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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读过几年小学的大作家
2018-02-19 | 阅:  转:  |  分享 
  
榜样的成长故事





只读过几年小学的大作家







20岁青年,只读过几年小学连标点符号都不知道就从乡下跑进北京城大学,他能当上作家吗?能当上大作家吗?

还有三天就要过新年了,这个男孩才来到人世间。好在母亲在军营里长大,又读过书,在他4岁以后就教他认字读书。6岁时候的六月里,湘西的日夜总在人的高热中,他和弟弟都出了疹子,不能躺下睡觉又不能抱大人只好用竹席两兄弟卷,日夜竖立在屋中阴凉处,另外又预备好两具小棺木。

兄弟俩命大活了下来,但他从此瘦成了猴儿精。

他不愿受顽固老塾师的虐待,不能忍受那狭窄天地的没意思,就跟同街比邻的坏小子,用草标各自把装书的篮子作下记号,悄悄放到土地庙的神像背后,空手跑到小县城外边去,钻进高可及身的禾林里,捕捉禾穗上的蚱蜢,根本不在意烈日烧烤肩背,耳中只听到各处蚱蜢振翅的声音,全个心思只顾去追逐那种绿色黄色跳跃灵便的小生物,直到得来的东西尽够一顿午餐了,才到河边去将它们洗净,拾些干草枯枝,用野火来烧烤,把那些东西当饭吃。

直到这些小生物完全吃尽后,大家于是脱光了身子,用大石压着衣裤,各自从悬崖高处向河水中跃去。就这样泡在河水里,一直到晚才回家去挨一顿不可避免的痛打。

有时正在野外玩着,忽然下起雨来,大的雨点夹着吓人的霹雳同时来到,只好逃去躲避,大雨一时不能停止,我必一面望着河面的水泡,或树枝上反光的叶片,想起许多事情——所捉的鱼逃了,所有的衣湿了,河面溜走的水蛇,钉固在大腿上的蚂蟥,碾房里的母黄狗,挂在转动不已大水车上的起花人肠子因为雨,制止了我身体的活动,心中便把一切看见的经过的皆记忆温习起来了。

兄弟姊妹中只有他一个人上了私塾,大清早,出了家门就把鞋脱下拿到手上,赤脚上学去。一路上他会细细地看带了脚钌的犯人去挖土;敲打杀人处砍下的污秽的头颅;看杀牛,看得那杀牛的手续同牛内脏的位置不久也就被我完全弄清楚了;看织竹席的铺子;看铁匠铺,日子一多,关于任何一件铁器的制造程序我也不会弄错了

因为逃学常被罚跪一根香,或关进空房子里,不许哭不许吃饭,到头来总是悄悄吃下姐姐偷来的东西房子里再冷,来去老鼠再多,也顾不得,一会儿就睡着了。

虽然他不用心读书,但是许多书只要临时读个十遍八遍,背诵时居然也能琅琅上口,一字不遗。他以为读书太容易,把不认识的字记记那不算什么希奇,他想知道的希奇是,为什么骡子推磨时得把眼睛遮上?为什么刀得烧红时在盐水里一淬方能坚硬?为什么?

我生活中充满了疑问,都得我自己去寻找解答。

我要知道的太多,所知道的又太少,有时便有点发愁。就为了这些白日里太野,各处去看,各处去听,还各处去闻,死蛇的气味,腐草的气味,屠户身上的气味,烧碗处土窑被雨以后放出的气味,要我说来虽当时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要我辨别却十分容易。蝙蝠的声音,一只黄牛当屠户把刀剌进它喉中时叹息的声音,藏在田塍土穴中大黄喉蛇的鸣声,黑暗中鱼在水面拨剌的微声,全因为到耳边时分量不同,我也记得那么清清楚楚。因此回到家里时,夜间我便做出希奇古怪的梦。经常是梦向天上飞去,一直到金光闪烁中,终于大叫而醒。

