题。它认为,凡与敌人在水上作战,必须依靠舰船,并且要选择上风上流之处。因为,位于上风,可以利用风势纵火焚烧敌人;占据上流,可用战舰乘流而下冲击敌人。

战争总是在一定的空间进行的,因而自然地理条件对作战双方不能不起着某种影响作用。本篇所论“舟战”问题,实际是讲水上作战如何正确利用自然地理条件的问题。在武器装备不发达的古代,利用风势、水流等自然条件,以达成作战的胜利,是十分自然而又有道理的。

周景王二十年(公元前525年),吴楚长岸(在今安徽当涂西南三十里的东、西梁山夹江处)之战,是春秋时期的一次江上水师作战。当时,吴国公子光率军进攻楚国,双方相持于长岸。楚国令尹阳丐用占卜预测胜败,认为不利于交战。但司马子鱼却反驳说:“我军地处上游,为什么不吉利?”于是,楚国水军乘流而下猛冲吴军,一战而败之,并虏获吴国先王乘坐的一条名叫“余皇”的大船。楚军的获胜,说明了正确地利用自然地理条件,是战争指导者不可不加注意的问题。

八)车战



【原文】

凡与步、骑战于平原旷野,必须用偏箱、鹿角车(1)为方阵,以战则胜。所谓一则治力,一则前拒,一则整束部伍也。法曰:“广地则用军车。”(2)

晋粱州(3)刺史(4)杨欣失羌戎(5)之和,为虏所没。河西断绝,帝(6)每有西顾之忧,临朝而叹曰:“谁能为我通凉州讨此虏者乎?”朝臣莫对。司马督马隆(7)进曰:“陛下若能任臣,臣能平之。”帝曰:“若能灭贼,何为不任,顾卿方略如何耳!”隆曰:“陛下若能任臣,当听臣自任。”帝曰:“云何?”对曰(8):“臣请募勇士三千人,无问所从来,率之鼓行而西,禀陛下威德,丑类何足灭者!”帝许之,乃以隆为武威太守(9)。隆募腰开弩三十六钧(10),立标拣试(11),自旦至日中,得三千五百人。隆曰:“足矣。”隆于是率其众西渡温水(12),虏木机能(13)等以众万骑,或乘险以遏隆前、或设伏以截隆后。隆依八阵图(14)作偏箱车,地广用鹿角车,路狭则为木屋(15)施于车上,且战且前,弓矢所及,应弦而倒。转战千里,杀伤以千数。隆到武威,虏大人猝跋韩且万能(16)等率万分众归,隆前后诛杀及降附者数万。又率善戎没骨能等与木机能等战,斩之,凉州遂平。

【浅说】

本篇主要阐述战车在作战中的作用。它认为,凡与敌步、骑兵交战于平原旷野,要用偏箱车或鹿角车布列成方阵,其作用:一是可以增强部队战斗力,二是可以阻挡敌人冲击;三是可以整饬和约束队伍。

恩格斯曾经指出:“在军事史上,战车比武装骑手的出现早得多”。我国古代也是如此。根据历史记载,车作为一种作战装备,在我国至迟在商周时代已是比较普遍的了。但从战国以后,由于社会生产的发展,武器装备的进步,战场条件的变化,这种只利于在平原旷野地区行动的车兵,逐渐为步、骑兵所代替;战车亦由主要用于冲锋陷阵的进攻性装备,变为运输辎重或作为防御作战的障碍物了。本篇正是从防御障碍物的角度,阐述了偏箱车、鹿角车在作战中的作用。这与战国以前所讲到的战车和车战,是有明显不同的。

西晋咸宁五年(公元279年),武威太守马隆率军进攻羌兵的凉州之战,就是以偏箱车、鹿角车列阵战胜羌兵的一个战例。当时,晋兵只有三千五百人,羌兵则有万余人,几乎三倍于晋兵,并且利用有利地形,对晋兵实施前堵后截。面对此种形势,马隆一方面充分发挥晋兵的勇敢精神,一方面制作偏箱车,设鹿角车阵,“且战且前,弓矢所及,应弦而倒”,终于取得了作战的胜利。

(九)信战



【原文】

凡与敌战,士卒蹈万死一生之地,而无悔惧之心者,皆信令使然也。上好信以任诚,则下用情而无疑,故战无不胜。法曰:“信则不欺。”(1)

