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鱼赋(有序)
余曾有横事被拘,为群小所使,将致之深议,友人救护得免。窃感赵壹穷鸟
之事,遂作《穷鱼赋》。常思报德,故冠之篇首云:
有一巨鳞,东海波臣。洗净月浦,涵丹锦津。映红莲而得性,戏碧浪以全身。
宕而失水,届於阳濒。渔者观焉,乃具竿索,集朋党,凫趋雀跃,风驰电往,竞
下任公之钓,争陈豫且之网,蝼蚁见而甘心,犭宾獭闻而抵掌。於是长舌利嘴,
曳纶垂钩,拖挫鬣,抚背扼喉,动摇不可,腾跃无由,有怀纤润,宁望洪流?
大鹏过而哀之曰:“昔予为鲲也,与是游乎?自予羽化,之子其孤。”俄抚
翼而下,负之而趋。南浮七泽,东五湖。是鱼也已相忘於江海,而渔者犹怅望
於泥涂。
○萤火赋
余猥以明时,久遭幽絷,见一叶之已落,知四运之将终。凄然客之为心乎?
悲哉!秋之为气也。光阴无几,时事如何?大块是劳生之机,小智非周身之务。
嗟乎!绨袍非旧,白首如新。谁明公冶之非?孰辨臧仓之?是用中宵而作,达
旦不暝。睹兹流萤之自明,哀此覆盆之难照。夫类同而心异者,龙蹲归而宋树伐;
质殊而声合者,鱼形出而吴石鸣。苟有会於精灵。夫何患於异类?况乘时而变,
含气而生,虽造化之不殊,亦昆虫之一物。应节不愆,信也;与物不竞,仁也;
逢昏不昧,智也;避日不明,义也;临危不惧,勇也。事有沿情而动兴,因物而
多怀,感而赋之,聊以自广云尔。
伊元功之播气,有丹鸟之赋象。顺阴阳而亭毒,资变化而含养。每寒潜而暑
至,若知来而藏往。既发挥以外融,亦含光而内朗。若夫小暑南收,大火西流,
林塘改夏,物迎秋。忽凌虚而赴远,乍排丛而出幽,均火齐之宵映,如夜光之
暗投。逝将归而未返,忽欲去而中留。入槐榆而焰发。若改燧而环周。绕堂皇而
影泛,疑秉烛以嬉游。点缀悬珠之网,隐映落星之楼。乍灭乍兴,或聚或散。居
无定所,习无常玩。曳影周流,飘光凌乱。泛艳乎池沼,徘徊乎林岸。状火井之
沈荧,似明珠之出汉。值冲飙而不烈,逢淫雨而逾焕。灼兮若湛卢之夜飞,的
兮像招摇之夕烂。与庭燎而相炫,照重阴於已昏;共爝火而齐息,避太阳於始
旦。尔其光不周物,明足自资。偶仙鼠而伺夜,对飞蛾之赴喜。类君子之有道,
入暗室而不欺;同至人之无迹,怀明义以应时。
处幽不昧,居照斯晦。随隐显而动息,候昏明以进退。委性命兮幽元,任物
理兮推迁。化腐木而含彩,集枯草而藏烟。不贪热而苟进,每和光而曲全。岂如
金而自铄?宁学膏火之相煎?陋蝉蜩之习蜕,怵蝼蚁之慕膻。匪伤蜉蝣之夕,
不羡龟鹤之年。抢榆飞而控地,抟扶起而垂天。虽小大之殊品,岂逍遥之异筌?
夫何化之斯化?无使然而自然。乃若有来斯通,无往不至。排朱门而独远,青
而自致。匪偷光於邻壁,宁假於阳燧?终犭旬已以效能,靡因人而成事。
物有感而情动,迹或均而心异。响必应之於同声,道固从之於同类。始未明
其趋舍,庸讵识其旨意?子尚不知鱼之为乐,吾又安能知萤之为利?高明兮有融,
迁变兮无穷。牛哀倏而化虎,羽泉忽兮生熊。血三年而藏碧,魂一变而成虹。知
战场之化,悟冤狱之为虫。彼飞之弱质,尚矫翼而凌空;何微生之多踬,
独宛颈以触笼?异璧光之照庑,同剑影之埋丰。觊道迷而可复,庶鉴幽而或通。
览光华而自照,顾形影以相吊,感秋夕之殷忧,叹宵行以熠耀。熠耀飞兮绝复连,
殷忧积兮明且煎。见流光之不息,怆警魂之屡迁。如过隙兮已矣,同奔电兮忽焉。
傥馀光之可照,庶寒灰之重然。
○尺蠖赋
六气氤氲,四时平分,天道恍忽,是生万物。化而为鸟兮,有鸣凤之来仪;
化而为虫兮,有尺蠖之能屈。原夫蠖之为生也。不饮不食,非荣非利,无欲进道,
处身似智。幸禀天地之生,亦承雨之施,哂搏击而争疾,轻爪牙而自致。其勇
也,不怯雷霆之声;其慎也,宁劳鹰隼之鸷。浩然无闷之境,独处不争之地。多
其顺时而出,就暖而长,吐微丝以逍遥,蹙缓步而来往。当静泉澄,遇躁风兴,
屈伸进退,翼翼绳绳,同吹万而生养,体抱一以含宏。圣人书之以作诫,君子行
之而足徵,况不才之下士,敢求伸以自矜?