他喜欢游泳,星期天会在河里泡一整天,泅一阵水摸一会鱼,把鱼用枯枝在河滩上烧来当点心。后来上了新式小学,依旧结伙逃学去逛苗乡场集,遇到谁家亲长给块肥狗肉,大家会平分了蘸些盐水吃掉。即使不曾碰到一位慷慨的亲戚,来回的路上有无数人家的桃树李树,无数的桃树李树上自然有无数的桃子李子;黄泥田里红萝卜大得如小猪头;还有野生樱桃、甜滋滋的地枇杷;茶油树上茶莓长,长年四季都可以随意采吃。即或任何东西没得吃,我们还是十分高兴,就为的是乡场里那一派空气、一声音、一颜色,以及在每一处每一项生意中人身上发出的那一股臭味,就够使我们感到满意,我们用各样官能吃了那么多东西,即使不再用口来吃喝也很够了。这样玩一次,就只一次,也似乎比读半年书还有益处。若把一本好书同这种好地方尽我拣选一种,直到如今,我还觉得不必看这本弄虚作伪千篇一律用文字写成的小书,却应当去读那本色香俱备内容充实用人事写成的大书。

刚刚13岁,他受了将近一年预备兵的训练,虽然身体自幼营养不良脆弱瘦小,但这训练,使得他性格上永远保持了坚实军人的风味,不管作什么总去作,不大关心成败得失。军人出身的爸爸,把祖父做军官时那份过去的光荣,用许多甜甜的故事输入到他那荒唐顽皮的小脑子里。体魄不甚健实的我,全得爸爸给我那份启发,使我在任何困难情形中总不气馁,任何得意生活中总不自骄,比给我任何数目的财产,也似乎更贵重难得。

14岁稍多一点(正是现在念初中的年龄吧),他背着差不多有自己大小的衣服包,当天就走60里路,又坐了两天的船,去外地当兵,睡硬板子床,甚至睡过方桌、长条板凳、露天的稻草堆,吃粗糙陈久的米饭。

此后五六年间,跟随部队清乡剿匪、移防调动,辗转于湘川边境和沅水流域,细细看遍了周遭的人和事,目睹了几十几百几千的平民被屠杀,经历了出入地狱般的沉重与辛酸。

他当过班长,做过上士、司书、书记,发愤坐住硬板凳练过毛笔字,读过一些书。到后来我能在桌边一坐下来就是8个钟头,把我生活中所知道所想到的事情写出,不明白什么叫作疲倦,这份耐力与习惯,都出于我那做书记的命运。

在他那个年纪里,他在部队也算有了不错的职位和收入,但他觉得自己见到的知道的太少,必须去看看让自己耳目一新的世界。他痴呆地想了整整4天,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好坏我总有一天得死去,多见几个新鲜日头,多过几个新鲜的桥,在一些危险中使尽最后一点力气,咽下最后一口气,比较在这儿病死或无意中为流弹打死,似乎应当有意思些。

他挟上简单的行李,乘火车走了19天,在北京前门车站下车,看见了从没见过如此高大的前门城楼时,他这个乡下人吓坏了。在一家小客店的簿子上,他提笔郑重其事地写下了:

沈从文年二十岁学生湖南凤凰县人

那时他只读过几年小学,连标点符号都不知道,报考燕京大学,一问三不知,得个零,连两元钱报名费都给退了回来,后来只好北京大学做不注册的旁听生。他没有任何收入,连饭都吃不饱,有一顿无一顿是常事。幸好,家乡的那份生活了他,军队的生活了他,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丧气灰心,学会了总给它个不在意。

郁达夫在北京大学教授统计学不得不向郁达夫求援信写道,我在十三岁以前就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过去的六年,我只是这里那里的流浪。我坐在这不可收拾的命运之舟上,竟想不出办法去找一个一年以上的固定生活。我成了一张小而无根的浮萍,风是如何吹——风的去处,便是我的去处。湖南,四川,到处飘,我如今又飘到这死沉沉的沙漠北京了。一个陌生少年,在这茫茫人海中,更何处去寻找同情与爱?

