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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织文言梳理.pptx
2020-05-19 | 阅:  转:  |  分享 
  
《促织》文言词句梳理颜色标记说明红色——文言实词(含通假、词类活用、古今异义等)绿色——文言虚词蓝色——文言固定结构紫色——文言特殊句式1、
宣德间,宫中尚促织之戏,岁征民间。①尚:崇尚、喜好。②岁:名作状,每年。▲岁征(于)民间——省略句2、此物故非西产;有华阴令欲媚上
官,以一头进,试使斗而才,因责常供。①故:原本。②媚:讨好。③以:介词,把。④才:名作动,有才能,勇敢善斗。⑤因:于是。⑥责:责令
。▲此物故非西产——判断句(否定形式)▲试使(之)斗而才——省略句3、令以责之里正。①以:介词,把。②责:责令。③之:结构助词,衬
音字。▲令以(之)责之里正——省略句4、市中游侠儿得佳者笼养之,昂其直,居为奇货。①笼:名作状,用笼子。②昂:使动,使……高,抬高
。③直:同“值”,价钱。④居:囤积,储存。5、里胥猾黠,假此科敛丁口,每责一头,辄倾数家之产。①黠:狡猾。②假:凭借、利用。③科敛
:摊派、征收。④丁口:人口,百姓。⑤责:索要。⑥辄:就。⑦倾:使动,使……完、尽。⑧数:几▲假此科敛(于)丁口——省略句6、邑有成
名者,操童子业,久不售。①邑:县里。②操:从事。③售:卖出,引申为考取。7、为人迂讷,遂为猾胥报充里正役,百计营谋不能脱。①为:介
词,被。②役:差事。▲遂为猾胥报充里正役——被动句8、不终岁,薄产累尽。①岁:一年。②累:积累,引申为逐渐。9、会征促织,成不敢敛
户口,而又无所赔偿,忧闷欲死。①会:适逢,正赶上。②敛:摊派、征收。③户口:古今异义,人口,百姓。④无所:文言固定结构,没有什么。
▲成不敢敛(于)户口——省略句10、妻曰:“死何裨益?不如自行搜觅,冀有万一之得。”成然之。①裨益:补益。②冀:希望。③万一:古今
异义,万分之一,表示极小的部分。④然:意动用法,认为……正确(对)。11、早出暮归,提竹筒丝笼,于败堵丛草处,探石发穴,靡计不施,
迄无济。①早:名作状,在早晨。②暮:名作状,在晚上。③败堵:残破的墙垣。④发:挖。⑤靡:无。⑥迄:最终。⑦济:成功。12、即捕得三
两头,又劣弱不中于款。①中:符合。②款:规格。13、宰严限追比,旬余,杖至百,两股间脓血流离,并虫亦不能行捉矣。①追比:限期交差。
②旬:十天。③股:大腿。④流离:液体往下滴的样子。⑤行:做,从事。14、转侧床头,惟思自尽。①转侧:翻来覆去。②惟:只▲转侧(于)
床头——省略句15、时村中来一驼背巫,能以神卜。①以:介词,凭。②卜:占卜16、成妻具资诣问。①具:准备。②诣:往,到……去17、
见红女白婆,填塞门户。门户:古今异义词,大门。18、入其舍,则密室垂帘,帘外设香几。几:桌案。19、问者爇香于鼎,再拜。①爇:点燃
。②再:两次。▲问者爇香于鼎——介词结构后置句,即“问者于鼎爇香”。20、巫从旁望空代祝,唇吻翕辟,不知何词。①祝:祷告。②翕辟:
翕,合。辟,开。21、各各竦立以听。①竦立:恭敬地站着。②以:连词,表修饰。22、少间,帘内掷一纸出,即道人意中事,无毫发爽。①少
间:不一会儿。②爽:差错。23、成妻纳钱案上,焚拜如前人。▲成妻纳钱(于)案上——省略句▲焚拜如前人——介词结构后置句24、食顷,
帘动,片纸抛落。食顷:一顿饭的功夫。25、拾视之,非字而画:中绘殿阁,类兰若;后小山下,怪石乱卧,针针丛棘,青麻头伏焉;旁一蟆,若
将跃舞。①类:像。②焉:兼词,于之。③若:好像。▲非字而画——判断句26、展玩不可晓。玩:玩味,琢磨。27、然睹促织,隐中胸怀。①
中,符合。②胸怀:心事。28、折藏之,归以示成①以:介词,把。②示:给……看。▲归以(之)示成——省略句30、成反复自念,得无教我
