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色: 字号:
周易系词解.doc
2020-07-10 | 阅:  转:  |  分享 
  


繫辭傳的易學進路之形上思想

教材名稱:<易傳哲學>





學習目標:

1.繫辭傳中所發表的儒學本體論為何?

2.繫辭傳中如何說明變的哲理意義?

3.繫辭傳中如何說明乾坤的哲理意義?

4.繫辭傳中對聖人作了哪些討論?

5.繫辭傳中對解讀周易經部的各種體例發表了怎樣的觀點?(包括:如何

讀彖辭?如何讀爻辭?如何判斷爻位之吉凶?)

6.如何從作易者的心靈以推演易道的本體論觀點?





易傳之作,原是原始儒家註易之作品,由於易經一書本是在周文化系統下的卜筮之書,體現了周朝主流文化的心靈,而周文化正是儒家學者據以建立理論典範的現實依據,因此儒學家便直接在周易一書中,一方面尋繹出儒家學者對天地萬物的基本觀點,另方面以儒學世界觀的基本義理,作為解易之理論基準,所以對於易傳做為一部哲學作品的意義,乃在於它背後的世界觀。於是,我們實際上是從作易傳者在解釋易經理論時,其背後所依據的儒家哲學心靈,來抽繹出易傳中所隱藏的哲學命題,而成為儒家本位的易傳哲學。因此本文中有第一序地說,也有第二序地說,前者為儒學家註易的口吻,後者為我們討論此一註法的觀點。

由於易傳之作有如上之現象,所以在易傳之作中凡出現「易」字的情況,通常可以被多方面地解讀,有指的是易經之書,有指易書之寫作原理,有指作易者之心靈,有指研易用易者之效能,有指作為哲學原理的本體論之原理。傳統思想的表達系統本就是混融諸多主題為一的表述方式,也同時就在此一特質中表顯出中國哲學從人生哲學起家的型態,也就在此一型態中,有助於我們從現代哲學心靈的眼光,去尋繹出中國哲學的根本理論脈絡,這也是方東美先生不斷申明的,中國哲學是價值中心的哲學體系之意。因此我們在解讀

易傳作品時,也將以此為方法,即將不斷地轉換於形上原理、與社會哲學、和一般註經之作,的解讀態度中。

易傳之書,討論了許多主題,其中最重要的部份,當然是對易經的註解,這便是「彖上下、象上下、文言」等五傳之所為者,由於易經之書是直接在天地自然人事現象中攫取材料而發言者,故而解經之五傳也得以因題材之處理,而討論了同樣的主題,因而我們可以從該五傳中直接找出儒學家對天地對人事的諸多看法,而勾勒出有體系的易傳形上學觀點與易傳社會哲學觀點。

此外,易傳對於易經經部的全書義理之討論,則分見於其餘五傳,各傳重點不同。(參見教材參之三<~~課程名稱:中國哲學的流派與分期~~:四、易學傳統>。)其中尤以<繫辭傳>所處理的問題最為廣泛,包括:易經之體例、重要範疇概念之意義、占筮的法則、判斷占筮結果的原理、聖人作易的原則、君子學易的用處、等等,由於繫辭傳作者已經隱然將易經之書視為彌綸天下之道的作品,所以談易即談天道,討論周易之書及周易原理的觀點,都可以被解讀為作者對天道理論的哲學觀點。同樣地,「易」這個詞彙,也從作為一個書名的身分,而轉化為作為一個原理的身分,(曰:「生生之謂易」)。於是繫辭傳就流轉在易書之原理與易學之原理的義理探討中,而我們對繫辭傳的解讀,也因而必須兼顧這兩方面的道理。而其中的哲學義涵,則以由人事觀而轉出的天道本體之觀點為主要面向。

至於<說卦傳>對於易經的解說,則多偏重於自然哲學的問題,因此我們從<說卦傳>中可以探知的哲學預設觀點,則多為宇宙論方面的知識。

<雜卦傳>將各卦兩兩對比,雜卦傳似乎發覺到易經一書的編者,有依卦象關係而為排卦順序的作法,此一關係為非綜即錯者,於是雜卦傳就針對此一綜錯現象,對六十四卦進行兩兩為之的易理探討,而經雜卦傳的討論之後,又似乎顯示出易經一書的編者早已以「對立互比」的原則來進行易書的建構工作,而雜卦傳就全力發表此一原理的全面運用觀點。因而我們對此傳的哲學義理之探討亦應以此為主。明末王船山的易學理論中,對錯綜之道,發表了乾坤並建的易學本體論觀點,即其一例。

我們以為,易經本文之卦序以錯綜方式排列是一事實,而雜卦傳為之強調兩兩對比的範疇義涵,亦為恰當之發揮,至於從中再建立任何的更高層次之理論,則已為後學之事,未必為雜卦傳作者之心靈所能完備者,發揮之則可,而由之欲明確地統合十翼之所有義理於一爐的心態,恐不合歷史事實,故因而亦為不易完成之目標,捨之可也。即我們以為應捨棄在易傳十篇中找出統合的周易哲學之想法,因為易傳十篇本就非一人一時之作。然而,此一統合十翼之心態卻又為千百年來之解易、註易、甚或由易學起家,而成一家之言的易學哲學家們,的共同努力目標。對於此一現象,我們以為,反而可以合法地在後人之易學理論中,以其自身個人之體係,作為探討的基準,以深究其個人之易學觀。換言之,我們以為,作為理論對象的探討,應以作者為基準,同一作者都有可能有觀點的變化,更何況是不同的作者,尤其是如易學這種體系龐大的理論系統,更應注意其論述基點的一致性,因此對於作者不一的易傳十篇,必須先認為並不一定能從十篇之中,找到統貫一致的推理邏輯,而應是分別地探討。至於後代易學家,則盡可容忍其有此一心態,反正我們要處理的是他個人的易學觀,這也顯示了我們並不把易學史當作是一套易學理論的不斷註解而已,而是當作假易之名而進行的不斷的觀念創造之體系。

<雜卦傳>將六十四卦的卦與卦間作兩兩關係的原理討論,<序卦傳>則將六十四卦從頭至尾作一貫穿式的原理討論,它也是自以為是地預設了易經編者有一直線發展的觀點在製作卦序,於是也作出了主要包括自然事項與人事事件的發展原理。我們對序卦傳的義理探討,則應為著重此些發展原理的背後本體論原理之探討。

對於易傳哲學之研究,本文將著重於繫辭傳之義理的解讀,期將繫辭傳幽隱深微之古文,以合於理論推述的方式將之重新說出,並試將若干藏於繫辭傳中所發揮的哲學義涵予以揭露。此外,研讀之前,先說明下列諸事:



1.請先了解周易經部之體例。

2.請自行將彖象文言等五傳之義理與周易經部一齊了解。

3.雜卦傳中的對立互比之各卦之說請自行解讀。

4.繫辭傳中言大衍之數及天地之數之文將於易學史之討論中再予說明。

5.說卦傳中之重要義理亦將於易學史之發展中再予討論。

6.參考書目:

傅隸僕?????商務

劉思白周易話解天龍

朱伯崑易學哲學史藍燈

以下釋繫辭傳文義,方法上將以理論推演關係為主,注意觀念的發生發展,與易經易

傳及易學理論三個層次的區別。



繫辭上傳



第一章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剛柔斷矣。方以類聚﹐

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

易經理論的建立,是從存在界的現象中得來的觀點,我們所說的乾坤的概念,是從天地的尊與卑的結構中體會而得的,易經書中的貴踐之位的概念,是從大自然中高高低低的山河大地中領悟而得的,我們所說的剛柔的觀念,是從事務的動靜有常的現象中得知的,我們說吉說凶的觀念,是看到各種事務聚之則壯、散之則弱的現象上顯現出來的道理,而天地自身又不斷地展現著各種形形象象的變化,於是知道了變化的重要。



