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張衡《同聲歌》及荷蘭漢學家高羅佩之譯文及其他
上傳書齋：瀟湘館112
何世強
HoSaiKeung
提要：荷蘭漢學家高羅佩於1951年著《秘戲圖考》，在此書中即提漢?張衡之《同聲歌》並作英譯。高羅佩引述《同聲歌》於其著作中因彼認為此詩涉及“房中術”，而“房中術”乃《秘戲圖考》之主要內容。本文主要談及《同聲歌》所涉及之相關問題。
關鍵詞：張衡、同聲歌、高羅佩、RobertHansvanGulik、秘戲圖考、秘書十種、玉臺新詠、素女、天老、徐陵、答周處士書、弄玉、孟光
第1節高羅佩之《秘戲圖考》與張衡《同聲歌》
張衡（78年－139年）﹝漢章帝建初三年至漢順帝永和四年﹞，字平子，南陽西鄂﹝即今河南省南陽市南召縣﹞人，東漢士大夫、文學家、天文學家、地理學家、數學家。官至太史令、侍中、尚書。張衡曾發明地動儀和指南車，並創渾天說。張衡亦為漢賦四大家之一，其著名之賦作為《西京賦》、《東京賦》、《南都賦》、《思玄賦》、《歸田賦》，此等賦作均見於《文選》。至於詩作，張衡以四首《四愁詩》﹝見《文選?卷二十九?詩己?雜詩上》及本文提及之《同聲歌》著名。
荷蘭漢學家高羅佩﹝荷蘭文：RobertHansvanGulik，1910年8月9日至1967年9月24日﹞於1951年著《秘戲圖考》，在其文中即提及張衡之《同聲歌》。
RobertHansvanGulik之漢名為高羅佩，男性。效中國之古人有字有號，其字為笑忘，號芝台、別名“吟月庵主”。高羅佩乃荷蘭外交官、翻譯家、小說家。
高羅佩之中國文學造詣極深，有多種著作，於1951年著《秘戲圖考》，編輯《秘書十種》及重印《花營錦陣》。該三冊書在日本東京出版，只印刷五十套，分贈與各地大學或圖書館。
本文主要談及張衡之《同聲歌》，高羅佩之英譯見之於《秘戲圖考》一書。高羅佩引述《同聲歌》於其著作中因彼認為此詩涉及“房中術”，而“房中術”乃《秘戲圖考》之主要內容。
第2節張衡《同聲歌》及高羅佩之英譯
以下為《同聲歌》原文：
邂逅承際會，偶得充後房。情好新交接，恐慄若探湯。
不才勉自竭，賤妾職所當。綢繆主中饋，奉禮助蒸嘗。
思為莞蒻席，在下蔽匡床。願為羅衾幬，在上衛風霜。
洒掃清枕席，鞮芬以狄香。重戶結金扃，高下華鐙光。
衣解巾粉御，列圖陳枕張。素女為我師，儀態盈萬方。
眾夫所希見，天老教軒皇。樂莫斯夜樂，沒齒焉可忘。
高羅佩之譯文如下：
Epithalamium
Havingobtainedthegoodopportunityofmeetingyou,
Ihavenowenteredyourwomen’squarters.
Althoughmylovehankersafterourfirstunion,
Iamfearfulasthoughabouttotouchboilingwater.
IhavenotalentsbutIshallexhaustmyabilities,
Soastoacquitmyselfofaconsort’sduties:
Ishalltakegoodcareinsupervisingtheproviant,
AndreverentlyIshallassistastheancestralsacrifices.
InmythoughtIlongtobechangedintoyourbedmat,
Soastoactasacoverforyoursquarecouch.
Iwishtobechangedintoasilkencoverletandcanopy,
Soastoprotectyoufromdraughtsandcold.
Ihavesweptcleanthepillowandthebedmat,
AndIhavefilledtheburnerswithrareincense.
Letusnowlockthedoubledoorwithitsgoldenlock,
Andlightthelamptofillourroomwithitsbrilliance.
Ishedmyrobesandremovemypaintandpowder,
Androlloutthepicturescrollbythesideofthepillow.
ThePlainGirlIshalltakeasmyinstructress,
Sothatwecanpracticeallthevariegatedpostures,
Thosethatanordinaryhusbandhasbutrarelyseen,
Suchastaughtby“T’ienLao”totheYellowEmperor.
Nojoyshallequalthedelightsofthisfirstnight.
Theseshallneverbeforgotten,howeveroldwemaygrow.
