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雾里看花》陈昌凌20210603

中篇小说：雾里看花陈昌凌前言：本故事已经属于“过去式”，何况，也不会巧合在一个人身上，不过，如果大家读完后会在一笑当中有所感悟，或者甚至能让
教育界的智者、改革家有所借鉴，便是非常值得的事了。（一）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读完两年制的高中，经过夏天七月七、八、九两天半的激战，
结果我当然名落孙山，不然，我现在怎能在这小镇上开肉铺卖猪肉呢！晕！父母当时不愿意我给家族丢脸，更是为我的前途着想，节衣缩食省下点钱
，让我到梁宇、迪安等镇去复读，希望我“东山再起”。我也真是不服输，想一想，平时似乎不及我聪明的人，他们为何考得上，我竟然考不上！于
是，我又勤奋刻苦复读了三年，但或许是吉星没有高照到我，或许是我根本没有摸索到智慧大门的钥匙，结果我还是失望地回归了故里，回到不欢迎
我回来的父母的身边，回到终究让我怀有一线希望的家乡的田野上。我家底子薄，但父亲杀猪、父母种地，他们凭着勤劳的双手赚了点钱，在乡村小
街上已盖起了三间上下的小楼房，下面三间可以作为生意门面。这三间小门面，像一线温暖的阳光照进我寒凉的心房。我期待着一边经营早点生意，
一边种地，然后发家致富。回家不到半年，事业尚未正式展开，父母见我年纪已老大不小，托亲戚在六里外的枣树袁村为我牵了姻缘，这决定我即将
成为一个有家室的爷们。我将带着我的老婆和孩子去谋生、挣钱、发财，然后赡养双亲，颐养终年。由于媒人的“中介”，我得知枣树袁村的这位姑
娘叫袁婉萍，虽没读过几年书，但长相很好，个子瘦挑，皮肤白净，脸面漂亮——照片也见过了。有时，夜晚难眠，辗转反侧之中，我总是喜欢把她
的照片拿出来看，然后放在自己的胸前…….如今，咱算是高考无门、前途无望、生活在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的人，能遇上这般靓丽女子，算是咱不
浅的艳福吧！我想，她也应该见过我的照片了，但这见照片毕竟是虚的，对相——真人相对才尤为重要。农家一个休闲的日子，媒人稍信来，约得我
的父亲把我带到了枣树袁村。当时帅哥们流行戴“兵帽子”——其实，绝大多数是裁缝师傅用黄布头子连成的，而不是什么来自军队里的帽子。我头
戴一顶“兵帽子”，上下身穿了什么衣服不记得了，只知道是母亲从我的所有衣服中挑选出来的，最新的，最受看的！它们今天被洗得格外干净。今
日阳光很好，我很自信，走在去往枣树袁村的路上，我觉得自己一定看起来很洒脱，甚至很英俊。枣树袁村因枣树而得名，整个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家
，家家栽植枣树，待到秋来，枣子熟了，喜盈盈挂红了枝头，那景象将热乎全村人的心。周边村庄和赶路打此经过的人，见了后便迈不动脚步，经常
到村里面来蹭吃枣子，然后再是一个劲儿地夸赞：“甜，真甜！好吃，真好吃！”还有人传说，枣树袁村曾几何时长出一棵硕大无比的枣树。太阳偏
西时，它覆在地上的影子便绵延数十里之遥，它的枝杈直插云霄。甚至有人说，这个枣树结在云里的枣子，是送给太上老君吃的。传说得神秘、虚幻
，却又很让人向往。枣树袁村前有一汪池塘，走在池塘埂上，那么，整个枣树袁村便家家在目了，我甚至感觉到，村里有人在看着我，议论我。来到
了媒人家门口。媒人“姑奶奶”——父亲让我这么称呼她，我不知出于什么——是个孤寡老人，特别热情，并挺善言语。搬来凳子让我们坐下，约没
有超过十分钟光景，有三个漂亮的姑娘来到我们的面前。她们互相之间谈笑不止，笑语清脆动人，我实在羞得细看，但仅那短暂的一瞥，我已感觉到
她们三个都很漂亮，个子高挑，脸庞都很秀气……家乡那会儿，对相是不兴交流的，“对相”就是对相，没有必要交流谈心，夫妻处感情，那是婚后
的事儿。我们临离开枣树袁村时，姑奶奶问我感觉怎么样，我不住地点头。第二年夏，婉萍嫁给了我，我们结婚了。从此以后，我带着我的老婆乃至
两个孩子，在我老家——枫桥集镇的蒋家小街上，边耕耘农田，边经营早点……一晃便过去了八年。这八年，是我那些同窗好友们学业有成，事业上
乘风破浪、青云直上的黄金八年。可是，我那十三年的苦读光阴，就这么白白地付之东流了吗？我想从这十三年的蹉跎岁月里捡回点什么，于是，我
借助自己的一点硬笔基础，练起了书法。我学得很勤快，很刻苦，因为我觉得只有在这里汗流浃背地耕耘，那滔滔逝去的十三年光阴，或许才能留下
一泓小溪，来滋润我干裂的心田。我和妻子都很有上进心，我们早点铺的生意日渐红火，有人甚至当面叫起了我“包子大王”、“油条大王”。我们
很快还清了结婚办喜事欠下的债款，而且我的书法作品，也终于借全国各类赛事，被不少人知晓。生意门房的餐厅里挂着的便是我书写的隶属中堂。
一些斯文的客人们，往往在我的书法中堂前驻足评点，而结果大多是称赞一回。初中同学，曾经莫逆之交的黄祥，初中毕业后通过三年的复读，考取
了我们庐东县县级师范学校，现在已是庐东翠岭小学一把手校长。他每次携娇妻来我店作客，总要细看一回我的书法作品，然后主动找我谈上几句话
——别的文化人，几乎没有谁找正穿着白大衣揉着面团的我交流谈话的。我和黄校长谈话之间，黄祥的妻子总又要为我惋惜一次，大意是：这么有才
气，怎么却在小街上卖早点呢！她总是这么高看我。（二）二十一世纪迈入第五个秋季，黄祥校长由他的妻子向我妻子传达了一条消息：翠岭缺少老
师，希望你家蒋礼抓住机会，写份申请，争取能到翠岭小学教书。并且告诉我妻子，收入不薄，让我珍惜与黄校长是老同学关系这个难得的有利条件
。我左思右量，觉得这可能是一次摆脱黄土地的天赐良机，也许干上几年还能撞上政府颁布什么优惠政策，转个“正”啥的……于是，我来到了翠岭
小学，当时我已是四十挂零的大叔。黄祥也太信得过我了，竟然让我这个新手教起了六年级——小学毕业班的语文课程——当时小学只有六年级才每
年一度要参加全县统考。翠岭周围的村庄，闻听我要到那儿去教书，议论开了，没有几个放心的。“瞎胡闹，黄校长怎么能让一个在小街上炸油条、
蒸馒头的来翠岭教书！”“黄校长他头脑出问题啦？！”“我看这翠岭小学快倒闭了，必倒无疑！”…………甚至有人晚上推开了黄校长家的门，没
好口气地告诉他：“你要是把那个炸油条的弄来教书，我立马让我的孩子转学！”黄祥好不容易才跟大家商量妥当：“才开学，你们让蒋礼上两周给
孩子们听听，若不满意，我辞退他，或者我帮你们办理转学手续，总可以了吧！”我工作得很勤奋，每每拂晓，办公室我第一个到来，我开的门。我
每时每刻忙于备课和批改作业，不敢像拿国家工资的在编教师那样，坐在办公室里侃侃而谈，更没有资格随他们去下餐馆，吃不公开的“公款”。我
下午放学后总是最后一个回家，留在办公室批改两个班学生的作文，我批阅得很细致，力争订正错别字、写眉批、下评语……步步到位。黄校长还积
极推荐我去乡里、县里听小学语文教研课。每次参加完教研活动回来，我都细心地整理观摩笔记，觉得受益匪浅，都会兴奋好几天。两个月过去了，
翠岭的大人孩子们终于接受了我，翠岭小学没有一个孩子因为我而转学。我工作得更加努力了，也更有方向了。黄昏来临时，人们经常看到，我坐在
河边，坐在夕阳里，拿着书和笔记本。我在反思今天的课堂，准备明天的课程。无垠的芦苇荡在风中起伏，此时，默默摇曳着的芦苇似乎才是我最知
心的朋友，我与它们一样，在守着寂寞里赢得开心。备完课，该回家了。回家的路，总是要走过一段江边，总是要过一座桥，而那江中小岛上的翠柳
，更是饱蘸清澈的江水，将我的心地涂满了诗意。我开始真心喜欢起了教书，也真正尝到了文学的甜头。我写了两篇两千字左右的散文，受到了同仁
们的好评，甚至见于刊物。上课时，我非常尊重同学们的个性，我喜欢用“分享课堂”的理念去上每一节课，总是希望学生在快乐中学习。但是，我
也很严谨，舍不得丢下书本里的任何一个知识点，更舍不得让任何一个学生思想开小差，或做小动作。虽然，总有吃国家粮的公办老师提醒我：素质
教育还处在摸索阶段，暂时就由着孩子们的个性去发展，不要管得太严，教得太紧，甚至，个别“智障生”，你只管把他（她）放到角落里，不要管
他（她）；若你不听，到头来自有你苦吃。但是，我听不进去这些话，你才什么学历，一个初中毕业、民师转正的，懂得啥叫“素质教育”！——可
是，我自己又是什么地位，民师转正也不如！乡中心校领导下来视察了。上午，我上完第一节课，回到办公室，发现中心校教研室罗主任就坐在我的
座位上，正在那儿看我批改过的作业……待上完第三节课，发现他还坐在我的座位上，一边翻看我班级的作文本，一边在他的专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很显然，他这次在翠岭的信息采集，主要是来自我这里，他从我的学生作业本上了解的信息最多。活儿，我做得不错了。可是，心里总有一块伤神
的石头落不下来，那就是，公办教师到月底总是能领到厚厚的一叠“红票子”，而我几乎每个月都要失落一回。黄校长总是告诉我要等一等，说将会
从学校的“合法开支”中变相地拨出来的。我很长时间才能拿到一份“饷金”，而又绝不是黄校长当初招聘我时说的那个数目。后来，黄校长给我出
了个点子，要我兼带四、五、六年级共五个班的英语课。他说服家长的理由是：小学英语是为了给以后上中学打基础，目前城里各所小学都已开设英
语课程，我们也不应该落后；而且翠玲只有蒋礼会教英语课，为了让蒋礼能把我们孩子的英语课教好，我们各位家长得拿出自己的心意，补助补助他
微薄的收入——各位家长除了拿出课本费之外，你们还得为孩子缴点学费；当然喽，这一切得以自愿为原则，如果谁家很困难，不缴也可以。这样，
我终于上手了一笔对我来说真正可观的收入，虽然，它还不足一个在编老教师一个月的工资。“没有我这个班主任的支持，他能拿到这笔钱吗?这叫
不懂事、不识相……他怎么打算安排大家，怎么安排我！”办公室里老教师李义涵恼了。是的，接下来我将怎么安排大家呢？！怎么安排李老师呢？
！买礼物送大家？请大家下餐馆？可是，这里才这点钱！他李义涵的年终奖比我一年的收入还多…….可是，他为什么要纠缠我这一点钱呢！我心情
逐渐也变得气愤起来，也做不到转过身去搭理他。“养条狗，它还知道对你竖一竖耳朵，蹭蹭你的腿。某些人太没有礼教了！”他骂得更重更难听了
，其实，他一向来瞧不起我，瞧不起我这个代课老师。“你骂谁呢？你……你教育学生这么多年，就把自己教成这般德行！”我终于拍案而起，反过
身来，手直指李义涵。李义涵老师立马变得像头发飙的狮子，突然要向我冲过来，我也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幸亏办公室里其他同仁们相劝相拦，我们
才没有酿成头破血流的惨痛结局。夏天到了，为了给自己增加点收入，我采纳黄校长夫人和我妻子婉萍的建议，在翠岭办了个暑假补课班，专给即将
升中学的小学毕业生预教初一语、数、英三科目（后来有人叫这为“预科班”）。为期两个月，每天下午两个小时，星期日休息。一共收了六十几个
孩子，所用七十张课桌是找了黄祥校长从翠岭小学借的。备课、上课、批改作业都不觉得累，而夏天天气炎热、风大雨多，雨来时还时常伴着电闪雷
鸣，这时最担心的是，孩子们在路上出什么事儿。提心吊胆中度过两个月，终于完成了对孩子们的辅导计划。所用课桌，经过点数、登记，归还了翠
岭小学。我出了翠岭校门，准备回家时，巧逢黄校长夫人和翠岭教导主任程先友的夫人，她们正谈论着我。见我走了过来，程夫人笑着道：“蒋礼呀
，今年夏天你可是收获了一个小金库呀！你看看，来翠岭教书多好！”我表示很感谢翠岭小学，感谢学校几位领导提供的机会，并告诉二位夫人，我
会改时间登门致谢的。学生们真正放假了，课也不用补了。我打算让自己每日睡到自然醒，好好地放松放松，休息休息。可是，可能是因为突然改变
了自己的生活规律，不适应，可能是因为一下子放松了“斗志”，自己身体的免疫力也随之下降了，我竟然生病了。待好转后，出门，别人都说我消
瘦了很多。后来，听说，我正在翠岭村给学生补课时，乡政府大院召开了全乡教师大会。中心校校长总结了上学期各学校的教学与管理工作，乡党委
书记和中心校校长还对下学期的教学与管理进行了部署和展望。人们更着重告诉我的是，中心校领导还点名表彰了各所学校的先进分子、模范人物，
尤其是，教研室罗主任详细地讲述了我的教学工作，并高度赞扬了我的敬业精神。只可惜当时我不在场，当然，我不是在编教师，这样的会议自然也
不可能有我的席位。第二年，我继续在翠岭小学教书——代课，纠结的是，教学上有尝不尽的甜头，而生活上却有嚼不完的苦头。收了学生的那点英