三国魏明帝(2)自征蜀,归长安(3),遣司马懿(4)督张郃(5)诸军,雍、凉(6)劲卒三十万(7),潜军密进,窥向剑阁(8)。蜀相诸葛亮时在祁山(9),旌旗利器,守在险要,十二更下,在者八万(10)。时魏军始阵,幡兵(11)适交,参佐咸以贼众强盛(12),非力不制(13),宜权仃下兵一月,以并声势。亮曰:“吾统武行师,以大信为本,‘得原失信’(14),古人所惜;去者速装以待期,妻子鹄立(15)而计日,虽临征难,义所不废。”皆催令去。于是,去者皆悦,愿留一战;住者奋勇,思致死命。相谓曰:“诸葛公之恩,死犹未报也,”临战之日,莫不拔剑争先,以一当十,杀张郃,却司马懿,一战大克,信之由也。

【浅说】

本篇主要阐述以“信”治军原则的重要意义。它认为,在对敌作战中,士卒之所以能够舍生忘死地去杀敌,都是由于平时将帅以“信”带兵的结果。只要将帅平时做到信而不欺,并且推心置腹地对待士卒,那么,士卒就会衷心地服从指挥而不怀疑。这样,打起仗来,就没有不胜利的。

本篇所引“信则不欺”,出自《六韬•龙韬•论将第十九》,意思是讲信用的人,就不会欺骗。将帅乃是辅国之栋材,选任什么样的将帅统兵,直接关系到战争的胜负和国家的兴亡。因此,历来兵家都十分重视选任将帅的条件。《六韬》就提出为将者的“五材”问题,认为只有具备“勇、智、仁、信、忠”五种美德的人,才堪任将帅之职。可见,信而不欺,是为将帅者所必备的条件之一。只有做到信而不欺,即行赏罚,讲究信用;严纪律,不徇私情,才能取得广大士卒的拥护,才能上下一心,团结对敌。

本篇所引战例,出自《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裴松之注引“郭冲五事”。引文之后有裴松之按语:“亮前出祁山,魏明帝身至长安耳,此年不复自来。且亮大军在关、陇,魏人何由得越亮径向剑阁?亮既在战场,本无久住之规,而方休兵还蜀,皆非经通之言。孙盛、习凿齿搜求异同,罔有所遗,而并不载冲言,知其乖刺多矣。”裴松之对此战例的真实性提出的质疑是有道理的。但总观诸葛亮一生统军作战的实践,以信为治军之本,恐怕也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百战奇法》的成书时代和作者



《百战奇法》是中国古代分条论述作战原则和战法的兵书。现有明刻本存世,分前、后二集,共十卷。每集五卷,每卷十战,合为百战,故名之日《百战奇法》。

《百战奇法》是一部在我国兵学发展史上,对后世颇有影响的古代重要兵书。可是,长期以来,它并不为人们所熟知,而其被更名后的《百战奇略》,却在社会上广为流传。早在六十年代初,有的军内单位即曾根据清咸丰年间的《百战奇略》抄写本,加以整理刊印,作为内部学习之用。1982年10月,长春市古籍书店则公开出版发行,广销各地。随着该书刊行的不断扩大,接触和研究它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但是,对于该书原名是否就叫《百战奇略》,它成书于什么时代,作者是谁,它与《百战奇法》又是怎样的关系等问题,这些并不为广大读者所真正了解。上述无论是内部刊本,还是公开发行本,都认定《百战奇略》一书为明代刘基(字伯温)所著。1983年1月,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军事成语》一书,在解释某些“成语”(计有十条之多)的“语源”时,也把《百战奇略》一书的作者,说成是明代的刘伯温。事实果真如此吗?我们认为,在探讨《百战奇法》一书所包蕴的军事思想之前,首先搞清其成书时代、作者以及它与《百战奇略》的关系等问题,无疑是十分必要的。

