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谊文赋八篇（西汉初年著名政论家、文学家）

东山书院辑录贾谊文赋八篇西汉初年著名政论家、文学家贾谊（西汉初年著名政论家、文学家）贾谊，洛阳(今河南省洛阳市)人，西汉初年著名政论家、文学
家，世称贾生。贾谊著作主要有散文和辞赋两类，散文的主要文学成就是政论文，评论时政，风格朴实峻拔，议论酣畅，鲁迅称之为"西汉鸿文"，
代表作有《过秦论》《论积贮疏》《陈政事疏》等。其辞赋皆为骚体，形式趋于散体化，是汉赋发展的先声，以《吊屈原赋》《鵩鸟赋》最为著名。
作品体裁代表作品政论散文《治安策》、《过秦论》、《论积贮疏》辞赋《吊屈原赋》、《鵩鸟赋》、《惜誓》、《旱云赋》、《簴赋》目录《治安
策》出自《汉书·贾谊传》、《贾谊文赋全译》1《过秦论》出自《新书》18《论积贮疏》出自《汉书·食货志》29《吊屈原赋(并序)》出自
《贾谊集》32《鵩鸟赋(并序)》出自《史记》35《惜誓》出自《楚辞》37《旱云赋》出自《古文苑·卷三》(章樵注二十一卷本)41《簴
赋》出自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乐律典第一百三十六卷45《屈原贾生列传》出自《史记卷八十四·第二十四》46《贾谊传》出自《汉书》5
4贾谊-汉代名士78《治安策》出自《汉书·贾谊传》、《贾谊文赋全译》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深长地叹息
。《楚辞·离骚》："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者六，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分条说明的文字）举（逐条列举）。进言者皆
曰天下已安已治(社会安定、太平。跟"乱"相对。如《荀子·天论》："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天也。")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
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安置、放置。如：厝火积薪）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本末
（错误，错乱；违背）逆（颠倒、悖逆），首尾衡决（横裂，不衔接），国制（纷乱的样子），非甚有纪，胡可谓治！陛下何不一令臣得熟数之于前
，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夫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钟鼓之乐，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
动，民保首领，匈奴宾服（归顺；服从），四荒乡风，百姓素朴，狱讼衰息。大数（大势。本意是自然法则，气数）既得，则天下顺治（顺从而大治
，指社会秩序井然而安定），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礼》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顾成（汉文帝庙名。《
汉书·文帝纪》："(四年冬)作顾成庙。"）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至孝也；以
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立经陈纪，轻重同得，后可以为万世法程，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
者得佐下风（风所吹向的那一方；比喻处于下位，卑位），致此非难也。其具可素陈于前，愿幸无忽。臣谨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日
夜念此至孰也，虽使禹舜复生，为陛下计，亡（古同"无"，没有）以易（改变）此。夫树国（建立诸侯国）固，必相疑（指朝廷同封国之间互相猜
忌）之势也，下数被（遭受）其殃，上数爽（伤败，败坏）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指稳定中央政权，保全黎民百姓）也。今或亲弟（指汉文帝
的弟弟淮南厉王刘长）谋为东帝（《汉书·五行志下之上》：淮南王长"归聚奸人谋逆乱，自称东帝"。刘长的封地在今安徽淮河以南地区，在长安
的东方。刘长谋反后被废死），亲兄之子（指齐悼惠王刘肥的儿子济北王刘兴居）西乡（向）而击（汉文帝三年(公元前177年)前济北王谋反，
发兵袭击荥阳，失败被杀），今吴又见告（被告发）矣（指吴王刘濞抗拒朝廷法令而被告发）。天子春秋（年龄）鼎盛（春秋鼎盛即正当壮年），行
义未过（行为得宜，没有过失），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最大）诸侯权力且十此（十倍于此）者乎（全句意指吴王等诸侯的实力，要比前
述亲弟、亲兄之子大得多）！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较大的封国的诸侯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朝廷派到诸侯国的辅佐之官）相（朝
廷派到诸侯国的行政长官）方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二十岁。古代男子二十岁时举行冠礼，标志已成年。天子、诸侯则在二十岁时
加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被以衰病为由罢免），彼自丞尉（县官）以上（指诸侯国之官吏）徧（同"遍"）置私人，如此，有异淮
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上古传说中的圣明之君）不治。黄帝（古史传说中的上古帝王）曰："日中必（晒，晒干），操刀必割
（比喻机不可失。二句见《六韬》太公之语，《六韬》是一部讲兵法的书）。"今令此道（即前引黄帝话中的道理）顺（遵循），而全安（下全上安