「是故剛柔相摩﹐八卦相盪。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日月運行﹐一寒一暑。」



我們就是從人類生存的周遭環境中的諸種情狀而得出我們的各種觀念,再經我們整理之後,找出一些綱領性的原則,從而再重構這個天地間的所有變化之情狀,於是我們提出「剛柔相摩、八卦相盪」的說法,來述說著這天地間的一切情狀,雷霆風雨日月寒暑男女之事就這麼來了。而這其中最根本的道理是在乾坤這一對概念上的,我們說「乾知大始﹐坤作成物。」,是以乾的觀念表述一切事務的發生起始的情狀,及以坤的觀念表述一切事務的落實完成的情狀。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

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

﹐可大則賢人之業。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乾是一個簡易剛強的原理,易於理解,也因而使得人們得從其中獲得一種真實的感受,而能長久地執持著它,而顯現為賢者的內在德行,坤,則是一個簡易柔順的能力,能為人們所循從,從之則能落實,並且也因而產生廣泛的影響力,而表現為賢者的人間事業。周易乾坤這一對易簡的核心觀念,如果能切實地把握,則可由中掌握住天下之理,而使得我們做為一個在天地之間的存有者,能夠有明確的生存定位感。



第二章



「聖人設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凶﹐剛柔相推而生變化。」



周易是研擬天下事務之情狀的著作,而以八卦及六十四卦的表述系統來範圍一切變化之綱目。而這些變化情狀的綱目之提出,是要讓人存有者得以在天地之間有其正確的存在定位,能在身處環境中的進退之道有所掌握,從而常保太平,為使人們的進退之際有所依循,周易之書又以卦爻辭的表述系統對存處之道的吉凶情狀予以闡明,以利所依。而存處之道是基於周遭境況的轉變才得的道理,而境況的轉變是天地之道的根本原理,這也是易之為書所要闡明的核心觀點,變化是天地間的必然常理,此常理要以智慧把握,所以周易之書又以剛柔概念的彼此相推之發展演變,來說明這天地間的變化道理。



「是故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憂虞之象也﹔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剛柔者

﹐晝夜之象也﹔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



周易以卦以象以辭以剛柔等觀念在整體地討論著天下事務的情狀,且以綱領性原理來範圍它。對於人世間的失得現象,以吉凶觀念說之,表示得者吉,失者凶,知吉凶者,對失得之間則能掌握先機;對於憂虞現象,以悔吝說之,表示存在處境感的常有暗昧之狀,則或悔或吝的態度採取,或能有修正之機;而君子身處天地之間,欲行其道時又需由世局之清濁來判斷策略,局之為局,就是變化輪轉的結果,所以周易又以變化的觀念來說明君子進退之道的原理。勢有強弱,理有正反,日有晝夜,對於這些對立的現象,周易又以剛柔的概念來說之。這許多的周易觀念都是最終要來說明整體天地萬物的情狀的原理性觀念的,所以又以上下週流的六爻變化的法則,來討論天地人三極間的所有情狀。



「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樂而玩者﹐爻之辭也。是故君子居則觀其象

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是以自天佑之﹐吉無不利。」



周易已展現了這許多的理論面貌,可以說是一部人生問題的指導性典籍,所以儒家的君子,便應將周易視為處事的經典,對於此書的使用,應該以易書中所言之所有道理,為平日立身之準則;甚而以卦爻辭之文義內容之研究,為一般閒居時之活動:所以君子退則時時以易理所顯之卦爻之象與辭之研究為主,進則注意易理所說之變化進退之道以為行誼把握的原理,甚而進行占筮活動以確定所變之方向。能如此,則立身與處事皆守在與天道常同的境況中,故而只有所謂的吉事,而無凶事之理。當然,君子所謂的吉凶與小人所謂的吉凶是不同的。



第三章



「彖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變者也。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悔吝者﹐言乎

其小疵也。無咎者﹐善補過也。是故列貴賤者存乎位﹐齊小大者存乎卦﹐辨吉凶者

存乎辭﹐憂悔吝者存乎介﹐震無咎者存乎悔。是故卦有大小﹐辭有險易。辭也者﹐

各指其所之。」



本章討論周易之體例,對諸重要範疇之意義及使用進行說明。彖辭是對整卦卦象的道理作說明;爻辭則掌握著卦中各爻因變成象的道理,而作的各爻之說明;彖爻辭中的吉凶之語,是說明易經中對人事失得現象所下的判斷;或悔或吝的斷語,是說明人事現象中出現了小缺點;無咎的斷語,是說明在人事現象中對於缺點的能改正之後的無咎結果。當易經一書以以上這許多範疇結構說明人事現象之後,它對學易者便能有多方面的啟發,它以爻位的上下進退的情況,讓學易者知道人事中有貴賤不一的情況,於是知道對或貴或賤的不同處理原則;它以卦理的各有不同,或優或劣的情況,讓學易者知道要以靈活隨機又平衡處理的方式對待自己的諸多不同處境;它在卦爻辭中明示的吉凶之斷語,要學易者認真反省,以完成君子應有的對待吉凶的處事原則;它在許多細膩的機轉臨界情況上,說明了或進或退的或悔或吝之原理,要學易者知所憂懼;它明示不該有的狀況,要學易者即時止步,使自己在還來得及的時候能夠能夠把災禍避免掉。也就是說周易一書中的所有卦爻象辭,其實都已經針對人事現象中的各種情況,實有所指地說出其好壞之處,學易者要善知所學以及善行其事。



第四章



「易與天地準﹐是故能彌綸天地之道。」



周易成為理論性的書籍,它所處理的問題本質上是一套談論天地之道的完備的形上學理論體系,包含了哲學理論的諸多面向。它於立論之始,便是站在整體存在界的高度上發言的,所以,天地間的所有事務都是在他的討論範圍內之事。



「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

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



它對於日夜運行的道理,是從仰觀俯察天文地理中得來的,它對於生死之事,是從在不斷地推溯源頭的方式中得來的理解,它對於鬼神的情狀,是從「精氣為物﹐游魂為變。」的理論中建立知識的,是說凡所有物者,都是得著精與氣而有其存在,但是鬼神者,卻未得精氣的成形,所以只能以遊魂的形式,而在流動變化著。(或者說鬼神就是指變化的原理,但仍有其存在,是為未得精氣成形的遊魂形式之存在。



「與天地相似﹐故不違﹔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

﹐故不憂﹔安土敦乎仁﹐故能愛。」



周易之作可以提供學易者諸多的人生大道,這是因為它本身就是直接處理整個天地間的事事物物之理,而所言者也正能揭露其理,所以君子以之而行時,絕對不會有任何違背正理之事;其次,周易之作,本身體現於一種道濟天下的胸懷,而且是以週遍天地萬事萬物的知識程度為其準備,故而所提示的行事之道理,必不會有錯誤;在周易所建立的行事準則中,本身就有著樂與天道相從而通曉人事命運的知能,再加上它能挾行天地之運行之正道,而不會因私心而落於偏差,故而以此處事便無所憂慮;還有,它又那麼樣地能以仁愛之胸懷來面對人間周遭的生靈,故而能有真正的大愛之出現。