○蚯蚓赋
惟阴阳之播气,实万类以呈形,有微虫之禀质,应甲子而湿生。雨欲垂而
见,暑既至而先鸣,乍逶迤而鳝屈,或宛转而蛇行。内乏筋骨,外无手足,任性
行止,物击便曲:徒进退而皓首,竟不知其所欲。东西诘屈,南北夤缘,上食尘
块,下饮渊泉:应轩辕土德之王,入蔡邕劝学之篇。其体甚微,其用至专,堇
泥涂以自保,触盐滋而罔全:岂造化之赋命?信归之於自然。
○蟾蜍赋
观夫天地之道,转万物以自然;鳞虫之聚,有蟾蜍而可称焉。鸟吾知其择木,
鱼吾知其在泉;此皆婴刀俎公生患,而我沈冥而得全。尔其文章目,锐头皤腹,
本无牙齿之用,宁惧鹰之逐?或处於泉,或渐於陆,常不离乎跬步,亦何择於
栖宿?当夫流潦初溢,阴霖未晴,乘清秋之良夜,散响耳之繁声。Е洞雷殷,混
万籁而为一;喧う鼓怒,怛异类以那惊:既莫知其所止,故逢时则鸣。观其忘
机似智,称善不伐,进而无愧,耻鱼之曝鳃;退亦能谋,笑黾之灼骨。方将乐彼
泥中与井底,安能出乎河长与海阔?称其异则画地成川,语其神则登天入月,岂
真洼坳之内,而见其浮没?意兹蟾蜍,匪陋攸居,沼之毛,恣涵泳之无ル;
繁之菜,兼糗粮而有馀。方其鸣,孔公若闻於鼓吹;当其怒,越子反驻乎乘舆。
彼龙蛇之蛰也,吾不知其所如。
○听早蝉赋(以“吸风饮露”为韵)
清商兮暮急,白露兮朝湿;伊寒蝉之早闻,知凉风之初入。散乱摇,寥
炊吸;前声未尽,後响仍及。迩层檐而惊归,向茂树而遥集。足令志士伤惋,征
夫伫立;动闺人之夜悲,垂塞客之秋泣。况乎日晏天空,晴景微风;命俦啸侣,
乍西或东;既更鸣而迭息,亦处异而音同。催渡汉之离雁,伴横阶之思蛩;空庭
暖其已寂,遐路杳而难穷。伊蜩螗之至细,王睢独而犹禀;体孤高而自适,候时
节而斯审。其处也,敦兮若朴,乃蝤蛴而未化;其出也,道之将行,必沆瀣而方
饮。岂徒《尔雅》辨其名体,诗人咏夫章句;味编《本草》之录,声彻上林之赋?
歌成阝宰之化,偶范而见称;饰赵王之冠,与貂尾而胥附。《庄篇》载<疒句>
偻之志,孔氏感螳螂之捕。苟动静不爽,飞鸣有度;因依密叶,萧散凝露;韬馀
阴於岁晚,等群蛰于时暮;兹括囊而用吉,又曾何鸟雀之能喻?
○羡鱼赋(有序)
闰正月旬有八日,李、崔二侯命余於邑之南涧,以求鱼也。洎至止,人鲜力
微,网则虚设,遂无所获,愿莫我从。且渔者卑事,非其人犹不可,力行特取,
岂容易哉?因贻赋云:
南有涧兮,其流:北有人兮,温温寡侔。涉春水兮,以遨以游;羡嘉鱼
兮,载沈载浮。且人以功为志,鱼以水为利;功高则其事易成,水深则其鱼易致。
况我网孔张,我心匪臧;网无及则鱼以遐遁,鱼已遁而人犹未忘。亦何异驱倚市
者就战,俾善驾者持航?虽终朝而筋骨之劳备尽,徒悉力而尺寸之功不扬。振振
者李,胡为乎至此?平陆不可以行舟,干将不可以补履。归止归止!振振者崔,
胡为乎忽来?过屠之嚼何益,临川之羡空回。归哉归哉!
○蜘蛛赋
蠢尔蛸,乐居闲邃;不资毛羽以为力,不假晖光以为媚。挺自然之巧,蓄
多端之思;托玉堂以谋生,当金窗而得地。得地於中,因而致功。委曲面实,回
环接空;长丝於柔指,拖纤网於轻躬。妙技将临,爱南轩之上月;清心欲就,
愁北户之生风。始裔裔而将尽,几绵绵而不穷。是经是构,既勤既勖;或连延於
壁隅,时蒙幂於楹曲。杂花幌而在右交引,缘锦屏而远近相属。尔其轧轧务生,
运动多情。窈窕前移,有作调梭之势;逶迤下退,无闻震蹑之声。远而瞻,笼络
纷披,如罾罟罘ぜ之结出;迫而察,婵娟斐,似绫纨绮之缀成。至如河汉佳
人,濮阳美妇;蜀江新制,秦楼妙手。将积功之多涂,固仁智而同寿。且验以张
弛,效其萦纡。疏而不漏,细而勿逾。贴飞花则乱锦,г皓露则垂珠。彼苍蝇兮,
则萦萦而见絷,此粉蝶兮;亦栩栩而就拘。则知系缧纟曳者,信非其罪;囚里
者,又菲其辜。韩非所以饮恨,伍子所以捐躯。痛凝脂兮若尔,祝一面而得乎?