1.关于《百战奇法》的著录情况

我们从查阅的大量古代版本书目中发现,目前公开出版发行的《百战奇略》,书名原为《百战奇法》。最早著录此书的,是明正统六年(1441年)少师兵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的《文渊阁书目》。是书卷十四“兵法”类载称:“百战奇法一部一册阙”。其后,又有嘉靖间进士、国子监司业晁《宝文堂书目》卷下“兵法”类载有《百战奇法》;御史周弘祖的《古今书刻》上编,记载当时杨州府所刊书籍中也有《百战奇法》一书,可见此书在明代刊刻流传之广。明万历年间,翰林院修撰焦所著《国史经籍志》卷四下“子部”载称:“百战奇法十卷”;藏书家徐的《红雨楼书目》卷三“子部•兵类”则载称:“百战奇法二卷”。以上明代各书目所载《百战奇法》的卷数虽有不同,但书名皆一,没有出现过《百战奇略》书名,并且所有著录均未载明其成书时代和作者。到了清代,著录《百战奇法》的版本书目比明代更多了,诸如顺治间进士、翰林院编修傅维鳞的《明书经籍志》;康熙间纂修官黄虞稷的《千顷堂书目》,钱曾的《虞山钱遵王藏书目录汇编》,进士、刑部尚书徐乾学的《传是楼书目》,乾隆间沈复粲的《鸣野山房书目》;光绪间进士、翰林院编修缪荃孙的《艺风堂藏书记》,等等。以上清代各书目多数载称:“百战奇法十卷”,但都没有载明其成书时代和作者,也没有出现过《百战奇略》的书名。只是在《百战奇法》被人改名为《百战奇略》以后,才在晚清的个别书目中发现有著录《百战奇略》的。这个问题将留待后面详细考证。

2•关于《百战奇法》的成书时代

《百战奇法》成书于什么时代?史载其说不一。明代茅元仪在其成书于天启元年(1621年)的《武备志》中,明确指出《百战奇法)为宋代作品;但清代倪灿在其《补辽金元艺文志》中,却把此书列为元代著作。

《百战奇法》究竟是宋代作品,还是元代作品?目前虽未查出宋、元刊本以为确证,但经考证分析,我们认为,茅说较倪说更为可信。主要理由是:

其一、茅元仪是明代著名藏书家茅坤之孙,其祖父茅坤乃嘉靖进士,官至广西兵备金事,平生不仅“藏书甚富”而且“雅好谈兵”。茅元仪本人长期生活于军旅之中,谙于用兵方略,崇祯间曾辅佐兵部尚书孙承宗军务,官至副总兵。家庭的影响和本人的经历,使茅元仪有可能接触并注意搜集更多古代兵书。他所编著的《武备志》,广采历代有关军事书籍多达二千余种,而辑成二百四十卷、约二百余万字的巨著。他在该书第十九卷《战略考》的按语中,明确指出:“宋有《百战奇法》,继有《百将传》、《续百将传》、《史略战宗》,近有《诸史将略》、《运筹纲目》、《决胜纲目》。”又说:“吾汇辑诸家,本之正稗二史,以为战略考”。茅元仪这里所

:列之各兵书,经查,除《史略战宗》未见著录外,余皆为宋、明作品。由此可以推断,茅元仪所称“宋有《百战奇法》”一说,当有所本。据南宋著名藏书家晁公武的《郡斋读书志)和著名学者王应麟《玉海》记载,《百将传》为宋代张预所撰。清人吴浔源考证认为,张预是北宋东光县(今河北东光)人。他在光绪十四年(1888年)刊印的《东光县志》卷八中记载:“张预当宋何朝?不见史籍。然以意度之,断为北宋时人无疑。何也?因见辽、金之必为大患,故陈百将略以讽示廷臣。及南渡后,却天下无可挽回,遂隐以终世,此则其心迹时势可窥于微者。”吴浔源这里所说的辽、金同时构成北宋的严重边患,当在金已建国、辽尚未灭亡之时,亦即北宋徽宗政和五年至宣和七年(1115—1125年)之间。由此可见,张预的《百将传》当成书于宋徽宗朝。而《百战奇法》被列于《百将传》之前,无疑更是北宋的作品了。又据《百战奇法》所引古代兵法“多出孙武子、武经七书”的实际情况,似可进一步推断,《百战奇法》的成书时间,可能在北宋神宗朝颂定《武经七书》为武学教本之后,至宋徽宗朝这几十年间。