號碼為句數序。
高羅佩以詩之內容將詩題譯為‘Epithalamium’，即慶祝新婚之詩歌。“素女”譯作“PlainGirl”﹝第19行﹞，“天老”譯作“T’ienLao”﹝第22行﹞，此兩詞須作解釋。
“眾夫”之“夫”高羅佩譯作“ordinaryhusband”﹝第21行﹞﹝一般之丈夫﹞過於狹窄，此“夫”字應釋作“一般之男子”，非丈夫。
“列圖陳枕張”﹝Androlloutthepicturescrollbythesideofthepillow.﹞﹝第18行﹞指新婚女子於枕畔展示春宮圖，此春宮圖乃妝奩部分，此乃重點。
高羅佩從《同聲歌》得以下之結論：
第一，此類春宮圖乃屬女子之嫁妝部分，其《秘戲圖考?同聲歌》﹝Epithalamium﹞注文曰：
First,thatscrollswithpicturesofthevariousposturesofthesexualactformedpartofthebride’strousseau.
﹝意譯：顯示不同姿勢性技之經卷圖乃新娘嫁妝之一部分。﹞
第二，此類春宮圖受《素女經》及《洞玄子》之影響，甚至採用其圖式及說明。
Second,thatalreadyinthefirstcenturyA.D.,the“Su-nu-ching”《素女經》andotherhandbooksofsexexistedinillustratedmanuscripteditions,andofthe“ThirtyPostures”ofthe“Tung-hsuan-tzu”《洞玄子》wereprobablytheexplanatorytextaddedtosuchpictures.
﹝意譯：因《素女經》及其他“房中術”典籍及圖式於西元後一世紀已出現，故新娘展示之春宮圖涉及《洞玄子》之房術三十式及其相關之說明。﹞
第二點之說言之成理。
《洞玄子》之作者及其年代未詳。高羅佩將此書編入其《秘書十種?卷上》中之第一種，其主要內容為房中術，特別為男女之交接姿勢，共三十式，唯一至四式無詳細描述。
至於第一點，高羅佩聲明中國女子出嫁時以春宮圖為嫁妝之說未見諸中國典籍，但根據日本女子出嫁則有此風俗，而日本則保留大部分中國人之傳統及習俗，於是高羅佩便認為中國女子出嫁時一樣以春宮圖為嫁妝。
高羅佩曾任職於荷蘭駐日本東京使館，精通日文，對日本文化風俗必定有相當之認識，其推斷有理。事實中國女子出嫁時確有以“嫁妝畫”作妝奩之風俗。
相傳“嫁妝畫”是一卷春宮畫，約有圖八幀，古時木刻印製。女兒出嫁，父母購“嫁妝畫”作妝奩。至洞房花燭之夜，新婚夫婦展“嫁妝畫”而細閱，依圖而行房事。此風俗至民國初年尚存。
原文曰：
Thecustomofgivingsuchpicturestobridesis,asfarasIknow,notreferredtoinlaterChineseliterature.However,inJapanwhereagreatnumberofancientChinesecustomers---someofwhichobsoleteinChinaitself---arepreserved,rollswitheroticpictureswerepartofthebride’strousseau,evenaslateasthe19thcentury.
﹝意譯：以余所知，以春宮圖作嫁妝之風俗，未見記載於以後之中國文獻。惟在日本仍保留不少中國之風俗，甚至某些在中國已失傳。以春宮圖作嫁妝之風俗即其一，此舉甚至保留至十九世紀。﹞
至於“天老”(“T’ien-lao”,thestellardeitymentionedinline22ofEpithalamium)一詞﹝《同聲歌》第二十二句，譯文第22列﹞，《漢書?藝文志》記載“房中術”涉及八書及短論。原文曰﹝英文乃高羅佩所譯，其年代尚無“漢語併音”，高羅佩所用者乃民國時之併音法，現時台灣仍採用﹞：
《容成陰道》二十六卷。Jung-Ch’eng-Yin-Tao
(SexHandbookofJung-Ch’engin26bookrolls.)
