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希望陈昌凌刘传武出身十足的贫寒，是刘桥镇真正的贫农家庭，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的爸，还曾被聘当过学校校长，那就是
因为他的家庭上几代都出生贫苦人家。他爸驼背，苍老，四十岁不到就像个小老头儿。他到学校给师生上课，讲的都是忆苦思甜的内容。（一
）传武只比我大两岁，但上学更晚，再加上他成熟得快，所以，他在和我们一起读到四五年级时，已感觉他像个小大人了。传武在家排行老三
，上有两哥，下有一弟两妹，一哥一妹均有智碍，所以，他每日除了上学，还得起早积猪粪、狗粪，为家里挣工分，不然，秋后按工分分粮，他们家
肯定会因分不齐口粮而饿肚子。后来上初中时，他还学会了笼黄鳝。每次下午放学，他就立马赶到家，端个小玻璃瓶——那是别人吃完罐头扔下的—
—出门挖蚯蚓。蚯蚓挖来，穿上竹签，放入竹笼中，然后担起笼挑子迈入田野。让我佩服且不解的是，他永远记得他的每只笼子放在哪条田埂边，哪
个田缺口。他上初中时长相更壮了，可是我从别人的评价中得知，我也壮得可以，于是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想与他打上一架，较量较量我们谁更勇
武。想与他打架，条件是有的，虽然学校不让，但我们两家是邻居，能天天见面，最重要的是我们两家草垛连着草垛，那可是个打架的好地方，不会
有大人看到，然后来恐吓、阻拦我们的。开春，家里缺柴火了，这一天，我们俩都来到草垛边，准备拨草回家煮饭。我道：“传武（论辈份，传
武是我的长辈，但我们都直呼其名，也不知为什么），你看这里草垛连着草垛，即使摔倒也不会疼的，我们俩打一架吧！”他先是一愣，看看周围
，不见他人，但接着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恐慌却又似乎在伪笑，不过，我可以看出他是接受挑战了。对一个原没打算攻击我的人，我该如何下手
，我似乎也无策，但是，所谓“会打架，打十下；不会打架，打一下”，他却突然使出了“夺命”猛招，一伸手直扑我的“小老弟”，我吓得一慌，
本能地侧过身去，于是我的两只脚并到了一起，他开始蹩我的“翘腿”，并伸出右手，反压我的脖颈，同时用他的左手前推我的臀部，他这是要我摔
个“狗吃屎”。但是，我倚着草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竟然和他僵持上了，死也不肯往前趴下。他的左手开始从我的破短袄里伸向我的脊背，如一
只蟾蜍钻入你的衣服里，一股冰凉的感觉，这个时候你最容易慌乱失措而被摔倒，而我却突然抱住他的右腿，奋力一抬，把他的右腿悬空抬起，于是
他的重心失去了平衡，在他的几声尖叫里，我已将他推翻在地。看着他仰身倒地的身影，我感觉到传武的高大结实是虚的，我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
我回家告诉了我的父亲，说我和传武打了一架，我的父亲冷冷地看着我，然后问道：“结果呢？”“结果他没有打过我！”我的父亲似乎明
白了什么，道：“那是因为我平日在食品站里杀猪，经常带肉回家来给你吃。传武家没有好吃的，他没有你营养好呀！”母亲却过来道：“以
后可不准你跟传武打架了！再说，他都像个大人了，你能打过他吗？”传武没读到初中毕业，农村实行包干到户政策了，他家缺少劳力，再加上他
自己也不爱读书，就辍学了，并且他也成了真正的笼黄鳝的师傅。每天傍晚，他挑出村口的笼挑子，再不只是十几个，而是多达六七十个，小挑子换
成了大挑子了。（二）我读高中时，他出门打工挣大钱去了。再几年不见，我落榜回了家乡，却看见他在小街上修起了“无线电”。家住近邻
的几个“小朋友”也都有了自己稳定的职业，官仁除了种地更开起了废品收购站，德顺专业办起了豆腐店。我对前途很迷茫，在我彷徨不知所为
的时候，传武却谈成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对象，据说是用他的傻妹妹“换亲”换来的。这次，可是让我们几个“小朋友”羡慕嫉妒恨了。午饭后，官仁