语学费，总觉得不合法、不合情、不合理，黄校长许诺我的待遇，总是因为有很多原因每每可闻而不可见。这工作还能继续做下去吗？孩子们的喜欢
与不舍，家长的赞许，却都不能解决最基本的问题。我难道只能指望暑假的“小金库”？！光阴如逝水，这一学期又快结束了。程先友主任忽然来找
了我一回：“我儿子上大学，花了我不少的钱；再加上他的奶奶今年春天生病住院，我几乎花完了家里所有的存款……嗯……我今年暑假打算让我儿
子在翠岭办个补课班，你看行不？”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我今年暑假不要在翠岭办补课班，让给他儿子办，我不住地点头。其实，他这是给我
面子，没必要和我商议的。“那么，你今年暑假打算在哪儿办班呢？”他接着问，“在你家小街上可以吗？”我顿了顿，然后说：“您安心办吧，我
的到时候再想办法！”这一年暑假，我没办补课班，去找新的、能够让我谋生的学校了。这一年暑假，我离开了翠岭。（三）离开了翠岭，我来到了
迎芳小学——说是“迎芳小学”，其实它目前还没有办妥合法的办学手续；由于一位由HW农业大学毕业的女大学生，叫卢小莲，胸怀关爱留守儿童
之志，意欲在乡村办一所小学，这才有了“迎芳小学”。迎芳学校的校舍，原属于芳田小学，属公有制，芳田小学因管理不善，已倒闭两年多。卢小
莲接到手中，只是凭着她单纯的一股热情，却并没有办妥任何合法的手续，而且眼前部分房屋旧陋不堪，甚至已成了危房。我是八月份来迎芳小学应
聘的。校园内一片寂寥，树丛无修剪地长得很茂盛。校园里野草齐膝，一片荒芜。荒芜的草丛里，零星地还能发现曾几何时学生们丢下的垃圾。园里
原先铺出的石子路，现在草色或深或浅或有或无，斑斑驳驳，不过，却不禁让人联想起学生背包进班、老师捧书入堂的情景。卢小莲在一间旧教室里
接待了我，教室里横七竖八地摆着残损的课桌和板凳。显然，卢小莲对我的到来很高兴，毕竟她的事业有人来支持了。但我又理所当然地被置为怀疑
对象，因为我拿不出任何可以证明我曾经当过教师的证书。对面房子“砰砰嘭嘭”的响声停下了，卢小莲的母亲放下她手中修缮桌椅的活儿，也走过
来“审查”我，但她问的问题几乎与教学无关。她担心的是，我是不是坏人，我每个月要拿多少工资。我们初次见面，便是以全社会通用的方式——
“回家等待通知”收的尾。妻子因为我转行教书，又一个人卖起了早点，后因为人手不够，她便转行加工起了蛋糕、面包等西点。放暑假期间，蛋糕
、面包生意很好，这两天，我一直在帮妻子加工西点，经常还帮她把客人订制的生日蛋糕，步行四五里土路，送到顾客家里——路不平整，自行车骑
不得，奶油裱出的蛋糕花是经不起震颤的，尤其是夏季。这天上午，我正在家里加工蛋糕，热蛋糕扑鼻的香味，惹得门前的过客频频回头。突然，一
位年轻的女士笑盈盈地来到我的跟前。起先，我以为是来订制生日蛋糕的，定睛一看，原来是卢小莲，迎芳小学的卢小莲。“不瞒您说，我们已经去
打听过了，你原先在翠岭教书，是位非常认真负责的好老师。今年夏天，乡政府分管教育的领导和乡中心校罗主任，在乡政府大院，在全乡教师表彰
大会上点名表扬了你……”卢小莲并就上次没能及时聘用我，说明实属误会。接着她说：“现在，我决定上门来聘请您到我们迎芳小学去教书，并担
任教导主任。”迎芳小学开学了，我在这里接识了张运良校长，韦雪春、戚华、崔华丽、马雪莉、刘翠萍、黄平深、汪明桢、吴婷婷等老师。从卢小
莲母亲的口里，我得知：张运良原是某镇中心小学校长，现已退休，到这儿来是发挥余热的。韦雪春老师来自某名牌中学，年近三十，尚未结婚，但
书教得非常好。戚华、崔华丽、马雪莉、刘翠萍，年轻漂亮，师范大学毕业，似乎都在哪儿实习过，站过一年或更长一些时间的讲台。黄平深原是当
地的代课老师，三十出头，家里有老婆和两个上小学的孩子，曾在芳田小学代课四五年时间，一边家里还种着地。汪明桢与吴婷婷是母女俩，汪明桢
是某公办小学“在职离岗”的老教师，一向来带小学毕业班数学，经验丰富，爱生敬业，所带班级每年在毕业统考中，数学成绩均居全乡同年级之首
；她的女儿吴婷婷师院毕业刚走上讲台，汪明桢老师所以离岗远道来任教，重要的原因，便是给自己的女儿“带带路”，引领她走入教师这一行，学
会教书育人；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让自己能避人耳目偷偷地挣得双份工资，这也是她最终选择这所偏僻乡村小学的原因。迎芳小学目前还未正
式上课，我与其他老师理所当然的任务是除去校园里的杂草，捡拾校园垃圾，和下乡作招生宣传。招生得往乡下走，得走田野串村庄，年轻的女教师
们叫苦不迭，唯韦雪春老师和我乐此不疲。路边的稻子几近成熟，尚未收割，沉甸甸地弯着腰，一如俯首倾耳的学子，更如岁月催熟的老人。为了不
失收割时令，早日晒田，农人已将田埂挖开，于是田中的水便淙淙地流过田埂，灌入下一方田亩。下一方田亩的水也同理地往更下的田亩流淌，直至
池塘、河流。青年女教师们在笑声里，在尖叫声中跳跃着走，韦雪春便在这个时候一一将女教师搀过溪流。有时候，我们深深浅浅地走过一畦荒芜地
，拉拉扯扯地穿过一片棉秧田，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条小河。河水清澈，繁忙的我们无暇坐赏水中倒映的景物；忙碌的身影，却惊起了数只雪白的
鹭鸶，它们扑棱棱拍着翅膀，飞出田野，飞向了蓝天。见此情此景，你肯定有一腔诗意想表达，不过，韦雪春的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若我手
头有一支气枪，能射下它一只，那肯定今晚就会有一顿绝美的晚餐啦！”一路上，韦雪春总是与戚华说话最多，他总是擦着戚华的肩膀走。戚华，在
几个女青年中，个子最高挑、皮肤最白皙，话不是最多，但她笑点有些低，爱笑。开学前的一个月里，我和几个年轻教师几乎每天都出去招生。烈日
炎炎的午后，我们经常在外面行走，偶遇风云突变、狂风骤雨，难免被淋成落汤鸡。记得，我与韦雪春友在离开迎芳学校以后的“书信”（手机短信
）往来中，我曾写过一首长短句，便回忆了当时的情景，道：“莫畏骄阳似火，但怜伞下团阴。黑云翻墨快披襟，陡顿倾盆荡净。溪水嚷塌田埂，夕
阳染醉榆村。碧波万顷鹭鸶寻，月季能否音信？”（注：词牌，西江月；“月季”，双关，也指花名。）可见当日的天气。后来得知，卢小莲母女之
所以能够顺利地“占用”原芳田小学的旧校舍，大胆在这人生地疏的地方办学，是因为事先联合了这里一位叫方永初的农民。方永初学历初中毕业，
居住原芳田小学附近，边种地边经营一家小卖铺。曾经芳田小学师生满园的时候，他的小卖铺生意也火了一把。但自从芳田小学倒闭，他的生意也便
冷落得可怜，这才是他支持卢小莲利用芳田校址办学的最有助推力的原因。而方永初的弟弟在县教体局当副局长，这也正是卢小莲母女愿意找方永初
合作，并把他捧为“上人君子”的原因。第一次认识方永初，是在迎芳校园里。方永初是个很瘦、个子很高的中年男人，他留在我的印象里，身材有
时犹如戏台上的台柱子那么伟岸，有时候却如池塘边的杨柳丝那般纤弱；不修鬓发，半旧上衣披着的时候多，甚至在暖和的日子里，时常看见过他露
着肚皮。他是一个目中无人的人，在教师队伍里，他最瞧不起的就是我，近乡邻土的，他知道我的底细，没有学历，炸过油条，卖过蛋糕·····
·他对卢小莲母女说，不应该给我高工资（其实这份工资，还不足我将上任的第三所学校的月薪的一半），因为我可以像以往的“民师”一样去生活
——一边教书一边种地——甚至，他提醒她们不要重用我。这些都是卢小莲母亲私下里告诉我的，不过，她说她不会听方永初的话，但是，我从卢小
莲母亲猜疑的语气里，和诡秘的眼神中，发现方永初的话对我的处境很不利，毕竟卢妈是迎芳学校的权威人士。由于距家路程不远，我每次骑着单车
来校上课，再骑着单车返回家里。办公室里汪明桢老师的一席话，让我觉得能在自家休息，简直是在享福。她说，小学住房不够用，她带着女儿和几
个年轻女教师，睡在一厅一室的套房子里，她和女儿睡在外间，几个姑娘睡在里间，而韦雪春老师每次在几个青年女教师的卧室里闹到半夜才离开，
叫声、笑声嬉闹不止，让她们母女无法入睡。后来，事态发展到，天快亮的时候，汪明桢老师摔扫帚砸几个姑娘的门，要让她们也尝尝睡眠不足或欲
睡不能的苦楚。作为教导主任，我要例行职权查教案了。我以为这一招最显权威，而没想到的是，我刚提出来，几个女教师便手挽着手，嘻嘻哈哈地
离开校园出去玩闹了。我不解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回转身来翻看她们写的教案，我才发现，她们的教案本子边上，都摆放着一本书——《名师优等
教案》，我这才懂得，现在的她们不需要拟写教案了，站在巨人肩膀上，可随手选摘最满意的果实；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们竟然对教导主任来查看
教案一事，也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是的，人家“写”的是名师教案，你还能怎么的！你定不敢和名师较量、顶撞！学校开教师会、师生会的时候，
自然是张运良校长讲得最多，他无论讲教学方法、教育制度、教育发展史，都很能上纲上线，很有见地。他说完了经常是卢小莲对大家提出要求，有
时候她也喜欢和大家交流心得，很自信地展望办学前景，而每每在这个时候，她的母亲便要插过来说中心校与迎芳小学有矛盾一事，说中心校里有坏
人，甚至说省教育厅里面有坏人，所以迎芳小学的办学许可证一直拿不到手。她甚至说话中还暗示，在校的这几个教师里也有心数不正的，正勾结中
心校某些领导想搞垮迎芳小学。在座的教师们，甚至包括张运良校长，听了后都面面相觑，很不愉快。“我们不怕中心校的那两位领导，即使他们告
到中央，我也不怕。在我们这上班的老师们，你们请不要和中心校多联系，有什么想法，咱们明说。我谁也不怕，当年在生产队里时，生产队长、大
队支书……谁不敬我三分！他们一个个歪点子，都治服不了我！······”卢妈的嗓门愈说愈高，每每是卢小莲出面劝阻，才止住她。教研组正
式开展了教研课，学校每位老师的公开课，我都听了，都在研讨会上认真地评议了。这些来自师范院校的年轻教师们，尽可能借助这些已经落后的教
育设施，展示自己独有的风采。我在点评中向他们提出意见和建议，也在点评中向他们学习，每每受益匪浅。记得，韦雪春的公开课上得最精彩。他
身材俊拔，而待生谦和，厚厚的近视镜片后，闪着睿智的目光。他当时教五年级语文，课堂上引经据典，中外结合。他驾驭课堂能力强，善于鼓励学
生，课堂气氛活跃，探究充分。他那种后鼻音发得有些夸张的“普通话”，学生乐意听，记得扎实。听汪明桢老师课时，感觉到一股老先生味。她很
严肃，严肃到课堂里没有了笑声，发言的孩子声音有些颤抖。汪老师指呼谁上黑板演算试题，她的语言简练到了极点，每每只用两个字“上来”、“
下去”、“坐下”……从她不屑的眼神和语气里，不难看出，汪老师很瞧不起这群年轻的新教师。崔华丽老师的公开课，上得很紧张，她事先准备的
四十分钟讲课内容，结果不足半个小时就被她上完了。剩下的时间，她都让学生写作业，而她一时又找不出话题和学生交流。但是，下课铃声未响，
来听课的老师们依理是不能离去的，于是，她急着在班级里团团转。至今，想起那堂公开课，她的高跟皮鞋的咯噔咯噔声，还急促、刺耳地响在我的
耳际。戚华嘛，她的公开课好像上得很一般。语音绵柔，原本白嫩的脸紧张得赤红赤红的。不过，大家在评议她的课时，韦雪春却拿出了当时少有的
名贵香烟“阿诗玛”，在座的男宾都可享有一支。剩下的女教师都是戚华的朋友，自当不必多礼。韦雪春这么紧张地来递香烟，那么这堂课还咋评呢
！……评了一茬又一茬的公开课，我的见识面在拓展，我的教学水平在提升，我评课的水准也明显有了长进。“蒋礼老师很有见地，评议有高度有深
度，比我原先工作过的几所公办学校的教导主任甚至更敬业，更有水平！”“唉，只是，在这所小学工作实在是埋没他啦！”研讨会后，张校长与汪
明桢老师时常为我叹息。毕竟是在一所刚创建的学校打拼，毕竟是在民办学校谋生，教师们一直工作得很自觉、很辛苦。大家每一堂课都提前进班级
，课外及时、细心地批阅学生的每次作业；课间与放学后，有的老师还把落课的同学或接受力较差的同学，带回办公室单独辅导。功夫不负有心人，
同学们的学习习惯在明显改进，学习成绩在稳步提升。但是，人世间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要发生，即便是再有良心的事业，再善意的创举。迎芳
学校开课的第二学期，这天上午，我正在办公室里备课，准备下一堂课给孩子们上《詹天佑》。门突然开了，“哐”的一声，气喘吁吁地闯进了两个
