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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中山诗话01
2019-08-16 | 阅:  转:  |  分享 
  
读《中山诗话》01这卷诗话也叫《贡文诗话》,刘攽贡文(1022-1088)撰,66则。下面的编号是则序。刘攽博学,诗话序列第三,沿续欧阳修、
司马光以诗话记事闲谈之习,这就是说,有的诗话未必谈诗。01、太宗好文,每进士及第……常作诗赐之……仁宗……赐诗……不必尽上所自作。
景祐初,赐诗落句云:“寒儒逢景运,报德合如何?”……真诏旨也。”抟扶摇按:很有意思。1)“文”包括“诗”,显然,诗用文字。2)赐诗
也代笔,因为赐诗有勉励功能,所以可代笔。3)赐诗变成下诏。诗的雅意全没了。啥叫附庸风雅?知道了吧?05、杜工部有“峽束蒼江起,巖排
石樹圓”,頃蘇子美遂用“峽束蒼江,巖排石樹”做七言句。子美豈竊師者,大抵諷古人詩多,則往往為己得也。抟扶摇按:此则先说惠崇和尚偷诗
句,给弟子幽默地说为“不是师偷古人句,古人诗句似师兄。”文、武、戏、工界,师兄弟姐妹不以年龄排,以入门先后序。我抟扶摇习武的大师兄
就小我一岁一个年级,他进门早。所以弟子说老师惠崇和尚是“古人”的“师兄”,这于逻辑上可通。但是从实践上说这逻辑也离奇了。惠崇965
年出生,即使出生后24小时就学诗,也做不了司空曙(约766前后)和刘长卿(逝于约786)的师兄啊。惠崇和尚此事司马光诗话也说过,而
刘攽贡文协助马光编《资治通鉴》。可是苏舜钦也窃杜甫诗句写自己的诗,人家就不说他偷,而讽刺他糊涂了,说他脑子里的诗太多了,搞不清楚了
,结果以为很多诗句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不知道这是出于幽默还是的确是原谅这个也字“子美”的苏。难道子美抄子美,就不算剽窃了?07、人多
取佳句為句圖,特小巧美麗可喜,皆指詠風景,影似百物者爾,不得見雄材遠思之人也。梅聖俞愛嚴維詩曰:“柳塘春水漫,花塢夕陽遲。”,固善
矣,細較之,夕陽遲則繫花,春水漫何須柳也。工部詩云:“深山催短景,喬木易高風。”此可無瑕纇。又曰:“蕭條九州內,人少豺虎多。少人慎
莫投,多虎信所過。飢有易子食,獸猶畏虞羅。”若此等句,其含蓄深遠,殆不可模傚。抟扶摇按:诗里佳句取来作图,叫“句图”,“特小巧美丽
可喜”,多画风景咏叹百物,没有宏大远思的。刘攽此则就是对这种“句图”诗句做评论,说梅圣俞喜欢的严维上引诗句可以作句图,但是后一句可
以,因为“夕阳迟”和“花坞”有关联,因为花是要阳光照的,现在黄昏了,还有谗言照射,则花“幸甚”。这个诠释当然通。可是前一句的“春水
漫”与“柳”就没有关系了,非得“柳”之塘吗?我知道,刘攽是说还不如“赤膊”的“池塘”好。这真是典型的“中国逻辑”之一例。有人对“清
明时节雨纷纷”诗不满,说废话,“清明”就是“时节”?于是删“时节”。“路上行人欲断魂”,废话,“行人”有不在“路上”的吗?删“路上
”。“借问酒家何处有”,罗嗦,“借问”就是打探“何处有”,删“借问”;“牧童遥指杏花村”,老头就不能指路了?删“牧童”。于是成“清
明雨纷纷,行人欲断魂,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可是有人又来事了,说“非清明则不能雨纷纷吗?”于是删“清明”。“只有行人断魂吗?你