）甚易；不肯早为，已乃（毁弃）骨肉之属（指同姓诸侯王，他们都是皇帝的亲属）而抗（举）（割头颈）之，岂有异秦之季世（末年）乎！夫以天
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桓（齐桓公，春秋时齐国国君，曾多次大会诸侯订立盟约，成为春秋时第一
个霸主）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匡正，挽救）天下乎？（以上三句的假设是说，如果文帝处于齐桓公的地位没有天子之位，没有有利的时机，没有
天助，便一定不能成为霸主）臣又以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设天下如时（从前，以往），淮阴侯（韩信。因谋反被刘邦所杀）尚王楚，黥布（即英
布。汉初封为淮南王，彭越汉初封为梁王。因谋反被刘邦所杀）王淮南，彭越王梁，韩信（韩王信，汉初封韩王，后投降匈奴反汉）王韩，张敖（汉
高祖刘邦的女婿，汉初诸侯王赵王张耳的儿子，袭封赵王，后因与赵丞相贯高谋刺刘邦的事有牵连，改封平宣侯）王赵，贯高为相，卢绾（汉初封燕
王，后叛逃匈奴，被封为东胡卢王，死于匈奴中）王燕，陈豨（汉初任诸侯国代国丞相，后反汉，自立为赵王，被杀）在代，（这些人都为异姓诸侯
王）令此六七公者皆亡（同"无"）恙（无病），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肴（同"淆"）乱（混乱），高
皇帝（汉高祖刘邦）与诸公倂起（一齐起兵反秦），非有仄室（侧室）之势以豫（预）席（凭藉）之也。诸公幸者乃为中涓（皇帝的亲近之臣），其
次仅得舍人（门客。樊哙等曾为刘邦舍人），材之不逮（不及）至远也。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肥沃）之地以（封王）诸公，多者百
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德至（优厚）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竞争、较量）材而臣之（使他们臣服）也，又非身
封（亲自分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指亲自分封诸侯之事）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然尚有可诿（推诿，推托）者，曰疏（疏远。
指相对于亲戚而言，韩信等都是异姓王）。臣请试言其亲者（指同姓诸侯王）。假令悼惠王（刘肥，刘邦子，封齐王）王齐，元王（刘交，刘邦弟，
封楚王）王楚，中子（刘邦子如意，封赵王）王赵，幽王（刘邦子刘友，封淮阳王，后徙赵）王淮阳，共(公)王（刘邦子刘恢，封梁王）王梁，灵
王（刘邦子刘健，封燕王）王燕，厉王（淮南王刘长，厉是谥号）王淮南，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
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平民百姓）昆弟（兄弟）之心，虑无不帝制（指仿行皇帝的礼仪制度）而天子自为者。擅爵人（封人以爵位），赦
死罪，（封爵、赦死罪，都是应属于皇帝的权力）甚者或戴黄屋（黄缯车盖。皇帝专用），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
可致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围绕）视（向四方看）而起（发生骚乱），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汉初御史大夫，曾弹劾淮
南厉王长）者，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胸矣。陛下虽贤，谁与（与谁）领（治理）此？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结果）也。其异姓负强而
动（凭恃强大发动暴乱）者，汉已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指导致这种局面的分封制度）。同姓袭（沿袭）是迹而动（这句暗指吴王刘濞），既
有徵（徵象，兆头）矣，其势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所移（改变。这里有趋向的意思），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屠牛坦（春秋时人
名，以屠牛为业）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锋刃）不顿（通"钝"）者，所排（劈，分开）击剥割，皆众理（肌肝之文理）（通"懈"，四肢关节、
骨头之间的缝隙）也。至于（上股与尻之间的大骨）（股骨）（泛指动物体中的大骨）之所，非斤（砍木的斧头）则斧（斤、斧在这里作动词用）。
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施加）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胡不用之淮
南、济北？势不可也。臣窃迹（追寻）前事（总结历史的经验），大抵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韩王信）倚胡（匈奴），则又反
；贯高因（凭借）赵资（资助，供给），则又反；陈豨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利用封为梁王的势力），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
，最后反。长沙（长沙王。汉初吴芮被封为长沙王，子孙世袭）乃在（同"才"）二万五千户（指长沙王所统治的户数）耳，功少而最完（保全），
势疏（与皇帝关系疏远）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曩令樊（舞阳侯樊哙）、郦（曲周侯郦商）、绛（绛侯周勃）、灌（颍阴侯灌婴）据
