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河畔的枪声》之二十佳节前夕
新春佳节及将来临，古城一片繁忙景象。四面八方的百姓兴奋地进城置办年货，他们要过好解放后的第一个春节。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人们见了熟人、朋友互相问候，大家的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
在测字摊边，邱先生正在给司务长兼炊事员的杜大贵写家书，写完后，他两又摆开了龙门阵，“杜老哥，人生苦短，前途难料。说能算未来富贵，那是哄人的。人这辈子各有各的活法，只要开心就对了。你说呢，杜老哥？”
“对头！邱先生说的有道理，佩服，佩服！”杜大贵买了菜叫人挑走，便和邱先生在这儿吹大牛。他没啥文化，老婆、小女在老家农村务农，儿子转业在临县的公安局工作。为了写信、念信，他与邱先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杜大贵心直口快，看到的，想到的不找个人摆出来好像心里不舒服。如此这般，旁敲侧击，邱先生不露痕迹地了解到不少解委会的事情。然而，杜大贵一点也没察觉，反而觉得邱先生是个天上晓得一半，地上全知的高人。他想：自己能和他交上朋友，那也是一种缘分。他沾沾自喜，吹了一阵牛后，慢慢迈着八字步吸着叶子烟，吞云吐雾地向解委会的伙食团去了。
在离解委会不远的县政府办公室里，萧书记正在和几位干部商量怎样配合驻军做好节日的安保工作。萧书记语重心长地说：“同志们，节日来临对我们有很大的压力。虽然广大老百姓逐渐信任、支持我们，但是，我们一定要让老百姓过一个既热闹又安全的春节！”
“萧书记，我们听你的安排！”余二嫂说。
“哎，不能说听我的。三个臭皮匠当个诸葛亮，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干脆，我们定个方案与黄副营长和钟连长再协商共同执行要得不？”
“要得！就这样办！”何杰、易老八、李金福、余二嫂和李幺姑等人点头表示同意。
“萧书记，我觉得最近出现的一些事情不大正常。”何杰若有所思地说：“你看征粮队遭土匪准确埋伏袭击，北上粮车又遭大批土匪拦截，险些出大问题。莫非我们有内鬼，不然，土匪的消息有这样及时、准确？”
“对头！何大队说得有道理，我也有同感。我们立即与黄副营长、钟连长和公安局的同志马上商议，但不能打草惊蛇。”萧书记喝了口茶心想：唉，不晓得祁林的情况咋样了？磨盘山的情报一次也没送出来，小祁，你可别出啥事哦！
会后，萧书记、何杰去了解委会的办公室，其他人陆续出了大门回了家，有些人去了招待所。
在我党英明政策的感召下，那些反动道会人员见大势已去，丢掉了观望、等待的念头。他们很多人已下定决心，在工作队和家属的陪同下陆续来到公安局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他们有一观道的会员871人，主要骨干36人；红灯教752人，骨干28人；白莲教645人，骨干21人。当然，也有一些人员不知去向，但那些反动组织已解散、瓦解，各地农村逐渐恢复了平静。
青龙前山，谢偏颈命令各岗哨的兄弟严密注视山下的动静，如有异常立马来报。他还叫崔癞子带人把那些抢上山的农民和两个伤好了的征粮队员押去修工事挖隐蔽洞。在聚义厅外，那些卫队除了站岗的还有游动哨。厅内，谢偏颈和师爷嚼着花生米喝酒聊天，“师爷，我们与共党结了粱子，以后的日子咋整？”
“大哥，我们是骑虎难下啰！以前我们基本上和官府是井水不犯河水，还有点来往。自从来了那凶神，情况就变了。她虽然给你封了个司令，给了些甜头。唉！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我们遭得甩，成了她的炮灰，替她们卖命得罪了共产党，被她耍啰！”
