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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诗堂诗词(2008-2009年度选编)》电子版9-论道篇
2020-01-26 | 阅:  转:  |  分享 
  




论道篇(3篇)



引文关于论道篇

本章共收录3位作者3篇文论文章。主要内容为各家阐述各自对于古典诗词的理论性见解,以及创作心得,以为共同探讨、交流。





















01.《缀石轩诗话》选-徐晋如

徐晋如,男,1976年12月27日生,网名胡马,江苏盐城人。著名诗人、学者,系中华诗词(BVI)研究院研究员,执教于深圳大学文学院。治学领域主要有:政治儒学、诗词学、京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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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复生《仁学》第二十章云乡愿贼德,真斯人也而有斯语也。《莽莽苍苍斋诗集》天才卓荦,远超群侪,一言以蔽之,在明乎诗源。夫诗源者何?生机也,元胎也,闻一多所谓有诗骨者也。与其死于蜮,孰若死于虎(《鹦鹉洲吊弥正平》)、短衣长剑入秦去,乱峰汹涌森如戈(《秦岭》),并具及汝偕亡之慨,乡愿人宁有此哉?鲁迅先生诗作不衫不履,自有无限风流蕴藉。一枝清采,莲蓬人咏,并可想见为人。翻空妙手,不仅《亥年残秋偶作》而已。绀弩体如麻辣烫,入口尚佳,但无余甘,是其短处。南社群公诗,要以黄晦闻节先生称首。错被美人回靥看,不如漂泊满江南,望帝春心,引人泣下。虽曰变雅,不啻黄钟。苏曼殊句意清浅,但不碍其情真。曼殊清浅处,便是旁人不能到处。天真烂漫,今谁存者?柳亚子诗非不豪壮,一发无余,只少无穷蕴藉。同光体制,实开汉诗近代化之先声。史笔为诗,只在援入苍茫正大之气,倘以诗纪史,本末淆矣。人境庐集多罹此病。余所以崇仙根而抑公度也。沈乙庵蓦地黑风吹海去,世间原未有斯人,亦一寸春心红到死之伦。独寐寤言,居然沈著。理趣而济以深情,斯方足称至境。苦水长眉山样碧,跣足白于霜,意态幽绝冷绝,第终不掩眉宇间婞直之气。薜萝山鬼,不过于是。全阕调寄《临江仙》,出《荒原词》:皓月光同水泄,银河澹与天长。眼前非复旧林塘。千陂荷叶落,四野藕花香。恍惚春宵幻梦,依稀翠羽明璫。见骑青鸟上穹苍。长眉山样碧,跣足白于霜。体象佳处,不让尧章。陈衡恪扁舟无力回天地,雨打风吹过石湖一联(《忆石湖旧游》),曲尽二十世纪中国知识份子心灵意态。自叹无能不如汝,羡君平步上青云。此周作人少作《天管风筝》所赋。知堂中年变节,于此实种其因。闻一多先生不甚为旧文学,偶有所作亦不见佳。独穷途舍命作诗人一语,如江河行地,万古不废。苏曼殊尚留微命作诗僧,凄美处自是过之,惟不若闻一多说得解恨。诗家而都无依傍者,上古惟灵均,中古惟渊明,近世厥惟曼殊。非必曼殊之才足可淩轢前贤,以其血统半为日人,诗中纤美柔韧之处,华裔所不能到也。齐梁间诗什廼绮丽而非纤美。若冯小青辈则能纤美而不能柔韧。予每读《燕子龕诗》,至无量春愁无量恨,一时都向指间鸣。我亦艰难多病日,那堪更听八云筝。丹顿裴伦是我师,才如江海命如丝。朱弦休为佳人绝,孤愤酸情欲语谁。(此首陈独秀作)二绝,不觉大恸。终当为情死者,孰谓独王长史哉!今世小儿辈所为文字,或有若千年艳尸,或眉宇间略无血色,皮囊虽具,生息不存。稍能工于感慨,即恬以名家自居。哀乐恒过于人者,实未多觏。伪体而领一代风花,竟是谁之过欤?胡适之于诗未尝依傍门户,浑是一派天真。《如梦令》:天上风吹云破,月照我们两个。问你去年时,为甚闭门深躲?谁躲?谁躲?那是去年的我!不意《云谣集》外,尚得睹此构。程砚秋《花事已开再寄叔通先生》:松柏青青入眼同,好花不竞一时红。惊心尚有东篱菊,正在风霜苦战中。于谐和中隐见锋芒。自来咏菊诗,率皆寄言隐逸,未若此篇独能得普罗米修斯之侠慨。俏丽之中,居然肃杀。概乎言之,诗人即相信未来之种群。相信未来,却并不抱以希望。夏承焘词貌丰腴而神旷达,的是一流词品。《浪淘沙·过七里泷》:万象挂空明,秋欲三更。短篷摇梦过江城。可惜层楼无铁笛,负我诗成。杯酒劝长庚,高咏谁听?当头河汉任纵横。一雁不飞锺未动,祇有滩声。援宋诗手段内诸倚声,效白石而都无踪迹可寻,殆非横绝千古之才而未可。余则更赞一辞,曰明于体象。一流诗人抒写生命;二流诗人藻雪性情;三流诗人只是构想、藻饰工夫。然众庶之所重,世人之所誉,正在二三流间。康长素诗多系于写实,虚实之际,不能相生发;而构想平平,都无余致。予阅《万木草堂诗集》,惟觉其说尽万千偈,漆灯明暗夜(《为某僧书扇》)隽永可诵。诗人必爱欲炽盛、自我充盈之辈。此种禀赋纯由天授,岂学而能哉!然诗人不可学,而诗自可学。但当多诵经史,不须依傍古人门户。要知古人词采,亦自经史中来。