猎虫所耶?①得无……耶:文言固定结构,莫非……吗。②所:处所,地方。31、细瞻景状,与村东大佛阁逼似。①瞻:看。②逼:非常。32、
乃强起扶杖,执图诣寺后,有古陵蔚起。①乃:于是,就。②诣:到……去。③蔚:草木茂盛的样子,引申为高大的样子。33、循陵而走,见蹲石
鳞鳞,俨然类画。①循:顺着,沿着。②俨然:很像的样子。34、遂于蒿莱中侧听徐行,似寻针芥。徐:慢慢地。35、而心目耳力俱穷,绝无踪
响。①俱:全部、都。②穷:用尽。36、冥搜未已,一癞头蟆猝然跃去。①冥:尽力。②已:停止。③猝然:突然。37、成益愕,急逐趁之,蟆
入草间。①益:更加。②趁:追逐。38、蹑迹披求,见有虫伏(于)棘根。39、遽扑之,入石穴中。①蹑:追随。②披:拨开。
遽:急忙。40、掭以尖草,不出;以筒水灌
之,始出,状极俊健。逐而得之。①掭:轻轻拨动。②以:介词,用。③始:才。④状:形体、样子。▲掭以尖草——介词结构后置句,省略句,即
“以尖草掭(之)”。41、审视,巨身修尾,青项金翅。①审:仔细。②修:长。42、大喜,笼归,举家庆贺,虽连城拱璧不啻也。①笼:名作
动,装在笼子里。②举:全。③虽:即使。④啻:比得上。43、上于盆而养之,蟹白栗黄,备极护爱,留待限期,以塞官责。①上:装。②以:介
词,用。③塞:充抵。▲以(之)塞官责——省略句44、成有子九岁,窥父不在,窃发盆。①窃:偷偷地。②发:打开。45、虫跃掷径出,迅不
可捉。径:直接。46、及扑入手,已股落腹裂,斯须就毙。儿惧,啼告母。①及:等到。②斯须:一会儿。③就:接近,靠近。47、母闻之,面
色灰死,大惊曰:“业根,死期至矣!而翁归,自与汝覆算耳!”①业根:祸种。②而:你。③翁:父亲。④覆算:追究。覆,审核;算,算账。4
8、儿涕而出。①涕:名作动,流泪。②而:修饰连词。。49、未几,成归,闻妻言,如被冰雪。①未几:不久。②被:覆盖。50、怒索儿,儿
渺然不知所往。①索:寻找。②渺然:不见踪影。③所:……的。51、既而得其尸于井,因而化怒为悲,抢呼欲绝。①既而:不久之后。②抢:撞
击。▲既而得其尸于井——介词结构后置句,即“既而于井得其尸”。52、夫妻向隅,茅舍无烟,相对默然,不复聊赖。①隅:墙角。②聊赖:依
赖,指望。53、日将暮,取儿藁葬。近抚之,气息惙然。喜置榻上,半夜复苏。①藁:名作状,用草席裹着。②惙然:气息微弱的样子。54、夫
妻心稍慰,但蟋蟀笼虚,顾之则气断声吞,亦不敢复究儿。①但:只是。②顾:回头看。③虚:空。④究:追究。55、自昏达曙,目不交睫。东曦
既驾,僵卧长愁。①交睫:睡觉。②既:已经。56、忽闻门外虫鸣,惊起觇视,虫宛然尚在。①觇:窥视,探看。②尚:还。57、喜而捕之,一
鸣辄跃去,行且速。①而:修饰连词。②辄:就。58、覆之以掌,虚若无物;手裁举,则又超忽而跃。①以:介词,用。②裁:同“才”,刚刚。
③超忽:跳得轻快而高。④而:修饰连词。▲覆之以掌——介词结构后置句,即“以掌覆之”。59、急趋之,折过墙隅,迷其所在。①趋:追逐。
②隅:墙角。③所:……的。60、徘徊四顾,见虫伏壁上。顾:张望。▲见虫伏(于)壁上——省略句61、审谛之,短小,黑赤色,顿非前物
。①审:仔细。②谛:细察。③顿:忽然,立刻。▲顿非前物——判断句62、成以其小,劣之。①以:介词,因为。②劣:意动用法,以……为劣
,认为……低劣。63、惟彷徨瞻顾,寻所逐者。①瞻顾:张望。②所:……的。64、壁上小虫忽跃落襟袖间,视之,形若土狗,梅花翅,方首,
长胫,意似良。①胫:腿。②良:好65、喜而收之。将献公堂,惴惴恐不当意,思试之斗以觇之。①而:修饰连词。②当:符合。③以:连词,来
。④觇:窥视,探看▲将献(之于/诸)公堂——省略句66、村中少年好事者,驯养一虫,自名“蟹壳青”,日与子弟角,无不胜。①名:名作动
,命名。②日:名作状,每天。③角:斗。▲村中少年好事者——定语后置句,即“村中好事少年”。67、欲居之以为利,而高其直,亦无售者。
①居:囤积、储存。②高:使动用法,使……高,抬高。③直:同“值”,价钱。④以为:文言固定结构,把……当做……▲欲居之以(之)为利—
