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粪

拾粪拾粪是一项古老的伙计，没人考证这一劳动起源于何时，兴起于何人，我想大概应该从人类进入农耕社会以后就有了吧。过去在农村，不管什么地方，都会碰到拾粪的老头，肩上背一只背筐，手持粪叉或粪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遇到粪便会停下来，用手中的铲子或叉子将其铲到筐内。印象最深的是我的祖父，从我记事起，每次出门，他都是粪筐粪叉不离手，直到去世前一个多月，还外出拾粪。农村人不讨厌粪便，甚至喜欢粪便，原因很简单，因为粪是肥料。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没有大便臭，哪有五谷香。为了大地的丰收，也为了能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农民就得想法解决肥料问题。那时化肥极少，而且要花钱，农家肥不花钱而且肥效好，所以就成了老百姓的首选。过去的农民哪怕是大便顶了门，也要忍着把它带回家，拉在自家的茅坑里，要不然就会被斥之为“吃家饭，拉野屎”。解放以后，对肥料的重视更是提到了空前的高度，五六十年代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墙上写着“肥是农家宝，庄稼离不了”，“多积肥，多打粮”，“春天粪满筐，秋天粮满仓”之类的大字标语。农业八字宪法“土、肥、水、种、密、保、管、工”中更是把“肥”放在第二位，放在了对粮食丰收举足轻重的位置。当时的猪、狗都是散养，满街乱跑，随地拉尿，再加上生产用的牛马，产生的粪便不在少数。那些一落在田间、道路以及沟沟坎坎、房前屋后、草丛树林等地方的各种粪便，都是上等的肥料，是老百姓眼里的宝。挎上粪筐，场头路边转一圈，拾上一篮半筐人畜粪便，沤到粪池里，既积了肥，又清洁了环境，还捎带着锻炼了身体，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在农村长大的人，几乎都有过拾粪的经历，对一个七八岁到十三四岁的孩子来讲，拾粪，与放羊、打草、拾柴禾一样，是最常见的活儿，没有人认为它有多脏，更没有谁以此为耻。后来知青下乡插队，不管男女，也都背起粪筐拾粪，生产队还会根据知青的表现，对拾粪积极分子进行表扬。拾粪属于撞大运，没法计划，碰到就拾，碰不到拉倒。冬天的早晨，银霜铺地，打开门，放眼望去，房前屋后、乡间小道，随处可见带着棉帽、裹着头巾背着粪筐的拾粪人。拾粪人神情专注，就像昨天丢了个钱包，今天起大早来找似的，见到一堆粪便，那高兴劲儿绝不亚于乞丐发现了金元宝。捡拾最多的还是猪粪和狗粪。拾狗粪要选择在傍晚或清晨的时候，且时间要拿捏得特别精确。去的早了，没有；去的晚了，就会让别人抢了先。大多捡拾过狗粪的人，都有过上当受骗的经历。有时，远远地看见一只狗蹲在地上，眼睛顿时一亮，可到跟前一瞧，只有一泡狗尿。原因是母狗大小便的姿势完全一样，所以极易受骗，所以也就有了“母狗子尿尿——诳拾大粪的”这句妇孺皆知的歇后语。虽然粪源紧张，但农村人一直沿袭着淳朴的乡风，一堆粪便，被一个人看到了，而又没有随身携带的粪筐，只要用木棍沿粪便划一个圆圈，便证明这粪已经有人占下，别人即使看到，也不会捡拾。自从化肥普及后，原本是主要肥料的粪便一度被人们所忽视，再加之农村实行了规模养殖，街头很难看到猪狗之类的动物，拾粪这一活计也就逐渐绝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