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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
2020-03-05 | 阅:  转:  |  分享 
  
码头 文/素素2008-06-27www.dlxww.com 来源:大连日报

大连埠头和候船厅。



日本统治时期的露西娅町海岸帆船码头。



1903年,正在建设中的大连码头。

??达里尼

在某一本书里,我曾看到这样一则记载,19世纪末,俄国太平洋舰队开进旅顺口不久,新沙皇尼古拉二世便在一份《政府公报》中宣称:俄国决定,从现在起,将修建一座西伯利亚最大的码头,通过这个码头的中介,大连港湾将把旧大陆的两个边陲联结起来。

西伯利亚。却原来,辽东半岛和大连湾,也被划在西伯利亚地盘之内。

记得,我最早是在俄罗斯小说和诗歌里读到西伯利亚这个词语。在我的印象中,所谓的西伯利亚,就是遥远和荒凉,就是无边无际的森林,就是皑皑厚厚的雪原,就是十二月党人的流放地。去了西伯利亚,就等于去了绝处,去了死亡之所。

西伯利亚大概的位置在乌拉尔山以东、白令海峡和日本海以西、黑龙江以北。这片鄂伦春人的森林,自公元17世纪康熙时代开始流失,一直到19世纪中叶还在被吞卷。鄂伦春猎人最后被驱赶到了贝加尔湖以南,他们身后的大片森林被哥萨克们用俄语字母标上了地名,它们被细分为西西伯利亚、中西伯利亚和东西伯利亚。

然而,建一座西伯利亚最大码头的计划,就在那个公告发布之后开始了。俄历1898年4月9日,一个名叫贝尔盖茨的土木工程师,奉命从俄占的海参崴来到了俄占的旅顺口,他此行的任务就是为这个大码头选址。来旅顺口之前,他正在海参崴东省铁路公司副总裁的任上。

在旅顺口,贝尔盖茨看好了旅顺口军港西部不远的地方,他认为在那里建一座大码头十分合适。所谓的大码头,就是商业码头。贝尔盖茨毕竟是个土木工程师,而不是军人或政治家。他为商业码头所选定的位置,立即就遭到了军政两方面的反对。

军方的反对者叫杜巴索夫少将,他是驻守旅顺口的俄国太平洋舰队司令。司令说,这个港区原本就狭窄,如果再让军港与商港在同一个港口出入,不是更不方便了吗?

另一个反对者是俄国财政大臣维特。他和杜巴索夫是官场上的对手。商港归财政大臣管辖,军港归太平洋舰队管辖,维特大臣不想跟杜巴索夫将军靠得太近。他冠冕堂皇地说,军民混在一起不行,旅顺口只能是军港,商业码头应该离旅顺口稍远一点儿,它的位置应该在大连湾一带的黄海口。

维特大臣最能领会沙皇的意图。他知道,沙皇是想在建商业码头的同时,建一座与之相连的城市。不但要让世界各国的商人在这个码头自由贸易,还要让俄罗斯的妇女和孩子从这个码头一上岸,就能回到城市里的家,就像敖德萨一样。争论到最后,维特大臣占了上风,他要求贝尔盖茨马上离开旅顺口,去大连湾另选一个更好的地方。

于是,1898年5月的一天,贝尔盖茨来到了大连湾北岸。

勘察的结果却令他失望,这里容易被长驱直入的南风侵袭,淤泥会一点点地堵塞港口,在这里建码头有太多的麻烦。有那么一会儿,贝尔盖茨将目光由大连湾北岸移到了南岸,并像疯了一样径直向南岸走去。直觉和经验都在告诉他,大连湾南岸是一座天赐的良港,再也没有比南岸更好的选择了!他马上把这个消息报告给维特大臣,维特大臣的电报则立刻就飞向了遥远的圣彼得堡。

就这样,1898年6月10日,尼古拉二世正式发布敕令:在大连湾南岸建码头和城市。尼古拉二世说,这是上帝的旨意。

据记载,关于这座商业码头的名字,也曾引起过一场争论。

杜巴索夫将军说,码头的名字一定要张扬俄国的国威。维特大臣却说,俄国在远东的局势尚未稳定,不易叫过于刺激的名字。

事实上,俄国自1860年占据海参崴之后,就把它原来的中国名字改为俄称,叫符拉迪沃斯托克,俄语的意思是“控制东方”。未免有点露骨了,已经让其他几个列强心生怀疑。所以,维特这一次就想做得含蓄些,他给这个码头取的名字是:达里尼。俄语的意思是“远方”。

谁都知道,自16世纪以后,俄国人一直在走向远方,而且已经习惯于走向远方。19世纪末,他们在远方又将有一个名叫达里尼的码头。

大栈桥

所谓的大栈桥,就是建在码头附近的那座港桥。这显然是过去的称呼,原名叫港桥,俗名叫大栈桥。由于桥的一端连着港湾广场,所以,它现在的名字叫港湾桥。不论过去还在现在,只要去码头,一定要先经过这座桥。上桥之后所站的高度,正好可以看见整个码头。