其二、视《百战奇法》为宋代作品,不独茅元仪一人,乃是明人的普遍看法。目前,已经查到《百战奇法》的最早版本,是明弘治十七年(1504年)西安马思进刊本,还有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金陵唐富春刊本。这两种版本的《百战奇法》不仅内容完全相同,而且均是作为《武经总要》附刻本刊行于世,称之为《武经总要百战奇法》。我们知道,《武经总要》是北宋仁宗朝天章阁待制曾公亮、端明殿学士丁度等奉诏编纂,并由宋仁宗亲自作序的官修兵书。明人收《百战奇法》为《武经总要》附刻本刊行,显然是把《百战奇法》一书作为宋代作品对待的。这一点恰好是茅说的一个有力佐证。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由骠骑将军、南京右府都督金事王鸣鹤编辑,而于翌年刊行的《登坛必究》一书中,收录了《百战奇法》的前五十战法,排在北宋哲宗朝秘书省正字兼国史院编修官秦观的《兵法》一文之后,与其一起以《百战》为篇名,作为《登坛必究》第二十卷的内容之一。王鸣鹤为什么只收录了《百战奇法》的前五十战法?这可能是由于他当时只搜集到该书前集的缘故。这一点,我们虽然不得其详,但有一点却是十分明显的,他之所以把《百战奇法》放在宋人著作之后一起刊印,这与马思进、唐富春将《百战奇法》附在宋著《武经总要》之后刊行,具有同样的含义。

其三、明崇祯九年(1636年)刊行的兵法丛书《韬略世法》,全文收录了《百战奇法》,且以《新编百战百胜合法引证》为篇名列为该丛书之第七种,卷端题为:宋谢枋得编辑,明汪淇参订。谢枋得是南宋诗人,宋理宗宝四年(1256年),与文天祥同科中进士,曾为考官,后又任江东提刑、江西招谕使等职。既然《百战奇法》曾为谢枋得所编辑过,那么,该书是宋代作品就肯定无疑了。这就进一步证实了茅元仪“宋有《百战奇法》”一说的可信性。明人邹复在为《韬略世法》中的《百战奇法》所作序中,明确指出:《百战奇法》“未详作者姓氏,自《计战》至《忘战》,凡有百篇,俱自《武经七书》中流出,……殆宋人手笔,张预、戴溪之流亚也。”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百战奇法》确系宋代著作,南宋谢枋得虽曾编辑刊行过此书,但他并非原始作者。明人邹复认为是象北宋张预一类人物所作。这说明,《百战奇法》早在谢枋得之前已刊行于世了,大约成书于北宋未年,当无多大问题。

其四、从《百战奇法》的内容看,书中所引证的九十九个战例,均为五代以前各朝代的。其中:春秋十二例,战国七例,秦三例,两汉三十例,三国十例,两晋十例,南北朝九例,隋三例,唐十一例,五代四例。宋代和宋代以后的战例一个也没有。如果说《百战奇法》是元代或明代作品,那么,宋代战例不会一个不选。我们知道,宋王朝自赵匡胤陈桥兵变代周建宋之始,至南宋为元所灭为止,在长达三百二十余年间,战争频繁不断,战争类型多样,有北宋初期的统一战争,有与辽、金之间的民族战争,还有农民起义战争,等等,可供后人借鉴的战争战例不少。然而,《百战奇法》一书竟未引证一例。这一事实本身,不也正好说明它是成书于宋代吗?

其五、清人倪灿将《百战奇法》列于元艺文志中,并不意味着《百战奇法》就是元代著作,只是说明在元代刊行的军事著作中有《百战奇法》一书而已。应当承认,倪灿之所以把《百战奇法》列于元艺文志中,并非毫不根据,这很可能是他曾看到过元代刊本的《百战奇法》。他在《补辽金元艺文志》(元代部分)中是这样记载的:“百战奇法十卷,以下不知撰人”,其下又列《行军须知》等七部“不知撰人”的兵书。倪灿的这段记载,除明确指出了《百战奇法》的卷数和不详作者之外,并没有说明此书成于什么时代。我们认为,元代刊本的书并不等于就是元代作品,这正象明代刊本的《百战奇法》并非明代作品一样。此种情形,在历代版本书目中,是常见不鲜的普遍现象。如果说生活在清康熙年间的倪灿有可能看到过元代刊本的《百战奇法》的话,那么,早于倪灿约半个多世纪的明天启年间的茅元仪曾看到过宋代刊本的《百战奇法》,也是安全可能的。因此,不能因为清人倪灿把《百战奇法》列于元艺文志中,就可否定明人茅元仪“宋有《百战奇法》”一说的真实性和可信性。