学生，他们是五年级二班的戴纪余、许嘉晴两名班委。“蒋老师，蒋老师，外面在打架呢！有几个大人到学校来打韦老师了！······我赶紧冲
出门去。五（2）班不少学生挤在班级门口。班级前面的空地上，有几个社会小伙子正围着韦雪春老师，其中有一位正向他挥动着拳头。韦老师的眼
镜已经被打落，他没了眼镜自然看不清楚对方，他正要找他的眼镜，却突然被这个小伙子朝着面门一拳，重重地击倒在地上。“不能打人！”我大声
喊道。这个时候，在其他班级上课的老师们也纷纷离开了讲台，来到近前，大家不明白为什么，只能首先努力阻止这场打架。雪春没有找到眼镜，却
捡了块几斤重的砖头，他想借此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落了眼镜又遭了一拳的韦雪春，完全失去了当初的儒雅风度，而且变得凶恶丑陋、狰狞可怕。
但他毕竟看不清楚对方，不知要向什么地方还击，最终，他变得无助而可怜之至。在众位老师的劝阻之下，没有人再攻打韦雪春，而韦雪春老师还在
挣扎着要去攻击对方。打人的人走了，突然间，我看到了马雪莉老师正尾随在凶手们后面。只见她一边嚷嚷：“没有打死你，让你受个教训！”她走
了几步，回过头来对校园全体师生大喊：“所有师生都记着，韦雪春是个流氓！”我被她叫嚷得有些发蒙了，不知都为了什么，我只记得，马雪莉这
学期开学就未来报到，而且听卢妈曾解释说：她生病了。显然，卢妈说的话并非实情。午饭后，短睡了一觉，洗完了脸，各位老师又陆续回到了办公
室。泡好了茶之后，大家又议起了韦雪春:“他下午不能上课了，眼镜坏了，脸、眼都受了伤！”黄平深老师说着，脸上竟浮出了笑意，“下午他的
语文课让我上数学了。”大家于是再度热议起上午发生的事。有个老师突然说：“韦雪春在安润名校原来是带高中语文的，他之所以从安润来到这里
，就因为他在那所学校和他本班级的一个女生发生了不应有的关系。”办公室立刻静了下来，大家默然了。多日以后，韦雪春与马雪莉的事也便不了
了之了。在办学人卢小莲、卢妈和张运良校长的要求与带领之下，学校的教学一直在严肃而活泼地进行着。有人告诉我，卢妈有时站在班级窗户外偷
听老师们的课。我先是一惊，然后觉得这是应该的，怎么能叫“偷听”呢！她毕竟是办学人，教学的质量直接关系到这所学校的前景，甚至是生死存
亡。只是，我要在心中问问自己，我作为这所小学的教导主任，称职吗？尽到责任了吗？下一步我该如何进一步去要求每位老师？虽然迎芳校园内的
每位老师都在一个萝卜一个坑地上岗，一板一眼地上课，但是因为校园内硬件设施跟不上，加上卢小莲年轻气盛，与上级（可以这样称呼吗？）——
乡中心校领导顶着来，于是，这所“小学”的办学许可证一直批不下来。迎芳还是原来的芳田校园，但乡政府分管教育的领导，乡中心校的几位干部
，从来不来迎芳走一遭，不来提点合理化的建议，不肯赏光一回。就如同一把椅子，皇上从来不肯坐它一回，自然成不了龙椅，同理，迎芳校园没领
导来验收，也成不了学校。既然“小学”不合谓“小学”，名不正便言不顺，我们在其中热火朝天洒着汗的“教师们”，恐也不合谓“教师”了，甚
至，校园里那么多孩子向我喊道“老师好”，都有些让我汗颜了。张校长和汪明桢老师替迎芳小学的存亡担忧着，自然也就忧虑到卢小莲和我的事业
前景。卢小莲，迎芳的一把手，她有着自己的宏伟目标和坚定决心，自然用不着张、汪两前辈多操心，于是，这两位好心人更多关心起我的下一步该
怎么走。“蒋礼呀，你很敬业，爱钻研，你书教得蛮好的，很会抓教研，非常适合吃教育这一碗饭，可惜，这里不是你的用武之地！迎芳能存在多久
，还说不清楚，这些你考虑过吗？”张、汪两前贤经常这么样对我说。最终，他们甚至告诉我，离此地不远的梁宇镇，有人在那儿私办了一所中学—
—育材中学，那里可能正缺少老师，他们让我不妨去试一试。其实，迎芳的情景我还是很清楚的，我早就找来初中语文课本，在对往日岁月的回顾中
温习旧知学习新知了。至于下一步我将去哪儿，育材中学肯定是首选。庐东县城迪安镇镇郊也有几所私立学校，不过，都是六年制初高中一体的学校
。只是人家要我吗？我没有教师资格证，甚至连学历证书也没有呀！——但是，教了几年书，长了技能，更壮了志气，我发现自己已成了敢于挑战命
运的人。（四）暑假还没正式开始，我来育材学校应聘了。育材学校在庐东县城边郊，红楼林立，草木成荫，那宽大的操场，和操场上数不清的矫健
的学子，似乎都在告诉我，这是一所上规模的学校。但从另一角，一堆堆的建筑垃圾，可以看出这所学校也正在扩建和整修中。我没有教师资格证书
，但我很相信自己的教学经验，更满怀着挑战自己、提升自己的心愿。育材学校分初中部与小学部，我参加了初中部的语文教师应聘。考虑自身情况
，我直接去找了主管教学的凌校长，我交的“证书”是我在国家级出版社发表过的诗文、散文以及书法作品。凌校长看后很是赏识，立马指定聘用我
。我在填应聘合同书时，考虑到自己的年龄，为了让凌校长相信我，为了让这即将到手的幸福机缘不至于失之交臂，我虚报了教龄——15年初中语
文教学经验。这是足够胆大的，直至后来，我接触了那么多的教坛骄子，也没发现谁有这么大的胆量！工资待遇问题，凌校长让我找董事长去面谈。
他姓武，鉴于我15年的中学教龄，董事长给予我的待遇超过其他的年轻教师——除了住上两人一间的宿舍，还享受每月400元的教龄补贴。我在
激动和胆怯中过完了暑假，激动自不必解释，胆怯是因为怕夜长梦多，育材校长会听到什么，或发现什么，而将我解聘。还好，育材学校提前十天开
学了，我顺利报了到，我带初二第四班、第七班语文，并被安排为初二年级第四班班主任。我高高兴兴上了岗，并于幸会中接识了蔡依琳、殷小梅、
曹庆齐、王晓笛、刘华杰、韦琼、赵焕、姚君、郭成章等老师。让我惊喜的还有，我发现迎芳学校的韦雪春也加盟了这所学校。只是，我还不能像其
他老师那样，彻底放下心上的石头，因为我是个无证人员，领导对我能否认可，最终决定于我的教学实践能力，所以，我已上班数日，却不敢给我的
父母、妻小报个“平安”。最关键的是，开学后我的第一节公开教研课，必须上得成功，这第一印象将会沉淀在每位领导和同仁的心底……不多虑，
走着看吧！开学之初，我们六个语文老师，是抓签排序上的公开课。我抓的是第二号，前面是一位姓马的和我年龄相仿的男教师。说实话，听完他的
公开课，我真的不知怎么发言，怕惊了他的自尊、自信。他的课太“传统”，边读边讲解，与学生交流太少，更没有给学生互相探讨和发问的空间。
课堂气氛沉闷，竟然是位从业多年的老教师！我选的是朱自清先生的《背影》，让学生在预备铃声响后的三分钟里，以一首歌《父亲》迎接每位听课
老师入座，并很快进入课堂情境。课间，我联系社会，联系现实，与学生充分探讨父爱，理解父爱。并将学生分成若干探究小组，引导他们交流心得
，探究本文的知识点、思想情感、写作特色……课堂气氛活跃，时不时激起阵阵掌声。课堂快结尾时，我给大家分享了一篇自己写的散文《秋雨阑珊
》，它用朴实的语言，略显凄婉的笔调，也写的是一个亲情的故事，将课堂气氛推向了高潮。这堂课是在教导主任殷葆恒的夸赞声里收的尾。课堂教
学是成功的，从赵焕老师潸潸的泪眼中，我感知到，我的《秋雨阑珊》也赢得了超乎预料的共鸣。课后，同仁们在教务室评议了我的这节课。大家给
予的评价很高，以为不足的意见很少。殷主任作最后总结，说道：“蒋老师这一节课落脚于写作，联系自己的文章，角度新颖而且实用，有难度，有
高度，这不是一般年轻教师胆敢尝试的。这堂课从教育理念、教学方法都让我们眼睛一亮，的确是一堂成功的公开课！”我走出教务室，舒了一口气
，立马给我的还在田间劳作的妻子婉萍去了电话：“公开课上完了，亲爱的，放心吧！我在这里一切都好，我的课堂得到了领导和同行的认可！”晚
饭后，凌校长让我去了趟他的办公室。“听说了，你上午的公开课上得很成功。这说明，我还是有些眼力的嘛！没看错人呀！”凌校长的眼睛里满含
着温暖的笑意。“其实，也还是有不少不足之处的！”我连忙说。“那不要紧，哪有十全十美的教学艺术呀！我们永远是在学中教、教中学嘛！”他
继续说道。我聆听着。“嗯——，听说你的文章写得不错，董事长要在后天的开学典礼上说几句话，让你给他写个发言稿，可以吗？”虽然从凌校长
的眼神里，我看出了他的这句话没有商量的余地，可我还是禁不住说出了口：“不行，不行，如果说，我上午那篇文章写得还不错，那也属于偶然，
再说，我根本写不出来‘官腔’，我写的都是散文的语言，不适合董事长用的。”可是，末了我还是推辞不了凌校长的吩咐，答应为董事长写一篇发
言稿。谈话结束时，凌校长关照我：“你的教师资格证可以通过进修途径去拿，这方面你还得重视一下，因为教体局对这块总是要查的。”他然后将
我送出了门。唯恐董事长以后还“重用”我，记得，我那篇“官人用稿”有几处真的采用诗意的散文语言。不过，后来在典礼会议上听到董事长的发
言，显然对我的文字进行了必要的修改。学校的教学与生活管理，从轨上道地正常运行着。韦雪春担任了我们初中部语文学科的教研组长，其实，他
一边忙于教学，一边忙于考研，还一边帮校长、董事长整写会议发言稿，哪有多少时间管教研组内的事！晚上，我去过他的“宿舍”。他为了专心考
研，避免别人打扰，单独住在教学楼顶楼的一间尚待使用的教室里。教室里很凌乱，横七竖八地摆满了桌椅。他挤出了一块空间，放下他的一张床。
床上挂着蚊帐，床里摆满了他的书本。教室的前后黑板上，写满了他奋斗的痕迹，细瞅，全是考研用的英语单词。我与他聊了一会儿，他壮志凌云，
说去年考取某名牌大学的研究院，但总得档次还不够，结果便未去就读。今年他要报考的是NK大学，他并且联系现在的社会特点，联系他家的亲缘
人脉，告诉我他考研读研的重要意义。他的谈话很励志，几乎点燃了我心中奋斗的火焰。我在心中进一步肯定自己，去参加成人高考，去进修，去考
教师资格证，都是必须的，是为时不晚的，是一定能够通过的。临走出他的住处前，我问他：“在迎芳学校时，大家看出，你与戚华的关系不一般，
你们现在还往来吗？”韦雪春淡然而狡黠地笑道：“优秀的男人不属于一个女人！”我先是一愣，但马上故作会意地一笑。下了楼，我依然不解他话
中的意思。后来，一天上午，我又去过他的“宿舍”。猛然间，我看到了曾经的同事戚华。见了我，她笑得很开心，很灿烂。她正一人坐在韦雪春的
床边，面前的书桌上立着一面梳妆的镜子。镜里镜外的她都是那么的温婉、腼腆，我心头猛然升起一股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但马上我又吞吞吐吐起来
，没说上几句话，就摆手告别了。我很快离开了这里。戚华近日是不是一直留在韦雪春身边，从韦雪春在办公室里的神态举止是能够看出来的。他近
日一直疲惫不堪。课间，他不备课，也很少说话，老是趴在办公桌上睡觉。有学生去叫醒他，结果竟然发现他流了桌面一大块的口水。(五)经
过几个月对高中课程的温习，其间语文、数学，我各做了一本成人模考试卷，然后，我终于来到了合肥SS中学，准备参加今年的高升本成人高考。
现在是初秋，校门口的梧桐叶开始变老，发黄，零星地有几片叶子随风落入周边的马路、草丛、花坛。我坐在花坛边上，等待考场开门时刻的到来。
我很紧张，年逾四十的我，在此一搏，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只准赢，不准败。但马上一对年轻男女的对话让我愕然了：“你早点出来，我在学校外面
等你，考完你还要带我去吃麻辣烫呢！”女青年说。“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你还把这样的场面真当成考场啊！”稍顿了一下，他又说，“假如真
的考不取，明年我再来考它一回呗！”我抬眼看了看他们，起身去走走。女青年和我碰了一下目光，然后听到她小声地问他男友：“他不会是来参加
考试的吧！”“这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大年纪的考生！你头脑进水了！肯定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要不就是考点的领导。”男子说。“不像！不像！”
女青年说。开考铃声响起，试卷发了下来。语文、数学试卷，我做得很紧张，因为大致高中英语我已淡忘，我的考试成绩，几乎尽依靠这两门学科。
我的座位在窗户边上，由于太慌张，我在把文具盒摆放到窗台上时，竟然不小心把窗台上谁放置的金属茶缸碰摔了下来。“哐哐啷啷……”茶缸碰地
的声音，在如此肃静的考场回响，声音极其刺耳而震动心房。“大家不要太紧张，沉着答题……尽量不要太紧张！”监考人员在提醒考生，他虽然没