鉴湖女侠诗常病在质胜于文,天才过于学力者大抵如此。纵多秀句,全篇罕足称者,古风尤不可竟读。虽然,其填膺侠慨、补天情怀,仍可激荡千古。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黄海舟中日人索句并见日俄战争地图》)如许伤心家国恨,那堪客裏度春风。(《日人石井君索和卽用原韵》)楚囚相对无聊极,樽酒悲歌涕泪多。(《感时》)英雄身世飘零惯,惆怅龙泉夜夜鸣。(《柬某君》)问道出此等语者男儿中亦多见耶?一切作品,必先具范式然后可以致经典。范式者,可资仿效之因素也。易哭庵、吴碧柳之才非不隽美,但纵才太过,而无范式耳。定公诗: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狂来击剑更吹箫,剑气箫心一例销。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箫。设剑箫为喻,揭破体象之密,于诗道庶几近之,然终稍嫌单薄。至若谭浏阳禅心剑气相思骨,并作樊南一寸灰。说尽诗奥,斯乃可谓至矣极矣,蔑以加矣。清刚妩媚之外,饶多执著深沈。观堂论词数言境界,而罕言气象。惟于《忆秦娥》西风残照,汉家陵阙下评曰:太白纯以气象胜大抵诗家气象一语,历来说者都无言荃。岂大道之至,不落文字耶?余今则曰:气象者,诗人历史感之客观化也。诗词而胜在气象,惟担荷历史者为能。观堂自作《蝶恋花》连岭云天知几尺,岭上秦关,关上元时阙。谁信京华城里客,独来绝塞看明月。如此高寒真欲绝,眼底青山,一半溶溶白。小立西风吹素帻,人间几度生华发。空寞孤抗,眞大学者气象,觉陈伯玉《登幽州台歌》面目亦嫌粗鲁。

02.古诗语言形式之审美观照-山红涧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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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体诗的语言色彩,属于诗家语的范畴,是诗家语的一种语言表现形式。因每个人的文气与才性不同、文学接受不同,其审美取向、审美体验也就不同。这里,抛开诗家语的内容,就其语言形式,结合前人的诗学观点和研究成果,以我个人的审美习惯谈些体会,可能看法、观点与方家相左,这是情理之中的,因为诗如其人嘛。一、简朴清劲的笔性对诗的语言,历代诗评家都讲求精炼,对词句的把握,要求多一个字不能多,少一个字不能少,这就是简至之美。《论语》说:辞,达而已矣,也是要求文字的简洁。大凡诗人都讲文质彬彬、文质相晗,这涉及到文与质的安排。如汉魏古诗等,它们的突出特点:一是真率自然,不主刻画,力避雕琢,二是气象混沌,一气转旋,难以句摘。这些诗品语言质朴,文体省净,造语平淡而寓意深远,句无佳秀而顾及全篇。以前初看东晋陶潜的诗,始觉少韵致、少意味,细读则愈咀味愈浓,以至爱不释手,实为有远韵而语平易、语少而意密(宋黄庭坚语)。一些诗句如营己良有及,过足非所钦和郭主薄其一)、闻多素心人,乐于数晨夕、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移居其一)、风来入房户,中夜枕席冷。气变无时易,不眠知夕永(杂诗其一),还有如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欢然酌春酒,摘我园中蔬(读山海经其一)等等,句句朴实无华,这些诗句非常令我激赏。它们普遍体现了对人生哲理的深刻领悟,表现出人对生命意义的体认和思考,非刻意寻求,无意为文,只是乐达天地之和,而与人之气相接罢了(宋欧阳修书梅圣俞稿后),参悟其中,的确难能可贵。宋苏轼评曰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质朴中蕴含了华美,枯瘦中蕴含了丰腴。诗的语言通俗易懂,但却无从取舍,这就是提炼之笔,要真正做到这一点,实为不易!再看魏曹操的一些诗,其语言之简白也从中可见一斑,如初期会孟津,乃心在咸阳、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蒿里行),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曲,车轮为之摧(苦寒行),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似澹澹,山岛耸竦(观沧海),这些诗句语言明白如话,但简洁雄放的语言更见魏晋风度,看似通俗,实为精纯!笔意质朴简洁,笔性壮丽遒劲,这是魏公所造之境势。古淡清健的诗境,旨在体现两种审美理念。一是以古为美。中国文化自古以来就形成了崇古尚典的传统,历代文人在诠释古上,也往往带有理想化、神圣化的因素,他们总是把经验的古美化,从而更适合寄托自已的理想,为文为诗上,其语言也多见古意。