《務成子陰道》三十六卷。Wu-Ch’eng-Tzu-Yin-Tao
(SexHandbookofMasterWu-Ch’engin36bookrolls)
《堯舜陰道》二十三卷。Yao-Shun-Yin-Tao
(SexHandbookoftheEmperorsYaoandShunin23bookrolls)
《湯盤庚陰道》二十卷。T’ang-Pan-Keng-Yin-Tao
(SexHandbookofKingT’angandPanKengin20bookrolls)
《天老雜子陰道》二十五卷。T’ien-Lao-Tsa-Tzu-Yin-Tao
(SexHandbookofT’ien-LaoandOthersin25bookrolls)
《天一陰道》二十四卷。T’ien-I-Yin-Tao
(SexHandbookofT’ien-Iin24bookrolls)
《黃帝三王養陽方》二十卷。Huang-Ti-San-Wang-Yang-Yang-Fang
(RecipesforNursingPotencybyHuang-TiandtheThreeKingsin20bookrolls)
《三家內房有子方》十七卷。San-Chia-Nei-Fang-Yu-Tzu-Fang
(RecipesfortheBedchamberandtheObtainingofOffspringoftheSchoolsin17bookrolls)
《漢書?藝文志》又曰：
右房中八家，百八十六卷。房中者，情性之極，至道之際，是以聖王制外樂以禁內情，而為之節文。傳曰：“先王之作樂，所以節百事也。”樂而有節，則和平壽考，及迷者弗顧，以生疾而殞性命。
以上八書共一百九十一卷，非百八十六卷。前六書皆以“陰道”命名，“陰”，女子也；“道”，方法也。故“陰道”者，與女子交接之法也，即“房中術”。《漢書?藝文志》記載此等典籍，顯然有其重要性。高羅佩認為“天老”即指《天老雜子陰道》一書。
又高羅佩又引南朝?陳?徐陵《答周處士書》﹝《徐孝穆集?卷三》﹞曰：
辱去年三月二十七日告，仰披華翰，甚慰翹結，承歸來天目，得肆閒居，差有弄玉之俱仙，非無孟光之同隱，優游俯仰，極素女之經文，升降盈虛，盡軒皇之圖藝﹝一作“勢”﹞，雖復考槃在阿，不為獨宿。
高羅佩之譯文如下：
ReverentlyunfoldingyourpreciousletterIfounditscontentsagreatconsolation.YouhavereturnedtotheT’ien-MuMountains﹝天目山﹞andarelivingthereincomfortableleisure.YouhavewithyouaNung-Yu﹝弄玉﹞toassistyouinbecominganImmortalandyouarenotwithoutaMeng-Kuang﹝孟光﹞tokeepyoucompanyinyourretirement.TogetheryoutwocanfreelyengageinallthevariouspositionsandthoroughlypractisewhatistaughtintheClassicofthePlainGirl﹝素女﹞;perfectingthedescendingandascendingmovement,togetherwithyourpartneryoucanexhausttheart(someeditionsread“posture”insteadof藝“art”)displayedinthepicturesoftheYellowEmperor.Althoughyouarelivingthereinasmallhutyouneednotpassyournightsalone.
“周處士”即周弘讓，生卒之年不詳，約齊明帝蕭鸞永泰元年﹝公元498﹞，至陳宣帝陳頊太建九年間﹝公元577﹞在世。弘讓博學，始仕時不得志。梁時隱于句容之茅山，屢次徵召，不就。其後晚仕侯景，為景中書侍郎，為世所譏。
徐陵《答周處士書》言弘讓隱居天目山，有妻妾美人相伴，行雲行雨，其樂何之，行房之術，以素女經為師，以軒皇圖為鑑。“軒皇圖藝”者，春宮圖之屬也，文中意指弘讓與妻妾交接，依盡各圖而為之。
引文提及“弄玉”，弄玉乃秦穆公女，嫁善吹簫之蕭史，其後夫婦隨鳳凰成仙飛去，此即所謂“差有弄玉之俱仙”涉及之典故。其事記於漢?劉向《列仙傳?卷上?蕭史》：