「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而知。故神無方而易無體。」



掌握住天地萬物日夜運行之變化的所有情狀,清楚明白無有遺漏,所以周易一書的知能是無方無體,不能限制,包容無限。



第五章



「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

。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顯諸仁﹐藏諸用﹐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

盛德大業至矣哉。富有之謂大業﹐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成象之謂乾﹐效法

之謂坤﹐極數知來之謂占﹐通變之謂事﹐陰陽不測之謂神。」



本文是重要的哲學理論的文獻,是易傳作者對於通貫在周易一書中的根本原理所作的說明,因此也就是反應著易傳學者的本體論觀點,同時也是儒門後學重創理論的重要文獻根據,此處,我們寧願以較為樸素的義理說它。



「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表現在天下人之前的行事的正道,是在不斷地變動造生的過程中開展的,陰陽是氣之大者,這是莊子的說法,一陰又一陽的作用,便顯示造化的功課在不止息地進行當中,這也正是君子行立於天地之間應有的取效之法。(「一陰一陽之謂道」),在行與事之中的進行,君子應以善的原義為之。(「繼之者善也」),而最後的落實之可能性與目的性,則應貞定在道義之門的成性存存之中,即成於以道義為內容的性的定義之中。(「成之者性也」)



「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顯諸仁

﹐藏諸用﹐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



像這樣的一個過程的內涵意義,仁者與智者都能各自以他的靈秀而掌握得到,然而一般的百姓雖然生存於這樣的意義內涵中,卻不能體會這一層次上的道理,故而這一個本應為君子之人的日用常行之道理,便不是那麼樣地明顯了。易經的道理都是指向以仁的準則在行事中作用它,但是仁德的揭露是要在作用中呈顯,所以推動著天下萬物的作用中,是行於無事而已,而不會如聖人一般地,以人存有者的位格而攜帶著若干的憂虞心態,因為那個天地的正道是本然的情狀,周易之書是溢洩天道,學易者是效學天道,聖人的事業因此是參贊之事,所以有憂者有不憂者。



「盛德大業至矣哉!富有之謂大業﹐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成象之謂乾﹐效

法之謂坤,極數知來之謂占﹐通變之謂事﹐陰陽不測之謂神。」



周易所處理的道理,既是形上學的,又是社會哲學的,它本是天地之道,故而是形上學地說,但它又是要給聖人君子效學之書,故而又是社會哲學地說,因而,說易者,一方面是對周易一書的人事原理作理論說明,另方面則是提昇易書為一易理,而對準著天地之道來說明。

易道廣大悉備,它處理的事務廣褒於天地之間,此其大業之謂;而它的處理是無止息地不斷創出的,此其日新之謂;故論易曰:「盛德大業至矣哉!」。這也就顯示了周易是一個以生生不已的創生的世界觀而作的作品。而對於此一世界觀則有著一整套的掌握架構,「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是說周易之作者在理解形而上的哲學問題時,是以天地間的事務發生的狀況去思索的,而從中標舉出天地兩個意象,一為指導原理,一為落實原理,以乾說指導的原理,它像象一樣地先顯了,又以坤說落實的原理,它像形一樣地依循於乾的指導原理而有了落實的作用。此外,易道又以占之作用讓學易者得以知曉未來之情狀變化,(「極數知來之謂占」)。而在易道的眼光中所有的行動之原理都能有著知通達變的境界,這才是得易者之作為的風格,(「通變之謂事」)。因此我們可以最終地以極高明的評價來認識周易之書及其原理,即其為一神妙之作品,然而,就從易道所處理的事務中,我們其實已可見到,由那個不斷轉變的創生原理所指導的理論的運行,必然是陰陽不測的情況,因為陰陽以氣的身分作為存在的根據,而存在本身在變化不斷之中,故而掌握存在的陰陽法式也在變動之中,因而無由定執,故言其不測,(「陰陽不測之謂神」)。



第六章



「夫易廣矣大矣。以言乎遠則不禦﹐以言乎邇則靜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

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闢﹐是以廣生

焉。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陰陽之義配日月﹐易簡之善配至德。」



言其討論範圍為天地之間的全體現象。推遠地說,則無邊無盡;就近地說,則直接落實在人生而靜以上的正道中事;以整個天地之間說之,則可以全備天地之道。直就易理中的乾坤兩原理說之,乾的原理貞定在一種剛強的內力中,發用時則為剛強的外力,故而有著強大的創生作用能力,坤的原理貞定在收歛的情境又發用在開闢的作用中,所以有著廣褒的生產作用。因而在這些作用的配合下,周易的原理能廣泛且準確地描繪天地的運行,四時的運行,日月的推移,以及君子的成德之行。



第七章



「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聖人所以崇德而廣業也。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義之門。」

此文可以之言易道的本體,為什麼易道這麼廣大呢?因為易道本就是對準天地之間的運行本義,而尋繹出的變化之情的原理,(「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但是,我們儒家理論系統中的天地之本義,直接就是以道義為主軸的理論內涵,那個運行的原理是「性」,掌握著那個性,作為行事的準則,成為「道義之門」。所以,易是儒家聖人內聖外王的理論之作,效學天地的情狀,設出知與禮,以為崇德廣業之用。這個「成性存存﹐道義之門。」是本體論的規定,以儒家義理脈絡下的道義,說所存之成性。



第八章



「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聖人有以見天下

之動﹐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繫辭焉﹐以斷其吉凶﹐是故謂之爻。言天下之至

賾而不可惡也﹐言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也。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擬議以成其

變化。「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子曰﹕「君子居其室﹐

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

﹐況其邇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邇﹐見乎遠。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

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乎天地也。可不慎乎﹖「同人﹐先號咷

而後笑。」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

之言﹐其臭如蘭。」「初六﹐其用白茅。無咎。」子曰﹕「茍錯諸地而可矣。藉之

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夫茅之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術也以往﹐其無所

失矣。「勞謙君子﹐有終。吉。」子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語

以其功下人者。德言盛﹐禮言恭。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亢龍有悔。」

子曰﹕「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不出戶

庭﹐無咎。」子曰﹕「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

﹐機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子曰﹕「作易者﹐其知盜乎﹗」易

曰﹕「負且乘﹐致寇至。」負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

君子之器﹐盜思奪之矣﹔上慢下暴﹐盜思伐之矣。慢藏誨盜﹐冶容誨淫。易曰﹕『

負且乘﹐致寇至。』盜之招也。」



本文再次說明易書中的象與爻之義,象是卦象,卦象可以說明天地間各種複雜的情狀,卦象也本就是從天地間的各種情狀中研擬其義而得者,卦象有三爻畫的八卦象八種,有六爻畫的六爻象六十四種,當然也包含三百八十四爻的爻象三百八十四種等等。爻是爻辭,爻辭特別是討論各種變化情境的命題,並作出吉凶的判斷,爻辭之設立,本也是聖人有感於天下間各種紛亂變動的情境,尋繹其通則,規範其行誼,且提示出吉凶的判斷而設者,故而特別可以作為君子處於變動情境中,或進或退的行事準則之參考。易書已將天下間既複雜又深微難明的情狀明白說出,學易者要認真學習,不可以再糊里糊塗,搞不清楚狀況,易書又已將天下事務變化發展的情況清楚交代,甚至明白告知如何進退以及吉凶禍福,學易者要深刻明瞭,不可再進退失據。任何事情想清楚後再表達意見,研究好後再採取行動,凡事胸中瞭然,則身處天下變動的紛亂中,便能知所進退,與民同其吉凶,而成就人文化成的事業。