宋黄庭坚在与洪驹父书六首其一云:诗不必务多,但意尽可也。古人或四句、两句便成一首,今人作诗徒用三十五十韵,仔细观之,皆虚语矣。语中明确地表达了黄庭坚对诗歌以古为美的审美理解。这种寄托于古的理想,是高于现实并指向未来的。二是以清为美。清是古代诗人非常钟爱的诗美观念,宋苏轼一直提唱以清为美,他所偏爱的清美精神,是一种倾向于自由化、个性化的生命情趣,是一种尚雅避俗的艺术意趣。他把佛家的住心静观(坛经)和庄子清而容物(田子方)的理念发挥于诗学,提出清人清境、清辞清语等诗论,凛然而清者,诗人之癯也(苏轼王定国真赞),认为诗人应具有尚清远浊、葆真独立的品格。二、以气韵胜中国古代哲学很注重养气说,诗作为一种语言艺术也不例外,魏曹丕在《典论论文》中就说:文以气为主。到六朝时,气与韵才相提并论,凝固成“气韵”这一范畴。气韵生动强调语言艺术要有活泼泼的生命感,气韵托形而存,付诸诗歌文体更见作者的才性和风骨。诗人的气质、气性如何决定着其创作成果的文气或辞气。齐刘勰《文心雕龙风骨篇》:论孔融则云体气高妙,论徐干则云时有齐气,论刘桢则云时有逸气...并重气之旨也。此在说明每位诗人都有不同的气,由气的不同而带来创作风格的不同。这里把气与韵并重,则是看好作品顺畅明快的行气。唐人李白是最能彰显这一艺术特色的古代诗人之一,李白的诗,不屑为格律所拘束,而是追求古体的自然流走之势,透出一般飘逸之气,这从他的很多诗句中就能显现出来,如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春夜洛城闻笛)、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听蜀僧睿弹琴),还有如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月下独酌)、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夜泊牛渚怀古),这些诗句疏朗有致,神采飞扬,这种不以锤炼凝重见长,而以自然明快为主要特色的诗作,如行云流水,纯任自然,这是一种萧散天然、风流自赏的意趣,句句富于情韵而行气自显。清人叶燮在〈原诗〉中说:李白天才自然,出类拔翠,然千古与杜甫齐名,则犹有间。盖白之得此者,非以才得之,乃以气得之也......气之所用不同,用于一事则一事立极,推之万事,无不可立极。正如唐韩愈所言,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此文章之气啊。浪漫主义诗歌气韵飘荡,现实主义诗歌气韵亦显。刘勰《文心雕龙体性篇》:才有庸俊,气有刚柔,诚然,自古诗人禀受了不同的气,形成诗歌艺术风格的两大类。但在古代文以气为主,主要倡导阳刚之气。强调阳刚之气的诗学家,重视作家人格力量在创作中的重要作用,这在中国传统诗歌发展中起到积极的作用。中国历代写实诗人,如曹操、杜甫、韩愈、陆游等等,其诗作的定格就高出一筹。唐人杜甫的很多诗句,如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登高)、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秋兴八首其一)、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秋兴八首其二)、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秋兴八首其三)、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蜀相),还有如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月夜)、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旅夜书怀)、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登岳阳楼)等等,气势沉郁,音节悲凉,真正体现了因诗人忧国忧民的人格而产生的精神力量,形成了杜甫千汇万状、地负海涵、博大宏远、真气淋漓的美学风貌。在写实的诗作中,不但要重气,也要兼顾韵致。清人林昌彝《诗论》中说诗有蔬笋之气则俭,就提到这一点,此类蔬笋之气的诗缺乏超然自得的神韵。对诗中气韵的把握,必须用情感体验世界,而非靠学而至,自然天授,独得自然之精神。三、静穆的气象静穆说是现代美学家朱光潜、宗白华融会东西方诗学、美学而先后提出的。在中国古代诗学中,原没有静穆这一术语,而是用冲淡、沉着来指称。它是一种豁然大悟、得到归依的心情(朱光潜语),要体现这种格调,就要突出诗的语气的平和与沉稳。