虽复龙之神兮,深其穴而自全;隼之捷兮,高其巢而取乐。龙竟入於炮醢,隼终
婴於弋缴。彼守道者尚然,况履危而可作。既而倚伏无次,职此之由。应塞而止,
从波而流,四皓可以投契,五湖可以泛舟。即松石之堪保,奚名利之足求。子徒
羁牵於代网,斯远害而能无少忧。
○昆明池石鲸赋
汉武帝将恢厥功,辟厥土;使近必伏,远必取。乃象滇河以为池,法昆明而
教武。於是水物备,石鲸吐。茸鳞镂甲,欲动於涟漪;掉尾连,必随於风雨。
残文沙白,古色苔苍。若喷沫而生浪,状衔珠而有光。质惟其坚,岂有时而泐;
感则斯应,盖动惟其常。方将协灵德,荐祯祥。岂泥沉而沙卧,与地久而天长者
哉?至若汉苑风霁,秦渚流春;轻摇澹泞,稍动ち沦。载沉载浮,百尺且规於颁
首。若明若灭,两崖犹认於文鳞。对牛女而光动,映楼船而色新。夸大岂惭於海
客,遇屯空笑於波臣。及乎雷隐南山,生北斗,鼓怒波击,崩腾水走。势则汹
汹,有类阳侯之振;声乃,宛是蒲牢之吼。若此则非不知灵之所凭,神之所
有者也。且石之为质也,磨而不磷;鱼之为物也,动而必顺。岂比夫为犀蜀郡,
浦际空沉,作燕湘川,雨中方振。色映乎崖渚,性合乎风雷。非任子之钓得,傥
琴高之御来。幸见处於河汉,亦何辞於劫灰?客有感而言曰:“今失流无虞,铿,
钟何托?请为不转之志,以就观濠之乐。傥南溟之可图,吾固知夫後时之可以潜
跃也。”
○水萤赋
水萤惟虫,惟虫能天。彼何为而化草,此何事而居泉?腹可自持,故无取於
蟹;足能自运,亦曷怜于玄?其形也蠢尔,其光也炯然。色动波间,状珠还於
合浦;影悬潭下,若星聚於颍川。明不可以并时,故当而潜曜;暗不可以同德,
故候夜而开照,近而察之,若海底之阴火;远而望也,辟山边之寒燎。潜伏类於
全真,无欲均於观妙。质未为用,是脱豫且之纲;饵且不贪高视任公之钓。徒观
夫困坎而止,随萍则流。任晦明而隐见,与风水而沉浮。自得井蛙之乐,何虞辙
鲋之忧?倘欲观书,固不惜於馀照;如将按剑,非有意於暗投。火为象兮,取於
时而去其热;水为宅兮,质其润而得其洁。且混迹於泥沙,讵等夷於鱼鳖?同至
人之乐道,类君子之甘节。览於心乃止水之常净,烛於物靡传薪之无绝。由此而
言,觉吾道之灭裂。
○听秋虫赋
时不与兮岁不留,一叶落兮天地秋。况白露之夜遥,听阴虫之啾啾。且鸣因
夜急,思以秋苦,始而缘阶,转要々而入户,轻飒而韵合,残溜泠而响
聚。陇水咽而应然,峡猿啼而何取?由是知悲秋者自此生兴,感物者因兹为主。
则有三年逐臣,千里远客,乡路何处?君门且隔,吟泽畔之风秋,卧江皋之烟夕。
逆旅愁听,鸣蛩四壁。欲解寒衣,萧然泪滴。婕妤恩薄,义犹辞辇。永恭秋深,
层城夜浅。凉月斜照,明河近转。尘满琼钩,珠帘不扌卷。秋声四入,曼录双
泫。长乐歌钟,悲来莫辨。香衢甲第,赵李经过。霞拥绣轴,风调玉珂。高堂引
满,醉舞婆娑。永夕之乐,孰知其他?清露醒後,远砌声多。瞪视凝听,伤如之
何?去岁良人,远征绝域。锦书欲寄,翩翩雁翼。不语朝纺,含颦夜织。其那空
闺,悲鸣乳逼。欲梦翻惊,方愁更忆。肠绝声声,门前月色。贫士失职,寂寞下
帷。茧叶风败,苔痕雨滋。览镜而元将白,拂尘而素衣已缁。柴门日暝,响拂
茅茨。展转孤枕,偏惊故时。念悬鹑之正弊,恨跃马之将迟。何必叶落,自长年
悲。且虫之声也无端,人之听也多绪。亦由心羁者多感激,志苦者易凄楚。苟有
任於行藏,亦何嗟於寒暑?水之积也鳞斯奋,风之厚也翼斯举。彼数虫兮何知?
且逍遥以容与。
○北溟有鱼赋(以“击水三千,抟风九九万”为韵)
次天地之量者,海为之大;首鳞介之雄者,鲲靡有敌。禀形徒怪其恢诡,造
物孰根乎朕迹?慌北溟之安流,考南华之遗迹。好奇焉得以心骇,乘理可同乎目
击。且鱼之状,有逾七日之尾;而海之深,盖积八之水。静则高浪为之中辍,
动则连山为之四起。鲜鳞俯首以骏奔,元冥投足而却视。其有适也,越孟诸之夕
宿;其自纵也,岂盐田之陆死。况风涛乍息,空水相涵。横巨鳞而海分为二,
双目而日为之三。氵沓沱迤延,载回载旋。赫鳃则飞沫成雨,击尾乃跳波荡天。
任公之术靡措,龙伯之力徒然。生无以伤,庸识其长久;大不可度,莫知其几千。
固非海若之所俟属,天鸡之所犯干。不吞龙舟以作暴,岂贪牛饵而自残?遵坎德
以独适,随混元而变观。本於鳞而孰知终始,化为鸟而保足控抟。一气潜融,飞
沉以通;刺吴之髻拂日,垂之翼从风。曜灵韬映以骤晦,溟涨豁落而半空。方
