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茵:往事的记忆虽然模糊,总有鞋子的具象在闪现有个四十多岁的女子,穿得漂漂亮亮,妆容也不错,口红是那种鲜艳欲滴的红,冬日下午总能看见她在游 泳基地的茶馆里打麻将,标准是20元,加上番,一场牌局下来输赢上千。偶尔没有打牌,她就坐在那里看别人打牌或者看电视。坐着时她习惯把一 只脚放在凳子上,她脚上有时是一双高帮皮靴,有时是矮帮毛皮鞋,有时又是一双红色雪地靴,总是变换着颜色和式样。打牌和消费有相似之处,是 一个习惯问题,与钱多少关系不是很大。也许有的人有钱牌却打得小,而有的人没钱却习惯了打大牌。穿衣购物也是一样,有的人对服饰的追求已超 过了自己的购买能力,却乐此不疲,宁可勒紧腰带也要买回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造一个自己喜欢的发型;有的人却把钱像打疙瘩似的一个个积累起 来,吃穿都舍不得。那个女的是否有钱我不去探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去想也罢。我的街坊刘大孃,自幼家境贫寒,兄弟姊妹众多,她 排行老大,年轻时是缫丝工,待人厚道,一生勤勉节俭。大孃的女儿在外地打工一年回家次数不多,大孃的身体也不太好,丈夫是学校的工勤人员, 老实本分语言不多,得老年痴呆后住在康养中心,大孃每个月都要坐车然后走一大段路去探望老伴顺便缴费,老两口的退休金够用还略有结余。我读 书时曾叨扰过大孃,每次去她总是热情相待,所以现在也觉得亲。前段时间陪大孃跑她弟弟提前退休的事,看她老态龙钟的样子,我慢慢给她“洗脑 ”转变消费观念,昨天她居然买了一生最贵的一双鞋,三百多元的“足力健”。晚上大孃很开心的告诉我,买鞋时在鞋店里按摩了脚,店员叫她把旧 鞋扔掉,穿着新鞋走回家,原先走路就腰疼的她居然脚步轻快,腰也不那么疼了。她说想买一个“按脚盆”,叫我帮她参谋一下。电话这端的我忍不 住笑了,叫她多去体验几次,确实觉得不错再下手不迟。大孃一辈子克勤克俭,从来舍不得买一件好衣服一双好鞋子,而外孙的昂贵的补课费她却出 手大方,说年轻时吃了没文化的苦要让下一辈多读书。她外孙懂事,成绩也不赖。改变我妈妈买衣服习惯的是我,缘于她讲过的一段往事令我刻骨铭 心。小时候家里穷,一次家人生病了,妈妈在医院照料,料峭的冬夜,衣着单薄的她冻得瑟瑟发抖。邻床病人睡熟了,床前摆放的毛皮鞋却像一盆火 炉,那样惹眼,那么令人羡慕。妈妈说她忍不住悄悄把脚伸进去试了试,暖和极了,毕竟是别人的,妈妈赶紧还了回去,在寒夜里奢想着总有一天要 买一双这样的鞋。妈妈不经意的讲述已过去多年,至今那个青年女子脸上难以名状的情绪都在我心里挥之不去。苦日子过来的人,大多数都勤俭,我 爸妈也不例外。当我渐渐长大,也做了母亲,越来越体味到父母的艰辛不易,故有了给父亲买鞋虚报价格慢慢替换他穿定做廉价皮鞋的习惯。而我从 给母亲买第一双货真价实的毛皮鞋开始,让她慢慢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并穿出了自己得体的风格。父母主动或被动地被我们姊妹改变着消费习惯,我 们也为之窃喜。单位上有个兄弟曾说,老母亲的身材气质比你还好哦,我也乐得傻乎乎的笑了,眼里带着些许润意。我的童年曾在一个小山村度过, 我刚满月祖母就去世了,父母是一穷二白的知青。父亲临时起意,“倒卖”了几十斤花椒,回家安埋了祖母。心心念念未曾谋面我这个大孙女成了祖 母临终的遗憾,安顿好祖母的后事后,父亲用结余的钱给我买了人生的第一双皮鞋。兴奋的我穿着新鞋踩水,在清亮的小溪中,在小伙伴们艳慕的眼 光里,踏出了无尽欢乐。那双鞋的影子早在记忆力中模糊,可是那些欢笑却在耳畔从未停息,那是父母无尽的爱意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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