蕭史者，秦穆公時人也。善吹簫，能致孔雀白鶴於庭。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公遂以女妻焉。日教弄玉作鳳鳴，居數年，吹似鳳聲，鳳凰來止其屋。公為作鳳台，夫婦止其上，不下數年。一旦，皆隨鳳凰飛去。故秦人為作“鳳女祠”於雍宮中，時有簫聲而已。
此亦為吹簫引鳳之典故。
“孟光之同隱”指夫婦一同隱居。孟光，梁鴻妻，貌醜。孟光每為梁鴻備食，舉案齊眉，不敢正視梁鴻。其後夫婦共入霸陵山中隱居，以耕織為業。其事見《後漢書》及《續列女傳》
明?邵正魁撰《續列女傳?梁鴻妻?賢明》曰：
梁鴻妻者，右扶風梁伯淳之妻，同郡孟氏之女也。其姿貌甚醜，而德行甚脩。鄉里多求者，而女輒不肯。行年三十，父母問其所欲，對曰：“欲節操如梁鴻者。”時鴻未娶，扶風世家多願妻者，亦不許。聞孟氏女言，遂求納之。孟氏盛飾入門，七日而禮不成。妻跪問曰：“竊聞夫子高義，斥數妻，妾亦已偃蹇數夫，今來而見擇，請問其故。”鴻曰：“吾欲得衣裘褐之人，與共遁世避時。今若衣綺繡，傅黛墨，非鴻所願也。”妻曰：“竊恐夫子不堪。妾幸有隱居之具矣。”乃更麄衣，椎髻而前。鴻喜曰：“如此者，誠鴻妻也。”字之曰德曜，名孟光；自名曰運期，字俟光，共遯逃霸陵山中。此時王莽新敗之後也。鴻與妻深隱，耕耘織作，以供衣食；誦書彈琴，忘富貴之樂。後復相將至會稽，賃舂為事。雖雜庸保之中，妻每進食，舉案齊眉，不敢正視。以禮脩身，所在敬而慕之。
“非無孟光之同隱”指周弘讓夫婦隱居天目山。
“升降盈虛”高羅佩譯作“…perfectingthedescendingandascendingmovement”，指男女交合之升降姿勢，譯文頗為直接。
“考槃”，“盤桓”之意，此處指避世隱居。“山阿”，山之曲隅也。“考槃在阿”句源自《詩經?衛風?考槃》。原詩曰：
考槃在阿，碩人之薖。獨寐寤歌，永矢弗過。
或曰“考槃”，建成之小木屋也。指周弘讓隱居於山下一角，雖然隱居，但非獨宿。故“雖復考槃在阿，不為獨宿”高羅佩譯作：
Althoughyouarelivingthereinasmallhutyouneednotpassyournightsalone.
即譯“考槃”為‘smallhut’。
故此文以觀之，高羅佩認為其重點為“優游俯仰，極素女之經文，升降盈虛，盡軒皇之圖藝﹝勢﹞”。
高羅佩從張衡之《同聲歌》及徐陵《答周處士書》推斷，漢魏晉時人對兩性觀念較開放，春宮圖不獨作為新娘之婚前指引，而已婚之男女亦樂於採用之，以增閨房之樂也。高羅佩之原文曰：
TheopenreferencestothesexualactintheEpithalamiumandinthisletterprovethat,inthefirstsixcenturiesofourera,theChinesesufferedfromfewsexualinhibitions.Thesepassagesfurthershowthatillustratedhandbooksofsexwerewidelyused,notonlyfortheinstructionofbridesbutalsoforthegeneralguidanceofmarriedcouple.
﹝意譯：從《同聲歌》提及之房中術相關文獻及徐陵《答周處士書》所云可以証明，吾等人之六世紀或以前，中國人對性較少抑制。二者之引文指出房中術手册已為廣泛應用，不獨用於新婚女子，甚至已婚夫婦亦視之為房術指引。﹞
又因漢時有多種“房中術”之書籍流通，連帶“嫁妝畫”作妝奩亦流行。
高羅佩又指出宋代因儒家之說盛行，春宮圖被視為不雅，故不得流行，但宋人仍有“春宵秘戲圖”顯示性行為姿勢，為時人所知。
高羅佩之原文曰：
TheflourishingofConfucianistteachingsduringtheSungDynastywouldleadonetobelievethateroticpaintingswerenotverycommonduringthisperiod.However,accordingtotheMingscholarYANGSHEN,professionalartistsofthisperiodpainted“PicturesoftheSecretDallyingonSpringNights”.ThetermPI-HIS-T’U“秘戲圖”“PicturesoftheSecretDallying”hasbecomeacommonliteracydescriptionofscrollswhichpicturethevariousposturesofthesexualact.