有看着我，但我知道他主要是在劝慰我。我怀疑，他是不是怕我年龄大了，怕我的血压出问题。语文我是最后一个交的试卷，铃声响起的瞬间，我写
完作文最后一句话。还记得，因为慌张，最后一句话写得有些潦草，甚至超出了格子。数学，我不是最后一位交的试卷，但别人起身先我交卷时，我
明显看到，他们都有不少题没做出来，甚至有几位，试卷最后一页压根儿就没动笔。我将草稿纸折成印痕，便于做完试卷后检查验算。直到验算完我
的试卷，我也不是最后一位交卷。英语，我几乎忘完了，我是在猜选答案，但是因为我在努力回忆高中英语知识的同时，总想多得几分，所以做题也
并不太快。纵使这样，我也知道，这门课我考不了几分。后来，来到大学进修，事实明证了我的感觉，我语、数两门学科，入学成绩在同班学员中名
列前茅，而英语却被别人甩得老远。戚华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来过育材学校了，倒是蔡依琳老师来找我了，说她和韦雪春正在恋爱——不知她从哪儿知
道，我与韦雪春是老相识——她问我韦雪春这人怎么样。显然，恋爱了并不等于可以放心对方。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想，她来找我，也许
是韦雪春让她来的，其他人好像没有谁明白我与韦雪春的关系，当然，韦雪春是相信我不会“乱说”的。不过，我真的不想对纯真善良的年轻姑娘蔡
依琳，说出会带来不良后果的话，想到这里，我笑着说：“韦雪春老师很有才华，能吃苦耐劳，更有远大的理想和上进心，另外，他处人也很有本事
，能四方圆通、八面逢源……”我的话，话中有话，全凭她悟性了。其实，热恋中的情侣，无论别人如何说，都很难劝收他们齐飞的翅膀。不久后，
一个晚上，教学楼停电了。各班级让学生用蜡烛写了一会儿作业，然后便将他们整队送往公寓。我从学生公寓走回办公室，打算拿本书到自己的寝室
去看。我月色里打开办公室的锁，里面一阵紧急的说话，让我明白是韦雪春和蔡依琳的声音，然后便是分散入座引起的桌凳乱响声。我瞬间即明白是
怎么回事。我没有吱一声，也没有往任何方位张望一眼，朦胧中来到自己熟悉的桌边，随便拿了一本书便离开了办公室。我还没走下楼梯，后边便传
来了蔡依琳微细的声音：“刚才是蒋老师吗？”“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韦雪春所答非所问。然后，再是桌凳的乱响声。他们怎么能想到，
死一般沉寂的教学楼，什么微细的声音都会传出室外，传到楼梯口。此时，我似乎同情起他们，自从韦雪春的“励志宿舍”被收为教室，学校连一处
谈情说爱的地方都没有留给他们。韦雪春考取NK大学研究生院了，并且通知书都已经拿到了手里，他整天乐呵呵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
长安花。”有几次，我看到他从校外喝了酒醉醺醺地回到校园。凌校长非常舍不得这个人才离开本学校（我猜，他舍不得的最重要原因，是韦雪春能
帮他写会议发言稿，而他要参加的会议总是很多），他去了董事长的办公室，一阵赞扬，是希望董事长用高薪把韦雪春留下来。结果是，韦雪春拒绝
了董事长的高薪留用，甚至育材学校让他带薪读研，他也不接受。韦雪春走了，我送了他。“你这一走，校长的会议发言稿，可就没人代写了哟！”
我实话说。“那好写，都是从网上下载一个母本，然后改动一下就成了！”雪春走后，不久殷主任便来找了我，结果是，我担任了初中部语文教研组
长。我既然无可推卸，就得负起责任。我早晚在想，如何提高年轻教师的教学能力，如何提高老教师帮扶年轻教师的自觉意识，如何改变学生不良的
学习习惯和行为习惯，如何提升他们的文化成绩、综合素质……我能力有限，但有信心，不畏艰险。我报请校长、董事长批准，带领语文教研组办起
了校刊——《香蹊》。主要是收集、发表同学们的优秀作文，表扬教师、学生们的先进思想、行为，丰富校园文化，为校园添充正能量，并为学校做
些书面宣传，扩大它在周围的影响度。经过我与各位语文老师的通力合作，《香蹊》第一期如头胎婴儿，在让母亲受完巨痛之后，成功分娩。诗意的
封面，精彩而寓意丰富的插图，老师和孩子们百读不厌的文章……让语文教研组各个同仁好一阵欣喜。翻开封面，我把凌校长放在主编的位置（其实
他几乎什么事也没做），编辑组成员是我们教研组参加编写的老师名单。“美术设计”记的是王晓笛老师的名字，她是美术教师，其实她更劳累的是
，这么多文章的文字输入，几乎出自她一人之手。董事长也非常欣赏这个刊物，县教体局领导来检查工作，他总喜欢把这个呈上让他们看看。为了进
一步在校园内营造文化氛围。我参照县内的几家名校，在校园中建起了“画廊”，其实是两条橱窗长廊。一面是初中部的，一面是小学部的。里面展
有名人格言、肖像，学生作文、漫画，同学们近来的优良表现，也有国家关于教育方面的新行政策，等等。“蒋礼啊，画廊越办越好了呀！要坚持办
下去呀！力争办得更新颖，更实用，更好！”显然，凌校长又去看了画廊，然后，他接着说，“为了扩大学校对外的正面影响，你可以把几个高学历
的老师的简介和大头像张贴在画廊里嘛！”我马上请来了语文组韦琼和赵焕两位老师，让她们先各人写个简介给我，她俩都是国家一类本科的学历，
我并且要求她们，在简介后面写上一句自己最认可的教育格言。一会儿，她俩一起送了过来。我看了后，愣住了，虽然她俩的字体都清秀大方、行云
流水，但细读内容却没有一位能完全读得通的，甚至有些病句病得非常明显。我开始婉转地批评她们对写这次个人简介的不够重视。而她们却告诉我
，自从上了大学就再也没有真正去写过文字，上岗以后的学习心得、工作计划、总结，更是依据网页上的“母本”，粘贴、删改、添补即成。她们甚
至告诉我，她们这种做法是高智商、高效率的做法。听得出，言下之意，眼下我这“立等可取”地让她们“写”自己的简介，是属于愚蠢人在做愚蠢
事。可是，我还是认为，如此高学历的人对自己的简介都写不通，定是因为她们在心里没有重视此事，或许是因为她们借错了“母本”。我给她们提
出了病句不通、语序不当在什么地方，然后让她们各人回去重新写一份。好在，她们都同意了我的看法，并马上送来了修正后的个人简介。为了带领
语文组各位同仁上好公开课，为了让每位教师（包括我自己）在每一次教研活动中有更多的收益，我很重视本组的每一次教研活动。每个学期，我都
带头上公开课，并且力争做到：我的公开课在“特色”上能契合“新课标”的要求，能充分激活学生们的学习热情，能展示自己的教学长处，能给每
位年轻教师带来更多的收获，能带个好头。课上完后，我仔细倾听各位同仁及教务领导的意见和建议，在实践中成长，在总结中提升。我自己的公开
课上完之后，我将语文教研组的各位老师按年级排成序。由于我当了“领头羊”，所以公开课轮到谁他们也能接受，几乎无甚怨言。教研活动实实在
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我听了每一位老师的课，都会写上四五张纸的心得。由于我听得仔细，考虑充足，评课讨论中，我谈得也最为周到、深刻。
在我的带领下，我与组内的同仁们在取长补短、互鉴互学中，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教学方法，我们总是在寻找，而且永远知道不足，因为教学手段是
一门艺术，凡艺术只有更好，没有最好。但是，大家的工作热情一直很高涨，态度不愁他们不认真，因为私立学校的岗位竞争，几乎是你死我活的，
这几乎是名副其实的“优胜劣汰”。初一（2）班今天早上第一节课是语文，王雨婷老师的课，不同寻常的是，王雨婷今天却陪两位教务领导和另一
位语文老师坐在班级后面，听着别人上课——一个年轻的女教师来学校应聘，校长事前招呼，要她在初一（2）班试讲。预定内容上完了，教务领导
示意她去校长办公室稍作休息。待新老师离开班级，王雨婷笑着问大家：“同学们，刚才新老师的课上得好不好？”“好！好！好！……”同学们习
惯地应和着，并且掌声如急雨倾盆。但是学生们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来应聘的这位美女老师，即将换下与他们相处半年多的他们亲爱的语文老师。王
雨婷第二天一大早，便拖着两大包行礼，准备离开育材学校。就在她即将跨出校门的时候，她的一向走读到校很早的课代表胡晶晶看到了她。王雨婷
觉得没有必要再瞒着同学们，便告诉胡晶晶，自己因为所带学科连续三次考得年级倒数，而且这次月考平均分比倒二的还低了五分多，所以被学校董
事会辞退离岗了，并且告诉胡晶晶，让她协助班委安定班里同学们的情绪，要相信新来的老师会把他们教得更好。胡晶晶知情后，抱着王雨婷失声痛
哭起来。当然，未成年的孩子的哭声是留不住她亲爱的老师的，即使是几十个孩子的哭泣声。王雨婷走了，只是，办公室里如以前一样地安静，甚至
比原来更安静，大家不愿就她的走发表任何议论，那是因为竞争的压力，将空气凝固得死一般的沉寂。大家心里明白，私立学校，一切的光荣根源于
成绩，因为它要想生存，就必须依赖于家长的认可，而家长主要是根据一年一度的中考成绩来考核这所学校。（六）六月六、七、八日，三天中
考日子又到了。我与几位同仁，带领本校考生来到了庐东县城东城中学。考点管理森严，可是，我凭一张鲜红的送考证，却能自由穿过如山似海的家
长人群。我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份高贵得非一般人可比。各个考场，考生都在冥思苦想，奋力答卷，整个校园寂静得如无人的旷野。但送考教师的
休息所，东城中学的科技楼内，却笑语喧哗、谈笑风生。送考教师们，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时间，大多数人自发四人一组打起了扑克；少部分津津有味
地议起了国事、家事、天下事……我不会谈论，闲呆着也无聊得累人。正在这时，热情的东城中学领导，给我们送来了他们学校今年新编新发的校刊
《朝曦》，我一阵惊喜。仔细拜读，其间的每一篇教师或学生的作文，抑或感人肺腑，抑或诗意隽永，抑或包含哲理，抑或妙趣横生，几乎都能扣响
我的心弦，可见得，贵校有呕心沥血的有才矢志之人。细思量，这的确是公办学校的优势，而在只注重抓考试成绩的私立学校，自不敢重此一举。而
其中，李朝云老师的《待到花开阡陌时》，更感动得我泪如泉涌。凄婉的身份，凄婉的语言，凄婉的意境叫我久不能释怀。我和东城校领导聊到了李
老师，原来，她只是学校理化实验室的半身份老师——只是收拾、整理实验器具、药品，却从来不给学生上一节课。领导告诉我：她的丈夫已于三年
前患肺癌去世，她现在带着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靠着单位的救济、朋友的援助艰难度日，不过，她渐已熬出了头，女儿已被一所师范大学录取，很争
气，在学校表现得很优秀，现在是学生会主席。“说曹操，曹操到。”不一会儿，李朝云老师竟然出现在科技楼内，她是来送茶水的。见面后，发现
李朝云老师年龄四十多岁，和我相仿，她身材偏瘦，长发披肩，发梢微卷，衣着得体，气度优雅。她和我聊着她的孩子们，聊着文学……我们谈得很
投机。热闹的科技楼内，我们俩都似乎才遇见能谈得来的知音。甚至送考结束，我们的电话互慰、短信往来也并未中断。后来，我发现自己，每天至
少要与她通一次电话，不然就感觉很失落。她的话语，给我带来了励志、向上的能量，并可以让我进一步去展读人生的蕴含、岁月的美好。我有时觉
得对不起自己善良的妻子，我这属于感情上有了外遇了吧！但是，从此我却很难解脱它。一届一轮回，我送走了一届初三，便返回初一年级。现在我
与曹庆齐老师同带平行班，他带初一（1）、初一（2）数学，我带初一（3）、初一（4）语文，我与他分别是初一（4）、初一（1）的班主任
。大家都知道，曹庆齐是校长面前的红人，但是，校长不会知道，大家对曹庆齐还有另外一种评论：“他的眉毛都是空的。”他对班级的管理招术对
我影响很大，只不过我一直没敢照搬照用。首先，他在班级中或在办公室里，从来不和学生开笑脸；学生要想见到他暖意地一笑，恐如六月天想看到
梅花的风采那么艰难。也许对初中生，就应该给他们冷漠感、威慑力。关于曹庆齐老师对学生难开笑脸，我是在后来编辑校刊，整理感恩类文章时，
才更加肯定此说法的。初一（1）班有个学生在他的文章中写道:“我在学校食堂窗口遇到了他，原来曹老师也是会笑的，他也是有温柔的一面的，
突然，一股暖流流遍我的全身。”曹庆齐往初一（1）班一迈腿，甚至他才走到班级窗台前，班级里立马鸦雀无声、自习有序。他的班级永远窗明几