鼓怒於皓漾,炊腾凌於鸿蒙。观其羽之化也将飞,风之积也未厚。六翮之力相切,
万流之波却走。恐天衢之不容,顾水府其何有?嗟鸷鸟之累百,异亢龙之上九。
彼鼋鼍之穴处而钓丝或困,彼鸿鹄之飞而纲罗才远。曷若纵溟渤而抟扶摇?其
势固以相万。
○鱼登龙门赋(以“跃白波入青”为韵)
有客有客,栖於草泽。观龙门,壮禹迹。目送跳沫,十有馀里;心惊悬流,
千有馀尺。气蒙蒙而雾蒸,声隐隐而雷激。於是吞舟之伦,吹潦将适。奋泥沙而
鲅刺,簸鬣以投掷;鳞栉比而映水星攒,目瞳而中流月白。翔叠浪,凌洪波。
当用取之,既逞志而浩汗;何往不可,岂失溜而蹉跎?遂脱鱼服,入龙涡;上既
亲於天水,下不离於鼋鼍。天吴旁睐而莫测其以,冯夷愕眙而孰知其他?出彼处
此,载腾载跃。违任公之钓饵,远渔父之缴。昔常未达,伏艰难以如兹;今则
获伸,观变化之何若?既禀受乎灵,遂隐见乎形。骛寥廓,升冥。却讶泥蟠,
免翻身於尾赤;旋惊意逸,摩正色於天青。然後知游濠浮沉,在藻出入。嗟所处
之龌龊,恨中区之於邑。岂若一朝豹变,千古名立?当天衢而翱翔,近日域而呼
吸。悬水之丈人莫比,赤鳞之巨鲁何及?永无涸辙之忧,宁有穷波之急。别有志
士,卓尔不群,名嗟岁晚,寝必夜分。思拜手於丹阙,愿献赋於明君。傥获比鱼
而变龙,必能行雨而吐。
○鱼在藻赋(以“潜泳水府,形诸雅什”为韵)
鸿钧之代兮,动植斯庆。至德旁流兮,潜鱼在泳。忻藻荇之是依,美阴阳之
克正。载颁其首,将同宴镐之观;不脱于泉,自乐观濠之性。极浦风霁,澄潭月
虚。纤鳞缭绕,聚沫纡徐。或在鲛人之室,或过陵鲤之居。莲花东西,信可游而
可息;文竿上下,徒欲钓而求诸。岂不以当在宥之时,处恬然之水。乘灏灏之元
气,得生生之至理。大信波及,湛恩草靡。无虑竭泽之灾,自保深泉之美。伊元
风之扇物,物无细而不沾。惟广运之之铺时,时或与人发潜。(阙)
○蝉赋
鹑星兮御夏,贝鸣兮登序。日月骤而运长嬴,阴阳争而催小暑。询求纵赏
之地,枚卜追凉之处。寻川径而栖迟,顿林庭而延伫。则有应律初蝉,含生自然。
其声ィィ,其翼翩翩。参万物之动植,随四序之回旋。避啼莺於春後,伴鸣蛩於
秋前。廉而有德,静而无累,逸豫攸安,沈吟斯慰。体素质而标俭,养清心而拔
萃。食不求粒,虽黍稷而非珍;栖不择林,纵梧桐而何贵。暨夫三危露结,四野
平。苍茫日暮,爽朗天明。托高枝以庇影,窜密叶以流声。匝池台之响亮,洞
岩壑之清泠。群吟则少惧,孤引则多惊。时行时止,有亏有盈。疑纺络之双至,
似箫韶之九成。避雀飞急,迎风翅轻。饰鬓裁新样,图冠有旧名。虽屈螳螂之斧,
终齐斥之情。若乃平子归田,仲长就第。新开泉石之赏,俯洽琴歌之契。莫
不应促轸而方远,赴调弦而转丽。繁音递进,顾白雪而难酬;逸韵争驰,对薰风
而莫继。足使牧子兴感,雍门下涕。降翔鹤於端,出潜鱼於水际。复有沙塞征
夫,山川游子。风萧萧兮八九月,路悠悠兮千万里。坐听霜雁自无聊,复对寒蝉
怨何已。望乡关而思积,抚摇落而愁起。悲深嘶马之初,泪断啼猿之始。触类多
感,於何不伤。伊兹虫之菲陋,识君子之行藏。其立志也,不慕於鸿鹄;其守分
也,不越於榆枋。任朝夕之栖处,极天地之翱翔。适其性,韬其光。岂比飞燕之
巢幕,流萤之聚囊。至如入槛愁猿,触笼穷鸟。絷透木之幽志,屈凌云之遐矫。
岂无故而婴罗,谅有求而自扰。聊息心於万事,欣寓迹於一枝。澹然兮自守,千
秋兮若斯。
○蜗牛赋(有序)
甲辰岁夏五月,余寓居官舍。时雨初止,有蜗牛蠢蠢缘堂砌而上。恐致践履
之祸,因命稚子移於墙阴。乃潜角缩壳,而有自卫之意。退为赋云:
蕤宾仲月,朔旅孤亭。薄宦春罢,闲门昼扃。云漫漫兮雨冥冥,荷蕖红兮苔
藓青。卷阴风於北幌,间皓月於南。观蜗牛之蕃育,何诡错之殊形。若乃顺
阴而起,背阳而化。夤缘於草木,萦委於台榭。傍庭庑以徐回,循墙隅而乱下。
纤角内奋,宁交触氏之兵;坚壳外围,终结野人之舍。阙爪牙兮自达,无羽翼兮
相借。本忘情於蚌守,亦何惮於鸱吓。故其投迹多闲,冥心寡欲。进不奔竞,退
非饮啄。吸大道之淳精,体中庸之止足。匪徇物而无悔,恒居冲而守朴。升清流
兮不为宠,顿潢污兮不为辱。岂蜾识之可量,何智之能较。借如海蛤无胫,江
龟有灵。怀珠胎以自伐,韬玉兆以先形。螂之捕也,後黄雀而宁惧;鱼之贪也,
前翠竿而不惊。观万夫而恕己,会千载而作程。乃知无用之为用,求生而丧生。
○蝴蝶赋
羌蝴蝶之可兮,纷化育乎阳和。二角六足,蠕腹状蛾,脉绀缕以元翅,点