—省略句。68、径造庐访成,视成所蓄,掩口胡卢而笑。①径:径直。②造:到……去。③所:……的。④胡卢:从喉咙发出的笑声。⑤而:修饰
连词。69、因出己虫,纳比笼中。①因:于是。②出:拿出。③纳:放入。▲纳(于)比笼中——省略句。70、成视之,庞然修伟,自增惭怍,
不敢与较。①然:形容词词尾,……的样子。②修:长。③怍:惭愧。▲不敢与(之)较——省略句。71、少年固强之。①固:坚持。②强:强迫
。72、顾念蓄劣物终无所用,不如拼博一笑,因合纳斗盆。①顾:但。②念:考虑。③无所:文言固定结构,没有什么。④拼搏:古今异义词,拼
,拼斗;搏,博取,博得。⑤因:于是。73、小虫伏不动,蠢若木鸡。少年又大笑。74、试以猪鬣毛撩拨虫须,仍不动。少年又笑。以:介词,
用。75、屡撩之,虫暴怒,直奔,遂相腾击,振奋作声。①暴:突然。②作:发出。76、俄见小虫跃起,张尾伸须,直龁敌领。①俄:不一会儿
。②龁:咬。③领:脖子。77、少年大骇,急解令休止。虫翘然矜鸣,似报主知。成大喜。①翘:举。②矜:得意,骄傲。78、方共瞻玩,一鸡
瞥来,径进以啄。①方:正。②瞻玩:观赏。③瞥:突然。④径:直接,径直。⑤以:连词,而。79、成骇立愕呼,幸啄不中,虫跃去尺有咫。鸡
健进,逐逼之,虫已在爪下矣。成仓猝莫知所救,顿足失色。①幸:幸亏。②有:同“又”。③咫:八寸。80、旋见鸡伸颈摆扑,临视,则虫
集冠上,力叮不释。①旋:不久。②临:靠近。③力:名作状,用力。④释:松口。▲虫集(于)冠上——省略句。82、成益惊喜,掇置笼中。①
益:更加。②掇:拾起。83、翼日进宰,宰见其小,怒呵成。成述其异,宰不信。①翼日:翼,同“翌”,第二天。②呵:斥责。③异:形做名,
奇特本领。84、试与他虫斗,虫尽靡。又试之鸡,果如成言。①他,别的。②靡:失败。▲又试之(以)鸡——省略句。85、乃赏成,献诸抚军
。抚军大悦,以金笼进上,细疏其能。①乃:于是,就。②诸:兼词,之于。③以:介词,用。④上:皇帝,⑤疏:叙述。86、既入宫中,举天下
所贡蝴蝶、螂螳、油利挞、青丝额一切异状遍试之,无出其右者。①既:已经。②举:全。③右:上,高。87、每闻琴瑟之声,则应节而舞。益奇
之。上大嘉悦,诏赐抚臣名马衣缎。①而:修饰连词。②益:更加,③奇:意动用法,以……为奇。④诏:下诏。88、抚军不忘所自,无何,宰以
卓异闻。①所自:由来,来源。②无何:不久。③以:介词,因为。④卓异:(才能)优异。⑤闻:上报。89、宰悦,免成役。又嘱学使俾入邑庠
。①俾,使。②庠,学校。▲俾(之)入邑庠——省略句90、后岁余,成子精神复旧,自言身化促织,轻捷善斗,今始苏耳。①岁:一年。②今:
现在。③始:才。④耳:罢了。91、抚军亦厚赉成。赉:赠送,赏赐。92、不数年,田百顷,楼阁万椽,牛羊蹄躈各千计;一出门,裘马过世家
焉。①数:几。②计:计算。③焉:语气词。▲田百顷,楼阁万椽——定语后置句,即“百顷田,万椽楼阁”。93、异史氏曰:“天子偶用一物,
未必不过此已忘;而奉行者即为定例。94、加以官贪吏虐,民日贴妇卖儿,更无休止。①日:名作状,每天。②贴:抵押。③更:交替。95、故
天子一跬步,皆关民命,不可忽也。跬:古代的半步。96、独是成氏子以蠹贫,以促织富,裘马扬扬。①是:这。②以:介词,因为。③裘马:名
作动,穿上名贵的皮衣,坐上豪华的车马。97、当其为里正,受扑责时,岂意其至此哉!①为:担任。②意:料想。98、天将以酬长厚者,遂使
抚臣、令尹,并受促织恩荫。①酬:酬劳。②并:一同。③荫:荫庇。99、闻之:一人飞升,仙及鸡犬。信夫!”①仙:成仙。②信:确实,的
确。异化:超越时空的主题钱钟书先生曾经指出,“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谈艺录·序》),在中西纷繁复杂的文化现
象背后,存在着普遍的“诗心”与“文心”。比较文学中的平行研究的根本前提或许就在于此。平行研究,即对无实际接触证据的文学现象的比较研