本章後段則為就易經一書中的若干條文,再次藉孔子之口而表達理解觀點,基本上仍是以儒學道義之門本位的解經觀點,來作為詮釋的主軸。茲不多論。



第九章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

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

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

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捋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捋而後褂。乾之策﹐二

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當其之日。二篇之策﹐萬有一

千五百二十﹐當萬物之數也。是故四營而成易﹐十有八變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

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顯道神德行﹐是故可與酬酢﹐可與佑神矣

。子曰﹕『知變化之道者﹐知神之所為乎。』」



本文言象數,易有天地之道,故有象數包含其中,本文討論了天地之數與大衍之數,及揲蓍之法,歷來註解極多,義則不一,此暫不解。



第十章



「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

尚其占。是以君子將有為也﹐將有行也﹐問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嚮﹐無有遠近幽深﹐遂

知來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於此﹖參伍以變﹐錯綜其數﹐通其變﹐遂成天下之文﹔

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非天下之至變﹐其孰與於此﹖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

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夫易﹐聖人之所以極深而研機也。唯

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機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子

曰﹕『易有聖人之道四焉』者﹐此之謂也﹗」



周易之作,綰合了四種聖人之道,即聖人以易道行事者有四種情狀,第一,以易書之文辭作為立言之準則,第二,以易理中的變化原理為動靜出處之進退之道的準則,第三,以易理中的象義之情狀為制器的借鑒之準則,第四,以易理中的占筮之法則為卜筮時的標準方法。它之所以能有如此效用,是因為它經過聖人之極深而研機,所以已經是天下之至精、至變及天下之至神者。它是怎樣地至精至變與至神呢?

首先,對於未來的事,不論多麼幽隱深遠,只要君子有所欲為而以易占問之,則必有解答。其次,它以參伍錯綜的原理,訂出易經的象與辭,其中,由爻的一至六位之變換的情狀,訂出卦爻辭之義理,其次它由卦與卦間因數的錯與綜的變換原理訂出卦象之情狀。再者,易書僅為一區區文字與圖像合匯之作品,它其實只是一些靜靜地躺著的一堆原理,卻能因人問事而通天下之事,顯見此中已深藏天下至精至變至神的道理在了。它精準,是因為它深刻,惟其深刻,所以能掌握天下人心的細膩。它抓住變化的要則,是因為它能默觀事件的端倪,所以對事務的處理,沒有不能成功的。惟其神妙莫測,所以在無所徵象之中,便已完成了欲為之事。周易之書,因聖人的極深而研機,掌握的道理的深刻,是以能有上述四種對聖人之效用,實非虛言。

本文所表現的易道之廣大,已有向道家玄智挑戰的志向,而決勝的關鍵,則一方面在於形上本體的實義,另方面在於變化之道的神妙機制的深度,從形上本體的實義之爭者,為本體論的差異之事,變化之道之爭者,為世變的能力中事,道家在後者高明,儒家在前者貞定,其實難以比較。此暫不論。



第十一章



「子曰﹕『夫易﹐何為者也﹖』夫易﹐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是

故聖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以斷天下之疑。是故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

方以知﹐六爻之義易以貢。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吉凶與民同患。神以知來﹐

知以藏往﹐其孰能與於此哉﹖古之聰明睿知﹑神武而不殺者夫﹗是以明於天之道而

察於民之故﹐是興神物以前民用。聖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德夫﹗是故闔戶謂之坤

﹐闢戶謂之乾﹐一闔一闢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制

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謂之神。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

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吉凶﹐吉凶生大業。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變通莫大乎四

時﹐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崇高莫大乎富貴。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莫大

乎聖人。探賾索隱﹑鉤深致遠﹐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龜。

是故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

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繫辭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凶﹐

所以斷也。」



本文說作易之目的、方法與內容中的主題。作易的目的是什麼呢?這個問題必須回到易道本身的原理中才能解答,易書本身是述說天地之道的著作,而此一著作的寫作心靈,一方面是文王的憂懼心,要轉憂懼為無咎,要透過過一些作為打開一些局面的著作,所以它本身是有一個積極的心靈在寫作著的。而這個心靈就決定了易道的本體論內涵。另方面,易書之作是對準生活情境中的變化莫測的現象,而希望以一些規律來掌握它的,所以對於這個變化處境的清楚認知,也成為易書中被儒學家挖掘出的本體論內涵。所以當我們在探問易的作用是為何而來的時候,我們則可以同時以易理的本體論內涵,與作易者的寫作心靈與寫作目的來說它。

「子曰﹕「夫易﹐何為者也﹖」夫易﹐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是

故聖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以斷天下之疑。」



易是作什麼用的呢?易是綰合天下所有事務,提出人文化成的所有作為之著作(或原理)。是故研易之聖人可以藉易以知天下人之企望,以及安排處理天下事務的事業,並可判斷天下大事。



「是故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知﹐六爻之義易以貢。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

﹐吉凶與民同患。神以知來﹐知以藏往﹐其孰能與於此哉﹖古之聰明睿知﹑神武而

不殺者夫﹗是以明於天之道而察於民之故﹐是興神物以前民用。聖人以此齋戒﹐以

神明其德夫﹗」



易書之做,以六十四卦表述各種具體的情境與處理原則,所以卦者所顯現的功能是明確而清楚的,而占卜卦象所用的蓍草,則透過不斷的排列作用而得出所求之事,是故蓍草所表現的功能,是圓滿地包容及神妙莫測的作用。而占筮所得的爻象所顯示的功能,則是以變易為原則的處事智慧,以供占者之用。透過這些功能的發揮,聖人便以此練養心志,將天下至理深藏於胸中,而適時適地地有所作為,以完成人文化成的事業,而與百姓同步接受時代的吉凶之命運,並不為一己之私,而不出仕用。透過易書的研擬,可以通透地明瞭過去所發生之諸事的意義,也可以測知未來所將發展的事件之情狀,這真是易書的偉大之處,它一方面表現出作易者深廣,另方面表顯出研易用易者的深廣,「聰明睿知﹑神武而不殺者夫!」,既聰睿,又有威勢,定天下而不為天下定。易書是用來明天道察民故,是做為一種本來只有鬼神之德才有能力應用,而卻拿來給一般人民運用的工具。對於這種神物的使用,聖人不得不恭敬虔誠地運用,以便使他的使用能力得到更廣泛地開發。



「是故闔戶謂之坤﹐闢戶謂之乾﹐一闔一闢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見乃謂之象

﹐形乃謂之器﹐制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謂之神。」



易書的功用是很廣大的,所有的事務之作用,本來都是在一個來來往往的原理中進行,易書特別以乾坤的原理說這種來來往往的作用,尤其是表現為一闔一闢的現象,收攝的闔是為坤的作用原理,開張的闢是為乾的作用原理。天下事在開張與收攝的一來一往中進行著與發展著,是謂「一闔一闢謂之變」﹐而如此往來進行的現象,便顯示出易書中的本體論原理,即那持續不斷地作用的創造義涵者是也,是謂「往來不窮謂之通」。而也只有這樣的原理才能作為通天下之理,而能作為處理天地間所有事變的原理。天地間的所有事項及其原理,在易書中言,即以象與器示之,象是掌握那表現出來的原理,卦象之理是也,器是掌握那已經落實的自然情狀,說明世人法象制器的工作意義,而就在百姓對易書的廣大之道的使用中,使易書成就了它神妙的作用功能。