它源于两个方面,一是看好禅宗提倡的一种无冲突的和谐,以平和为至境,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二是以颐养性情为目的,多些稳重之气、沉稳之笔,以平淡见真情。静穆的境界可归纳为两类:(一)以静为主的语体。创作主体提倡虚静、澄怀,六朝画家宗炳在他的《画山水序》中提出:澄怀、味象,就是涤除一切杂念,使心怀归于澄洁,进而步入艺术想象;苏轼有诗曰: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心静了,才能够客观准确地反映外界景象。唐人王维与韦应物的诗境最能达到这种艺术效果,王维深受禅宗思想的影响,其诗追求一种高清纯静、静定从容的艺术境界。很多诗句如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冬晚对雪忆胡居士家)、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终南别业)、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过香积寺)、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秋夜独坐)、我心素以闲,清川澹如此(青溪)等等,尽现山野之清,都明显地带有习静、澹远的心性;韦应物,其人性行高洁,诗如其人,宋人苏轼称其诗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的确如此。他的很多诗作多为五言古风,更见古淡,如诗句客从东方来,衣上灞陵雨(长安遇冯著)、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落叶满深山,何处寻行迹(寄全椒山中道士)、依丛适自憩,缘溪还复去(东郊)等等,总给人一种平远闲适的感觉,清纪昀说这类诗静气迎人,自然超妙。这也是诗之一格,受到许多读者所喜爱,这在当今繁杂的现代社会,自然也是一种超脱。它往往可以从中颐养自己的性情,为读者提供一个可以存养心灵的空间。北宋画家郭熙提出三远说,即高远、深远,平远,历来画评家之所以把平远作为最高境界,就是因为平远之境冲融,诗境亦然。用平远的语境、平稳的语言付诸诗中,给读者的心灵提供一个安顿之所,以自娱其乐。(二)寓愤于静的诗格。这类诗是从人生忧患中体验得来而又溶化在心灵深处的哲理,它不只是流于清静、淡远的形式语言,而是更在于流露所创作主体的人格,它表现了主体把信仰转化为自信、从容所具有的稳定、深沉的人生信念。这是一种诗学理想,更是一种人格理想。在这类诗人中,当推晋陶渊明和唐人柳宗元。这在陶渊明的很多诗作中都能展现出来。如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神释)、少无适欲韵,性本爱丘山(归园田居其一)、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饮酒其五)、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杂诗其五),这些诗句外枯而中膏,似澹而实美(苏轼语),看似平淡,实为金刚怒目式的语言。唐柳宗元也是一位与陶渊明并列的提倡这种意境的诗人。他的诗句如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江雪)、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渔翁)、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溪居)等等,都能体现出静谧而超然出世。苏轼说:柳子厚南迁后诗,清劲纡徐,又说柳诗忧中有乐,乐中有忧,盖妙绝古今矣。古人云:诗可以怨。中国古代有物哀、以悲音为美的审美理趣,静穆的作品往往把愤深藏于平实的语言中,这些作品以朴素见华茂,以清澄见深邃,进而产生为崇高之美。静穆的人格之所以为历代正直文人所悦服,静穆的诗风之所以为后人所向往,在很大程度上与这些诗人人格的感召力和思想的深刻性分不开的。四、含蓄的取与舍含蓄就是不直接说,欲说还止,意在言外。刘勰《文心雕龙隐秀篇》:情在词外曰隐,状溢目前曰秀,隐秀就是含蓄。钟嵘在《诗品》中说文已尽而意有余,也是指含蓄。它是中国古典诗词常备的一种审美标准,被唐司空图列为《二十四诗品》之一,他在《二十四诗品》中对含蓄的描述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己,若不甚忧,字面上看似平淡,实则深沉,不全道尽而已,这是对含蓄美的一种很好的诠释。古典诗歌中对含蓄的理解,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体现在象之意上。中国古典诗歌有寄托与象征的传统,诗人有时不敢或不愿把自己的思想率意说出,就用隐晦曲折的手法透露给读者,有的诗人为使诗歌显得蕴藉,也有意隐去真意,用其它事物来比兴。