外下着大雪,屋里没有炉子,他身上只穿两件单衣,腿上裹着破棉被,两手已经冻肿,鼻子血流不止,流到纸上在军队得过热病40天险些死去,从此经常流鼻血他坐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写他的小说。

郁达夫拿着他的信推开门,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话时牙关打战,浑身发抖。郁达夫慌忙解下脖颈上的羊毛围巾,给他披到身上,请他出去吃上一顿饱饭,给了他几块钱(现在的几十块钱),郁达夫走后他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郁达夫就此写了一篇《给一位文学青年的公开状》今天的风沙实在太大了,中午吃饭之后,我因为还要去教书,所以没有许多工夫和你谈天。我坐在车上,一路的向北走去,沙石飞进了我的眼睛,一直到午后四点钟止,我的眼睛四周的红圈,还没有退尽。恐怕同学们见了要笑我,所以于上课堂之先,我从高窗口在日光大风里把一双眼睛曝晒了许多时。我今天上你那公寓来看了你那一副样子,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现在我想趁着这大家已经睡寂了的几点钟功夫,把我要说的话,写一点在纸上。

平素不认识的可怜的朋友,或是写信来,或是亲自上我这里来的,很多很多,我因为想报答两位也是我素不认识而对于我却有十二分的同情过的朋友的厚恩起见,总尽我的力量帮助他们。可是我的力量太薄弱了,可怜的朋友太多了,所以结果近来弄得我自家连一条棉裤也没有。这几天来天气变得很冷,我老想买一件外套,但始终没有买成。

郁达夫公开状发表在《晨报副镌》上,在青年中引起强烈共鸣。此后,他成了郁达夫家里的常客。

他日以继夜地写作和学习。22岁发表第一篇习作,24岁出版第一部小说散文集,但是评论家认为他,我们若把茅盾的《春蚕》、《林家铺子》,丁玲的《法网》、《水》,鲁迅的《风波》、《祝福》、《阿Q正传》等篇,和沈从文的作品并读,便可辨出写作工力的差异来。这就是说茅盾等人的作品好像一股电气震撼读者的心灵,沈从文的作品,则轻飘飘地抓不着我们的痒处。

可是,到了1928年,北大文学院院长胡适就聘用他到北大教小说写作。没有上过大学的他,看见大学的课堂里坐满了大学生,那么多年轻的眼睛齐刷刷盯住他,他不由红了脸,怎么也讲不出话来,不得不在黑板上写下五个字:请等五分钟。

我明白搞文学创作不是件容易事,必须把习作年限放长一些,用锲而不舍的精神,长远从试探中取得经验,才有可能慢慢得到应有发展。所以前一时期的写作,只当一般习作看待,在数量上虽不少,却在被别人否定之前,自己早已否定了。直到接近30年代,手中一支笔,才开始能较有计划用到我熟悉的人事上,文字逐渐运用得比较准确自然。叙事抒情虽稍稍见出点新意,但距离我希望达到的目标还很远很远。

到了30年代,美国记者斯诺问鲁迅,自1917年新文学运动以来,中国涌现出来的最优秀的作家有哪些?鲁迅先生说,沈从文是可以与茅盾、丁玲等作家并列的优秀作家之一。

1949年以前,沈从文写下了70多部小说散文集,其中短篇小说200篇,主要作品都是描写自己家乡的人和生活。西方文学界曾有人提名他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法国一些大学将他的作品列为必修课。1949年以后,由于政治原因,他改行做了文物研究专家。

当代作家汪曾祺说他,一个只读过小学的人,竟成了一个大作家,而且积累了那么多的学问,真是一个奇迹。





我读一本小书同时又读一本大书

《从文自传:我上许多课仍然不放下那一本大书1933年秋天沈从文新婚之后,邀请巴金来北平府右街达子营家里作客。29岁的巴金在沈家小客厅的书桌上写完一部长篇小说。沈从文呢,每天上班主编《大公报》文艺副刊,下了班搬张小桌子,就在小院儿的树荫下写小说,不到七万字,写了半年。这篇小说就是《边城》,国内外公认的沈从文的优秀代表作也是被国内争议最多、指责最多的小说。

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宁可将可作小说的材料缩成Sketch速写,决不将Sketch速写材料拉成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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