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太白山記半夢1964.4.29
太白者，四明之高峰也，居甬城之東，凡四十餘里。
自甬東新河頭乘舟，舟行三十里，至小白，此水行也；或自甬東乘車歩經寶幢至小白，此陸行也。
自小白穿屋過街，行十五里許，踏崎嶇之山道，至小白一嶺，經小白塔，再行山道四、五里許，便見一寺赫然雄立，名曰誰者？天童寺也。
寺南兩里許，有夾路松一景。兩旁巨松，高四、五仞，粗二、三抱。森森參天。三步一株，五步一簇，步移景換。樹上時有松鼠跳躍，嬉人娛目。路鋪雕荷花之石，三丈左右，便見一塊。自夾路松至寺門凡四十九塊也。
出夾路松，行不多步，有亭閣一座，名曰：景倩亭。亭中有楹聯若干，余取其一副以爲樂：“萬松密鎖雲中寺，六月寒生溪上衣。”
繼行，穿竹叢，過密林，聽林竹之妙音，聞溪泉之錚淙，前呈‘清關橋’一座。橋下深溪，或待春雨綿綿之日，或待颶風呼嘯之時，冷泉澎湃，寒氣咄人，飛湍流瀑，璣珠跳壁，然如雷鳴一般。臨橋俯視，則若白蟒鬧海，勢不可擋；落谷仰眺，猶如蛟龍騰空，不可羈。
折北，行數步，寺容赫然，有“東南佛國”之額，楹聯無數。寺前有一四方放生池，池中魚肥，玩客遊人，喜集於此。投食娛魚，興致盎然。
入寺，清靜萬狀，心胸頓舒，塵界雜念，爲之一空。見四大金剛，十八羅漢，雖泥塑木雕，卻各具神韻。
繼入，有和尚正做佛事，內夾老嫗，口念身拜，未知所然。香煙繚繞，蠟淚橫流，是喜是悲，不可知數。
出得寺來，見和尚，擔肥荷鋤，植瓜種菜，自食其力，可謂佳矣。
寺西，索小山道而上，行里許，有‘玲瓏窟’一洞，勢危欲撲。余與長源君入洞中，幽暗晦暝，清涼可人。
再行二丈許，有‘甲壽’一泉，澄清見底，涼氣骨，似有延年益壽之功效。曾記丁酉三月，與同學諸君，歇足此間，飲泉濯足，爲趣事。
左拐右突，有巨石一塊，高丈許，大若水缸，美其名曰：“盤陀石”。登石而望，見群山皆小，行人若鳥；蒼茫處一寺雄立，斑斕中百花爭豔；鳥鳴蟲和，風嘯鷹擊。欣欣然，令人有入仙鄉之感矣！
再行，有‘悟心洞’、‘天然台’、‘仙人井’、‘飛來峰’、‘觀音洞’、‘水月亭’等景，不敢贅述。
至此，已無可上之路矣。遊人非好奇者，至此而回矣。余與長源君好勝，撥草攥樹，攀藤蔓，踩亂石，氣噓噓，汗淋淋，行數辰，竟至太白頂矣！
登此頂也，望東海，眺甬城，人間仙域，盡收眼底。
俄而，陰雲翔集，東溟不見，群嶽潛形，天地一色，漠然無路。繼而，陰風怒號，林木呼嘯，電光閃閃，雷聲隆隆，大有天崩地裂之勢。無奈，倒轉方向，順坡急下，滾爬並用，不可狀相。始行咫尺，大雨傾盆，如雹如豆，乘陰風之餘威，仗霹靂之盛勢，掃落青山。小樹搖曳欲折，百花紛落無餘。翔鳥棲巢噤聲，蟲匿穴待斃。唯余與長源君濕漉漉連滾帶爬，冷溲溲饑腸轆轆，直奔‘景倩亭’而去。到得亭來，見亭中遊客無數，已無插足之地。眾人見余，皆笑余之狼狽也。余與長源君羞與此輩爲伍，便頂風冒雨，直奔家來。路上見幾十人擠於一茅中，個個伸頸鼓目，猶如食之雀雛居臭而不愧，與蟲蛆爲伍而，尚笑余之落薄相矣！
嗚呼，人爲自然之精靈，其懼風怕雨之狀，實可歎也！
甲辰三月十八日與長源君同遊是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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