孙联奎《诗品臆说》云:含蓄大多用比兴,此类作品多为咏史、咏怀、咏物、感遇之作。其主要表现手法往往是托物寄情,亦物亦人,借史兴怀,亦古亦今。古人常见的寄托与象征方式就是移物于情、以物比德,最常见的则是以玉比德、以水比德,当然还有以花草树木比德的。在这方面,楚辞就有很浓厚的比德唯美思想。屈原的很多诗篇比德于香草,他把楚辞的精神化为中国的芳菲世界,诸如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离骚)、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九歌湘夫人),还有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珮宝璐(涉江)、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山鬼)等诗句,屈原把芷草、芙蓉、秋菊、杜衡、石兰以及明月、宝璐等变成一种精神寄托,以香草美人的姿势,出落为一种自珍精神。西晋时期士人的清逸追求、元代艺术家心目中的清清世界、明末清初士人以楚辞的香意精心呵护其内在的灵蹊,那也在寻求一种精神的寄托;又如魏阮籍的82首《咏怀》诗,则更多的是用比兴手法,把诗人的心情倾注于事物上,这是特定的时代和险恶的政治环境及诗人独特的遭遇造成的,此类作品多涵泳性情,照之则美。说起比兴,最具成就的应推唐人李商隐,贺赏《载酒诗话》云:魏晋以降,多工赋体,义山多用比兴。可见比兴是李商隐诗旨义含隐的重要手段。物比、史比、仙比代表了义山比兴诗的内容和特色。义山的比物诗有百首之多,如《落花》、《蝉》、《七夕》、《哀筝》等皆为比物诗之佳构;比史诗,则多借史兴怀,案而无断,只述史事,不涉理路而理在象外,如《北齐》二首,但述史事,不加断语,不发议论,所谓“有案无断,其旨更深”(朱彝尊评),林昌彝《射鹰楼诗话》亦指出其但述其事,不溢一词而讽喻蕴藉的特色。其它比史诗,如咏听鼓比祢衡,兴心中不平之情,咏贾生才调比贾谊,刺统治者不能用人,咏宋宅庾居比宋玉、庾信,叹一生怀才不遇等等;再则比仙诗,应是义山比兴体的一大创造,以仙喻世,亦道亦俗。其“无题”诸作因摄取神天仙道、世外传谈的物象入诗而加以意化、情化,成为义山诗的诸多意象群,据粗略统计,比仙诗所采用的此类物象、故事就有800余事。二是体现在境之味上。也就是对所描之景、所状之物、所述之事留有余地而意在言外。《宣和画谱》说赵傩画禽鱼,景物虽少而意常多,使览者可以因之而遐想,这是画境论的美学理想,诗境亦然。好的诗品如画一样,留下有情空间供人驰骋想象。如曹操的《观沧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写海上实景,更表现出他气吞万里的气魄。直写胸中、眼中,一段笼盖吞吐气象(明钟惺古诗归);再如南雪不到地,青崖沾未消(杜甫又雪),写的是南方的雪,不待落地而已融化,风且间叶,带雨不成花(杜甫对雪),雪花与落叶共舞,雪花化成了水滴落下,这些句子立意皆高,意境皆深而形超神越。皎然《诗式》云:夫诗人之诗思初发,取境偏高,则一首举体便高,的确如此。在中国古典诗词中,含蓄是一种普遍的审美标准。但并不是所有的诗歌都是含蓄的,相当一些作品则是以直白铺陈的语言而为后人称道。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实境》:取语甚直,计思匪深,则是与隐秀相对,这不能说谁是谁非,只是比较起来,中国古代诗学对于含蓄的风格更偏爱一些罢了。含蓄的深浅,取决于赋与比兴的多少。不论是在《诗经》中,还是在古代其它诗歌中,赋都是使用最频繁的写作手法。唐人孔颖达说:言事之道,直陈为正,故《诗经》多赋。在古代诗学中,赋无论是作为一种文本,还是作为一种方法,贬责太多,这可能是中国古代抒情文学占绝对优势,而叙事文学被历代文人所轻视的缘故,这是不可取的,赋与比兴只有配合使用,才切合实际。《诗经国风》的很多诗篇,不怎么含蓄,依然有很强的感染力,就说明这一点。直言铺陈的语言有时是它的长处而不是缺点,有些诗歌语言如果含蓄了就没有力量,这在浪漫主义诗作和现实主义诗作中表现的都很突出,尤其在讽喻诗中更显。浪漫主义诗人李白,其诗犹为古诗之遗,情深而词显,又出乎自然,要其旨趣所归,特于风骚为近焉(李诗纬),李白的很多诗篇往往直抒胸意,敢爱敢恨,以抒发个人的情怀和意绪,如诗句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赠孟浩然)、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庐山谣)、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安能使我摧眉折腰侍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梦游天姥引留别),还有如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赠汪伦)、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将进酒),象这样淋漓尽致的发抒的诗句很多,不胜枚举。