究,是中西比较文学施展身手的重要天地。它不侧重影响,而是研究关系。因此,它需要独到的眼光和广博的知识。蒲松龄的《促织》和卡夫卡的《
变形记》,在一般人眼里也许相差十万八千里,可是我国著名学者方平先生却首次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建立了“异化”这个有效的可比尺度,对它们
进行了分析与探索。一蒲松龄,清代著名文学家。字留仙,别号柳泉居士。山东淄川(今属淄博市)人。他出生于“累代书香”之家,早岁即有文名
,但屡试不第,71岁时才援例成为贡生。中年时期,曾随友人在宝应作幕宾数年,后居乡以授徒自给。他刻苦好学,知识广博,工于诗文,善制俚
曲。在清初,像蒲松龄这样出身的士人,进身之途惟在科举。科场的失败使他悲愤万分:“天孙老矣,颠倒了天下几多杰士。蕊宫榜放,直教那抱玉
卞和哭死!……每每顾影自悲,可怜肮脏骨销磨如此!……数卷残书,半窗寒烛,冷落荒斋里”([大江东去]《寄王如水》)。他的思想中虽然有
热衷功名的一面,但也有“足迹不践公门”的傲视权贵的一面。在艰难时世中,他逐渐认识到像他这样出身的人难有出头之日,“仕途黑暗,公道
不彰,非袖金输璧,不能自达于圣明”(《与韩刺史樾依书》)。他把满腔思绪寄托在《聊斋志异》的创作中,历二十年左右时间,才完成这部文言
短篇小说集,共十六卷,凡四百余篇。“集腋成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聊斋自志》)这部小说
集托笔于虚幻想像,借谈狐说鬼以讽喻社会,熔铸着蒲松龄一生的心血。《促织》是蒲松龄最优秀的笔记小说之一。故事一开头的三句话就点明了悲
剧根源:“宣德间,宫中尚促织之戏,岁征民间。”接着又用不多几句话把只知逢迎皇上的抚军,和只知向上级献媚的地方官都点了一下。于是笔头
再一转,带出了地方上一户平民人家和一出令人辛酸的悲剧。故事情节从成名搜捕蟋蟀开始。这个可怜的小人物,早出暮归,整天伏在败墙丛草之中
,探石发穴,痴了疯了一般,一心只想捉住一只蟋蟀,可以让他向官差交待。可是他一次又一次交不了差,一次又一次在县令的大堂上挨无情的板子
,被打得“两股间脓血流离”,后来连床都不能下了。可蟋蟀还是要捉的,官府交下的差使就像蟋蟀的一对巨大的利牙,把他紧紧咬住了,休想挣扎
一下。成名只得求神拜佛,只得拄着拐杖,拖着两条重伤的腿,“于蒿莱中侧听徐行,似寻针芥。而心目耳力俱穷,绝无踪响”。他几乎是漫无目的
地大海捞针。天下虽大,对他来说早已不存在,他整个生命的意义都集中在一点:蟋蟀,一只跟他毫不相干的小东西,得之则生,失之则死。当他终
于在草丛中发现一只蟋蟀,屏气敛息地扑过去时,那种惊心动魄的情形,仿佛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斗!天从人愿,成名捉住的果然是一只凶猛善斗的蟋
蟀!从此可以不用瑟瑟发抖地向脸色铁青的官老爷苦求哀饶了吧?从此可以不挨无情的毛竹板了吧?从此可以过人的正常生活了吧──至少可以喘口
气了吧?他们举家庆贺!妻子、孩子和他的脸上都浮起了一丝笑意。蟋蟀成了他们家的命根子了。谁知一转身,天地马上变色,天大的灾祸又降临了
!妻子吓得“面色灰死”,孩子吓得放声大哭,逃出门外,跳了井了。夫妇“抢呼欲绝”,“茅舍无烟,相对默然,不复聊赖”。这一切全起因于孩
子不小心把蟋蟀弄死了。于是悲剧来到了它的顶点:人变成了蟋蟀。至此,作者通过小小的蟋蟀,脉络分明地把作为最高封建统治者的层层官员和处
在社会底层、身受好几层压迫的老百姓,自上而下地都串联起来了。蟋蟀对于深宫中的万岁爷,只是给他无聊的生活解闷的一种玩意儿,对于封建朝
廷的大官小吏,是借机逢迎献媚的一种手段。对于主人公成名一家,蟋蟀却成了一场从天而降、躲不掉逃不了的灾祸。封建统治阶级对于普通老百姓
的压迫与剥削,通过小小一只蟋蟀充分加以揭露。从故事布局来说,作者在写到这悲剧性顶点时,又安排了一个喜剧性转折点。正因为人变成了蟋蟀
,这到了山穷水尽的倒霉人家才得否极泰来,眼前豁然开朗,才得破涕而笑。最后的结局竟像春梦一般美好:田有顷,楼阁万椽,牛羊成群……这样