净，物放有序，直到学生书桌都横平竖直地对得整整齐齐，即使在我以后的多年教学生涯中，也没有再遇着能把班级管理得如此“有条不紊”的严师
、高师。难怪他能成为校长心中的红人！谁都知道，没有惩罚的教育是不完美的教育，甚至不成为教育。曹庆齐老师的办公桌里，放着一把不锈钢尺
子，锃亮闪光，这是他“开导”学生用的。为了“开导”时不损伤自己的手掌，他把不锈钢尺子的一端，用报纸和透明胶带紧紧缠好，而另一端便用
来与学子们进行零距离接触。曹老师打学生是标准的“柔中带刚”式。他总是先平静地告诉学生错在哪儿，然后让他（她）承认自己有错，继而才问
他（她）应该打几下（但是有个起步线），然后是水到渠成地给学生一顿暴打。听着那刺耳的噼里啪啦声，我有时担心孩子们的屁股（或手掌心）会
被打得皮开肉绽。但曹老师永远是如此地淡定而胸有成竹，学生们永远是如此地顺从而心甘情愿！细想起来，无论我再修行多少年，恐怕也到达不了
他这种境界。学生惧怕他的另外的原因，是他说话总是算数，他要开除你，那么终了一定会把你开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他已经说出要开
除你，这时你找校长求情恐怕也无济于事，你忘了他是校长的红人了吗？找董事长也不行，因为董事长还是会让校长拿意见的。但是，曹老师开除学
生是有他科学而人性化的流程的。基本上，他会先找学生谈心，他告诉你，你不适合在这儿再待下去了，而且是你个人原因造成的，并且选择换个环
境对你现在或将来很有好处。然后，找将要被开除的学生的家长谈心，让家长理解，尊重孩子的个性和他（她）即将面临的选择，才是对他（她）真
正的关爱，让家长心悦诚服地接受让自己的孩子“换个环境”。第三步，他才去找校长汇报，说他的班级有个品行极其恶劣，乃至严重影响班风甚至
校风的学生，请求校长从大局出发，批准开除这个学生。校长最能理解他，当然也最支持他，末了，校长很快同意他的意见，只是微微提醒，不要让
家长闹出太大的意见来。结果，曹庆齐班级开除的学生数最多。他的纪律更加严明了，月考平均成绩更是明显高于其他班级。初一（1）班已经从平
行班跃居为重点班。如果有新的学生来就读，成绩测评后，自然是好成绩应归重点班，何况好成绩的家长总是会说：“校长，我这孩子在某某学校成
绩一直优秀，今天转来你们学校，请一定给他（她）安在重点班！”如果新来学生的成绩不甚如意，自然会分在我等普通班了，结果，重点班与我们
普通班的差距越拉越大。渐渐地，大家开始向曹老师学习，甚至后来的班级“三好生”、“进步生”评选，首先参看的是他们的考试成绩和性格是否
温良。初一年级八个班，其他七个平行班，班主任智商高的，也能从曹庆齐身上找到翻转的经验。初一（3）班班主任刘华杰便在“不声不响”中开
除了好几个学生，而且非常合理。他的班风呈现翻转趋势。我的班级跟人家相比渐已不如，那么，我将何去何从呢？班级之间的竞争是不会饶恕博爱
面的。到了初二上学期，我班的吴世凯同学终于被我开除了。吴世凯原先入学的时候，报到在曹庆齐的初一（1）班。这个同学相对其他同学来说，
长得比较高大壮实，心地里又暗坏，曹庆齐一直看他不爽。重新分班的时候，有没有人做过手脚，我不知道，但是在教务处公布吴世凯分到我班时，
曹庆齐的那种得意、狡黠的眼神，非常刺激我的脑神经，并永远闪动在我的脑海中。吴世凯表面憨厚，对我很尊敬，但骨子里喝了不少坏水。他背地
里欺负弱小同学，还让他们不敢言语。他有时榨干了同学们的钱包，让他们周末那天竟然没钱吃饭，即使这样，也几乎没人敢来向我说出实情。知道
没人能管住他，我又希望给他点压力，促使他在压力下进步，于是，我向同学们推荐他做了班长。但是，他阳奉阴违，在我面前说的和在同学们面前
做的，判若两人。我做够了他的思想工作，也没见他的顽疾有所减轻，甚至反而变本加厉。到头来，为了整个班级的学风，我只得撤掉其班长身份。
新班长郑涛在我的劝勉和安慰之下终于上岗了，但是，他作为吴世凯的老部下，无论如何也管不了“德高望重、一呼百应”的“前任老总”。更多的
同学见郑涛管不了吴世凯，也都向吴世凯靠拢，求得大树来庇荫，逐渐地，新班长成了一个摆设，而班级也就杂乱无章得不成为“班级”。初二上学
期，期中考试才结束。一天下午，初三（2）班班主任王英老师，初一（5）班班主任蒋华胜老师，都来找我，为的都是学生打群架一事。他们俩都
说，我班身材壮实，体重超过二百斤的吴世凯，带领本班学生撵到他们班级，打了他们班级的几个同学。我早有开除吴世凯的想法，今天发生这两桩
事，让我火上浇油，我意已决。为了顺理成章，“不留后患”，我去找了刘华杰老师。当时，刘老师带我们班数学，他更是早就讨厌课堂中我行我素
、数学成绩倒数的吴世凯了。我与他心往一处想，一拍即合，决意开掉吴世凯。然后，他还给我支了招儿……细节不记得了，但当时听起来，实在是
逻辑缜密，且合情合理。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越听越佩服，越觉得他是个高人。我心里想，如果我与刘老师一起从商，他即便把我卖掉，我也会在后
面帮他数钱的！吴世凯被开除了一个多月后，凌校长叫我去了他的办公室。他告诉我，吴世凯在大街上公然抢劫，现在已被拘捕，并且有可能被判刑
。凌校长并没有责备我，甚至表情上还带着微笑。我搞不懂他的表情，是委婉地批评我？还是窃喜吴世凯出事时，已不是本校学生？走出校长办公室
，我的心情却没有校长那么轻松，总是感觉到，吴世凯的犯法，与我有脱不开的关系。吴世凯开除以后，班级暂时安稳下来，但好景不长，渐渐发现
，群龙无首的结局，是一个个“隐士”都变得肆无忌惮、张牙舞爪起来。看样子，我再不设法从严紧抓，班风甚至还不如以往。结合其他老师的建议
和自己的经验，我决定把自己变成一个“冷面人”。我开始坚持不与自己班级的学生开笑脸——想当初，我是最爱笑的一个人。发现本班级有同学违
规带手机来学校，找来谈话，让他们承认事实后，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连砸坏六七部，其中，甚至有高达四千元一部的。学生若发生课堂不听课
，课后不完成作业，甚至当堂顶撞老师的行为，我会把学生对班主任的不解和憎恨，分享一部分给授课老师——强扇学生的耳光（女生除外，我还不
至于有那个肥胆……）。发现女生李爱琳与男生陈有志有早恋现象，我权衡了一下，陈有志成绩排班级前十，李爱琳成绩排班级倒十，结果，我电话
请来了李爱琳的家长，并借口让他们对自己的孩子和他人的孩子负责，把李爱琳带回家反思，反思不彻底不要回校，终于婉转地开除了李爱琳。而对
于陈有志，我只是电话警醒一回他的父母，并没有请他们到学校来。…………班级在我的严管之下，终于窗明几净，物放有序，课堂坐姿正，课下常
安宁，晚自习更是鸦雀无声。学生月考，成绩在猛升，我班甚至得到了董事会的肯定。但是，开除了李爱琳后，一度我的心情很糟糕。刘华杰老师是
否从我的脸上看出了什么，今天下午来找我谈心了。他告诉我，本校领导教育理念很差，甚至说，国人的教育思想都处在摸索阶段，而我校这些学生
，又都是县城中学不予录取的差生，素质本身就最差，差得变态；对这些差得变态的学生，只能采用变态的方法去管教，这才叫合乎规律。末了，他
还道出了他的心事：他与小学部韩月娴老师长达三年的爱情告吹了，而他已年近四十，他很伤心。这样，反过来，我又以婚姻重在缘份为由来劝慰他
。晚饭后，我与郭成章老师在办公室里刚一小坐，便依次接到了凌校长的电话，说有要事，要我们去小学部办公室一趟。原来，凌校长精心安排了一
个“会议”，是要刘华杰当着中小学众多老师的面向韩月娴老师赔礼道歉。理由是，几年的感情做铺垫，哪能在分手的时候，说动手就动手呢，此等
低级行为更不应该在为人师表的行列中出现。也不明白为什么，刘华杰那天晚上，真的有条不紊地赔上了礼、道上了歉，仿佛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似的
。后来，从韩月娴老师的解释中得知，是因为韩月娴在一个偏僻的弄巷里同她的表哥谈话，被刘华杰发现了，触怒了刘华杰。是这样吗？那刘华杰的
度量是否太小了！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刘华杰在育材学校再不能那么洒脱地谈事处友了。六月，阳光灿烂得灼人的眼；六月，大地几乎
阴阳失调而高烧不退；六月，校园里的树木撑起厚厚的浓荫，要抗衡权威的烈日。今年夏天，应庐东县教体局安排，育才学校参加了“县北十所中学
语文课堂联赛”，有幸的是，我被任命为五评委之一。活动地址在梁宇镇第一中学，时间是6月16日，周末。说时迟那时快，比赛日期到了。我吃
过早饭，便和我校派出的年轻语文教师——褚杨早早来到了一中。由于来得太早，多数领导和老师尚未到来，于是，我和褚杨在校园里闲情徜徉起来
。梁宇一中是一所建校近五十年的老校府，在应试教育的指挥棒下，虽几乎被民办学校击垮出局，但它的校园设施、硬件配置、环境氛围依然没有落
伍，这当然是它能够承办本次课堂联赛的重要原因。踏着安静的石板小道，走过白墙绿瓦的生化实验楼，一汪池塘盈盈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池塘边，
最显眼的是几棵高大的柳树，其腰围一成人不能合抱。毵毵柳丝将娇媚的倩影投入清澈的池塘，它们正得意而陶醉地摇曳着。水边的芙蓉花、塘堤上
的紫罗兰，毫不谦虚地开放得光彩夺目，惹得几只白蝴蝶流连忘返。走近池塘，最有气势的倒是满眼的芦苇。夏日的雨把它们滋养得生机蓬勃，南风
把它们吹拂得澎湃荡漾。立于它们的面前，我们仿佛能感受到造化的神奇力量和自然界的生生不息……该赴赛场了。教学比赛是在梁宇一中一个普通
的教室里举行的，比的是“基本功”。评委五人，都是所在学校的语文教研组长。参赛教师带来的武器，只是一本教科书，一本教案；一中校方所提
供的也只有一块黑板，一盒粉笔。但是，基本功的扎实度，在这里确实可窥一斑。看得出，来者都是各学校派出的优秀骨干，他们一个个语言表达流
利、自然，课堂（虽无学生）掌控驾轻就熟，激情满怀，板书更是简约中显条理，言简意赅。但是，我们五位评委，今天是带着挑剔的神器来的，要
捕捉别人的缺憾，放大别人的亮点。他们讲解的立足点，思维拓展的视角，言语的顿挫抑扬及亲和度，知识点讲解得是否透辟，甚至板书是否规范大
度，都将成为他们得分或失分的重要细节。课上完了，将我们五位评委的评分合计起来便知，谁是今天的赢家，谁更出类拔萃。难题来了，出现了两
个同样的最高分，取谁为最优，评委组长鲁浒兄露出为难神色。我“急中生智”，提出以“三优两劣”淘汰“三劣两优”，解决了当时的为难处境，
并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直到赛后的酒局里，我依然骄傲自己的果断，但是，这样的评优过程是不能外泄的。而我三杯烧酒下了肚子，竟然夸了今天得
分第一的“教坛新星”：“你今天的课上得很好，很出彩！”忽然，满座戛然，鸦雀无声，准备听我下文要说什么。我愕然了，险些犯了胆大妄言之
过！好在，一中校长一句话为我解了围：“来，让我们同举杯，共贺今天的十校语文课堂基本功大赛圆满收官！”（七）炎天暑地的盛夏到来了
，学生盼望很久的暑假也已来临。其实，暑假如果安排不当，也不尽快活，因为暑假里总是酷热难当，一抹，一脸的汗水；因为打破了平时的生活习
惯，闷在空调房里，丢开了平素的交流对象——学生，你可能过得茫然、失落。不过，马上不用茫然了。合肥JS学院通知要我去继续进修。政府没
有忘记安排教师暑假里去进修提升，教师是人类的灵魂工程师，是下一代学问和思想的引导者，安排我们去深造是政府的良苦用心。我又背上书包，
转了三路公交车，来到了合肥JS学院（地区暑假教师进修基地）。JS学院是个老院校，绿树成荫，环境幽静——何况在校生暑假已返回了家园—
—高大的松柏，俯仰千姿，替来者蔽荫；清脆的鸟鸣，悦耳动听，招呼着来人。老师在上课，他们知识渊博，谈吐不俗，但是，与中学课堂迥然不同
的是，他们不与听者交流。老师在讲台上吐沫飞扬，但实在是自我陶醉。回过头来，看看来上课的学员，坐姿端正、认真听课的，实在是寥寥无几。
学汉语言的学员女士居多，她们多数人目不斜视地关注着自己的手机，正神游在互联网上，有几位正互相小声聊着天，有的干脆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当然，也有少数的几位记着很漂亮的笔记。少数的几个男士，来了偶有认真听课的，但他们签到总是不正常，经常相约好了让别人代签。我可不敢那
么做，毕竟自己已是“大叔”的年龄，我不认真听，不认真记，不认真背，恐过不了考证的关。于是，我和那几个小伙子总是相敬如宾，却总不能玩