赭珠以缃窠。凌猎兰蕊,嘘吸蕙葩,飞将进而又退兮,含百态以委蛇。岂绵舞而
不懈兮,柰众芳其铄何?图君子之翠屏,俪彩族而星罗。蒙左右之深赏,况梦寐
之所嘉。
○蛰虫始振赋(以“和气初发,幽蛰潜启”为韵)
蛰以寒闭,春以阳和。闭者得时而後振,和者煦物而无颇。万穴之中,或羽
毛而栉比;积块之下,或鳞甲而骈罗。或蠢蠢以潜发,应熙熙之屡过。则知出处
有时,变通为贵;煦妪斯感,严凝罔畏。行喙息,负日月之融光;蠕动飞,
得天地之仁气。尔其形分土石,色动邱墟。潜乎野处,达彼岩居。历穷阴而兹久,
当献岁之厥初。思丽景之鸣跃,念和气以吹嘘。顺於时比应雷之雉,感於候同上
冰之鱼。况夫勾整辔,太簇纪月。蒸以,敛其发。或振羽而不倦,或动
股而不歇。细则以凌空,巨则连蜷而抉窟。处否藏周,逢时出幽。顺地之理,
承天之休。将昭苏而忽变,岂枯槁而为俦。想像山川,依稀原隰。气且布於感动,
力无违於燥湿。秘邃泥蟠,依稀土蛰。青云之表,期蜿蜿以龙升;绣户之前,伫
翩翩而燕入。则知离於淹滞,托彼沈潜。苟存身而有待,必坯户而是瞻。岂惟
《月令》旧章,纪之而无攵;《时训》前典,徵之而不厌。客有穷屈伸之理,
得行藏之体。固无恨於陆沈,将必俟於天启。
○结网求鱼赋(以“临川羡鱼,未若结网”为韵)
网则结绪,鱼方跃泉。其结也疏而不失,其跃也瞻之在前。一纵一横,既克
张於万目;无小无大,亦何逃於百川。是以扬振鬣,喷沫飞涎。初同求於发笱,
终取义於忘筌。於是当巧孜孜,元精屑屑。细缉丝,解纷结绝。想江湖之相
忘,遂纲维之备设。摇尾以游泳,尔不厌深;运素手以缤纷,我思善结。俾昼
作夜,日居月诸。成兹密网,念彼嘉鱼。庖牺之旧制无改,良罟之新规有馀。献
鲜[B161]之时,兹为谋始;烹釜ň之日,此乃厥初。且夫注目劬劳,甘心健羡。
於结网兮何有,徒佥喁而可见。金盘既设,无びび以霏霏;锦质乍窥,徒赫赫
而战战。孰若气夺九,网殊一面。始结绳而援设,终在藻而咸荐。疏密由己,
卷舒从心。此纷纷而不紊,彼泼泼而方禽。亦何必不纲而为子钓,断罟而谏君临。
其动则纷,其力不费。事有类於组织,志未殊於经纬。荐尾安在,提纲尚未。想
飞鸿而则罹,曷游鱼兮不畏。向若临河广,恣心赏。随揭厉之浅深,当鳞甲之来
往。出彼吓鳃,亦同反掌。营鲔方同之施え,禁鲲鲕岂比恢恢之漏网。则
知无其备者其功略,有其具者其利博。此不愆其经营,彼无逃於潜跃。夫然,触
类斯长,缘情可托。结《诗》《书》而为网,网则有条;驱爵禄而为鱼,鱼兮咸
若。吾所以考先贤之微言,悟临川之妄作。
○蚍蜉赋(并序)
此郡多蚍蜉,馀所居临流,实繁其类。或聚於衽席,或入於盘盂,终日厌苦,
而不知可御之术。因戏为此赋,令稚子煜和之。
惟江潭之下国,况幽居於泽畔。何蝼蚁之微物,亦有徒而凌乱。或泮散於经
笥,或夤缘於食案。馀乃戏而问之曰:“尔能居厚地而漏山阿,无乃处吾身而为
大患。”蚁不能言,辞以意宣。其旨曰:“我禀形於造化,亦一气之所甄。尝济
齐师之乏,亦闻妫德之膻。睹封穴而知雨,难寸壤而得泉。出以时而不息,故学
者得而称焉。戴粒而游,若巨鳌之冠神岳;绕磨而行,若日月之丽清天。若乃依
垤缘壁,氵氵奕奕。其聚无声,其行无迹。值晏温而出游,当祁寒而入肃。
迅雷作而骇,微雨洒而自适。生虽琐细,亦有行藏。止若群羊之聚,进加旅雁之
翔。乘其便也,虽鲸而可制;无其势也,虽蛭蟥而不伤。今愿悔过,戢於垣墙。
岂同青蝇之点白,污君子之衣裳。”
○灯蛾赋(以“人皆曰子智”为韵)
灯者火也,尊而不亲。奚斯虫之眇质,翻体密而意驯。必将蹈火而後止,是
以疑冰之与邻。虽异探汤,执热之情可见;不蒙明照,暗投之罪则均。是以雁飞
无忘于避缴,龙蛰有贵乎存神。于以知无知之智,有以同自知之人。无损于明,
虽光晖可借;自贻其咎,与压溺同尘。始其焰焰中开,青烟爰发;薨薨四足,白
羽若月。焦烂唐突,离披触蹶。人心卒然,天意若曰。婴焚灼者,何如玉石之俱
尽;处高明者,曷若乌兔之屡阙。且继彼覆车,虽百夫死难而无馀;纳诸密网,
状众鸟惊飞而在初。循环责实,宛转投虚。沈脂膏则屈死,触烟焰则焚如。自我
构患,非天祸子。爱水萤之光,载浮熠熠;笑鼎鱼之乐,其毙徐徐。阽乎焦原,
可叶其义。投畀炎火,莫之知避。曷若晨鸡候明以自得,火鼠就燥而无累。莫不
守之以为顺,居之以为智。是蛾也,馀光可托,留影如寄。排朱焰,扇轻吹。胡