「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吉凶﹐吉凶生大業。」



本文再次申明易書的冒天下之道之意,由易的根本原理中,推展而出範圍天地之事的聖德大業出來。首言有一太極之理,由是而推展出一步一步的易學之理出來,有兩儀有四象有八卦,到了八卦之象與理之出現之後,便可以直接明辨世事的吉凶了,也因而由之以獲得處理天下事業的本事。其中由太極至八卦的易理發展過程,在學界有多種解讀方式,自古迄今,種類繁多,要之有三,一為講揲蓍的過程、一為講卦象繪製的過程、一為講宇宙發生論的過程,而如以本文所採用的解讀態度言,則上三種解讀方法皆可,因為作易傳者的心靈中,本來就已經以易書之廣披性格,而混合地轉用易之多義,詮解者本就應掌握易之多義而全備地討論傳文中之義涵,而易傳作者就算有其原文之意,在他自身之中也應能有融通應用之空間甚或企圖,這是我們對處理本文的觀點。



「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變通莫大乎四時﹐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崇高莫大乎富貴

。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莫大乎聖人。探賾索隱﹑鉤深致遠﹐以定天下之

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龜。是故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

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易有四象﹐所以示

也﹔繫辭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凶﹐所以斷也。」



易道是廣大的,它之所以成其廣大是因為它的出處就大,它以整體天地的大象作為他取象立義的依據,他以四時之變換不已的自然現象,作為易理中一個最重要的本體論原理--變易原理--的依據,它以如日月之光輝照耀的情狀,表現出易道對人生啟迪作用的明確清楚之程度,它以世人常追求的富貴之欲,來說明易道的崇高性,就應如富貴之於世人般地應為眾所追求的對象。它又以聖人之能夠制器尚用以利天下的性能,來比喻易道用途之重要。它又將占筮作用中的神器--蓍與龜者--來發揮易道高深神妙的大用。易道的廣大,其來有自,它總是這樣地取法乎上,所以,一但天地間有了什麼大事因緣的現象,都被取入易道的思考領域之中,而由作易的聖人法效象則之。易以上述四種天地間重大的情狀現象,作為天道的示象,(當然也作為法道的理象),尋是之故,則又以卦爻辭之文字系統來明確告知,又以情況變化對吉凶的影響的原理來教導學易者也能對自我的處境做吉凶的判斷,因而掌握住適宜的君子之進退之道。其中的四象者,應為文中所論的「天生神物、天地變化、天垂象、河出圖洛出書」四者,而所謂的象,在易道中亦有多義,有卦象義,有天地自然情狀之象義,有由前述之象所顯之理之理象之義者。本文中之四象之象義,兼前述之第二及第三義。



第十二章



「易曰﹕『自天祐之﹐吉無不利。』子曰﹕『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

助者信也﹔履行思乎順﹐又以尚賢也。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也。』」



本文處理易學哲學與天的關係,其中需要強調討論的是,「學易者將有天助之」的命題。從易道本身的理論性格與著作精神而言,易學因彌綸天地之道,因冒天地之道的性格,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它是在整體天地範疇內的理論體系,所以經它所發表的命題,以及效學於它的行為,正是最合天道的原理,因此必然有無害無過無咎等等效能。然而本文推出天助之的討論,則對於易傳時期的儒家學者的天道觀,又有重要的資訊表露了,「天之所助者順也」是一個重要命題,本義是說順天之法則者必有天助,然而我們可以引申地討論天有助人之行為者,是否表達了易傳儒家仍有人格天的觀念問題。我們以為,先民的人格神信仰,至此並未被人文化最強的儒學家在思想上棄絕,但是對於儒學家的主要理論建構亦並不在核心位置,天概念的轉化過程,本身是一個人文化與理性化的過程,到了易傳中以「繼善成性、道義之門」來明確表達這個本體的觀念之時,整體天地間的形上原理,已極為理性化與道德人文化了,儒家要處理的,是以道德理性說明存在界的真相問題,歷孔孟荀易庸等體系都在作著同樣的工作,也都有各自的建構成果,但至於天的原始義問題,儒家並未解消它,仍將之保留在一個實際存在的知識體系中,也並不發生理論矛盾的問題,那個關於存在界的存在實體,是否包含了人格神意的天,從本體論角度來看,儒家以道德理性來規束它,而道德理性居於意義的優位,因而人格神義的天概念就只在用到時再提出即可。然而此一使用亦不得有違於道德理性義的天概念,「天之所助者順也」,「順」,也是順於易書中所提的所有道理罷了。

至於從宇宙論角度討論者,原始儒家所貢獻的實與道家陰陽家者不成比例,「精氣為物遊魂為變」稍有觸及,序卦傳中也有意思表達,但都不夠具體明確,似乎這不是原始儒家的主題所在,對於天之問題,本可以作為存在界的存有者類別的問題來討論,而儒家則以天地人三才之道來說之,而這個天位階的存有者性格之內涵,恐又需本體論義的天義來補充說明了。總之,如果我們要求一個有體系的儒家宇宙論哲學觀點,來作為討論人格神意的天概念的話,這是不容易說明的理論問題,因為儒家的討論不多,但更根本的問題,恐怕是因為儒學理論性格是著重在社會哲學以及由之而推出的本體論哲學,因而那具體的宇宙發生論問題,以及存有者型態類別問題,以及存在界的本質質素問題等等,都不是儒家擅長處理,甚或不是興趣關切的重點,而唯有這幾個問題的解決,才能有效地處理天的人格神義與否的問題。至於由乾坤兩原理而發展的一套發生作用原理,與此一問題並不直接相關,故暫不引之而並論。



「子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然則聖人之意﹐其不可見乎﹖子曰﹕『聖人立

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儰﹐繫辭焉以盡其言﹐變而通之以盡利﹐鼓之舞之以盡神。

』」



「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本來是我們對於書籍言論觀念之間不能有完全的扣和現象所建立的命題,這是一個極易接受的觀點,甚至根本就是孔子所講過的話,那麼這個觀點和我們所宣稱的易書之道的廣大悉備的說法會不會有衝突呢!本文即為處理此問題者。同樣地引用孔子的話,<繫辭傳>作者認為:易書中的卦象辭三者,都已經完備地將天下事表達說明清楚了,甚至透過實際的操作之中,還能神妙無窮地發揮利用厚生之功效。其實,這是兩個不同層次的問題,此暫不多論,而本文對於易傳的哲學理論所能貢獻者,實僅為重複再三的易道廣大之論而已。



「乾坤其易之蘊耶﹖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

乾坤或幾乎息矣﹗」



本文是易傳中重要的理論性文字之一,它討論乾坤兩個重要的範疇,乾坤者,既是兩卦卦名,又是易道的兩個核心原理,因此本文申論乾坤兩範疇的重要地位。從卦理言,乾坤是六十四卦之首,六十四卦由乾坤兩卦建之於前之後,經過爻變而逐一形成,任何一套解釋周易卦象發展觀念的易學體系,都有取於乾坤之始源義的作法。(當然,此處之乾坤也有當作陰陽兩爻義解之者,然而我們以為仍以卦象解之較恰當。)由上觀之,乾坤兩卦對易經六十四卦的根基義,是如何地不能或缺的了。另,從易道的形上學角度言之,易,是本體論的根本真實性,易的原理就是生生,而生生的觀念就是交給乾坤的一闔一闢的作用來說明的。易道的本體論義除了一陰一陽的一闔一闢之外,還有的就已經是「繼之者善成之者性」及「成性存存道義之門」的道德理性之規定了。因此生生有二個意義面向,一為生之道德創生義,另為生生之不斷創生義,後者即乾坤之作用在進行的。因此,從形上學角度說之,乾坤與易之關係又是必不可分的了,所以本文強烈申述之。