,故事的喜剧性转折点和故事的悲剧性顶点,二者叠合为一,前者甚至掩盖了后者。方平先生认为,过去我们论述《促织》,着眼于“……相对默然
,不复聊赖”的悲惨画面,认为此情此景,对于统治阶级的控诉达到高潮,那是不错的,但往往没有注意到高潮后面还有浪尖滔天,把“人变蟋蟀”
仅仅看做情节急转直下的需要,它的深刻内涵因此被忽略过去了。人原是万物之灵,蟋蟀本是捕捉来给人当小玩意的,现在却似乎发生了莫明其妙的
变化,倒转过来了──人成了一头无可奈何的可怜虫,而蟋蟀倒像在玩弄着人的命运。对于成名这一家,难道情形不正是这样吗?蟋蟀,成了主宰他
们一家的生和死、凶和吉、祸和福的凶神恶煞!这种人与物之间不正常的异化关系、人的“异化”,正是《促织》的深刻内涵。也正是在这一层面上
,《促织》与相隔二百年、远在千万里的《变形记》有了精神上的一致性。二在西方现代文学史上,弗朗兹·卡夫卡(1883—1924)有着特
殊的地位。他生前虽说十分寂寞,但死后却引起人们广泛的注意,他的作品始终受到推崇,被誉为对今天社会的预言,被视为五十年以后出现的后期
现代主义文学的先声。卡夫卡的一生平淡无奇。他出生于奥匈帝国统治下的布拉格,自幼酷爱文学,中学毕业后,于1901年进入布拉格大学专攻
德国文学。不久迫于父亲的意志转修法律,并于1906年获得法学博士学位。1908年以后一直在半官方的工伤保险所供职。1922年因严重
肺病辞去职务,辗转各地进行疗养。1924年病逝于维也纳近郊的基尔林疗养院。对于卡夫卡的身世,德国文艺批评家龚特尔·安德尔曾经这样概
括道:“作为犹太人,他在基督徒中不是自己人。作为不入帮会的犹太人,他在犹太人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说德语的人,他不完全属于奥地利人。
作为劳工保险公司的职员,他不完全属于资产者。作为资产者的儿子,他又不完全属于劳动者。但他也不是公务员,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作家。但就作
家来说,他也不是,因为他把精力花在家庭方面。而‘在自己的家庭里,我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卡夫卡就是在这样陌生的世界里孤独地度过了一
生。卡夫卡一生始终都保持着对文学的浓厚兴趣。供职以后,他蛰居柏林郊外,从事业余创作。1908年以后陆续创作了《变形记》《乡村医生》
等中短篇小说集,以及《美国》《审判》《城堡》三部长篇(但生前均未出版)。卡夫卡的全部作品所表现的,是被社会障碍所摧毁的个人的孤立无
援的心理。由于卡夫卡笔下的主人公名字里往往都带有一个“K”字,因此,也可以说,作者所全力表现的,是K在充满敌意的社会面前的陌生感、
孤独感和灾难感。正如英国的小说家和评论家安东尼·伯吉斯所说,卡夫卡的作品,“主题总是那么无法解除的苦痛”。中篇小说《变形记》(19
12)是卡夫卡的代表作之一,被公认为是当代文学的一块重要奠基石。一天早晨,旅行推销员格里高尔·萨姆沙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一只
巨大的甲虫。他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但是,变了形的身体和四肢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起不了床,就赶不上早班火车,就要贻误公司的生意。如果
因此被解雇,那叫他如何挣钱养家,如何攒钱还债呢?他越想越感到恐惧。这时,外面传来母亲温和的声音,催他起床,当他回答母亲时,痛苦地发
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变成虫子的声音。不一会儿,传来公司秘书主任的声音,对他高声训斥、威吓。格里高尔已经失去为自己辩解的说话能力。他一开