到水乳交融的地步。课后，我与认真记笔记的陈女士交流听课心得，她告诉我，她记笔记也只是为了顺利考证。为了考证，我笨鸟先飞。晚上睡觉前
，我躺在床上，总是要把今天老师讲的内容，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回顾一遍；早晨上课前，公厕边上的小树林里，也总是有我背诵听课笔记的身
影。十天的面试期已结束，终于要面对科目过关考试了。这时候，男生、女生终于齐聚课堂，原来大家到齐了，竟然满一屋子人！学员们都很紧张忙
碌，不管有老师在讲课，还是没老师，大家都在埋头写着什么。细一看，方知大家都在抄“小纸条”，每一张小纸条都对应一道所考学科的试题。我
慌了，自己在学生时代从没有犯过抄袭毛病，做老师期间更坚决秒杀抄袭行为……可是，凭我这一把年纪，这“零点几”的智商，这次能行吗？那“
好记性”还不敢与人家“烂笔头”相比呢，何况是我！再看看他们，先用手机拍下纸条上的答案，再把它们放入下衣口袋（便于考场暗下抽出来），
而且，女士们更把它们藏在钱包、丝袜里……这些极其有隐私权的地方。试卷发下来了，用眼一扫，我更加紧张起来，因为有好几道问题我平时没有
留心翻阅、背诵。做了几道题后，终于连出现两道钉子题，我愁苦了，担心会被挂科，我哪有那么多的闲暇时间再来学习、考试。再看看身边一位高
雅的女士，她很安静地坐在那儿，安静地抄着她的“微型”纸条，抄完一张后，便把这一张攥成团放到桌下的存书格里，然后又掀起她宽长的上衣（
这是特殊日子穿上的，平时她的上衣可没有这么长），从腿上长长的黑丝袜里取出第二张小纸条……看着人家的顺利和得意，我惊慌得目瞪口呆。“
请您不要坐在我身边，不然，我告你：监考教师干扰学生正常答题！”回头间，见一男学员（很陌生，平时很少来上课）在对他身旁的一位男监考说
话。这名“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监考官，微微绽放了一下笑容，走开了。那名男生开始拿出手机，然后趁男女监考官都没有注意他，便在手机上寻找
他试卷上试题的答案。是在网上搜索，还是在看他拍下的照片，我不得而知。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地答题，奋笔疾书，考场一片安静，听到的只是笔尖
在纸上摩擦的声响。我已经把会做的题目做完了，看到这些安之若素的“冒险家”们，孤独无助的我，终于从携来的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听课笔记，
神情紧张地翻寻着与所提问题有关的内容。我紧张的神情、笨拙的动作、诺大的笔记本都在昭示着别人，我作案的目标太大……结果，监考老师甲走
到了我的面前，他很给我这么个岁数偏大的考生的面子，“请把笔记本收起来，不要让我们为难，你没有看到吗？校领导在外面巡视呢！”他小声说
。一时，我把笔记本收了起来，呆呆地坐在那儿。别人都在安静地抄袭着，但是，他们是安全的，因为手机和小纸条目标很小，而手机更属于“私有
财产”！停了一会儿，我又开始拿出笔记本来……因为我最怕被挂科。可是，不一会儿，监考老师乙来到了我的身边，“看你这么大岁数，我且不想
大声说你，我可以与你商量，请你不要再写，请离开考场，好吗？”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可我听了感觉是在骂我，脸上火辣辣的，觉得从来没有受
过这样的耻辱。“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的笔记本被没收了，但我没有一怒走人，依然凭着自己的认知，坚持工整而茫然地把试卷写完。下一场考试
，我也学会了抄微型纸条，学会了用手机拍照答案。其实，老师所授科目里，我自知自己学得最好、领会最深的是《电影：分析与鉴赏》，所以，这
门科目检测，我没有借助手机和纸条，只是结合自己的理解，潇潇洒洒地将试卷答完。但是，意外的是，考试成绩上榜后，我发现自己恰好是这一科
，我挂科了！不解其惑的我，后来似乎从别人的口里找到了原委：《电影：分析与鉴赏》这本书就是授我们班课的赵老师所著，他非常热衷并执着于
他的理念，乃至名词概念，而且，他完全可以根据考生的答题，知道他（她）是否正常来听课（可是，我是正常来听课的）……没办法，结果，我只
好准备来补考。（八）初二下学期师生真的都放暑假了。回家后不久，我就接到了刘华杰老师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已在迪安镇云飞民办学校上
岗，问我有无意思去应聘。从电话中，我了解到了云飞学校的办学优势。它的教学条件属全县一流，比如，它的每个班级都有多媒体配置，这在全县
还属首家；食堂用餐条件、学生公寓的硬件配套，等等，在全县都居领先地位。更因为，如果我能去云飞学校教书，我原先在迪安镇买的几间房子便
马上可以入住使用，那样，我的工作条件、生活条件势必都作快意翻转。突然感觉到，刘华杰的电话，类似“天助我也”。当然，我应该去应聘，且
力争能被聘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打出租车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学校——云飞学校。我报初三（2）班刘华杰老师的名字，才得到允许进入校园
。迎面的云飞行政楼，看上去，壮观得有些威慑人。行政楼前，台阶两侧，筑成两畦倾斜朝外的大花坛，花坛上醒目的映出“入我云飞，助你腾飞”
八个红色灯箱大字。校园比育材学校壮观得多，高中部、初中部楼台并立，入口错杂。我突然觉得，我可以应聘高中部语文组，毕竟高中组比初中组
月薪要高，毕竟即使我此次未被录用，还可以回到育材学校。好不容易，顺着刘华杰老师的电话提示，才找到他所在的教师办公室。见面后，一阵热
情寒暄，然后，“我是来应聘高中语文学科的！”我说道。“这……你行吗？”刘华杰先是一愣，“哦，教语文的有这样的优势！”然后，带我到了
高中部教学楼，将我介绍给了高中部叶传军副校长。作为老教龄教师，我免笔试直接进入有生试讲。是高中部语文教研组长程魏老师安排我上的课，
要上的课题是季羡林先生之《清塘荷韵》。我感觉到很幸运，因为对于散文的解读，我素来较为擅长。每个学校在安排应聘教师试讲过程中，都是不
愿提供参考教案的——这也似乎不太合理，因为平时上课，没有谁不参考现成的教案，至少有教体局统发的《教师用书》。我自有把握，没有现成的
教案，这一课我依然可以上得很生动，但关键是，大家平时都会有现成的教案可循，在每个授课老师的心中都有固定的教学模式和知识点，那么，我
这自己的领悟，自己的即兴发挥，还能得到诸位同仁的认可吗？刘华杰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私下找人借来了权威教案让我参考。这是书本靠后的课
文，学生还从未预览过，所以上起来总是与学生们互动不起来（当时怎么就想不起来，先让他们速读一遍呢！）——幸亏某学生身边买了一本《高中
语文课本解读》，不然的话，我这堂课真的糟糕成了“一言堂”——我甚至说到课文的精彩处，要同学们“把掌声送给文章作者季羡林先生”，以希
望课堂活跃起来。课后，我再去找叶传军副校长，却几乎找不到他的办公室——学校规模真的很大！回到县城自己买的房子里安吃安睡，休息了几天
，终于等到了云飞中学打来的电话。他们告诉我，我通过了他们的“招聘测试”。在云飞中学人力资源部签完三年工作合同，刘志宏主任依旧按照有
关法律要求，让我继续进修，早些拿到从教需要的相关合法证件，他说，这毕竟是一所蒸蒸日上的上规模的中学，每个人员都不应该落后。谢别了刘
主任，我来到云飞学校初三年级教师办公室，见到了刘华杰老师。刘老师得知学校给我定的工资级别比他还高上一个等级，马上笑着说道：“蒋礼，
恭喜你，你得请客呀！”“那是当然！”我真诚地应道。被云飞招聘了，可是，我发现自己并不像事前预想的那么激动。我突然变得有些失落，白天
、晚上，我总是想着育材那边领导们的音容笑貌，梦里曾和我初二（4）班的班长吴倩倩交流班级的管理情况。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去育材取回了
我的生活用品，好在走的时候，没有遇见任何校领导，免得了尴尬，反正，离职申请总可以用短信发给领导的。只是，当时在校园里给同学们补课的
初三语文姚君老师，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道：“蒋老师，能在云飞那边替我留点心吗？有机会，我也想去应聘，毕竟这里太偏僻了，何况，我老
公在县城，在云飞学校附近，已经买了房子。下一年，我希望到县城去教书，也好照顾我的孩子。”姚君老师的话里满是期盼的语气。姚君是一个很
敬业的老师，她的人品一只为同仁们褒扬。我点头答应着，其实，到云飞后会遇到什么，该怎么“披荆斩棘”，我心中还没个数。新学期开学前，我
正式来到云飞学校，报到上岗。开学初，第一次教师大会让我非常震撼。会议厅在校行政楼六楼。诺大的会场，无论从房顶、灯饰、墙壁、座椅、多
媒体……从硬件到软件，都让我这个乡下人耳目一新，感觉到自己孤陋寡闻，浅薄无知。校长姓周，很有风度，很有学识，说起话来，更是事事有道
，条条是理。更让我震撼的是，他在大会上宣布了一个决定，说下学期风雨无阻地推行“SLAE”教学模式。这种教学模式的核心主旨是，“把课
堂让给学生做主，老师只作侧面辅导。各个学习小组、各个班级通过积分来展开小组竞赛、班级竞争。”其实，这“SLAE教学模式”，我在初入
教坛，刚带小学生时使用过，我称它是“积分制教育”，久用则漏洞百出。而校长要坚持不懈、矢志不渝地贯彻到底，岂不让我震撼，更何况他还说
了这样的话：无论哪位领导、哪位老师都不能有碍这项教育策略的推展……不换思想，就换人！好个“不换思想，就换人”，我开始为我下一步的教
学计划犯愁，来到云飞，是不是我人生棋局里错误地迈出了一步？好在，学校将从初一、高一开始试点。我在高二上课，一个偶然，发现楼下高一（
1）班教室的课桌已摆放得“面目全非”，零散的横成行竖成列的课桌，已齐刷刷靠成了两排。学生两两对坐，这是为了交流；对坐的两排课桌的前
端与尾端，总是各有一张单放的课桌，这是学生中主讲人的权威位置，甚至连纪律也是靠他们来发号施令。总是看到学生站在讲台边比划着讲着什么
，老师在下面微笑着——据说，校长在巡视时，最恨的是教师站在讲台上……但是，老师提前还是发下《导学案》的，并且辅导过几个成绩优异的学
生，因为全让学生讲解，那总是很难讲得明了、讲得透彻的，因为毕竟结果要对比各班级的月考、年考成绩。不难想象，如此举措，实验班还可以试
用，最为难的是那些普通班、差班，因为这些班级，是很难找到可以担任主讲的同学的。如果这种模式推行到高二怎么办？作为新来的老师，我本没
有资格带上实验班，我的班级将怎么教学？！怎么管理？！眼下，只有一招，我得把本班级、本学科的成绩提上去。什么高等理论也掩盖不了实践的
光辉。新的学校，新的制度，我一个新来的老师，新上任的班主任，还没研究透学校的制度，就已经犯下了错误。事情的经过简略是这样的：每天下
午，云飞学校要求学生在“法定放学时间”后继续上一堂自习课。因为云飞学校的学生几乎都是寄宿生（走读生极少），多上这一节课一方面是为了
治安校园，另一方面可以让学生巩固所学，提高成绩。当然，最重要的是前一方面。这天下午，放学时间过了，全校开始上自习课，我班的走读生汪
晓桐同学过来找我商量，说她的舅舅生病住院了，情况比较严重，可能是见一回少一回了，她的童年曾由她舅舅抚养过一段时间，因此，她想借第四
节课——自习时间回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并且，保证晚自习前正常返校。我同情她的哀求和她舅舅的病情，给她开了一张出门证，可是，她还没走
出校门，已经被门卫遣送回校政教处，说是手续不合，违反校规，并让我立即赶往政教处。“走读生在下午5点半以内，班主任是不能给他（她）开
出门证的，开了也无效，难道你不知道吗？”余海卫副校长责问我。我想解释，但他没有给我机会。“只有家长来接她，才能给她开出门证，否则，
她离开学校，在外面出了事情，后果谁负责任，你能负担得起吗？你就这么相信一个高中生的话吗？”我只有点头，表示理解。事情倏然过往，但余
副校长把我给他的不良印象，深深刻在了脑海里，他多次拿此事作为范例在会议上下警醒他人。而我并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来计较此事，我觉得现在