「是故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舉

而措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



易道含藏形上與形下世界,那作為指導原理的易道是形而上者,那作為實際發用的作為是形而下者。它本身在流變中存處,而我們卻能夠清晰明辨地分判且掌握著。它能夠當機而具體地在生活周遭中推行施展,這是易道通達的必然徵象。只有真正存放到人民百姓之中的作為才能叫作事業。

本文中的形而上的觀念,對嗣後的理論發展,指出了重要的範疇分別,處理指導性原理者屬於形而上的範疇,處理實際使用的理論部份屬於形而下者,時至今日,形而上者又成為哲學理論最高範疇的哲學名詞,形上學是也。



「極天下之賾者存乎卦﹐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化而裁之存乎變﹐推而行之存乎通

﹐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易書以多層範疇來處理天地間事,將幽深難明之事解明者,是卦範疇之所為者;天下事業的興發推動者是辭的範疇之所為;易申明變的本體觀,用以清析分判地掌握世事;易強調通的智慧,用以有效地施行君子之道;易結穴於通達的聖人之能中,神明不測地舒展易道的極致;在那語默動靜的內在真實者,則為易道的道德本體之德行而已。



繫辭下傳



第一章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剛柔相推﹐變在其中矣。繫辭

焉而命之﹐動在其中矣。」



易書是一套套的表達系統。當推出三爻畫的八卦之後,那種種幽深難明的情狀,都已可被易書的卦象系統來整全地掌握了。將三爻畫的八卦兩兩相重,而並合為六爻畫的六十四卦之後,易書中對人生啟示最多的具體建議之說--爻--的道理就已經完整地蘊涵在其中了。易書總以爻象的或剛或柔為論吉凶的準據,然而這樣的思考方式的根本原理,其實就是變的本體觀念在指導著的。至於易書中的諸多言辭,那當然是對諸多情境諸多原理的說明,言辭非無的而設,卻正是要啟發君子以為行為的準則,以將人文化成的事業推諸天地之間。



「吉凶悔吝者﹐生乎動者也。剛柔者﹐立本者也。變通者﹐趣時者也。吉凶者﹐貞

勝者也。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日月之道﹐貞明者也。天地之動﹐貞夫一者也。」



易書中蘊涵許多的智慧與哲理在內。易書中論及的吉凶悔吝之事者,是要提醒在人生的動容周旋之中,就是吉凶悔吝之事發生的場合,所以要謹慎所言所行。易書總以剛柔論位,位是爻位,爻位之定,定出君子所處之情狀,君子行事,觀於處境,就是要在其所屬場域之時位中,用為準據,所以剛柔所論之爻位之情狀,就是提供君子知位之所本者也。易書又時言「變」之本體實狀與「通」之應對智慧,這也是因為根據易道的認識,這存在處境本身是在變通之中的,所以對於處境的掌握便極為重要,處境是「時」的觀念也是「位」的觀念,所以變通之說就是要君子學之以注意所處之時位,以有所正確地行動。

易書又是結晶了許多軸心智慧之書。當有了清楚的吉凶智慧之後,則行事無往不利結果便自然獲得了,此為貞勝。易書收攝天地之道於易道之中,天地之間更有何事逃出此外,所有的智慧原理在此一覽無遺,此貞觀之謂。易書也學習天地的情狀,就如日月之光輝提供照明的作用一般,此貞明者也。總之易書收攝所有的原理,將天地運行的情狀以易道的總原理一貫地總收了,此貞夫一者也。



「夫乾﹐確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簡矣。爻也者﹐效此者也。象也者﹐像此

者也。爻象動乎內﹐吉凶見乎外﹐功業見乎變﹐聖人之情見乎辭。」



易書的道理都可以清楚地解說。乾與坤兩者都極簡易地發表著易道的動力觀點,一為闔一為闢者,而談論變動的情境的爻的內容,就是以這乾坤的動變之理為立說之依據,而現示情境型態的象的內容,就是說明在乾坤變動的作用中所產生的各種情態狀況者。易書以爻與象作為表達的系統,而在具體的情境中就能顯明吉凶的情狀,而由學者自行領會而出,而用之於動容周旋之人生處境之中,然而這一切的道理,又其實早都已經完整地發表於易書的言辭之中了。



「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

民為非曰義。」



易書是內聖外王之道,已將這一內外之道解明,然而更可貴的是,易書是天人之道,將天之真實與人之真實通貫地立言。易書言天道,「天地之大德曰生」是言天道之本體,以生說天地之德者,即為「生生之謂易」的另一種表達,都明指這天地宇宙有根本的真實內涵,其義為生,生是儒學本體論的核心觀念內容,與老子之反者道之動的立論地位同一層次,都是體系中的內容準據,一切餘論的意義皆取之於此,可謂:「易道之本體,貞夫生者也。」天道本體既然是生,那溝通天人之道者則為由生說仁以為匯通,聖人以其胸懷天下之志,為其立身之本分守則,而其行止之所依,則位於德而已,是位也,應以仁守之。而人文化成於天下的工作起於安定的生活,在照顧了人民的生活之後,就是教導百姓仁義是非的觀念之工作要開始進行了,而這些具體的外王之道是義的範疇。天人之際都在生的本體論中來體會它的義涵,而仁義之間則是內聖外王的通路。這是本文的義理。也是對易之內容中的諸多範疇之解說。



第二章



「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

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作結繩而為

罔罟﹐以佃以漁﹐蓋取諸離。包羲氏沒﹐神農氏作﹐斲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

利以教天下﹐蓋取諸益。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

所﹐蓋取諸噬嗑。神農氏沒﹐黃帝堯舜氏作﹐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

。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

治﹐蓋取諸乾坤。刳木為舟﹐剡木為楫﹐舟楫之利以濟不通﹐致遠以利天下﹐蓋取

諸渙。服牛乘馬﹐引重致遠以利天下﹐蓋取諸隨。重門擊柝以待暴客﹐蓋取諸豫。

斷木為杵﹐掘地為臼﹐臼杵之利萬民以濟﹐蓋取諸小過。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

矢之利以威天下﹐蓋取諸睽。上古穴居而野處﹐後世聖人易之以宮室﹐上棟下宇以

待風雨﹐蓋取諸大壯。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樹﹐喪期無數;

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蓋取諸大過。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

治﹐萬民以察﹐蓋取諸夬。」



本文說明易學的源頭是伏犧作八卦開始的,而八卦的製作,其觀念的來源,都是從生活周遭的自然情景中得致的。其後說明聖人制器尚象的作法。



第三章



「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彖者﹐材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動者也。是故吉

凶生而悔吝著也。」



本文申說易書中能深取譬義的作用,易以六十四個卦象的方式來表達理論體系而建立言論,卦象又是完全以表描情狀的方式畫出的,故謂之像也,卦象出,整卦作為一個表描型態,本身可以轉為討論的材料,故以彖辭說之,而在組成卦象系統中的六爻,則可將天下間各種情狀,透過爻的變換轉化者,而掌握所有的運行情狀,故而爻又是譬喻地說明天下事物的變動的材料。易書透過這許多的譬喻與討論,就是要君子明瞭自身的處境,以簡易的象與辭的表述系統,讓君子學習之,最後定出吉凶的判斷,於是或趨吉避凶,或反之而行,都是自取,然或悔或吝的結果,卻早已昭昭若明了。