口,秘书主任便识破了“这不是人的声音”。在秘书主任的催促下,父亲只得派人去请医生和锁匠。这样,格里高尔只得拼命从床上滚下,忍痛用牙
齿咬着钥匙扭开了门。当他出现在人们面前时,人们都大惊失色。格里高尔变形以后,生理上完全变成了甲虫。他厌恶人类的食物而喜欢吃腐败的东
西,他总是躺在阴暗的角落或倒挂在天花板上。家里人一方面盼他仍能回到人间,一方面又嫌弃他、厌恶他,整日将他关在房中。只有妹妹葛蕾特出
于义务感和同情心,尽量照顾他,给他送取食物,清扫房间。他的变形给家庭带来了巨大灾难。首先是女仆辞职而去,家务全落到母亲和妹妹身上。
接着全家为今后的经济来源而担忧。为了继续生活下去,全家人都拼命干活,甚至挤在一起,让出房间招徕房客。变了形的格里高尔不但不能替父母
和妹妹分忧出力,而且成了家庭的累赘。一次,母亲和妹妹为格里高尔收拾房间,母亲突然看到变了形的儿子匍匐在墙上的大镜框上,吓得晕了过去
,父亲赶来用苹果砸伤了格里高尔的脊背,搞得举家不宁。又一次,房客们发现了格里高尔爬出房间,大为不满,纷纷要求退租。发生了两件事情之
后,他被认为是“一切不幸的根源”,连一直怜悯他的妹妹都下决心“一定要把他弄走”。他也自惭形秽,消灭自己的决心比妹妹还要强烈。自此,
他不再进食,被反锁在堆满家具的房中,直到有一天,作粗活的临时工老妈子发现了他的干瘪的尸体。格里高尔死后,全家人如释重负。两老一小辞
退了房客和老妈子,永远离开了那座给他们带来不幸的公寓。在郊外的春天的阳光里,父母亲突然发现女儿已经长成一个美丽的少女,他们的心中充
满了梦想和美好的打算。人在一夜间变成了甲虫,在现实生活中当然是不可能的。用人变的甲虫作为小说的主人公,显然是荒诞和虚妄的。作者把现
实荒诞化,把所描写的事物虚妄化,这对于读惯了现实主义作品的读者来说,确实难以理解。但是,这篇小说的艺术力量恰恰正在于此。它和《促织
》一样,描写了人与物之间不正常的关系。人异化成为非人!在高度工业化的西方资本主义社会,人的异化是很普遍的现象。人既可以异化成非人或
畸形物,那么,人变成了甲虫,就其实质而论,应当是可以理解的。人变甲虫,从生理现象看,是反常的、虚妄的、荒诞的;而从社会现象上讲,又
是正常的、可能的、现实的。作者把普遍的社会现象升华为生活的哲理、语言的句型。在资本主义社会,人一旦失去谋生的能力、谋生的手段、谋生
的资本、谋生的机会,就无异于变成一只甲虫,他的处境就是格里高尔的结局。“它”已经不再是人了,但是人生的苦恼还紧紧地按住“它”不放,
还要“它”把生存线上的挣扎无穷无尽地继续下去。“它”可笑地拼命在床上乱踢着许多双细小的腿──非得在七点一刻以前起床不可呀,否则老板
要亲自找上门来了。“它”发觉自己变了甲虫之后,那一串焦急的心理活动:害怕被开除,惟恐受斥责,等等,正反映了“他”一年到头过的都是那
种惴惴不安,灰黯屈辱的日子。这也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中的“非人的生活”。《变形记》用虚幻、夸张以至怪诞的艺术手法,揭示了人不成其为人、
人已堕落为甲虫的异化悲剧。在它荒唐的艺术形式底下,隐藏着内在的合理因素,具有一种特殊的深刻的批判力量。三由《变形记》反观《促织》,
也就有了新的理解和启迪。我国古代原本就有“庄周梦蝶”的寓言,借以比喻摆脱了躯壳束缚的性灵多么逍遥自在;也有“薛伟化鱼”的山海经,借
荒唐不经的奇谈,发扬轮回托生的禅理;还有民间文学中殉情夫妻双双变为比翼鸟的传说,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比翼鸟象征着封建社会中
最可贵、最难得到的爱情。而《促织》中的“人变蟋蟀”的深刻意蕴,与它们都有所不同。它只能在20世纪的欧洲现代文学中找到它的回声,那就
是《变形记》中的“人变甲虫”。二者遥相呼应,都揭示了在不合理的社会制度下,人的“异化”的悲剧。在中篇小说里,人变成一只大甲虫,因为