在现实主义诗作中,词显的诗篇也比比皆是,现实主义诗人杜甫,其很多诗篇如《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北征》、《三吏》、《三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赠卫八处士》、《兵车行》、《哀江头》、《哀王孙》、《洗兵马》等,皆用现实的笔法,非常直白地抨击时政,反映当时的社会背景和流离情怀。这些诗品比较注意自我、主观与情的表现,强化自我而淡化蕴藉,往往以词显的语言来表现。五、关于以文为诗与以诗为词以文为诗与以诗为词,其是非功过是唐以后历代诗学家争论的话题。以文为诗、以诗为词是不是一概不好,文、诗、词各自的体裁本色究竟如何,它们是否相异相通,对此,诗学家有不同的见解。(一)以文为诗。散文、诗歌是中国古代最主要的两大文本,诗学家们在批评实践中认为,合于同一当行的作品,给予赞扬,反之给予批判。因此,他们对以文为诗持否定态度。宋陈师道《后山诗话》说: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又说:诗文各有体,韩以文为诗,杜以诗为文,故不工耳。此述明显是对杜甫、韩愈、苏轼等人以诗为文、以文为诗、以诗为词提出的批评。这是基于对体裁风格传统的遵循,而没有着眼于突破、创新上。中国古代诗论历来有重简轻繁、重比兴轻赋的传统,这与古代抒情诗占绝大部分有关,这些诗以言志、缘情为己任,篇幅短,叙事成分少,要求语言尽可能简练、含蓄,而以杜甫、韩愈为代表的诗人力主诗歌创新,把诗歌的叙事功能大大增强,大量运用挥洒铺排的手法进行长篇记事,有时还以议论入诗,这就打破了长期形成的习惯的结构模式,采取散文化的句式,这也是以文为诗的重要原因。明李东阳《麓堂诗话》:诗与文不同体,昔人谓杜子美以诗为文,韩退之以文为诗,固未然。然其所就,亦各有偏长独到之处。李东阳说汉魏以前,诗格简古,不能反映社会生活的繁杂,杜诗一出,豁然开扩,几尽天下之情事,韩愈、苏轼又先后推演开来,于是情与事无不可尽,也从中道出了以文为诗的原由。以文为诗还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直接运用长短错落的散文句法,古代五言诗多为二三结构、七言多为四三结构,而杜、韩则试用一二二句式或三四结构,如韩愈诗句人之能为人,由腹有诗书(符读书城南)、时天晦大雪(南山诗)、嗟我道不能自肥(送区弘南归)等等,这此诗句放在散文中会很协调,放在诗歌中,却完全不合历来诗人的用语习惯,按平常读之则较为拗口,这是不可取的,但其还有很多散文式造句至今还是值得我们去学习和尝试的。如杜甫诗句皇帝二载秋,闰八月初吉(北征)、蹙金孔雀银麒麟(丽人行),韩愈诗句如僧言古壁佛画好,以火来照所见稀(山石),李商隐诗句如日暮灞陵原上猎,李将军是故将军(旧将军)等等。(二)以诗为词。倡导和实践以诗为词的代表人物是宋苏轼、辛弃疾,对其以诗为词的指责,历来诗学家主要基于三个原因:一是这些作品不合词律,二是其题材越出词的习惯范围,气派与词的传统相左,三是词的句法近于文,近于诗,而与词迥异。人们说苏轼以诗为词,就是指他不入格,即没有很顾及词的乐谱,居士词,人谓多不协音律(宋晁无咎语),子瞻之词虽工,而不入腔,正以不能唱曲耳(宋彭乘语)。可见,对苏轼这方面的批评是宋代很多诗论家的共识,而他本人也不否认。但其词之豪气是注定与原有的词谱相抵牾,这也是性情使之然。宋陆游《老学庵笔记》中就说:公(苏轼)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剪裁以就声律耳。宋晃补之评其词:然横放杰出,自是曲子中缚不住者。旨在说明苏词只是不以文辞迁就词牌固有的韵律,而是离开原有韵律格式,让音律迁就文辞,且依然能做到音调铿锵。由此可见,人们指责苏轼,更主要的原因是其词与以往的传统不一样。人言诗庄词媚,这总结了几百年来文人的普遍看法。宋徐师曾说:词贵感人,要以婉约为正,否则虽及精工,终乖本色,非有识之所取也。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词体范围的狭隘,在此种论调下,苏轼开词世界,扩大词的表现力,辛弃疾继承而又发展之,直造古人不到处,在造句用词上,更是不受拘束,往往还夹杂着虚词、俗语、俚语等,如不知云者为雨,雨者云乎?