第四章



「陽卦多陰﹐陰卦多陽。其故何也﹖陽卦奇﹐陰卦耦。其德行何也﹖陽一君而二民

﹐君子之道也;陰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



本文申說易卦中陰陽原理的應用。易對陰陽之道有一根本的觀念,陽為主,陰為輔,陽卦之陽爻數奇,陰卦之陽爻數偶,是故以三爻卦論之,除去純陽純陰之乾坤兩卦者,則陽卦之陽爻少於陰爻,而陰卦之陽爻多於陰爻。這個原理是從人事現象中歸整而來的,君子有道,一君率二民,小人無道,二君統一民,亂必行矣。



第五章



易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塗﹐一

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

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往者屈也﹐來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

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

身﹐以崇德也。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德之聖也。易曰:「困於石﹐

據于蒺藜。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據

而據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將至。妻其可得見耶﹖」易曰:「公用射隼于高

墉之上﹐獲之無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

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動而不括﹐是以出而有獲﹐語成器而動者也

。」子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此

小人之福也。」易曰:「屨校滅趾﹐無咎。」此之謂也。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

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

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易曰:「何校滅耳﹐凶。」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

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

安而國家可保也。」易曰:「其亡其亡﹐繫于苞桑。」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

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

言不勝其用也。子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其知幾乎﹗

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易曰:「介於石﹐不

終日。貞吉。」介如石焉﹐寧用終日﹐斷可識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

之望。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易

曰:「不遠復﹐無祇悔。元吉。」天地絪縕﹐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易

曰:「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言致一也。子曰:「君子安其身

而後動﹐易其心而後語﹐定其交而後求。君子脩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動﹐則民不與

也。懼以語﹐則民不應也。無交而求﹐則民不與也。莫之與﹐則傷之者至矣。」易

曰:「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恆。凶。」



本文申明易道精神中的剛健持續不已的本質,它決不遲疑、決不模陵兩可、決不暗眛,它清處明白地以一致的原則應對著天下的事務。就像日月迭運,晝夜輪生,四時運行,年復一年,那麼樣地剛直積健。它的作用方法就只是一來一往罷了,在來來往往的雄健作用中,自然推動著事務的發展,就像自然界的各種百獸蟲蟻,也都有其各自生活本領的例子,都能體現這剛健的往來之道,而君子學習易道的效用也當如此,就是認真深刻地研究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而將之應用於社會事業中來,以及透過社會參與與個人實踐來修養德性,易書的道理就是這樣地簡易又博大,不會錯的,你不相信嗎?你說還有別的更高明的智慧嗎?我不相信,再神妙的道理都在這裏了,再高明的變化都說明白了,易書已經是最好的東西了。

(易傳之作,猛替易經作廣告,說它多麼地高明了不起,觀念表達得多麼清楚明白,但對比於老子說吾言甚易知及道不可明說,顯見差異,然此差異為何,應深思。)



第六章



「子曰:『乾坤﹐其易之門耶﹗』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德而剛柔有體

﹐以體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其稱名也﹐雜而不越。於稽其類﹐其衰世之意邪

﹗夫易﹐彰往而察來而微顯闡幽﹐開而當名辨物﹐正言斷辭﹐則備矣。其稱名也小

﹐其取類也大。其旨遠﹐其辭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隱。因貳以濟民行﹐以明

失得之報。」



本文談易書稱名的問題,首談乾坤之德,茲不多論。易經中有諸多卦爻辭之稱名,其所取之名義,多而不亂,以義類推,而可見出聖人於衰世要警惕世人之用心,易書談論事務發展的道理,把平常不為人注意的細膩之事予以闡明,而且以清楚的文辭把問題的意義揭露明析,所以在易書中可以由知識的把握而落實對事務的判斷。文字名義的選取本來就不得不一個個來,但是易書是一套推演的表達系統,同樣的義理結構可以應用在廣泛的事務對象中,所以以某一稱名而選取的意義,是可以引申地適用到諸多的同類對象中的。易書的文辭優雅,但旨趣深遠,它對意見的表達,文詞婉約,但言必有中,它的道理肆應在遠近諸事中,但是非善體者不察,它對一切觀念的表達,都先注重事物情狀變化之道,因而都以對比的兩方來呈顯意義,並由之以掌握智慧,而能施用於人民的事務之中,並且能因吉凶進退失得的掌握,也有保於己身出處之利。



第七章



「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是故履﹐德之基也;謙﹐德之柄

也;復﹐德之本也;恆﹐德之固也;損﹐德之脩也;益﹐德之裕也;困﹐德之辨也

;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履和而至﹐謙尊而光﹐復小而辨於物﹐恆雜而不

厭﹐損先難而後易﹐益長裕而不設﹐困窮而通﹐井居其所而遷﹐巽稱而隱。履以和

行﹐謙以制澧﹐復以自知﹐恆以一德﹐損以遠害﹐益以興利﹐困以寡怨﹐井以辨義

﹐巽以行權。」



從易書中討論的道理看來,我們可以發現易經中乃多方闡明憂患意識,本文即將以憂患意識稱名類物的卦名選出,以為此說之證。前文已言,憂患意識在易書的哲學層面上有理論上的決定性地位,作易者以此心靈作書,而詮釋者也掌握此一心靈作文,於是將易書之道,由憂患意識及其所引發的道德意識來發表,因而設出道德心靈本位的哲學觀,即德性本體論的觀點,聖人以憂患心寫易書之道理一轉為以道德心看天地間事務的意義,再轉為以德性言整體存在界的本體,而成為周易哲學的「成性存存,道義之門。」「天地之大德曰生」「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成之者性。」等等本體論的觀點出來。由此本體論的觀點為基準,再轉出對人事情境的探討時,便有了本文言履、謙、復、恆、損、益、困、井、巽等的道德哲學之重要範疇,皆以德性心為理解的心靈基準。這是易道的運思方式,也是易學哲學的方法論。



第八章



「易之為書也不可遠﹐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

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其出入以度﹐外內使知懼。又明於憂患與故﹐無有師保﹐

如臨父母。初率其辭而揆其方﹐既有典常﹐茍非其人﹐道不虛行。」



儒學家認為易經一書中有若干的原理在,因而對此一原裡的解說,正是對儒學家在易傳中所發表的形上原理的解說。而此一原理一方面是易經一書自身內容編撰的原理,另一方面也正是易傳形上思想對天地之道所作的描繪。而本文所言之中心觀念者,及在指出本體論中的變化原理,且此一變化是為本體的特性規定,即變化是一本質屬性,天地萬物的一個根本的存在原理是「不斷轉變」的。因此,任一個被提出來的當下之情境與處理之原則都不能對它採取永恆的執定的態度,因為情境只有當下才是,才一下,就已為另一個當下了,這是對處事原則的態度,也同時是對存在原則的認識,易經為變易之學就是把握住這個原理而言的,也正是在這個原理上建立了「生生之謂易」的本體論哲學觀點。這是在配合了乾坤兩義的大生與廣生的創造與作成之義理之後,而將變義轉而為生義以作為其目的論上的內涵,然因其為「不斷轉變」論的規定在,故而此「生」義成為「生生」義。易經這本書所討論的道理,都是很切近的事務之原理,不必遐想它是多麼抽象與邈遠﹐但也就因為是切近的具體事務,故而處事之具體原理並不執定於一,(「為道也屢遷」);它總是隨著情境的變化而會改變的,(「變動不居」);就以經書中的六爻言之,情境一直在六位中變換著,「周流六虛﹐上下無常。」);而不論在那一「位」,又都有或剛或柔的變化之可能性,(「剛柔相易」);故而,「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所以君子立身處事,需時時謹慎警惕,以周易所示之道為其所準,否則即將失道而已。