“哼！我也这样认为，傻呼呼的成了瓜娃子了。硬是乌龟遭牛踩一脚，痛在心里不好说。啥子反攻大陆，早在做哪样？八百万军队有老美扎起都整不过人家，我看他们是在做黄梁美梦！”
“就是就是！大哥说对了。”陆师爷心里明白，这人喜怒无常，顺毛子，顺着他啥事都好说，连内裤都可以给你穿，如反来，他有办法收拾你，你怎么死的都不晓得。所以，山上的弟兄只要顺着他，他还是很讲义气的。
“特派员到！”门外一喽啰大喊。
“来了就请嘛！”谢偏颈喝了一杯酒斜眼说。他心里烦，要不是她显摆，三弟和那些弟兄不会被共党收拾。
“司令！你两还在喝酒呀？”特派员和七妹扭着屁股进了大厅，皮笑肉不笑地说。
“嘿嘿！老子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说不定哪天就喝不成了呢！”谢偏颈红着双睛，打着酒嗝慢慢说。
“司令不必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据可靠消息，目前，美国盟军已在南韩仁川登陆，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打响。在大陆，共产党接了个烂摊子，顾头顾不了尾，搞得很狼狈。天助党国，我们的大部队就要反攻了，到时你们就是有功之臣，升官发财的日子不远了！”
“但愿如此！特派员有啥事请吩咐？”他不想马上翻脸，反正与共党搞僵了，目前她利用我，我还可以利用她，到时混不走再说。
“我嘛，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给你明说，我是来商讨节日的重要行动，请你定夺大事的！”特派员少了些往日的威风，有点平静地说道。
“啥子？你不要我们弟兄们过节了？可怜，我那些走了的弟兄们，我对不起他们的在天之灵啊！”谢偏颈捶胸顿足，抬头叹息。
“司令，别冲动，别泄气。这帐嘛，应该算在共党头上。司令，报告你一个好消息，三天后，台湾又要来一次空投。上峰命令我们趁共党节日不防，城内部队不多，调动各路英雄豪杰去古城过个热闹年，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好好制定个周密计划。告辞！”特派员和七妹高傲的走出了聚义厅。
特派员走后，谢偏颈有点拿不定主意。他拍拍脑袋，摸了摸下巴问师爷，“老兄，你看我们咋办？”
陆师爷捋了下山羊胡，晃了晃脑壳慢条斯理说：“以山人看，我们可以虚张声势，悄悄留一手。我想，上次抓的那两个征粮队的不能杀，还要医好伤，转移到一个特派员不知的地方，好吃好喝招待，以后有用。看目前的形势，我们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你说呢？”
“要得！你狡猾狡猾的，就按你说的办。我们也学学磨盘山严胖子的招数，他龟儿子硬是个人精，莫非有高人指点不成？”
“老大，人家是有高人指点，看得远些。不过，听说磨盘山也去了国民党的搅屎棍，没这个娘们搅得凶，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不说了，过去的事后悔也没用，听天由命吧！”谢偏颈说完打了个哈欠。
陆师爷见了忙回答，“好！听大哥的。我到后山去看看，你休息。”
出了聚义厅，陆师爷习惯地拿着羽毛扇慢慢去了后山。他想：本来是要过个清净节日，看来不行了。有了那搅屎棍，老大的生意多半会赔没赚头。此事，又不好明说，老大是个喜怒无常的人，由他去折腾吧。