在现实生活中,他早已不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人了;当然,这里也有一定的偶然性,格里高尔有可能不变甲虫而变成一只昆虫,反正不成其为人。而
在《促织》中,人变蟋蟀,这里却有严密得多的内在逻辑。假使人可以像善变的孙悟空那样变这变那,那么成名家的孩子就不可能变成别的,变一只
蟋蟀就是他最大最高的愿望了。在《促织》中,人和蟋蟀处在极端紧张、极端恶劣的关系中,仿佛是蟋蟀把人折磨得走投无路,是蟋蟀紧紧掐住人的
脖子不放,在这一场不对等的较量中,人竟不仅没有回手之力,连招架之功都没有,只是一次又一次挨打。人和蟋蟀的关系完全颠倒过来了。人“异
化”了,蟋蟀也“异化”了。从像虫子一般可怜的人的眼里看去,蟋蟀仿佛具有神的意志和神的巨力,威严极了,可怕极了;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
,为了活下去,为了逃避灭亡的命运,只得献出“人”的庄严身份,心甘情愿去做那样一只小小的蟋蟀。因此,方平先生指出,从故事所达到的最强
烈的艺术效果来说,悲剧的顶点还不是人之投井自尽,而在于人之自我否定;不仅否定了自己的生命,而且连人的价值、人的尊严也一起否定了。人
变成了蟋蟀,人的异化,这第二次自我否定比第一次自我否定更为可悲。当然,蒲松龄并不可能充分意识到他的出色的现实主义写作方法,已经把他
的作品带进了“异化”的境界,因此,《促织》中的“人变蟋蟀”只能是一种不充分的“异化”现象。我们看到的不是一只痛苦的、愤怒的、带着精
神创伤的蟋蟀;而是一只机灵、驯服、善于讨好的蟋蟀,它在皇帝面前“每闻琴瑟之声,则应节而舞”。也许它以为它的任务就是扮演一个大救星的
角色吧,以为它的出现在这个凄凄切切的故事里,就是为了带来一个圆满的、喜剧性的结局。如果说蒲松龄只是无意识地涉及了“异化”的问题,那
么卡夫卡则是有意识地以表现主义的艺术手法,深刻表现了现代资本主义普遍的人的异化现象。西方现代主义在思想内容方面的典型特征,是在人与
社会、人与人、人与自然(包括人性)和人与自我四种基本关系上所表现出来的全面扭曲和严重异化。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深刻危机带来了人的全面
异化,人的全面异化反映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深刻危机。作为现代主义文学开创者之一的卡夫卡,深刻感悟到这种异化悲剧。格里高尔变成了一只
甲虫,他失去了挣钱能力也就失去了生存的条件;不但为社会所不容,也为家庭所抛弃,连生身父母也以他的死亡为最大解放。格里高尔的异化,只
不过是人的价值完全消失的象征。在具体描写上,蒲松龄重在完整的情节结构和具体的现实描绘,而卡夫卡则以其敏感的艺术神经和独特的表现能力
,真切、细致地描绘格里高尔变形之后的内心体验(这与他丧失说话能力和同人们交往的权利十分相符),尤其是异化之后的灾难感和孤寂感。首先
是主人公的灾难感。格里高尔长年累月在外奔波,从事旅行推销,十分累人。要不是为了还清父母欠老板的债,他早就不干了。但是,还清欠债还得
五、六年,他现在不能不低三下四、谨小慎微,惟恐被老板开除。因此,他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变了形,却不敢正视这严酷的事实,认为“纯属心理作
用”,是一种“幻觉”。直到秘书主任亲自出马,他才感到形势严重,一场灾难就要降临。对灾难的恐惧感完全控制了他的头脑,使他竟至忘记了自
己的变形,觉察不到秘书主任的惊恐神情,还一边追赶主任一边哀告:好吧,我立刻穿上衣服,等包好样品就动身。你是否还容许我去呢?你瞧,先
生,我并不是冥顽不化的人,我很愿意工作;出差是很辛苦的,我不出差就活不下去。你上哪儿去,先生,去办公室?是吗?这些情形你能如实地反
映上去吗?人总有暂时不能胜任工作的时候,不过这时正需要想起他过去的成绩,而且还要想到以后他又恢复了工作能力的时候,他一定会干得更勤