﹝意譯：宋朝儒學盛行，導致春宮圖受壓抑而未得廣泛流通，但據明學者楊慎指出，專業畫師在宋之年代已繪出“春宵秘戲圖”。“秘戲圖”已成為一流通辭彙以表達房術之不同姿勢。﹞
高羅佩又引明?楊慎《秇林伐山?卷十三?春宵秘戲圖》原文曰：
按楊慎《藝林伐山?卷十三?春宵秘戲圖》條曰：徐陵與周弘讓書：歸來天目云云，則宋人畫苑“春宵秘戲圖”，有自來矣。張平子樂府‘素女為我師’、‘天老教軒皇’，抑又古矣。吟月庵主識。
據現有文獻記載，〈春宵秘戲圖〉乃唐?周昉（生卒之年不詳）所繪，其圖可能傳至宋人畫苑。
民國?姚靈犀《思無邪小記》﹝姚靈犀祕笈之一，又名《艷海》，書成於約1941年﹞。其書提及〈春宵秘戲圖〉，此圖之說明相信取材自明?張丑《清河書畫舫?卷四上》。張丑（1577-1643）曾藏有周昉之《春宵秘戲圖》，並作注解。《思無邪小記》記引述張丑之文曰：
張君題《春宵秘戲圖》云：絹本《春宵秘戲圖》卷，戊午七夕獲於太原王氏，乃周昉景元所畫，鷗波亭主所藏。或云天后，或云太真妃，疑不能明也。傳聞啄畫婦女多為豐肌秀骨，不作纖纖娉婷之形。今圖中所貌目波澄鮮，眉撫連卷，朱唇皓齒，修耳懸鼻。輔靨頤頷位置勻適，且肌理膩潔，築脂刻玉。陰溝渥丹，火齊欲吐，抑何態穠意遠也。及考粧束服飾，男子則遠游冠，絲革靴，而具帝王之像，女婦則望仙髻、凌波襪，而備后妃之容。姬侍則翠翹束帶，壓?方履，而有宮禁氣象。種種點綴，沉著古雅，非唐世莫有矣。
夫“秘戲”之稱，不知始於何代。自太史公譔列傳，周仁以得幸景帝，入臥內於後宮秘戲，而仁常在旁。杜子美製宮詞，亦有“宮中行樂秘，料得少人知”之句，則秘戲名目其來已久，而非始于近世耳。
按前之圖秘戲也，例寫男女二人相偎倚作私褻狀止矣。然有不露陰道者，如景元創立新圖，以一男御一女，兩小鬟扶持之。一侍姬當前，力抵御女之坐具，而又一侍姬尾其後，手推男背以就之。五女一男嬲戲不休，是誠古來圖畫所未有者耶？吁，亦異矣。不腆博求唐宋畫跡，所遇人物山水花禽竹石歷數不下百幅，至秘戲等圖，得見景元真筆，何其幸者。
越五日實米軒裝，清河牛郎記。
張丑尚記曰：此圖近為新都王廷珸購去，摹本至今猶存。
引文所云之戊午年乃1618年。鷗波亭主，指趙孟頫。依《思無邪小記》所記，秘戲圖中女子可能為天后武則天或楊玉環。至於唐?杜子美宮詞，乃指其《宿昔》詩：
宿昔青門裏，蓬萊仗數移。花嬌迎雜樹，龍喜出平池。
落日留王母，微風倚少兒。宮中行樂祕，少有外人知。
末句“少有外人知”與《思無邪小記》所記有出入。依宋?張守《題明皇聯鑣圖》詩所云，《春宵秘戲圖》內之人物應為唐明皇與楊貴妃，其詩曰：
風流誰復似三郎，並轡春風輦路香。漫說宫中行樂祕，畫圖千古記興亡。
“三郎”指李三郎，唐明皇也。又宋?周紫芝《荔枝香》七古亦云秘戲圖中人為楊妃：
……
侍女焚香跪瑤席，更看真妃作生日。恰值南方驛使來，旋採風枝露猶濕。
當時盛事人爭傳，荔枝香曲是新翻。宫中行樂事亦秘，此曲不許人間聞。
馬嵬夢斷香塵息，滿山荔子無人摘。却歸西內冷如冰，一聽遺音淚空滴。
《荔枝香》寫楊貴妃，“宫中行樂事亦秘”顯然指唐明皇與楊貴妃於宮中行樂事。故周昉
筆者閱張丑《清河書畫舫?卷四上》尚有以下之記載：
又見景元〈春宵秘戲〉四段人物古雅，設色沈著，近為好事家分藏，亦奇跡也。
又曰：
太真妃豐肌秀骨，今見于畫，亦肌勝過骨。昔韓公言曲眉豐頰，便知唐人所尚，以豐肌為美，昉于此時，知所好而圖之矣﹝廣川畫跋﹞。
若宋人之所藏之〈春宵秘戲圖〉乃唐?周昉
其實周昉
第3節相關古籍原文
徐孝穆集箋注《答周處士書》：
明?楊慎《秇林伐山?卷十三?春宵秘戲圖》原文：
高羅佩《同聲歌》之手抄本：
-1-
翹結，繫念也。
“考槃在阿”句源自《詩經?衛風?考槃》。或曰“考”，築成，建成也。“槃”，架木為屋也。阿，山之曲隅也。或曰山坡也。
一作“伯鸞”。
以女嫁之。
或名德燿。
或名侯光。
秇”古同“藝”。
指張丑。
原文作“騁停”。
原作“齋”，誤。“火齊”，珠也。《文選?張衡》：“翡翠火齊，絡以美玉。”李善注：“火齊，玫瑰珠也。”指女陰之美，內如含珠。
原文作“褥”。
《晉書?·五行志》：泰始初，衣服上偏下豐，著衣者皆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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