3.关于《百战奇法》与《百战奇略》

的关系及其作者问题

清威丰三年(1853年),曾在道光朝任过礼部祠祭司主事的满人麟桂刊印《水陆攻守战略秘书七种》(以下简称《七种》)时,《百战奇法》已被更名为《百战奇略》而列为《七种》之一种,并署明朝刘伯温作。麟桂在《七种》的序言中说,他是根据名叫“澼道人”者所刊的《七种》,再次“用活字版印之”。查“澼道人”所刊之《七种》①,目前我们所能看到的仅是手抄本。“澼道人”者不见史籍,其真实姓名、里籍及其刊刻《七种》的具体时间,均不可考,虽然如此,但从《七种》中的《塞外行军指掌》和《天下沿海形势录》内容看,前者涉及到清康熙年间平定准噶尔贵族叛乱的问题,后者是有关我国清代沿海和台湾的兵要地志之事。而《天下沿海形势录》本是《海国闻见录》②的一部分,其成书年代为清雍正八年(1730年),作者为浙江提督陈伦炯。由此可以断定,“澼道人”刊刻《七种》的时间,当在清雍正八年以后至道光朝以前,《百战奇法》被更名为《百战奇略》,大约也是在这个期间。麟桂再次刊行《七种》时,在其为《百战奇略》的“题词”中,明确指出:“此书题刘伯温作,盖亦托名。”我们认为,麟桂对《百战奇略》作者问题的质疑,是有道理的。因为:

第一、“澼道人”本《百战奇略》与明代马思进、唐富春本《百战奇法》相较,从每战篇目到具体内容,从每条战法的论述到所援引的战争战例,除个别字句略有差异外,几乎完全相同。显然,两书是一书,前者是后者的更名而已。我们在前面考查《百战奇法》一书的著录情况时,曾列举了大量明、清版本书目,均未发现有载明其作者姓氏的。早在明弘治十七年(1504)年,陕西布政使司左参政李赞在为西安马思进刊行《百战奇法》所作序中,就明确指出:“书亡作者姓氏”;崇帧问,邹复也指出:此书“未详作者姓氏”。到了清康熙间,倪灿在其《补辽金元艺文志》中,再次明确指出《百战奇法》不知撰人”。可是,经“澼道人”刊刻《七种》之时,《百战奇法》不但已被更名为《百战奇略》,而且竟署“明诚意伯刘基著”。显而易见,这是后人所擅改和妄加。何人所为?虽然不得而知,但我们认为,自谓“余家旧藏秘书七种”,且第一次“付梓以公天下”的“澼道人”,恐怕首先不能摆脱这种嫌疑的。