数十城而王，今虽以（同"已"）残亡可也；令信（韩信）、越（彭越）之伦（辈）列为彻侯（爵位名，后避汉武帝刘彻讳改为通侯，又改为列侯，
只享受封地的租税，不问封地行政，也不一定住在封地）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
子之勿（把人杀死剁成肉酱），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多封诸侯国而减弱每个诸侯国的力量）。力少则易使以
义（使之遵守朝廷法纪），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车轮中连接轮圈与轮轴的直木
）凑（归聚）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平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定出分割土地的制度），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
，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
举使君之（让他们去做空置的诸侯国的国君）。诸侯之地其削颇（大量）入汉者（诸侯王有因犯罪.而被削地由汉朝中央政府没收的），为徙其侯国
（把这个侯国迁往他处。因被削之地可能在诸侯国的中心地带，所以有"为徙其侯国"的做法），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照数偿还。即将被没
收的土地还给他们）；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一寸之地"四句意为天子多封王并非与各诸侯王争利，而是为了稳定
国家），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不愁不做王），下无倍（通"背"）畔（背叛）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
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人名，项羽部将，降汉被封为颍川侯，后反叛被杀）之谋不生，柴奇、开章（人名，两人均参与淮
南王刘长的谋反事件，为之出谋画策）之计不萌，细民乡（向）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卧赤子（婴儿。这里指年幼的皇帝）天下之上
而安，植（扶植）遗腹（遗腹子），朝（朝拜）委裘（亡君留下的衣冠），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壹动而五业（指上文所说的明、廉、
仁、义、圣五项功业）附，陛下谁（何）惮（惮谁，顾忌什么）而久不为此？天下之势方病大（腿脚浮肿）。一胫（小腿）之大几如要（腰），一指
（脚趾）之大几如股（大腿），平居（平时）不可屈信（伸），一二指搐（抽搐），身虑亡聊（无所依赖）。失今不治，必为锢疾（积久不易治的病
症），后虽有扁鹊（人名，春秋战国时的名医），不能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脚掌扭折）。元王（楚元王刘交，刘邦的弟弟）之子（楚夷王刘郢
客），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指当时的楚王，刘郢的儿子刘戊），从弟之子也。惠王（齐悼惠王刘肥，刘邦子）之子，亲兄子也；今之王者（指当
时的齐王，刘襄之子、刘肥之孙刘则），兄子之子也。亲者（指文帝的子弟）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指从弟、兄子之子）或制大权以逼（同"逼
"）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跖戾。可痛哭者，此病是也（"可痛哭者"两句贾谊《治安策》开首有："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
涕者二，可以长叹息者六……"。以上就是"可为痛哭者一"）。天下之势方倒(系挂。《国语·晋语》"骊姬请使申，处曲沃以速县。"注："缢
也。")。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亦作"蛮彝"。古代对四方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泛称。亦专指南方少数民族。《书·舜典》：
"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史记·孝武本纪》："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
今匈奴（中国古代北方民族之一。战国时游牧于燕、赵、秦以北地区。其族随世异名，因地殊号。战国时始称匈奴和胡）嫚娒（亦作"嫚侮"。轻蔑
侮辱）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无已，没完没了。颜师古注："亡已，言不可止也。"）也，而汉岁金絮（银两与绢）采（彩色丝织品
）以奉之。夷狄（古称东方部族为夷，北方部族为狄。常用以泛称除华夏族以外的各族）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通"供"）贡（以贡品奉献
。《史记·燕召公世家》："使燕共贡天子，如成周时职。"），是臣下之礼也。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非（
古同"但"，仅；只）倒县而已，又类辟，且病痱（古代称偏瘫症）（患风病）。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高的爵
位）不轻得复，五尺（即"五尺之僮、五尺之童"。指尚未成年的儿童。古尺短，故称）以上不轻得息，斥候（亦作"斥堠"，古代的侦察兵，起源
于汉代，并因直属王侯手下而得名，分骑兵和步兵）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甲）胄（盔）（铠甲和头盔）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医能治之，而