最重要的事情是抓我的教学成果，相信成绩能够安慰自己，也可以改变我给他的印象。我们年级部语文组的“教霸”是冯佩佩老师，语言亲切，妙语
连珠，神采奕奕；我们年级部的教务主任韦彬先生也带语文，更是谈笑儒雅，能歌会吟，气场盖人……我要迎战的是冯佩佩老师，因为她和我同带普
通平行班语文，我要收获的是韦彬主任的首肯。在这里我没有人际优势，但我自信我的教学理念、方法，“可以一战”。其他老师，我几乎是不把他
们放在眼里的。事不出我所料，我班在第三次月考中，语文平均成绩便超过了冯老师班，甚至在期中考试中，我的一个班力压韦主任的实验班，弄得
我在教务处见到韦主任，好生尴尬。“老蒋，你带的高二5班语文平均成绩已经超过韦主任的实验班了。你给韦主任带来了压力，韦主任马上恐怕要
找你谈心了呢！”冯佩佩老师在办公室里，半开玩笑地对着我说。班级纪律的好转，学生成绩的提升，让我很欣慰，而高二下学期更让我舒上一口气
的是，周校长辞职了，新来的校长——葛校长上任了，教学制度将重新洗牌。周校长走了，他为什么要走，我作为一个普通员工，没法弄清楚，但是
，他那句“不换思想就换人”的话语，还回响在我的耳际。（九）眼瞅着，我已来到云飞一年多，现已是高三年级班主任。老师，学为师，德为
范，自然要不断地汲取学养充实自己。这不，校教务处，再次安排我们高中语文组，赴合肥HS中学观摩公开课。合肥HS中学，一进校门感受到的
是教学楼的豪华、森严，文化氛围的厚重。在贵校咨询台签过字，便直奔听课会场。一位年轻的男教师正在上课，一打听，这位老师属教坛新星，并
不是本校教师，但学生都是本HS中学的学生。老师上课，语速不急不慢，从容自然，语音很有磁性，立即让来听课的老师们步入课堂情境。听课的
同学们讨论热烈，发言踊跃。但是，让我不解和震撼的是，对于老师设置的所有问题，无论学生如何“发散思维”去多元理解，老师给出的解答，都
和大厅中白板上预先打出的文字一模一样。我说的“一模一样”，是很严肃的词眼儿，因为几乎一字不差。那么，这样的公开课还怎么研，怎么学呢
！我倒是最敬佩接下来的那位“大叔”老师的课堂风格。他上的课那叫真正的驾轻就熟。他台风稳重、谈吐流畅，无论同学们提出何种议题，他都能
用自己成熟的理念、广博的学识，得心应手地给予引导、启迪。从合肥听公开教研课回来，心绪有待整理，且今天没有作业要改，吃完晚饭，我揣上
一本书，下了楼，骑上自行车向校园外的马路边奔去。晚风里，我喜欢在路灯下看看夜景、路人，养养神，或打开书本瞅上几段。路过的人，见了我
，或惊喜，或善意地给予一笑。可以说，没有谁有我这样专心，有我这样开心的了。“啊！怎么是你呀？！”李朝云忽然在路灯下遇见了我，如我遇
见她一样地惊讶、欢喜。“走吧！咱们一块儿去走走！”枝叶繁茂的梧桐树，给路面筛下了斑驳的灯影；清凉的南风送来了月季花的清香。我推着单
车，陪她向路的那端走去。我开始谈起我在合肥听课和近期课堂中的感受，但是，又觉得谈不清楚什么，倒是，后来专门听她讲述她的事了。她除了
乐于谈她最近看了哪些书，更无穷无尽地谈的是她的儿女。她的儿女很优秀。不知不觉中，我们已走得很远。“不早了吧？该回去了！”我说道。回
来的途中，我骑着自行车，并带着她。因为单车的不平稳，她伸出手来圈住我的腰围。孤男寡女的，我感觉很不自在，或许本不该与她散步这么长时
间，走这么长的路。第二天晚上，叶传军副校长找了我，与我谈的是关于高三9班殷麾同学的事。叶副校长说，这个同学虽已读到高三，但天生愣傻
，又自幼受父母溺爱，不擅与同学们交往，生活上也非常邋遢，班级同学们多数瞧不起他，他与同班同学的关系较差；而家长又固执己见，班主任余
华富，与他们无法沟通，现在家长恳请叶副校长出面，将他儿子调换到另一个班级。叶副校长最后说：“蒋老师，我看同年级班主任当中，你年龄最
大，包容量也最大，又是一个非常有管理经验的班主任……我想，这事儿只有找你来商量！”我知道，叶副校长找我商议，那是不愿意接受也得接受
的。但这事肯定不是件好事情，余华富老师的性格，我很清楚，是“好苗子”，他绝对不会让插入别人家的田地里。殷麾同学进了我的班级，为了让
同学们开头对他有个好印象，为了树立他在新的班级群里学习、生活的信心，我将他安排在一个相对较幼弱，但又非常乐意理解、关爱别人的同学身
边坐下；我并且约殷麾，每每放学时间出来和我打羽毛球；气温下降了，我经常给他送上热水袋，让他焐暖……但即便这样，依然有很多同学瞧不起
他，甚至背下里欺负他。我知道同学们对我也有意见，认为我不该收纳这么一个差生、“烂生”，只不过他们不敢在我面前表现而已。最近，班级秩
序很乱，屡屡有违背校规的事情发生，甚至班长江攀同学也知规犯规。我动怒了！晚自习前的班会上，我怒骂了本班的违纪同学：“你们的脸皮就像
城墙一般厚，难道在家中，你们的父母就没有教养过你们！”我甚至又一次大砸学生违规带入校园的手机、充电宝等。心情不好的我，一时无法平静
下来，很难找到一个理解自己并为自己解忧的人，最后，还是在与李朝云的交谈中，逐渐平衡了自己的心态。无论她能够说服我，还是不能，只要我
有地方可倾诉，这便足以慰平我的心情。下了晚自习，我发现曾几时收到了条短信，是育材中学姚君老师发来的：“蒋老师，感谢你上次告诉我，你
们学校急招语文老师的消息。我去应聘了，但来听课的领导当中，独独你们那个韦彬主任没有买我的账，所以我……唔唔！”我想起了我上次邀姚老
师过来应聘一事。姚君老师是一个非常负责、非常优秀的老师，我得帮人帮到底，更何况，我看到了短信中“唔唔”两个字，实在明白了对方的急切
心情和目前的窘境。我晚上去找了韦彬主任甚至叶副校长，他们说，让她再来应聘，还有机会。（后来她来应聘上了，甚至在云飞因为太劳累而积劳
成疾，这是后话。）殷麾出事了！原来殷麾同学身上有“隐形病”，便是时常流鼻血、吐血，而且，他这种流鼻血，跟一般同学的“沙鼻子”情况不
一样，流得快，在他自己和同学们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每次流得很多。他这次在班级里上晚自习，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便急忙走往厕所。等他跑到厕
所里，路上已经洒了一地的血迹。他进了厕所，无法制止住鼻孔流血，更是口里也吐着鲜血。他擤了擤鼻子，擤出的全是血。血溅到了墙上，也落到
了便池边，又被他慌乱的脚步践得满地尽是。他把刚才捂鼻子的手，扶住隔墙，然后，墙头开始淋着他的血……一会儿，血被有经验的他止住了，但
是，他没有清扫厕所便返回了班级。这时候，有学生来上厕所，立马被吓蒙了，便抓紧报告了校政教处。政教处余副校长到现场后也深为震撼，他甚
至第一念头想到了凶杀案，并赶紧拍下手机视频发给李诺董事长，但是他马上又派人顺着血迹找到了殷麾，然后及时把殷麾送往校卫生室，而这一切
都在我的不知不觉中发生的。“这是哪个班级的？班主任是谁？我已到这儿五分钟了，他还没来到，分明缺少责任心！”董事长在发火，我在医务室
外面就已经听得很清楚，而手机正在和殷麾母亲通话。我站在医务室里，听着董事长咆哮、教育，不知如何是好。“我们问过家长了。家长说，不要
紧张，这个病，殷麾不止一次犯了，在外校时曾犯过好几次！……”余副校长向董事长汇报。末了，董事长撂下一句话：“把蒋礼这个月的班主任津
贴扣了，不要发给他！”她便跨出了医务室。下了晚自习，我去李朝云的住处，诉说了心中的苦闷。她为了让我开心，除了讲了一通安慰我的常理，
还让我评论了她新近写的诗歌。这一夜，我没有回家，虽然是在她客厅里的沙发上睡的一觉，但我依然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爱人，毕竟这也叫“偷情”
。至于，我是不是对李老师有恋爱之意，我感觉，好像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十)缘故道不明白，许是随他的恩师周校长去办新学校了，许是这
一年高考，没给董事会带来多少喜讯，反正，韦彬主任辞职走了。办公室里的同仁们议论说，他临走前，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到街头KTV去嚎嗓子，
而且常常唱的是迟志强的《狱中囚歌》，语调惨得像真的，看来，他在这儿身心受到压抑，根本不自由或不得志。韦彬走后不久，叶传军副校长也辞
职走了。他俩一走，我感觉到教学上失去了一个对手，更失去了赏睐我、支撑我的两座靠山。更有甚者，因为拔尖生汪晓桐执意转学，我无论如何留
她不住，因为政教处余海卫副校长对我的评价，结果，我的课堂改为教一个高三补习班的语文，十个高二班的《礼仪》。这或许是在照顾我这个能力
有限者，用他们的话来说，教《礼仪》没有压力，毕竟这一学科不参加高考。可是，心中顽固的良知，让我上起《礼仪》课也十分认真。我仔仔细细
地备课，满黑板“寸土必争”地板书，上得自己踏实，上得学生充实。可是，“光讲不练，假把式”，我总是出几道题让学生练练手。虽说，我的主
意是当堂完成，但是，五个手指还不一般齐，怎能做到让满堂的学生，都齐刷刷地在下课铃声响起前完成呢！于是，课后，年级主任冯主任终于来找
了我：“蒋老师，你这做法很欠妥呀！你是老教师了，《礼仪》不参加高考，你又不是不知道，随便上上便可以了，更不能留下任何作业呀！你给同
学们带来了额外的作业负担了。”“我让他们当堂完成，并且当堂完成不了的，也自己注上日期，由课代表收上来送给我，课后不准再写，哎，可是
，有的同学就是不听话，课后一直抱着《礼仪》……”我解释道。“希望下次不再这样了！”他没等我说完，气愤地走了。以后我强制每个小组长，
下课铃一响，立即强行收回作业来。习惯了，便自然了。但是，课却上得越来越难，因为越接近月考、期中考试、期末考试，我的课堂总是缺席几个
学生，三五个，乃至八九个，他们是让语数英等主科（参加高考，故谓“主科”）老师们叫去起小灶——作课后辅导去了。光亮的课桌，在向我诉说
着它们的寂寞，而剩下的同学们，更从这些光亮的课桌上，看出了《礼仪》课的边远化，不受他们班主任和其他老师重视。于是，无论我怎样激情四
射，课堂总是不能调动众多学生的学习热情，甚至，个别同学做鬼脸、调笑、所答非所问……也时有发生。好在，期中考试过后，教务处又安排我专
门教语文了，《礼仪》由新的老师去教了。语文学科公开课又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秋卫珍老师的课，方言味浓，普通话水平太低，板书又写得很
不规范，甚至因为她平时不离键盘，动笔较少，以至于提笔忘字——黑板上还出现了两个错别字，语文课不该这样！感觉，她的课，我真没有找到几
点收获。但是，她在课堂尾声时，放了一组配乐公益短片，凄婉的音乐，悲怆的画面，却把班里的几个同学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组长程魏老师的
课，需要耐着性子听。他的语速十足的慢。我想，作为一个语文教师，嘴上能有一个流利的表达功底，恐怕是必要的。我在评议他的课时，曾美言他
是“思考型”的。骨干教师吴弘定老师的课：气宇轩昂，声音响如铜钟，但听起来实在枯燥乏味，因为他所传授的全乃高考应试的考点。唉！我独欣
赏李敏老师的课，她才可谓“张弛有度，引典有据，线索明了，互动充分，深入浅出，轻松活泼……有内涵，有感染力。”每堂公开课过后，接着下
一堂课，便是本学科老师的评议会——教研会。教研会上，美言一片。即使你刚才的课上得再差，总有人来放大你的亮点，而愿意中肯地道出你的缺
点的人很少。关键原因，民办学校，缺点提多了，会影响他（她）饭碗的稳定性！咱们来自各个县、市，甚至一学期未满，便各奔东西，又何必出忠
言让他（她）逆耳呢！那么，正因为少有中肯意见，你则更得珍惜！近来，校长室一致通过，学校的教学管理将改行“HS模式”，并派几位首席教
师带着两三个积极性较高的学生，去往HS中学参观学习。首席教师回来以后，开了大会开小会，结果的变化：一、教案不用手写了，这是让老师们
高兴的事，以后，改用电子档的，于是，网上下载教案，便“一挥而就”，而且，可以众位分享。二、每月上交一份小册子，要求填写本月的作业批
改情况，这并不难，难在同学科的每位老师必须同步，这自然就没办法真实了，因为大家的课时数虽统一，但课堂进度不可能一致，更不必说，总是
会有人请事假或病假的。三、要求“集体备课”，即同教研组教师每天上午11点20分后加上一节课，聚集在一起，集体探究如何教学。但是，集
