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临汉隐居诗话》05（完）40、王禹偁《橄榄》诗云：「南方多果实，橄榄称珍奇。北人将就酒，食之先颦眉。皮核苦且涩，历口复弃遗。良久有回味，
始觉甘如饴。」盖六句说回味。欧阳文忠公曰：「甘苦不相入，初争久方知。」……极快健也，胜前句多矣……抟扶摇按：王禹偁诗分明八句，怎么
说“六句”？只能说去掉前两句，余六句描写嚼橄榄过程和终效。这是没有经过蜜饯式加工的新鲜橄榄，上海叫“淡香橄榄”。小资分子常含一枚在
嘴里，间或咬一下。齿破橄榄皮入肉，有点酸涩；多咬几次也就可以剥离橄榄肉下来嚼碎咽下，最后剩核，吐掉。此时算一枚橄榄吃完了。接着，待
会儿，就会慢慢觉得满嘴回味甘。魏泰说欧阳修两句“胜前句”，我意不然。老欧诗句写哲理，说的是对立面转化。但是王禹偁诗写经验的过程，这
真是文艺之道。禹偁诗胜欧阳句。41、诗岂独言志，往往谶终身之事。抟扶摇按：胡说八道了。“诗……往往谶终身之事”，就是诗里当初不知不
觉用了什么字，什么词语，说了什么话，后来的一生果然应验了。魏泰举范仲淹、王安石各一诗为例证之。甚荒唐。48、……范希文尝以大理寺丞
监泰州西溪盐务，为蚊蚋所苦，有诗曰：「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但知离此去，不要问前程。」抟扶摇按：省略号里是蚊蝇肆虐的描写。范仲淹
去当地工作，苦不堪言，只想调离，不论升降，这就是最后两句。52、楚州有官妓王英英，善笔札，学颜鲁公体，蔡襄复教以笔法，晚年作大字甚
佳。梅圣俞赠之诗云：「山阳女子大字书，不学常流事梳洗。亲传笔法中郎孙，妙作蚕头鲁公体。」英英貌甚陋，固云「不事梳洗」。中郎孙，君谟
也。抟扶摇按：官妓有貌甚陋而艺甚高者，所谓卖艺不卖色？类似于今天所谓泡妞？55、近世妇人多能诗，往往有臻古人者。王荆公家最众。张奎
妻长安县君，荆公之妹也，佳句最为多。著者「草草杯盘供语笑，昏昏灯火话平生。」吴安持妻蓬莱县君，荆公之女也。有句曰：「西风不入小窗纱
，秋意应怜我忆家。极目江山千万恨，依前和泪看黄花。」刘天保妻，平甫女也。句有：「不缘燕子穿帘幙，春去春（或作秋）来那得知。」荆公妻
吴国夫人，亦能文，尝有小词约诸亲游西池句云：「待得明年重把酒，携手，那知无雨又无风。」皆脱丽可喜也。抟扶摇按：的确哑然可喜。56、
……盖诗欲气格完邃，终篇如一，然造句之法亦贵峻洁不凡也。抟扶摇按：气格完邃，气是气，格是格；完是完备，邃是深远。这是指全诗气象，而
诗句别有讲究，“贵峻洁不凡”。读到此，油然浮现“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一诗，可称气格完邃又峻洁不凡。57、永叔《诗话》称
谢伯景之句，如「园林换叶梅初熟」，不若「庭草无人随意绿」也；「池馆无人燕学飞」，不若「空梁落燕泥」也。盖伯景句意凡近，似所谓「西昆
体」，而王胄、薛道衡峻洁可喜也。抟扶摇按：“园林”和“池馆”是谢伯景一联。园林句不如王胄“庭草”句在于后者于无人处写了人，由“无人
”表示出来，于是写得有思致，叫人想“以前是有人的”，而前句单纯写景，虽然“园林”一词当然表示“曾有人”的意思，但是不传达此刻无人的
“空寂”伤感。可是“池馆”句结构和“庭草”句一样，欧阳修也不说好，那是因为比较点转移了，比较于薛道衡的“燕泥”句。薛句写了两重“空
寂”，“空梁”比喻人去屋空；“落燕泥”表示燕也飞去了。可“池馆”句只写了人去燕来居。赏诗不容易，不是结构一样就一样好，比较点是游动
的，看你能不能抓到好处。魏泰由欧阳修评论谢伯景诗句而说出西昆体一特点，所谓“句意凡近”，就是“未免太平实并浅显了”，这很有意思。6
5、《杨文公谈苑》载：本朝武人多能诗，若曹翰句有「曾经国难穿金甲，不为家贫卖宝刀。」刘吉父诗云：「一箭不中鹄，五湖归钓鱼。」大年称
其豪。……抟扶摇按：果然豪迈。66、有武士方圭好作恶诗，极有可笑者……多为士大夫之口实。庆历初，宋丞相庠守扬州，会圭经过赴会，至于
席上谈诗，嘲哳可厌。宋公厌之，因顾望野外有牛系树下，牛拽树将折，宋公谓坐客胡恢曰：「青牛恃力狂挨树。」恢已晓公意，应声对曰：「怪鸟
啼春不避人。」公大笑，圭亦惭怒。抟扶摇按：文骂，俗说骂人不带脏字或粗话。67、马遵责守宣州，及其去也，郡僚军民争欲驻留，至以铁鏁绝
江。遵于饯筵倚醉令官妓剥榧实而食，眷眷若留连状。又以所乘骢马寄梅圣俞家，郡人皆不疑其去也。遵夜使人绝鏁解舟，以水沃橹牙，使之不鸣。
逮晓，舟去远矣。圣俞寄遵诗云：「三更醉下陵阳峯，扁舟江上去无踪。叉牙铁鏁漫横绝，湿橹不惊潭底龙。断肠吴姬指如笋，欲剥玉榧将何从？短
翎水鸭飞不远，那经细雨山重重。却顾旧埒病骢马，尘沙历尽空龙钟。」盖谓是也。抟扶摇按：以故事读诗，颇得诗之妙处，可以学。事从“争欲驻
留”写起，诗从“三更醉”写起，跳过多少小时了？接着，事写“铁鏁绝江”，诗写必然结果，所谓江山无此船，但是潇洒多了。但是诗写事的关键
细节不放松，一“绝鏁”，二在撸牙灌水，好比陆地上麻布裹马蹄，使运动如常却无咿呀、笃笃声，悄悄地进村地干活。这“悄悄地干活”用比绝好。“断肠”两句写失望，最后四句写奔前程。其实“郡僚军民”岂能不知青山留不住，毕竟东流去？事写巧妙脱困，诗写军民失望，不过是加强渲染“鱼水情”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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