第九章



「易之為書也﹐原始要終以為質也。六爻相雜﹐唯其時物也。其初難知﹐其上易知

﹐本末也。初辭擬之﹐卒成之終。若夫雜物撰德﹐辨是與非﹐則非其中爻不備。噫

﹗亦要存亡吉凶﹐則居可知也。知者觀其彖辭﹐則思過半矣。二與四﹐同功而異位

,其善不同,二多譽﹐四多懼﹐近也。柔之為道不利遠者﹐其要無咎﹐其用柔中也

。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凶﹐五多功﹐貴賤之等也。其柔危﹐其剛勝邪﹖」



本文討論卦象中六爻間的彼此關係,可以作為解釋爻義的原理。易書之作,深入事務的根本意義中,從深遠的基礎上討論它們的本來情狀,而以一卦六爻的表現方式來探討易理,是要對天地之道的根本道理,即變於時位者,有所掌握。對於各爻的吉凶觀念,周易之書也有固定的原理在解讀著,以下即論之。通常,在所有的卦象中,初爻的情況義理不易測知,而第六爻則一望便知,這正是本末有別所致,事務初發生時總是機隱難明徵候不明,然而到了最後,昭昭歷歷,難逃定數,人盡皆知。所以周易之書以六爻順進的表述系列,將事務的情狀從頭至尾予以闡明。這是初爻與上爻的作用。

人事情境是一套意義範疇,而一卦六爻又是一套意義範疇,對人事情境的掌握乃以卦象範疇說之,人事情境中有居於核心地位的分析焦點,同樣地,一卦六爻中也有作為全卦意義範疇的決定性爻位,此即二爻與五爻者是也,此二爻之位稱為中位,這又是基於將一卦分為上三爻及下三爻兩卦而言者,於是第二爻乃居於下卦之中位,而第五爻則為居於上卦的中位,因此,全卦的決定性範疇意義便決定於此二爻本身之當位與否,這在易經書中的所有彖辭義理取決上就可以看出來的。

至於當位之意為何,我們從「二、三、四、五」四爻的命運中可以了解,這就是,二四爻為一卦中之柔位,柔為此位之本義,如果此二爻的爻性正好是陰爻,此為得位,或稱當位,然而第二爻以陰爻而得位者卻與第四爻以陰爻而得位者不同,二得位者譽,四者即使得位卻仍為懼,這個道理就要放在整個卦理上來講了,一個卦的初爻至上爻之爻位變化者,象徵了事務自初發生至發展完成的各階段義,事務在剛開始的時候,應該採取謹慎謙柔的方式處理,但並不是永遠如此,所以在下卦中爻以柔當位是得位的好事,但到了第四爻的階段時如果還是以柔當位,則其雖然得位,卻不得時,此時恐應以較堅強的態勢來應付局面了,所以仍採柔狀者,是有危險的。至於第二爻則因得到下卦的中位的重要地位,而又以柔當之,故無咎。(一說二四之或譽或懼之別的遠近因素是以與五爻之遠近為比,五爻是君位,四因太近,反有懼,而二爻太遠,本不佳,然因其以柔得位又居下卦之中,如地方諸侯能謹守本分不與王爭功則能無咎者,此兩義並陳同為參考。)

三爻與五爻都是剛位應以陽爻居之則吉,然而三爻多有凶險,這是因為三爻之位,為下卦之上,但又迫於上卦,其於現實處境之時位不佳,故多凶,而五爻位本為上卦之中位,於六爻卦象中象徵君位,位居極尊,故多功,而這兩爻都應以陽爻居位才為當位,否則不佳,故其柔危,其剛勝,然此亦非定理,需視情境而定,故以不定口氣言之,「邪?」。



第十章



「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兩之﹐故六

。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道有變動﹐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雜﹐故曰

文。文不當﹐故吉凶生焉。」



易傳作者又發表了對六爻的哲學性反省觀點,認為易書包羅天地間所有事情的理論體系之中,可以整齊地劃分為天道地道人道這三個層次的存在領域,而各有各的存在意義,而一卦六爻的由來,就是將這三個存在層次的領域各以兩位來說之,故有六位。這是對易經一書的體例發表觀點,此一觀點與前章之說就解釋爻辭上,不一定吻合,然而對於周易哲學的世界觀,卻是重要的觀念發明,尤其是將人存有者與天地存有界並列為三,極有抬高人類存在地位的理論效用,惜並未在宇宙論上深入發揮,可謂僅以一個觀點之表達於此而已,故不再申論。爻之本意即變而已,故當理解了易道所重的事務皆變的本體論觀點之後,則以爻明之之作法,即為當然。爻有變換之諸位,各位皆有其實,故曰物,即以座落在某一爻位之情狀的本質,為一具體的認知對象,是以物稱之者也。每一具體情境彼此互為關聯,因而產生更複雜的諸多境況,故以文描之,對其進行更明確的討論,然而此一文詞文飾的作用,正在於揭露進退之道,故而吉凶之義由此表出。



第十一章



「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文王與紂之事邪﹖是故其辭危。危者

使平﹐易者使傾﹐其道甚大﹐百物不廢﹐懼以終始﹐其要無咎﹐此之謂易之道也。





本文討論作易者的心態,但也正從此一心態的內容中表現出儒家學者的形上關懷之內涵,它一方面是作易者之存在處境,從處境中得出心態,由心態中規定了易理,在易理中呈現了儒家的形上觀點,成為儒學本體論中的一個「在憂懼心作用下的處事原理」。這是因為所論者以文王處境感為基準,討論他在該處境中所有的憂懼心,由此憂懼心發為的作用,是要使人存有者免去所憂懼之事的發生,因而採取的作用原理,即「危者使平﹐易者使傾。」。



第十二章



「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恆易以知險。夫坤﹐天下之至順也﹐德行恆簡以知阻

。能說諸心﹐能研諸侯之慮﹐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是故變化云為﹐吉

事有祥。象事知器﹐占往知來。天地設位﹐聖人成能﹐人謀鬼謀﹐百姓與能。八卦

以象告﹐爻彖以情言﹐剛柔雜居而吉凶可見矣。變動以利言﹐吉凶以情遷﹐是故愛

惡相攻而吉凶生﹐遠近相取而悔吝生﹐情偽相感而利害生。凡易之情﹐近而不相得

﹐則凶或害之﹐悔且吝。將叛者其辭慚﹐中心疑者其辭枝;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

多﹐誣善之人其辭游﹐失其守者其辭屈。」



本文再次總說易書諸概念範疇之實義,乾是健動的功能性,坤是順從的功能性,兩者都是極其簡易的道理,都得以讓人明瞭謹慎而行之道。易道能讓學者心領神會,能了解複雜的國際政治情境,能治理天下,能率天下人趣向正道,所以易書所談的變化的格式,正予人前知及應用之能。然後,這整個存在界由天與地架構起了所有生靈的生存領域,而聖人者即為其中最神武知能者,他能成就天地間最廣大的事業,而易書又教導了學習之道,有向人學的部份,也有向鬼神學的部份,因而使一般百姓也能獲得天地間最深奧神妙的智慧。此處所言之人謀鬼謀之語,使我們發現,即使在易傳之作中,也並不排除易為占筮之書的信念,只有占筮之作才有鬼謀之事,如果取消鬼謀之鬼神義而轉為義理義者,似過牽強,這是宋儒之所為者,而易傳去古未遠,哲理的體系性尚未臻至圓極,其仍保留鬼神存在的世界觀,似為較合理之解釋。序文言卦爻者,義多重複,茲不多論,末言以辭觀人者,可成立人物志義脈絡下的人性論。





Theover

繫辭傳的易學進路之形上思想





18/18







献花(0)
+1
(本文系mc_eastian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