第二、《百战奇略》一名除见于《七种》一书外,我们从大量明、清版本书目中,查到著录此书的,仅有晚清藏书家丁丙之子丁立中所辑《八千卷楼书目》一种。是书卷十“子部;兵家类”载称:“百战奇略一卷,明刘基撰,抄本”。此外还有一九三三年刊行的《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图书总目》,也有同样的记载。一九六二年上海图书馆编印的《中国丛书综录》则载称:“刘伯温先生百战奇略”,这大概是因袭道人本:水陆战守攻略方本秘书七种》的说法。经查,八千卷楼所藏的抄本《百战奇略》(现存南京图书馆善本室),从其内容看,它无论与明马思进本《百战奇法》,还是与清“澼道人”本《百战奇略》相较,都基本相同。但在个别问题上已有较大改动,包括战法论述和战例援引的改动。例如,《百战奇法》的《合战》本无战例原文,仅在篇目下注云:“后说与此同”。根据麟桂本《百战奇略;合成》篇目的注释,所谓“后说与此同”,意思是说,后面的《怒战》的战例与《合战》战例相同,即为汉光武帝建武四年(公元28年)汉将王霸、马武攻打拒守垂惠(今安徽蒙城西北)的反汉势力周建。但是,八千卷楼藏本《百战奇略》之《合战》的战例,却是明神宗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明将杨镐进攻后金(清朝前身)的萨尔浒之战。刘伯温是元末明初人,死于明洪武八年(1375年)。因此,他根本不可能在自己的著作中,选录自己死后二百四十四年的战争战例。这有力说明,署刘伯温作《百战奇略》,显系后人所擅加。第三、经查,刘基一生并无直接论兵的军事著作传世。刘基,浙江青田人,元末进士。曾任江浙儒学副提举、行省元帅府都事等职。后因反对元廷招抚方国珍而被革职还乡。在全国掀起反元起义斗争推动下,他于元至正二十年(1360年)应聘赴应天(今南京)辅佐朱元璋,先后灭陈友谅,执张士诚,降方国珍,北伐中原,遂成帝业。明王朝建立后,朱元璋论功行赏,遂封刘基为诚意伯,官至御史中丞、弘文馆学士。据《明史;刘基传》载称:“基博通经史,于书无不窥,尤精象纬之学。西蜀赵天泽沦江左人物,首称基,以为诸葛孔明俦也。”对于这样一个既有功于明朝的开国元勋,又被时人誉为可与诸葛亮相祷俪的著名人物,如著有《百战奇略》或其它直接论兵的军事著作,定会明载于史籍。然而,无论正史,还是其它记载刘基事迹的传记、年谱、地方志等,均未披露他有什么军事论著传世。“道人”刊刻的《水陆战守攻略方术秘书七种》中的第一种《诸葛武侯兵法心要》,虽称之为刘基所纂辑,但清人麟桂认为,此亦系“出于依托”。

根据以上考证分析,可以断定,《百战奇法》是北宋末叶作品,其原始作者已不可考;《百战奇略》乃是《百战奇法》一书的更名,署刘伯温作《百战奇略》,实出于清人之伪托。

“千古人豪”刘伯温



刘基(公元1311—1375年),字伯温,浙江青田(今浙江文成县)人。他是明朝的开国元勋,官至御史中丞兼太史令,授弘文馆学士,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资善大夫、上护军,封诚意伯:正德九年又加赠太师,谥文成,诏书称其“慷慨有志,刚毅多谋,学为帝师,才称王佐”,誉为“渡江策士无双,开国文臣第一”。他是我国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军事谋略家、文学家、思想家,同时也象姜太公、诸葛亮一样,以其超凡绝伦的智谋、卓尔不群的人格,而为人们千秋传颂,其形象不断被神化,成了智慧的化身、崇拜的偶象,在广大民众中具有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为不朽。”刘伯温之所以被称为“千古人豪”,正是由于他是一位品学兼优,才通文武,立德立功、立言兼备的“三不朽”式的伟人,这在中国历史上可以说是不多见的。

刘基自幼聪颖,凡诸子百家、兵法战策、天文地理、阴阳卜筮之书,无所不读,怀王佐之才,抱济世之志,以天下为已任。元朝至顺四年(1333年)中进士,深得揭斯、赵天泽等的赏识和器重,称为“魏征之流,而英特过之,将来济时器也”、“诸葛孔明之俦”。踏上仕途后,久沉下僚,郁郁不得志,曾三次辞官,一次被罢职,但始终不改其浩然正气,目击时艰,心忧天下;刚正不阿,廉洁而有惠政,表现了一种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士林高风”。

辞宫归隐之后,他写下了名著《郁离子》,不仅阐明了自己的哲学思想和社会政治历史观,而且借寓言的形式,揭露了元末政治的黑暗,表明了自己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的志向,提出了救时之政、治国之术,“以待王者之兴”。果然,朱元璋请他出山,又有了实现抱负、施智展才的机遇,在明朝削平群雄、平定天下、开国立政的过程中,他运筹帷幄,竭忠尽智,而且始终保持清正廉直,秉公执法,不计名利,顾全大局的高风亮节,“辞封爵而不贪大之功,终身显荣而私产无寸”;而且功成之后,急流勇退,在六十一岁时辞官归隐,闭门谢客,安享清贫,以棋酒诗文自娱。凡此种种,充分表现了一个封建士人的良好人格和品德,体现了传统儒家的理想境界。