糜烂于瞬息,为腐馀之容易。若然者,蠢蠢之类,将外强而必乖;炎炎之著,非
内热之所怀。既油然相煦于膏火,亦瞥然相忘于形骸。吾所以知捐躯于鼎镬,与
是道而孔皆。
○土牛赋(以“以示农耕之早晚”为韵)
服牛是比,合土成美。将十钧之重斯得,而一撮之多有以。虽欲勿用,泥蟠
之质初分;谁谓尔无,块立之形酷似。是月也,采吕氏时令,徵亏人巧指。始
辨涂附,宁分脉起。诚安愧乎角立,复何劳于肉视。然後遵土训,启人时。戒晓
而出,迎春是资。于以审先後之节,有以占疾徐之期。仰白榆之文,惭其完彼;
叶葱之色,则而象之。能首出于泥滓,岂群分于毫厘。彼刍狗之列,饰文绣以
求媚;泥龙之兴,因舞雩而取类。曷若标国典,配田器。比物以作则,顺时以相
示。同乎非马,契庄叟之至言;偶彼真龙,殊叶公之绘事。质美埏埴,巧逾覆篑。
那虑食角之患,宁假莹蹄之异。俾游刃者讶全之于目,运斤者喜墁之在鼻。且耒
耜斯呈,我则正春扈于农耕;干戈既偃,我则归郊马于岁晚。将物候自然,谅人
情何远。必也揽红縻,亲绀。睹似是之足,尚谓来思;使畜疑之人,犹将屡饭。
由是出五种,命三农。乃修故事,于彼穷冬。辟我疆则厥壤爰度,考尔牧则其
享有宗。今也物被殊私,形分大造。载之以厚地之德,奉之以先天之道。时将
敬授,在三推播植之前;物或肇牵,察庶物生成之早。其用则大,其仪可考。故
曰如土委地者,岂必以戴牛为宝。
○灯蛾赋
流月半庭兮颓光初夕,金坐明兮凝辉的的。蛾缭绕而未息,意沈潜而自溺。
逝者既往,存者可哀。伊戚戚之未毕,俄栩栩而复来。睹前轨之已覆,因委命而
不回。彼尚无恨哉!殊化难穷,神理斯昧。物情无伤,亦或贻害。每捐虑於进止,
恒忘怀於否泰。任逍遥以无营,将何负而颠沛。如膏之明,岂怪前死。比薰之馥,
所惜同毁。俦二美而多惭,痛一生之虚委。明不可投,投之必毙;膏不可赴,赴
之必泥。彼优游之万端,奚於斯乎失计。始来也,吾故知其必凶;及死也,吾未
识於所从。何生微而智劣,苟不若於自空。尔爱候明,何不候日。光阴不留,尚
存尔质。尔爱候明,何不候月。素华将移,尔犹不灭。何相继以焚躯,竟不知谋
之为拙。元豹深隐,终不效几。是虫以欲,卒与命违。岂若不死之仙鼠,得昏夕
而後飞。
○蜘蛛赋
凉风起兮秋初,步檐宇兮踌躇。有微虫之窈窕,挂轻影於空虚。绩不待筐,
固无求於蟹;结而成网,若有羡於鱼。观其周旋细密,往复轻疾。缕积於纤,纶
成若屈。其身也或垂之如坠,其丝也亦动而愈出。成章无札札之声,不漏得恢恢
之质。夜居於外,同熠之宵行;日就其功,异蚁子之时术。於是规模既辨,诡
丽无俦。纤罗碍日,薄雾含秋。圜影初成,有似毁方而合;轻丝乍吐,还同不茹
其柔。尘飞空而结,叶下树而萦留。可以待游虫於死地,为终日之养羞。嗟夫!
积少者多,因微者大。始一丝而轻络,成众目之交会。言其巧乃织妇不如,语其
功孰虫可配。岂徒玩回文之缥缈,阅浮景之明昧。风乍触而将纷,露微沾而成
。实亦爱其组织,怜於琢磨。将悬心而有待,信役力而无他。客有志业未骋,
勤劳则多。文章徒缉,职竞不罗。睹在户之呈妍,尔功既就;惭闭门而守拙,吾
道如何。
○蝉蜕赋(以“一体区分,双形酷似”为韵)
物之化兮则多,蝉之类兮惟一。弃捐无用之甲,振奋有声之质。彼则曲拳擎
跽,附丽条;此则远害全身,飞鸣永日。当其园向久,轻吹无闻。冲孔之异
状初出,寓物之双形欲分。暗入幽丛,上纤茎而缭绕;时摇残萼,散芳气之氤氲。
於以警素秋,於以戒炎酷。进退如惧,攀援欲速。兢兢而恐坠微躬,步步而竟升
高木。来能应候,祸岂避於刳肠;去乃乘时,智终期於剖腹。烟月思寡,悬垂势
孤。以抱膏肓之疾,待成胡越之区。拳局而投足既定,蹙缩而脱身是图。渐呀然
而甲折,俄豁尔而形殊。前程而远寄园林,如矜得路;下视而若遗枯朽,孰肯守
株。由是乍举轻躬,初留具体。薄翼而朝阳始照,元而宿露新洗。才发响於林
下,已传声於涧底。验形有二,责实无双。啾啾而送恨蓬户,ィィ而添愁琐窗。
吟远树於荒郊,思盈秋野;噪寒花於别浦,韵绕晴江。则知造化之旨,难穷其理。
何末异而本同,何一生而一死。其死信不自以为辱,其生信不自以为美。能彼我
而两忘,则荣枯而相似。别有甘穴居於圣代,期羽化於天庭。久羡出身之术,多
惭负赘之形。高枝尚远,短景难停。傥遭逢於此夜,冀音响之堪听。
○蝉蜕赋(以“变化从时,飞鸣有日”为韵)
勿谓乎蝉之至微,能变化以知机。因挺质以竦拔,遂脱身而奋飞。馀壳连拳,