和德顺要拉着我去传武家看热闹，看看那个美丽的姑娘——传武将来的老婆，我不愿去。结果他们俩去了。时间不长，他们俩笑着回来了：“大
槐子，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我猜一定是传武的未来老婆很漂亮。“看到了他…他…他们俩正在床上干那个！”口吃的官仁
很激动，满脸却堆着那种得意而猥琐的笑容。“是真的，我们俩推开他家厢房的窗户，偷看到的！”德顺见我露出不信的表情，忙进行证实。“
这下完了，我们俩会害眼病的。我爸妈说过，谁看到那种事情，谁就会害眼病。”德顺接着道。是否真起了灵验，他们俩接下来的几天里好像真的
害起了眼病，至少我看到德顺有一只眼包上了医用纱布。我的早点店也开张了，手艺自然是花钱拜师傅学来的，而且因为我的用心，早点生意日
渐好起来。待到我结婚的时候，传武已经结婚两年多了，只是他结婚虽比我早，但洒下的种子，却迟迟不肯发芽，所以后来他的娃子比我的娃子小。
我的早点铺挂着一台大彩电，为的是拉拢顾客，增加人气。但是，这几天彩电老是“黑屏”，我老婆要我去请传武来我家修一修。传武的维修桌
子正摆在镇街道集体供销社的门边，他穿着一件黄色大衣，坐在桌边。我走近了他，他手里拿着一根电烙条，冒着烟。他没有看见我，一台旧电视的
后盖被打开了，他正目不转睛地瞅着那些繁琐得让人肉麻的零件。“传武，我家那彩电坏了，可是有点大，不便搬来，你能抽出时间去帮我看一下
吗？”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我，然后笑了：“我会修彩电的话，还会在这小镇小街上混吗？”我仔细一看，他的维修桌上摆放的只是黑白电视
和广播一类的电器，我明白了，“噢”，便转身离开了。（三）后来，我走上了教育的岗位，离开了刘桥镇，家乡来人告诉我，传武的维修铺关
张了，因为生意几乎都让街上一个会修彩电、冰箱的高中毕业生抢完了。我感觉到还是传武的书读少了。“他现在最重要的经济来源，除了他会笼
黄鳝，就是他种的西瓜。”家乡人说。但是，传武的西瓜却折杀了他美丽而善良的妻子秀秀的性命。西瓜丰产了，得赶紧抢时抢市去卖。传武和
他老婆下午便选摘好了西瓜，连夜码入耕田机里，满满的一车厢。第二天，他和他的老婆起了个大早，准备赶往附近最繁华的梁宇镇。因为西瓜码得
太满，秀秀只得倾斜着身子，勉强坐在车厢的前端，并且仍担心会踩坏西瓜。传武又兴奋又性急地驾着他的耕田机。石子路本身就不平坦，加上夜里
传武看不清路面，秀秀一不留神，被颠出了车厢。落到地上时，她的头部撞在一块石头上，一声唉叫，传武没有听到。待传武驶出了半里路，才发现
秀秀不在他的机子上。他把耕田机调转头，往回赶。在耕田机的灯光里，他发现了自己的老婆，她立在那儿，还朝他笑呢！“你摔下来啦？要紧吗
？！”“不要紧！”“既然能站立起来，还在笑，应该不要紧。”传武在心里想。“上车吧！”传武道。但是，坐在车厢里的秀秀忽然觉得恶
心，想吐，感觉头有些发晕，但是她撑着，她不想叫住她正赶时间向前驾驶的丈夫，何况这是在路途中，天还没亮，叫住传武，传武又能咋样！她希
望撑到梁宇镇，但是她终于没有撑到，她紧扶车厢前板的手开始松动……她又一次从耕机上摔了下来。秀秀没有等到他们赶到梁宇镇，就死了。后来
，有人说她这是磕破头颅了，身上的血往头脑里留，才……传武的家境，后来变得很困难，但是他的儿子却开始逆袭发愤起来。几年后，他的儿
子考取了国家重点大学——中国RM大学。今年春节我回家过年，看到了传武。他还是单身未娶，别人说他这么多年的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了。才
五十来岁，但看上去很是苍老，比他当年也是这般年纪的父亲还显得衰老，皮肤更黑，且因为不会打理自己，而显得有点脏。他头顶的头发谢完了，只剩下少许花白的头发镶成一圈。他现在的相貌，有点像电视剧《西游记》里任劳任怨的沙僧，只是比沙僧老而且瘦。我想，他或许在心里面还装着秀秀所以不愿再娶，但是，他的未来会幸福的，因为他有他争气的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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