此为“立德”。

作为大明开国元勋,刘伯温以知天命之年重新出山,毅然加入了朱元璋的反元队伍,顺应历史的潮流,辅佐朱元璋在群雄角逐中纵横捭阖,节节胜利,完成了统一大业,并奠定了明朝的开国基础。在大约十年的时间中,刘伯温的功绩主要在统一天下和开国立政两个方面。

在平定天下、实现统一的事业中,刘伯温充分表现了一个军事谋略家、开国军师的卓越才能和胆识。他出山之初,各地义军的反元浪潮席卷全国,元朝统治正如大厦将倾,日薄西山,但各地义军也都割据一方,形成群雄逐鹿的局面。攻克南京,占据江淮的朱元璋,置江南行中书省,称吴国公,仍然奉小明王韩林儿为君,用其龙凤年号,在岁首朝拜小明王御座行礼时,刘伯温坚持不拜,并借机劝说朱元璋上应人命、王气,立下雄心壮志,勇敢地承担起统一天下、建立帝业的使命。接着,又为他制定统一全国的战略决策:先灭陈友谅,后定张士诚,然后分兵北向中原,混一宇内。历史证明,朱元璋正是采纳了这一战略思想,才一步步由小到大,“遂成帝业”。除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战略部署,在许多重大战事中,刘伯温还亲临其境,龙韬虎略,战术奇变,“遇急难,勇气奋发,计画立定,人莫能测”。如激战翻阳湖,大破陈友谅,平定处州之乱等,均得其奇谋而胜,“占有考祥明有征验,运筹划计动中机宜”,为大明王朝的开创建立了丰功伟绩。

在开国立政方面,刘伯温也是朱元璋“任以心”的谋士和助手,太祖“每召基,辄屏人密语移时,基亦自谓不世之遇,知无不言。”早在开国之前,他就受命卜地扩建南京城;后又制定《戊申大统历》,确定历法;制定律令,建立法律制度和立国规模;又奏行军卫法,建立卫所军事行政制度;开国初任御史大夫,整肃纪纲,严惩贪枉,刚正廉直,待“国威已立”之后,则要“为政宽猛如循环”,劝朱元璋修德省刑,济以宽大,体现了以严立政,以宽守之,宽猛相济的指导思想。此外,他还参与了明初诸如确定丞相人选、立国方针等重大决策,充分表现了一个政治家的卓识和风范。

此乃“立功”。

正如古今许多论者所言,历代的佐命元勋,象汉朝的张良、唐朝的房玄龄、宋朝的赵普等等,很少有象刘伯温这样才兼文武,既“树开国之勋业”,又有传世之文章,兼有军事家、政治家、文学家、思想家的称誉的。正如明初学者徐一夔在《郁离子序》中所说:“公学足以探三才之奥,识足以达万物之情,气足以夺三军之师,以是自许,卓然立于天地之间,不知自视与古之豪杰何如也。”

刘基博学多识,著作等身,涉猎我国传统文化的各个领域,如对文学、哲学、历史、地理、天文历算、军事学、医学等等,都有专门的研究,提出了许多精见,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就文学而言,他被称为明初三大作家之一、明初文坛的旗手,而且是有明一代唯一的在诗文、诗歌两方面都取得成就的作家。其诗独标高烙、规模韩杜,一改元代纤华丽的风气,“故超然独胜,允为一代之冠”。“所为文章,气昌而奇,与宋濂并为一代之宗。”而且提出了“文以理为主,而以气掳之”,“有裨于世教”等进步的文学主张。传世的《诚意伯文集》,收有《覆甄集》、《写情集》、《犁眉公集》、《郁离子》等,他不愧为一代文学家。

就思想而言,其著作中也表现出朴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以及辩证法思想,同时也具有进步社会的政治思想、经济思想、军事思想等等,不愧为一个较著名的思想家。

此其“立言”。

纵观中国几千年历史,能够象刘伯温这样兼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伟人,不说罕见其匹,至少也可谓风毛麟角,“千古人豪”的称誉,是当之无愧的。当然,刘伯温之所以会有如此巨大的历史影响,尤其是在社会民众中拥有广泛的崇拜者,统治者对其形象的神化、民间传说的玄化以及文学艺术作品的喧染也是重要的因素,以致于把这位历史伟人变成了能呼风唤雨、未卜先知、透彻天机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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