恳更用心。……我现在景况十分困难,不过我会重新挣脱出来的。请你千万不要火上加油。在公司里请一定帮我说几句好话。……先生,先生,你不
能不说我一句好话就走哪,请表明你觉得我至少还有几分是对的呀!格里高尔的恐惧心理已经压倒了他的正常感觉和正常思维。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保住饭碗,一家人的前途全系于此。当格里高尔冷静下来,悲哀地意识到由于自己的变形,给他的家庭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他的内部感官所
感受的都是罹难的痛苦。其次是主人公的孤寂感。格里高尔变形后,同家人的关系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他被关在他的卧室里,平时“家里人谁也不注
意他”,他自己“再也没有那种特殊温暖的感觉了”。惟一同他接近的心地善良的妹妹,也显得生分了,“似乎她来看望的是一个重病人,甚至是陌
生人”。既然妹妹看见他就恶心,他只好躲在沙发下面不让她看见。一次,妹妹为房客拉琴,他忍不住爬出房间,想求妹妹到他房间里去拉,谁知他
的出现惊扰了房客,给家里闯下了大祸。连妹妹都决心让他离开,使他杜绝了心中的一切幻想。母亲是爱儿子的,始终等待着儿子好转,“回到我们
中间”,可每次看见他,母亲都吓得昏厥过去,母子之间实际上已成了隔世之人。而父亲的心肠似乎更硬,他已经不把格里高尔当作人看待,一见他爬出房间,就要把他打出去。变了形的格里高尔同人的世界已经完全隔绝了,他感到了深深的孤独和寂寞,甚至连最后死亡都不被人所知。格里高尔的灾难感和孤寂感正反映了人的全面异化的世界的普遍情绪。四20世纪的西欧已经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高喊着“自由、平等、博爱”口号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比起18世纪的中国王朝来,对于人的价值、人格的尊严,有着更鲜明具体的观念。而在蒲松龄时代,“神”字是大写的,“人”是微不足道的,人的一切都要遵循一整套封建意识形态体系,所以对于《促织》中的成名来说,格里高尔虽然终年奔波,但日子还凑合,至少不至于三天五日,就得上堂见官挨打。因此,反映在《促织》中,没有充分觉醒的人,对于人的异化,就只能是一种朦胧的认识,异化的感觉还只能是一种无意识的观念。而格里高尔就不同了,他过的是一种难以忍受的“非人的生活”。资产阶级的传统理性,传统的人性论、人道主义,引起了人们普遍的怀疑。特别是整整一代知识分子和青年陷入了精神危机。人的全面异化就是这种精神危机的根本来源。因此,卡夫卡《变形记》就是想以象征的手法从哲学层面来表现人的全面异化的悲剧。只是基于卡夫卡的悲观主义观念,他所能表现的只是人的异化的结果,而没有揭示出这种异化的原因,也不可能指出消除异化的出路。他看到世界荒谬丑恶,然而对它无能为力。正如卡夫卡自己所说:“目的虽有,却无路可循;我们称作路的东西,不过是彷徨而已”。当然,我们将《促织》与《变形记》相比较,并不存在比较谁优谁劣的问题。人的“异化”主题,蒲松龄隐约接触到了,卡夫卡却集中深刻地加以了表现。我们将《促织》与《变形记》互为参照,重新比较解读,就会发现“不同的历史阶段给类似的文学主题带来了怎样不同容量的艺术表达方式”。这正是本篇、也是比较文学“主题学”研究的根本目的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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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落草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