上不使，可为流涕者此也。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中国古代称西部民族）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进谋者率以为是，固不可解
也，亡（无）具（才能，如《文选·李陵·答苏武书》："皆信命世之才，抱将相之具。"）甚矣（太没才能了）。臣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
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附属国，此处是典属国的省称，官名，秦始置。掌管与少数民族往来的事务，
西汉沿之）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西汉文帝时人，原为宫廷太监，后因陪送公主到匈奴和亲而对汉王朝怀
恨在心，转而投靠匈奴，成为单于的重要谋臣）而（用鞭杖或竹板打；古代用竹板或荆条打人脊背或臀腿的刑罚）其背，举匈奴之众唯上之令。今不
猎猛敌而猎田（猪），不搏反寇而搏畜菟（通"兔"）（家兔），玩细娱（指游乐。游乐对军国大事言为细事）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德可远
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流涕者此也。今民卖僮（封建时代受奴役的未成年人）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古代名贵织物。也称"
织绒"、"绒"）缘，之闲（马厩，关养马的地方）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有皱纹的纱）（白色绉纱）之
表，薄纨（细致洁白的薄绸）之里，以偏诸，美者绣（古代绣有斧形花纹的衣服），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古者以奉一帝一
后而节适，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不竭；不尽。《老子》："虚而不屈，动而愈出。"）者，殆未有也。且帝之
身自衣皂(黑色，差役。古代贱役，后专称衙门里的差役)（古代一种粗厚光滑的丝织品），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孽妾（亦
作"孼妾"，贱妾；地位低下的妾）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
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国已屈矣，盗贼直须时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
等也，至冒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商君（商鞅，战国时期政治家、改革家、思想家，法家代表人物，因在河西之战中立功
获封商于十五邑，号为商君，故称之为商鞅。商鞅通过变法使秦国成为富裕强大的国家，史称"商鞅变法"）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
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招女婿）（男子到女家就婚，成为女家的一员）。借父（古代弄碎土块、平整土地的农具
）（古同"锄"，锄头弄松土地及除草的工具），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责骂）语（斥责；责骂）。抱哺（哺养）其子，与公并倨（抱着怀中
吃奶的婴儿，就与公爹姘居鬼混）；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然并心而赴时犹曰蹶六国，兼天下。功成求得矣
，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信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非常有道德才能
的人。此指汉高祖刘邦）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
谊，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不耳，虑非顾行（顾全德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盗者寝户之帘，两庙（指高祖、惠帝）之器，白
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赋六百余万钱，乘传而行郡国，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书（记录财物出纳的簿册；
官署中的文书簿册）不报，期会（谓在规定的期限内实施政令。多指有关朝廷或官府的财物出入）之间，以为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
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古代书写工具。古时书写于
竹简，有误则用刀削去重写，泛指尺牍）筐（用竹枝等编制的狭长形箱子）（指文书类工作），而不知大体。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夫立君
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坏。《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
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使管子愚人也则可，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不顺，不和谐）乱（谓不