抱绿叶而犹在;新声响亮,噪清风而不归。原夫深穴初开,空庭始夜。步凌兢而
微进,形磊鬼而将化。托身而去上风篁,投迹而来缘月榭。履险微驻,愁危却
下。纤枝不定,惧袅袅以频移;弱蔓难穷,腾摇摇而尽亚。於是轻躯暂息,一足
才容。时惊门鼠,乍怯鸣蛩。促而初安利爪,逡巡而欲改前踪。想黄雀之饥肠,
先忧见捕。念螳螂之怒臂,预恐相逢。已而拳形,穹隆奋质。既罅发而微断,
若苞开而渐出。擘肌分理,有谢於昔时;露胆披肝,请从於今日。腾超稍异,竦
擢如惊。新薄嫩,旧翼罗轻。观腋分之拆裂,讶脉散之纵横。嗟累卵之势危,
方求上达;叹含风之力寡,未敢先鸣。及夫据形柔,空股战。方疑乎蠖屈,
终类於龙变。洞胸达腋,玲珑而素甲皆虚;洁已全身,辉赫而元光已遍。俄分曙
色,似遇良时。便有凌空之意,还生去故之悲。ィィ而频迁碧树,凄凄而若纺寒
丝。响绕晴云,传楚岸之风远;声催晚景,怨陶家之柳衰。至若委蜕难留,冲虚
已久。体将泰而是望,皮不存而何有。傥假一枝,愿飞声而不朽。
○螟巢蚊睫赋(以“天壤之间,大小殊禀”为韵)
万物生兮,巨细相悬。蚊之睫兮,螟在焉。虽受气以具体,亦成形而自天。
取以比方,事著茂先之赋;齐其大小,理符御寇之篇。眇矣麽虫,生乎积壤。名
为造化之内,质类希夷之象。离娄仰视,莫得见其形容;师旷俯听,曾未闻乎声
响。既而游元气,入无间。就彼蚊而凄宛,止其睫以回环。日往月来,顾我而因
依自得;晨趋暮见,觉伊而瞬息长间。由是拂眦谋安,沿眶可赖。喜荣乎肤
之际,惧覆於成雷之会。仰观厥首,谓如山岳之崇;旁睨其肩,意似丛林之大。
逼萤火兮,岂虑焚其;逢兮,何惮居之。每保劲同於枝干,讵知细甚於毫厘。
未能鹊起,安肯虫疑。常笑鹪鹩,立彼苇茹之上;宁同元燕,集於危幕之时。岂
比夫蠕动微生,飞异禀。蝇附尾以非类,虱处头而殊品。言乎蚊也,则是睫
而可知;向彼巢焉,乃斯形而因审。想夫影与尘混,身将道俱。察其生而洪纤则
别,论其分而物我何殊。似菌朝生,不羡千春之寿;如蜩秋起,无惭六月之图。
悲夫!谓无至道者多,信有兹虫者少。盖述齐物之域,未遂忘形之表。若能效三
月以齐心,必见斯虫而不小。
○秋虫赋
败壁秋立,昆虫夜鸣。虿者角者,旁行却行,一不知其诡状,空太息於繁声。
俱沾品汇,共费生成。穴阴阶而负固,抱枯藓以图荣。退无力役,进不争名。体
肖翘而易动,音呜咽而难平。深宫泪迸,逆旅魂惊。香残漏永,月昊楼明。谢临
川行乐微吟,应侵古调。刘越石登陴坐啸,更袅馀清。唧啧怀谗,凄嘶往诉。缕
急如断,弦么欲怒。或自奇而不屈,或相先而并妒。亦有骚客裁录,词人暂赋。
已矜床下之光辉,遽笑草间之霜露。悲夫病枕潜移,愁屏屡顾。耿耿宵梦,悠悠
远趣。朱云没後,方知直气无前。冯衍归来,始叹高才不遇。
○後虱赋(并序)
余读玉溪生《虱赋》,有就颜避跖之叹,似未知虱,作《後虱赋》以矫之。
衣缁守白,发华守黑。不为物迁,是有恒德。小人趋时,必变颜色。弃瘠逐
腴,乃虱之贼。
○蚕赋(并序)
苟卿子有《蚕赋》,杨泉亦为之,皆言蚕有功於世,不斥其祸於民也。余激
而赋之,极言其不可,能无意乎?诗人硕鼠之剌,於是乎在。
古民之衣,或羽或皮。无得无丧,其游熙熙。艺麻缉纟卢,官初喜窥。十夺
四五,民心乃离。逮蚕之生,茧厚丝美。机杼经纬,龙鸾葩卉。官涎益馋,尽取
後已。呜呼!既豢而烹,蚕实病此。伐桑灭蚕,民不冻死。
○蚋子赋(并序)
蚋子之下有蟆子,蟆子之下有浮尘子,三者异乎?皆状小而黑,世云巴蛇鳞
介中微虫所变耳。三伏间昼飞夜息,咂啄人肌肤。动为疮,能飞不见其翼,能
啮不见其口。微眇之极,虽缜密衣服,亦可通透,庄生焦螟之说近之也。至微之
虫豸,诗独无蚋,故作赋以广之。
虫之至微,名之曰蚋。信乎虮之别品,复为虱之馀裔。群巢蚊之异类,结搏
牛之深契。附诸郁蒸,产彼芜秽。张华之识,何以辩其两翼。离娄之明,何以见
其长喙。伺暑之漏露,啐丰肌而睥睨。默然而至,暗然而噬。人之至灵,何阙
尔之所卫。人之至刚,何反尔之所制。状斯咄咄,吁於造物。何不恣蛇虺之毒,
必当与之为避。何不张虎豹之口,不敢与之为忽。岂其食人之膏血,资己之肥
盾。念肤体之何毁,痛疮之难没。吾将撷楸叶以为焚,俾尔之销骨者也。
○秋虫赋
秋虫,蜘蛛也。致身纲罗间,实腹亦网罗间。愚感其理有得丧,因以言赋之
曰:
物之小兮,迎网而毙。物之大兮,兼网而逝。网也者,绳其小而不绳其大。
吾不知尔身之危兮,腹之馁兮。吁!