体备课才开展一周，已漏出实质性的问题——形同虚设。语文学科，女教师居多，她们更多的时间是在聊公婆，聊孩子，聊里长外短；男教师们也是
没说上几句正题话，便岔开了话题，其重要内容之一，是酒局或时局。在这里，即使想安心备课，恐怕也难得安下心来！或许吃饭的点，绝不是研究
教学的好时候。不过，如此场面，拍下的手机照发到校园QQ群里，绝不影响备注为“热烈的讨论场面”。教研组长程魏，四十岁不到，长相福泰，
身形酷似弥勒，人也像弥勒佛一样的慈善。他在集体备课时常言：“请不要再让我为难了，安心在这儿聊上一节课吧！就不要再早退迟到了，更不可
不来，毕竟校长有时要来查岗。你说你们批改作业的次数、作文评语、下载的教案……有几人几回能合格，能符合教导处的要求！我还不都在校长面
前瞒上不瞒下一个个放你们过关了！”这天晚上，遇着随骨干教师去HS中学取经回来的黄琦同学了，我在育材学校教书时，他也曾在育材上学。他
告诉我，HS中学的学生，从早到晚时刻埋在试题里。学习、生活节奏非常快。他这个本校的优秀生，通过测试在HS中学还挂不上中等成绩。他说
，他受不了那里“魔鬼式”的训练、“地狱式”的生活。他说，那里的老师不好好上课，只知道让学生练试题、做试卷；他在那里呆了近一个月，由
于时间紧，早晨才刷过两、三次牙，而且那里的学生大多如此。我不敢相信，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的话可能是真的！校园日日在研究教育策
略，天天在讲究教法改革，但千变万化之后，有两样指定要保持的，那就是，每个班主任，学期开头要写班主任工作计划，学期结尾，要写班主任工
作总结；每位授课教师，学期开头，要写教学工作计划，学期结尾，要写教学工作总结和教学反思；而且，在云飞中学要交的是电子档。让我倍感轻
松愉快的是，这些在育材中学让人绞尽脑汁的事，如今在云飞中学却变得易如翻掌——我和年轻教师们一样，学会了下载、剪贴、改装……而且，这
些改装过来的无聊的内容，几乎没有任何领导愿意过目。其原因，就是因为它们太“经典”了，经典得成了代代“风范”。——不过，我是说，“几
乎”没有领导过目，但是程魏组长毕竟担心，校长们或许偶有闲情会去游目一番。若领导们发现，上报的材料，是挂着绵羊头卖着山羊肉，自然问题
不大；只恐属于挂着绵羊头卖着猴子肉，那可就麻烦大了！那样，一定会怪罪他这个学科组长，届时可够他喝上一壶的。程魏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方，
一件件打开同仁们上传的电子文档，他如同在万花筒中观看百花的魔变一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页页枯燥的文字。格式不规范，班级人数、学生姓
名与本校实情对不上，皆属小事。格式，他可以微调一下，虽然他本不乐意；各班不匹配的学生数、学生姓名，不用纠正，因为反正校长也不能清楚
得这么入微，那教体局领导过来，更是雾里看花。但是，有一篇《总结》突然让程魏几乎睁裂了眼眶。要《教学总结》，可是这回上交的竟然是一家
手机经销店的营销小结，做小结的人是个陌生的姓名。坐在电脑前方的程魏，因为愤怒而扭曲了他肥胖的脸颊，但马上他的心情，却犹如猎人终于发
现了目标，并捕获了猎物一般，满载着成就感。他立马搬动起他笨重的身体，跑到教师办公室：“某些人对工作太不负责，竟然把家中商店里的销售
小结当作教学小结发给我！我希望他（她）自己到我办公室说个清楚，写个书面检查……把我当作是好欺骗的吗？我告诉大家，别把我惹恼了，我可
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他红着脸，发飙的样子。这件事后来是不了了之的，因为程组长再回到电脑前方，坐定后，发现发文档的老师，竟然是他
中学老师的女儿，何况，若把这件事张扬到一把手校长那里，对他的处境也挺不利的。学校开始申办市级示范中学。李诺董事长和葛校长在会议上反
复对此举的重要意义作了强调，对接下来的校园管理、教学制度等都作了细致地部署。我们，乃至校园里的每位教职工，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不过，散了会，我们走到自己的办公室，自己的班级，便又舒了一口气：毕竟咱只是个小爪爪子，管不了那么多，我们把自己的书教好，班级管好
，就可以了。但是，“好事”还是找上了我。一天下午，我被叫到了校行政楼档案室。一看，已经来了好几位老师，都是教语文的，有高中部、初中
部的。坐定后，才知道，我们学校的教学硬件设施受到了市教育局夸奖，包括理化生实验室的器材配置，各个班级用上了多媒体，等等。这些甚至不
只是合格的，还是前卫的。但是，我校的教学软件存档与管理却相对滞后，比如，每位教学人员的教学计划、教学反思、教学小结，存档并不详实，
甚至发现，目前所提供的材料，大多由网上下载再改装而成，不实用，虚假，更甚者，有领导发现，这些网上来的材料，错字连篇，而下载改装者亦
未将其错处“改装”过来。原来，今天叫我们这些语文老师过来，就是来修改档案室里这些错别字的。我们每两个老师分担一组，厚厚的几堆文件，
用扫视法去猎捕每一处错误。好歹是打印的文件，它总比手写稿要好修订多了……眼花了，腰酸了，我想，后部分应该不如前部分修订得准确无误。
这学期期中考试过后，如期开了家长会，我在班级家长会中的豪迈言辞不必赘述，而我同家长们一道出席的本校“优秀班主任工作报告会”，却让我
感触很深。无论是高一王朋老师的“苦中寻乐”的幽默谈吐，无论是高二钟廉康老师的“年轻就得拼搏”的励志壮语，无论是初二姚君老师、初三刘华杰老师“一颗热心不后悔”的感慨倾谈……都让我感受到了做一个“学生头儿”——班主任的责任、智慧、辛苦与伟大。我为自己身为班主任，做过优秀班主任而骄傲。不过，这次会散了不久，听说姚君老师不再做班主任了。因为，她的颈椎病发作得更加严重了，有几回差点晕厥在讲台上，这逼迫她不得不到教务处，乃至校长室，请求卸下班主任的重担。“我老是头昏，医生嘱咐我，及早减轻对自己的精神压力，不然……”姚君老师见了我，浅淡地笑着说。姚君老师，虽然不再当班主任了，但我想，她的学生，学生的家长，会永远尊敬她、感激她的。因为她付出的最多，因为她做到了：把每一个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十一）六月来临，中午，小区里平时最热闹的文化广场也难见一人，地面在太阳下反射着烫眼的光芒。静静的香樟树被晒烤得懒得动弹一下，只有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更加圣洁、鲜艳；只有树上不见身影的蝉虫，鸣叫得更加欢快、亢奋。炎暑到了，学校开始放暑假了。云飞学校人力资源部，再次要我去本县教体局参加普通话等级考试。我已经去合肥考了一次，去考的人员中几乎我的岁数最大。报考人员的队伍在继教院里绕着圈儿站队，场面近乎壮观。但是，待我的成绩出来后，发现自己距离“二甲”（教中小学语文学科的老师，普通话最低要达到“二甲”水平），还有一分之差——原来，我是位不合格的中学语文教师。这次要参加本县教体局举办的普通话等级测试。我事先找了人际关系，而且希望分两路打通，所谓“双管齐下”。我首先卖老面子，请育材学校的一位同仁，找了他的老同学，说是在教体局人事股当副职，然后又请了李朝云找了她的亲戚，据说也是在县教体局当干部，而且这次特别分管教师普通话等级测试。借助这些人际关系，这次我一定要拿到普通话“二甲”证书，而且我考虑了，不能光依靠熟人打招呼这种“空手水中捞白月”的不花本钱的招术，我得拿点血本，送上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我于是打听到了李朝云亲戚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他，还有另外的领导。我十分猥琐地走到他的身边，以咨询如何参加普通话等级测试的身份和口吻，向他靠近，但有意中让他知道，我是李朝云的亲戚，更带着不菲的礼物。“这是电子测试，不是人工测试，恕我帮不了你的忙。”他长相虽文雅，但言辞很刚直，“这本备考书带回去多看多读。你都是老教师了，以后千万不要走这些歪门邪道！”他拒绝了我，还起身将我送到门外：“你已经教了多年中学语文，耳濡目染，也应该积累些普通话语感。你上次在合肥测试，仅一分之差，自信一点，相信自己这一次一定能过关！”我拎回了原先带去的东西，不管怎么说，他的话语听起来很温暖，而且，他几乎已经承认我是老教师了！不过，事与愿违，我这一次测试，又没有过关，而且还是只差一分。另外，我后来还听说了，我所找的两位领导，其实是在同一间屋里办公。普通话过不了“二甲”(虽然这时我已经拿到了本科学历证书)，中学语文教师资格证书自然也就泡汤了。时至八月底，虽然天气的炎热尚未完全退烧，但梧桐叶已经簌簌飘黄了，老气横秋的柳丝，也将在西风中扫尽残留的蝉声。迪安镇漫步在公园里的人们，已经明显有了天高气爽的感觉，而放长假近两个月的学子们，也都在紧急收尾自己最后的暑假作业，准备再度聚会轰轰烈烈的校园。突然，云飞人力资源部刘主任打来了电话，让我去学校一趟。还没开学呢，刘主任打电话到我家里来，这几乎没有过，只记得当时应聘之初，人力资源部才来过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罩上心头！果然，到了学校，刘主任告诉我：学校正在申办市级示范中学，而且正处于关键时期，所有证件不全的教师只得暂时离岗；啥时回岗，等待通知。我将要离开他的办公室时，他还告诉我：你已经五十多岁了，民办校园要的是富有活力、精力充沛的员工，本来你就可以回家享福了；看在你有一腔的教学热情，和对孩子们、对学校的责任性方面，暂不辞退你，你回家等通知吧！我默默离开了云飞校园，“五十来岁，能这么早就回家享福吗？”但是，似乎我心中早就有了准备，我没有为此而惊慌，反倒很平静地在校园里转了一圈。这里有我和同学们打乒乓球的球台，有我吃饭的食堂，饭后散步的凉荫，更有我给同学们上课的班级——教室，和陪同学们做理化生实验的实验室……我教书十二年了，一晃，我的身影已经在书声琅琅的校园中走了十二年。回到家中的我，不再惦记返回学校上课，无论是以往的翠岭、迎芳、育材，还是现在的云飞学校——或许我本就是个不合格的老师，甚至，“不合格”本就不能称“老师”。免不了的失落。短暂的失落之后，我终于争得妻子的同意，拿出我们这些年的积蓄，在迪安镇上买了间商业门面房，办了营业执照，经营起了肉铺生意——卖猪肉。我出生杀猪世家，父亲的卖肉技巧，我早已领会三分。我懂得瘦肉、肥肉、五花肉等各生于猪的什么部位，知道哪些肉好看、口味好或者营养好，哪些肉可以作为门面肉，招揽顾客，而哪些肉仅只能作为添头，搭秤销售。我能熟练地剔下头骨、腿骨上的猪肉，我动刀的姿势，人家一看，就认为是个老把式。我更记下了父亲的经营理念：“十分利吃不饱，一分利吃不了”——薄利多销，给顾客实惠，到头来是给自己实惠。每回让顾客带着笑容走出店铺。尾声我给自己的肉铺起了个名字——牧歌肉铺。对卖肉的的各种操作，我都不陌生，突然间发现，教书那十二年似乎只是曾经的一场幻觉，“人生如梦寐，即寤永成空”。——不过，有时又让你不得不相信，它曾经在生活中真实地发生过！因为：有一天上午，我看到了，现在在合肥某区某街道办事处当负责人的韦雪春，来逛过我这肉铺，他依然热情地称我为“蒋老师”。他告诉我，育材学校的曹庆齐，也不再教书而下海经商了，公司办公室就设在他们的街道，而且韦雪春还亲口告诉我，他现在的妻子，不是戚华，不是蔡依琳，却是曾经在迎芳学校共事的马雪莉。更有几次周末的早晨，姚君老师带着儿子来我这小铺买猪肉，她依然热情地称我为“组长”，甚至“领导”，而她现在才是领导——云飞中学初中部语文教研组长。还有，我昔日的很多学生也来看望过我，翠岭小学、迎芳小学、育材学校或云飞学校的学生（包括汪晓桐），他们中不少人已经考取了理想的大学，或者做上了体面的工作。很多朋友，在我离开教育岗位以后，一直都很关心我、支持我。前不久，随儿女旅居法国的李朝云女士，也通过微信发来消息鼓励我：“蒋老师，我们应当不怕寂寞，活出自己的意义！我认为人各有志，每个人犹如森林中的一片树叶，应该各自活出自己的风采，正因为都活出了自己的风采，它们才构成了一片蓬勃的景致和万千气象。”不过，最可喜的是，大家告诉我，本县乃至全国（包括民办学校）都在搞教改，并且真正考虑到了“责任教育”、“爱心教育”、“人文教育”、“素质教育”和“实效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