在家不觉得憋屈吗?”于是删“行人”。“非要问酒家吗?不能问住宿?厕所?”于是删“酒家”。“难道只有杏花村才有酒家、厕所、住宿?桃花
村等就没有?”于是删“杏花”。成“雨纷纷,欲断魂,何处有,遥指村。”更有人挑剔:“纷纷”重复了,剔一;要么断魂,要么不断魂,“欲”
断魂算断还是不断呢?剔“欲”。问“何处”就是问“有没有”,删“有”字。为什么一定是“遥”地指,不能说“近在眼前”吗?剔“遥”。于是
成“雨纷,断魂,何处,指村。”还有人来事呢,最后变成“雨,魂,何,村。”本来蛮好的一首诗,给如此过分地讲字词义“精炼”,看糟蹋成啥
样了。回到刘攽指摘的两句诗。“柳”、“花”都是修饰词,刘把“柳”说成主词了,这就错了。实际上,春水是可以和柳无关的,但和塘必定关联
,而“柳塘”可以无柳,仅是旧名或诗词套语而已。深圳特区是8月份成立的,就不能唱“春天画圈圈”了?文艺鉴赏到此地步就零落成泥碾作尘,
哪有香如故?刘攽贡文片面了。他甚赞杜甫诗如引例,说“此可无瑕颣(lei4)”、“其含蓄深远,殆不可模效”。“瑕颣”即“瑕疵”;“含
蓄深远”就是强调宏大深意。刘引杜甫诗,的确不可画,啥样叫“短景”?怎画“易子食”?诗文确有不同程度的抽象词语根本不可画,即不可模效
,而全凭“意”、“义”来理解,照样可以十全十美,但是不能据此来否定可“句画”的小景诗句,任意任意按逻辑来吹毛求疵。08、詩以意為主
,文詞次之,或意深義高,雖文詞平易,自是奇作。……永叔云:“知聖俞詩者莫如某,然聖俞平生所自負者,皆某所不好;聖俞所卑下者,皆某所
稱賞。”知心賞音之難如是,其評古人之詩,得毋似之乎!抟扶摇按:第一句是理论,虽然很普通,却是第一重要,具有教学实践性。诗文第一步,
写把文字摆平了,别管意思高深否,只管平实否。“意深义高”属于诗外功夫。“红军不怕远征难”,大白话,却是“奇”,你得诗外知道这历史,
历史里的许多小故事,除了“湘江血战”、《金沙江畔》等等大作之外,你还要读过比如《金色的鱼钩》等等,这才能了解这句大白话律诗句在如此
干脆利落里的“意深义高”。知道这一点不容易。小时候读《西游记》,见里面描写妖魔鬼怪的装束兵器的诗句,佩服得很,还抄。问大人,皆不以
为然,我想不通。现在知道了。很多下三滥明清小说都打着“文辞、文句好”的旗号而刊刻,就是这个水平,不讲“意”和“义”。这是文字“花哨
”意义“平淡”。稍好的是文艺平易也意义平淡。这是最起码要做到的。要文字平易而“意深義高”,这需要功夫在诗外,而要做到文字华丽而“意
深義高”,这就是最难的了。钱钟书《管锥编》和《七缀集》分别是文言和白话论文里文字华丽而“意深義高”的。毛主席自负地说可以随手写一篇
不错的古文,这也是他有能力文字华丽而“意深義高”,《祭黄帝陵文》是这一能力的罕见证据,虽然毛主席的很多文章乃至打仗的电报都是文字平
易的典范。欧阳修说他是最能理解梅圣俞诗的人。可是又说他欣赏的梅诗梅自己不喜欢;梅喜欢的自己诗却是欧不点赞。刘攽由此有所感慨于解诗。其实多余,知道这一现象就可以,而且并不难解释。比如毛主席的两首沁园春,我就认为“长沙”高于“雪”。这和很多人不一样吧?也和我20年前的认识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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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抟扶摇01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