汉宫春)、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猛狂耳(贺新郎),还如此底事,误人那,不成真个不思家(鹧鸪天),使句子融合无间,更见灵动、生动。六、白诗的语言风格这里专门说一下唐人白居易的诗,是因为其诗的语言风格历来多有争议,且有微词。“浅俗太尽,缺乏含蓄”是后人对白诗的一致批评意见,特别是宋人论诗文,崇雅黜俗,提倡温柔敦厚、含蓄的审美标准,对白诗的词显风格普遍不满,明胡震享唐音癸签载东坡语,谓其诗局于浅切,又不能变其风操,故读之易厌,且有白俗之论。评说白诗语言风格的是非功过,要从其诗中探寻根源。白诗大致可以分为讽喻诗、感伤诗和闲适诗三部分。讽喻诗,重点是《新乐府》50首、《秦中吟》10首,他在《新乐府序》提出了自己的创作目的: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为此规定了其辞质而径、其言直而切的要求;感伤诗是白诗创作的另一个重要领域,《长恨歌》、《琵琶行》等是此类诗歌的代表,多采取诗体小说的形式,于抒情中融入较多叙事、议论成分,运用大量的铺陈直叙尽写儿女之情,不为抒情短诗中简练、含蓄的语言所左右;其闲适诗主要用来表现其“独善其身”的生活的,这是他贬谪后的精神追求。这类诗在意象的选择和锤炼上并不过分用力,而更注重意趣和思想的表达,常使用一些较为平常的意象和词汇,一般都简单易晓,如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深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大林寺桃花)等等,他的闲适诗深为后来文人士大夫所喜爱,苏轼就很仰慕白居易的为人,对其文化受容也颇深,北宋有“东坡慕乐天”之说。苏轼有诗云我甚似乐天,但无素与蛮,又云定似香山老居士,世缘终浅道根深,又云渊明形神似我,乐天心相似我等等,这说明,苏轼对白居易从哲理层次上对生命的关怀是完全认同的。一是表现为对生命的社会功用的确认,是忠君勤政爱民;二是表现为对生命自由维度的追寻,是疏君远朝、中隐(外任)以适意;三是表现为对生命的历史文化价值的执著,是无论出处行藏,都始终不渝进行的思想文化创造。他对白居易疏仕远君、适性自由的生存观念特具心仪神会,以白诗朝上东坡步,夕上东坡步。东坡何所爱?爱此新成树(步东坡)而自号东坡。他虽批评白俗,但对白居易及其诗的赞赏和偏爱要远多于对其的批评,其诗歌创作也深受白诗的影响,据统计,前人注苏诗苏词征引白居易的诗句有近900次之多,虽未必皆是,但显而易见者过半,这大概源于当时谪居文人的诗心诗意与白居易正堪仿佛。白诗“浅切详尽”的风格在讽喻诗中是为了收到直接的批评效果,在感伤诗、闲适诗中则是为了表达平凡人的各种世俗生活感情,是适应于中唐时代读者的需要而自然形成的。故对白诗进行客观的评价,要考虑到历代诗学风气的转变和当时文学接受的时代特征。清人赵翼在瓯北诗话中说白诗看似平易,其实精纯,刘熙载艺概诗概云:香山用常得奇,此境良非易到,薛雪在一瓢诗话说元白诗言浅而意深,意微而显,此风人之能事也,更有叶燮在其原诗中说白俚俗处而雅在其中,终非庸近可拟。在北宋中期以前,白诗的影响曾超过杜甫。它流行于太宗及真宗朝,北宋对当时崇尚白诗诗风而作的诗作,统称为白体诗。其特征就是顺熟、容易、浅缓促数。当时比较流行的主要原因:一是学元、白唱和,切磋诗艺,休闲解颐;二是效白诗浅切随意,不求典实,随时随意吟成,作起来比较轻松便捷,很适合休闲唱和,临场发挥;三是效其旷放达观的生活态度,以及借诗谈佛、道义理。当时的文人看好“白体”诗,则更侧重于第三因素,即学习其独善其身、不干势利的人生理念和乐天知命、闲适放达的人生态度。明代袁宗道非常崇尚白居易,以白居易、苏轼为榜样,取斋为白苏雅斋;在清代,随着诗学风气的变化,查慎行、赵翼、翁方纲等人都十分推崇白诗。作为一位世界诗人,他的诗还深为日本和韩国的民众所喜爱。可见,白居易的诗歌成就和语言风格还是为后人所称颂和肯定的。2009年02月17日,于快雪堂注:主要参考书目1.朱良志《中国美学十五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2.王先霈《中国古代诗学十五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3.张海鸥《北宋诗学》,河南大学出版社,2007年;4.谢思炜《白居易诗选》,中华书局,2005年;5.黄世中《李商隐诗选》,中华书局,2005年;6.《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03.纤巧济以清迈:孟依依《月出集》之讲诗堂叶吟选本序-叶吟叶吟-www.xiyeyin.51.com习业银,男,36岁。远祖江西,近世迁湖南桃江,生于常德汉寿,在益阳长大。现为机关职员,曾在北京、杭州等地工作。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益阳市作协会员,诗作散见于报刊。