1905年2月11日,日俄之间的战争结束不久,达里尼市就被日本人改叫“大连市”。达里尼码头则被改叫“大连埠头”。接着,日本人即对外宣称,大连埠头依然是一个自由港。

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日本人一边修补被萨哈罗夫炸坏的岸壁,一边对原码头进行修改和扩建。

比如,俄国人当初只完成了一期工程,建的又是台阶式岸壁。日本人不喜欢这种风格的岸壁,就把台阶式全部改成直立式。直立式也许更能方便岸吊装卸,所以也更合理。

又比如,日本人曾在寺儿沟修筑了两条小栈桥,并在甘井子修筑了一个专业煤炭码头。在港区内,还一连修筑了四条防波堤。大连湾南岸和西岸,就此便连在了一起,沿海一带几乎全变成了码头的天下。

再比如,在面向城市这一侧,日本人相继建起了候船厅、埠头事务所和大栈桥。当这三座大型的岸上建筑矗立起来,码头的格局和风貌就基本上定型了。

在萨哈罗夫时代,所谓的达里尼码头,规模其实很小,只是一座俄式木结构的小客运站,位置在甲码头背后。在新的候船厅建成之前,肯定还得用它。如今却是看不见任何形迹了。

1922年7月,在大栈桥东北方向一块空阔地带,举行了新候船厅奠基仪式。两年之后,工程即全部告竣。这是一座两层高的建筑。下层是仓库,上层是候船厅。大厅内有一条天桥式长走廊,两边设有售票处、办理电报处、货币兑换处、饭店、茶馆、理发室、游艺室、阅览室、贵宾室、妇女候船室和小卖店等等。在我眼中,候船厅最生动的地方,就是它的建筑外观,大门上方那别致的弧形前檐,大门入口那高高的弧形台阶,不但让它成了明信片里的风景,也几乎成了这个码头的标志。

候船厅对面,就是大连埠头事务所。它始建于1916年6月,虽然比候船厅早建了六年,却晚竣工了两年,前后用了长达十年的时间。它是一座具有美国鲁尼桑斯式建筑风格的七层大楼。基底用长方形石条砌筑,正门外还有十根粗大的圆柱和方柱支撑,楼内的台阶踏步,则用彩色天然大理石铺就。在日本人心里,始终有一个大陆情结,始终把大连当成大陆桥,登陆的梦实现之后,为壮其门面,不惜工本地建起了这座规模宏大、式样别致的办公楼。它至今仍有一个坚固而美观的外表,可我从中却也看见了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的虚荣心。

至于大栈桥,它只用一年多时间就建成了。1923年8月开工,1924年底就正式通车。据史料记载,早在1909年,大连市内即开通了第一条有轨电车轨线。这条轨线向西铺到电汽公园,即动物园小山;向东则铺到码头附近,也就是今天的港湾广场。大栈桥正式通车后,这条轨线便爬上了大栈桥,一直延伸到候船厅与埠头事务所之间的小广场上。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交通公司把电车的轨线拆除了,去码头只能坐公汽———13路车。

关于码头,还有后续的故事。

1945年8月23日,也就是苏军进驻大连的第二天,他们就以军事行动封锁了码头,宣布大连埠头局解体,中文名改叫“大连中苏自由港”,俄文仍称“达里尼自由港”。“中苏”只是个字样,港长及各部门的要职全由苏方担任。直到1951年1月1日,这个码头才正式收归中国政府。

就是说,在码头的历史上,它曾三次被宣布为自由港。一次是1899年,由沙皇尼古拉二世宣布;另一次是1907年,由日本殖民统治当局宣布;再一次是1945年,由苏军宣布。

如今,码头与城市,已经相守了一百多年。历经沧桑的城市发生了许多改变,历经沧桑的码头也发生了许多改变。我听说,就在前不久,这个城市作出了一个决定,要把码头从大连湾搬迁到大窑湾,在多少年内,要把大窑湾建成东北亚航运中心。我想,虽然不再叫什么自由港,可是建东北亚航运中心分明也是一个声势浩大的工程,它对码头的历史也将是一次改写。

码头搬迁的消息,让许多大连人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和失落。有的带着全家老小去码头探看究竟,有的根本就不相信这座与他们相依为命的码头一夕之间就会从眼前移走。在他们看来,码头似乎就应该在东海头一带,换了地方就不是他们世世代代所熟悉的那个码头了,而是让他们感到陌生而又遥远的另一个码头了。

其实,列入搬迁计划的只是各种货运码头,其中客运码头仍然留下。只是许多人不知道这些计划。他们一听说码头要搬迁,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说,如果把码头搬到大窑湾去了,俺们就得去那么远的地方坐船回山东家了,这合适吗?

这就是大连人。在他们的生活里,不能没有码头。码头既是一种可见的物质,也是一种不可见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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