○蟋蟀鸣西堂赋(以“始入於门,渐藏床下”为韵)
岁云秋矣,秋亦暮止。西堂寂听之时,蟋蟀寒吟之始,纷稍稍以惊节,洞
要々以横耳。若夫八月在宇,三秋及门,清韵昼动,哀音夜繁,潘生感而增思,
宋玉伤而断魂。於时招摇北驰,河汉西泻,烟澄寥廓,露肃原野,背暑而出尔草
间,惊寒而入我床下。或有声相应,气相於,杂蛸於内屏,混熠於前除。罗
幌灯寂,珠帘月疏,掖庭闻而夜久,华省听而秋馀。若乃愁结阴,暮雨流湿,
拂寒威之密迩,当暝色而逾急。我堂既在,我室既入,亦可异群鸟养羞,昆虫闭
蛰?懒妇也,惟尔可以促女功;羁人也,惟尔可以催客泣。
夜如何其夜未央,天晴地白月如霜。士有衣,坐藜床,怨空阶之槁叶,
聆暗壁之寒づ。乃言曰:“何彼蛩矣?与时行藏。”火氛郁蒸,迹迈於中野;秋
气融朗,声闻於西堂。然後屏轻Ψ,卷凉簟,时岁忽以徂谢,功名曷其荏苒,美
豳化之有成,陋晋风之太俭。夫如是,莫不惊白露之虫跃,望青之鸿渐。
○腐草为萤赋(以“积腐有光,可名为萤”为韵)
厌败草,霏微夜萤,若受天之明命,能在地以成形,始烂然於朽壤,俄蠢
尔於荒庭。形质甚微,异囊中之点点;本根既朽,想河畔之青青。彼若昧而未彰,
此如茨而久积;始前衰而委化,终後显而可觌。寂然不动,应大暑於兹时;默尔
而成,温风於永夕。徒观夫从微至著,出死入生,几变青袍之色,渐加丹鸟之
名。匪我愆期,故分形於夜朗;自他有耀,因易貌而宵行。故得脱陈根,腾宿莽,
质化幽蔼,气非腥腐。无声无臭,同朽苇之成蛩;有显有微,殊积之为蛊。小
明必俟其时变,待ウ稍观其类聚,并桃虫而映彼中林,齐藿而光於旧圃。
始则退藏,终能发扬,讵蒙茏於阶砌,初熠於池塘,岂比膏腴之地,多依
粪土之墙。每留滞於三时,不愆於候;既生成於六月,必见其光。徒有异於升沈,
信莫分於彼我,得赋象而自出,故非时而不可。晶荧乍起,讶林际之无烟;的
渐生,疑池中之有火。陨霜杀兮自晦,零雨被兮增萎,考书文之小大咸若,载月
令而远近相随。始经黄落之馀,三年不化;既及朱明之节,一日可为。农夫之务
既停,氏之芟已久,飞光兮倏尔而至,向晦兮於何不有?斯所以成武子之能勤,
冀聚之於书牖。
○螳螂拒辙赋(以“怒臂当车,生不知量”为韵)
蠢彼微虫,勇而不惧,当往来之辙迹,阻东西之驰骛,闻监监而虎蹲,
伫辚辚而狼顾。见危致命,方确尔而靡迁;唯敌是求,乃毅然而增怒。且肖形卓
荦,植性强梁,岂奔冲之足畏,非会达而不当。逸性乔桀,雄姿激昂,抛轻躯致
之死地,壮前趾若有巨防。观卧辙之时,似当黄霸;想埋轮之处,何惮张纲?其
或输粟千箱,迓姬百两,方击毂之自远,己张拳而相向。死且如归,路何能让?
苟不折节,於焉用壮!旱其目曾不见机,挥以肱岂为知量?其理何如?其生忽
诸,祸甚触株之兔,危同戏鼎之鱼。行无逗挠,立必。在圣人之经,诚宜避
地;非长者之辙,讵肯回车?且麟伤岂仁,龙醢非智,思控抟而莫及,谕压溺而
何啻?不若履薄兢兢,临深惴惴,任肖翘之可,曷︹御之不避?微茫肤血,岂
足殷其左轮;展转路尘,宁止断其右臂!居当假息,动必阽危,舍鸣蝉而莫捕,
蔑黄雀而不知。傥所据非据,亦何斯违斯。谓豺狼之不若,念虺蜴而何为?且含
气之类,求生之厚,岂必贤哉?曷云能不?独不降志,自贻伊咎,诚蔺轹之所
加,谅齑粉而何有。奚必矜夫,冒彼彭彭,愿陈力之方盛,意当途之足惊。
曲循天理,深居物情,徒纠纷而莫纪,固密勿而难明。傥不载驰载驱,广人之用;
当念无︼无︷,遂尔之生。
○蚁穿九曲珠赋(以“延一缕以寻之”为韵)
蚁为质兮微眇,珠有窍而虚圆,苟一缕之是系,虽九曲而可穿。当通幽以洞
微,莫能贯;俾有条而不紊,蚁可知先。始蠢蠕以中出,稍连绵而外延。岂不以
内彼鸿辉,曳兹纤缕,才容小往之径,乍见规行之迂(於武切,曲回貌。见《集
韵》)。入惟追曲,穷莹质以诚难;途匪履端,观巧历而可数。宛转而进,萦纡
是寻,似登折坂之峻,如出重泉之深。始九折以渐达,终一贯而克任。去似洞中,
方游剖蚌之质;动殊床下,奚闻斗牛之音?
是知圣者之使,宛如穷理,诚在小而罔遗,俾入微而有以。蚁周游而在内,
进必束身;丝抽缕以贯中,屈如绕指。隔青荧而可见,如遥绕而未已。苟非委实
而行之,安得茹柔而展矣?诘屈若兹,周流出之。当曲转之中,才可容;既旁
通之後,亦既牵丝。苟柔弱之是引,则缭绕而奚辞?虽云曲径而入,终殊在垤之
时。斯则贯累累而匪匹,达规规而如一,求蹊而投彼夜光,出室而曾非时术。兹
虫也,小而近智,故可以穿无类之质。
○水母目赋(以“有相须而後济者”为韵)
物有相感,动无不济,嗟水母之不明,假目以能睨,因依倚以自警,当
行止而有制。荷兹盼睐,非唯一目之所加;游彼波澜,固亦两心之潜契。生虽异
禀,趣则同途,清明之馀照,导茫昧之微躯,诚有利於攸往?胡可去其斯须,
唯暗是投,唯明是假,彼动容而有类,此转盼而奚舍?乍若蒙驹之未视,从彼母
兮;又似瞽人之将行,待彼相者。备察察於清卢之际,共悠悠於碧波之下,俾
其诚以明之,是同我之身也。斯则目非独见,用必更相,形质既资於自晦,视瞻
每比於偷光。分水类之馀睛,每能瞿瞿;游泉室而有路,曾不伥伥。虽则视之不
见,终似ウ然而章。岂不以水母为名,居其首,委双眸而不吝,当四望之能
久。处浩浩之无际,瞻之在前;俾冥冥之有知,不曰我後。由是审利害之所宜,
俾出处之从时。合之则昭然发蒙,固无隐也;离之则寂尔无睹,岂不默而?既精
诚之是达,在终始以相持。我无尔虞,既(一作恒)司明之不替;而(一作尔)
为我目,其在暗而无疑。则知明不自守,昧者为偶,物有察而应心,功有逾於假
手。是同久要之道,曾不吾欺,每思一盼之恩,惭非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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