在山高林密的后山，这里的鸟儿更多，到处都有说不出名的鸟啼声。从林间的空隙看天空，只有那么一块像幻影的蓝天，有几朵白云，还有一条长长的鱼鳞云慢慢随风而去。经验告诉他，这种长条怪形云的出现，说明来年要天旱。他想，自己要是天上的那片白云该有多好。飘得高，飘得远，能看多少人间事啊！他摇摇头，为这幼稚的想法感到好笑。
在木屋，陆小云带了个小队守后山。他是师爷的远房侄儿，有点小聪明。看见师爷前来，两个喽啰忙敬礼问好。小云听见赶忙跑出木屋，笑嘻嘻地迎上去，“哎呀！师爷老辈子，你老来啦！有啥吩咐，请进屋说，请！”
陆师爷进了两间简陋的木屋，“没吩咐就不能来啦？我来打望，顺便看看你小子偷懒没有。你要明白，这里虽然是悬崖后山，千万不能麻痹大意，岗哨必须到位，晓得不？”
“是！师爷老辈子。”小云敬了个滑稽的军礼，小声嘀咕说：“百丈悬崖，我不信，共军还能飞上来？”
“你呀！没见过世面，共军的能人多的是。听说那个侦察连的钟连长会轻功，能飞檐走壁，枪法也准得很。据眼线说，他是邻县的人，家里开了个粉条小作坊，小时去庙里当了几年俗家弟子，学到一些真功夫。后来，他又去成都当学徒，歪打正着成了共产党的人。你，你小子好自为之。我走了，去那高处看看。”
听了师爷的话，小云心里打了个冷颤。师爷出了门，他忙喊，“师爷老辈子，你慢去，我不送你了！”转身回屋，他又和几个弟兄玩起了牌九。在后山，这里是一个有点好耍的哨所。小云带着这十多人除了轮流站岗、巡逻，没什么事干。所以，他们有空就会打点小牌，吹吹壳子，其他事懒得管，也管不了。听了老辈子的话，小云有点后悔来到青龙山。他在家里是老幺，有人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他就是父母溺爱过了头的幺儿，从小做正事不行，干点歪门邪道的事很有兴趣。在他们湾里，他是出了名的捣蛋鬼，人家地里的瓜菜，长得正在开花、挂果之时，他见没人时会溜去把根轻轻拔松，没两天就叶蔫菜死；别人家的鸡，他会抓住，用线拴一颗鞭炮点燃放开；有的人出去忘记锁门，他悄悄溜进去给人家的泡菜坛丢进两坨猪粪。这样的坏事他干一次老汉就打他一次，就这样干了打，打了又干。有一次，他玩火把人家踩的草树烧了惹下大祸，没办法，他立即逃之夭夭。在外流浪了几天，他饿得眼冒金星，昏倒在青龙场外。这时，遇巧陆师爷带了两个兄弟从场里出来，看见倒在路边的邋遢小子，他有点于心不忍，蹲下摸了摸手腕上的脉搏，想了想，马上叫随从喂了点田边缺口的水，又摸了个锅盔嚼碎喂下去。没一会儿，小云就慢慢醒了。小云的记性好，他认出了救命恩人是他的远房老辈子。然后，他跪在地上求老辈子收留他上了山。唉，往事不堪回首，陆小云心里感慨万千。
离开烂龙陆小云的岗哨木屋，师爷回头看了一眼便慢慢走了。他习惯一人行动，这样清净，便于独立思考。他在一块青石上坐下，从身上的篼里摸出几颗炒黄豆慢慢嚼起来。这是他唯一的一种嗜好，觉得嚼起来特别香，有味道，只是屁多，有时忍不住难免被人取笑。当然，只有谢偏颈才会取笑他，其他人是不敢乱说的。他认为屁多对肠胃有好处，比那些抽叶子烟的好多了。抽叶子烟毒气吸进人体的肺部伤害大，不是好事，再加上浓痰多，好些人见了心里烦得很。坐了一阵，他起身上了山。咕咕咕，叽叽叽！树上的鸟儿不断蹦跳、嘶鸣。他喘着粗气慢慢爬上了东北方向的一高岗，在一颗古柏下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磨盘山。由于距离太远，他只能看到云飘雾绕下的模糊情景，其他的好像隐藏在梦幻之中。此时，他心里有些遗憾，好想变只鸟儿飞过去看看。他心想：磨盘山啊！磨盘山，你有何方高人在指点，晚上给我托个梦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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