亦常年在网络诗词界活动,自办网站,曾获评2009年度网络诗坛可爱男生冠军。QQ:1084497877电话:15197703508邮箱:xiyeyin999@163.com2009年春,叶吟酌选浅近通灵,足堪仿习之现代人诗词集数体,以供我与讲诗堂诸君,追摹其遣辞、锻句、造境。务须言不甚深、字不甚僻,而气韵流丽,诗味足足。选至诗坛偶像孟依依之《月出集》,通读之下,总结其风格为六字:纤巧济以清迈。小词正体,宜清空雅洁。学其纤巧者,若失其清迈,必近油滑;一入油滑,非词乃曲。遂擅择31首为选本,并试以“清”字起兴,铺叙七层体味。一曰清巧。孟依依诗,自是才人之诗,时见巧思,时见颖悟。浅浅深深,冰雪聪明。其玄光妙语,俯拾皆是,人所共赏,可以仿学,不必多言。二曰清丽。李清照句云: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此等腻语,非孟依依所愿道,亦非其所能道也。唯才女清俊之语,婉丽之句。《高阳台·法源寺丁香》一阙,淡眉细眼深深记,认腮边、一点啼痕等句,触角敏锐,温柔流丽,亦可以传世矣。三曰清苦。予读其诗,想见其人,有小资之忧愁,更有黛玉之悲苦。若见其眉间深蹙,不胜凄凄。盖社会庸俗,身家多厄,又兼诗人、女子双重身份,大有敏感沉浸之特质,身心两无所依故也。遂使其人其诗,有一段骨子里的酸苦无奈。人前诗中,仅淡淡隐现,暗露清苦之辞。风起便无家,谁怜一树花,读此句,我甚为伤心,知其并非空中之语耳。冯延巳之落花句云:梅落繁枝千万片。同非空中语,于冯词豪华铺张、盘旋激荡之力道,无由得见。四曰清空。孟诗常现禅思。我身无碍万花中,清澈;遗落瑶阶一只鞋,空明;剩把诗心葬锦囊,决绝;了结前尘休再访,宏誓。唯近千年来,大光明之果,据说仅文天祥一人证得,依依一小女子耳,再向红尘转N+1轮自是份内事,净业云云,委实难修,岂不闻天山童姥怒道:我偏要想念你那没良心的师父,偏要恨那不怕丑的贱人。我心中越是烦恼,越是开心!。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女施主这样当然太过了,于是孟依依常处两难之间,盼也清空,怕也清空,“怕红尘、重遇他时,不复花身”。这才是可爱的人,而不是乏味的神。五曰清朗。苏无名先生略云:孟词高处,如长安朗月,下照人间。诗句玲珑剔透,诗心晶莹皎洁。至谁曾井底引银瓶,犹浮一段青丝绠,一变为清冷,浑不似尘间语矣。终是女子,当止则止,止于此处。要是再清朗下去,便是孟夫子下启之理学家流,霁月光风在怀袖,白云苍雪共襟期,幻化成光明磊落的儒家圣人了,岂不大煞风景。六曰清健。此境未曾得见,似非孟依依之体。想来是件罕物,遮莫只有男性诗人如钟振振等辈才有的。要不就是史湘云姐姐,从未将,儿女私情略放些儿在心上。可怜的依依啊,来生修成男身再成佛罢,则天大圣皇帝就是榜样。七曰清醇。此境或云以学养阅历为根基,实非少年甚至青年之男女所能有。孟依依七律,叶吟择之再三,竟无醇雅厚重之正体,其成功之作亦似小词。遂选三首,仍见其清迈气韵耳。叶某妄自选诗,妄自议论,孟依依及孟粉(我亦孟粉),幸勿责之为拜。2009年4月28日。附:孟依依《月出集》摘钞(篇幅所限录六)01.风起便无家,谁怜一树花。旋生旋寂灭,忽坠忽安得美人悦,徒劳游子嗟。身能洁如雪,终是委泥沙。02.我忧

我忧今世君忘我,君嘱来生我嫁君。今世不遗兰芷已归复顾垂红泪,方聚旋离散彩云。恐有情深人薄寿,谁能陌路哭新坟。03.减字木兰花咏灰姑娘寄枕草子

南瓜车马,未许良辰成永夜。十二楼台,遗落瑶阶一只鞋。多情王子,访我殷勤须凭此。深坐春城,只待郎来试水晶。04.踏莎行古井

苔色封缄,尘埃落定,茫茫古月长投影。残花枯叶打埋恨烟深,沈波梦冷,辘轳锈蚀成空等。谁曾井底引银瓶,犹浮一段青丝绠。05.金缕曲剪发

留汝三年矣。到今朝、付之金剪,惘然悲喜。弱缕柔丝伤零落,拂面飘肩还坠。谁曾惜、掌中捧起。许以双鬟千万价,贮名园、朝暮看梳洗。鬓边语,犹在耳。我生为汝频频累。换别来、花钿慵绾,镜奁怯对。一寸青丝愁一寸,十万青丝愁几?又谁问、愁中白未。待剪深愁从何始?莫相怜、直剪三年事。新生发,不复尔。06.高阳台法源寺丁香

凉鬓吹青,单衣试紫,一年春到空门。悄立听经,维摩花雨缤纷。因缘自结繁华外,背条风、不领春恩。谢东邻、蝶使蜂媒,蜜语殷勤。若教净业真修得,问今生芳树,来世何人?却恐关情,清狂再付沈沦。淡眉细眼深深记,认腮边、一点啼痕。怕红尘、重遇他时,不复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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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江山携手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