守礼法，胡作非为），六亲殃戮，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虚。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几幸，而众心疑惑。岂如今定经制（经理
节制；此指治国的制度），令君君臣臣（君主像君主，臣子像臣子），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几幸，而群臣众信，是不疑惑！此业
一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度江河亡维楫（亦作"维檝"。系船之绳和船桨），中流而遇风波，舩必覆矣。可为长太息
者此也。夏为天子，十有余世，而殷受之。殷为天子，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为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
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见于天也。过阙
（皇宫门前两边供瞭望的楼）则下，过庙（供奉祖先的房屋）则趋（快走），孝子之道也。故自为赤子（刚生的婴儿）而教固已行矣。昔者成王（周
成王姬诵，周武王之子，西周第二位君主，谥号成王。周成王继位时年幼，由周公旦辅政，亲政后，营造新都洛邑、大封诸侯，还命周公东征、编写
礼乐，加强了西周王朝的统治）幼在襁抱之中，召公(又作"邵公"、"召康公"、"太保召公"。姓姬名，周武王的同姓宗室。曾辅助周武王灭商
，被封于燕，是后来燕国的始祖。周成王时，他出任太保，支持周公旦摄政当国，支持周公平定叛乱)为太保，周公（周朝爵位，得爵者辅佐周王治
理天下。历史上的第一位周公名叫姬旦，故称周公或周公旦。武王死后，其子成王年幼，由他摄政当国。平定三监之乱后，大行封建，营建东都，制
礼作乐，还政成王，在巩固与发展周朝统治上起了关键作用，对中国历史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为太傅，太公（姜子牙，姜姓，吕氏，名尚姜子牙
后辅佐了西周王，当了丞相，称"太公望"，俗称太公。西周初年，被周文王封为"太师"(武官名)，被尊为"师尚父"）为太师。保，保其身体
；傅，传之德义；师，道之教训：此三公之职也。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故乃孩子提有识，三公、三
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
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
楚言也。故择其所耆（古同"嗜"，爱好），必先受业，乃得尝之；择其所乐，必先有习，乃得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及太
子少长，知妃（通"绯"）色（即绯色，淡红色。亦称杨妃色。犹女色），则入于学。学者，所学之官也。《学礼》曰："帝入东学（周代五学之一
。周有东、南、西、北四学，并太学称五学），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帝入西学，
上贤而贵德，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帝入北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矣；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
不及，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此五学者既成于上，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
，诽谤之木，敢谏之鼓。瞽史诵诗，工诵箴谏，大夫进谋，士传民语。习与智长，故切而不愧；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礼：春朝朝日，秋暮
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古代车上的两种铃子。《周礼·夏官·大驭》："凡驭路仪，
以鸾和为节。"郑玄注："鸾在衡，和在轼，皆以金为铃。"），步中《采齐》，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食其死，闻其
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贵辞让也，所上者告（责人
过失或揭人阴私；告发）也；固非贵礼义也，所上者刑罚也。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古代割掉鼻子的一种酷刑）人，则夷人之三族也
。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谚曰
："不习为吏，视已成事。"又曰："前车覆，后车诫。"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从者，是不法圣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绝者
，其辙迹可见也；然而不避，是后车又将覆也。夫存亡之变，治乱之机，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夫心
未滥而先谕教（晓谕教诲。"太子之善，在於早谕教与选左右。"胡三省注引颜师古曰："谕，晓告也。"），则化易成也；开于道术智谊之指，则
教之力也。若其服习积贯，则左右而已。夫胡、粤之人，生而同声，耆欲不异，及其长而成俗，累数译而不能相通，行者有虽死而不相为者，则教习
然也。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书》曰："一人（特指天子）有庆（《诗传》云："善也"
），兆（万亿）民（指广大民众）赖之。"（出自《尚书·吕刑》）此时务也。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
于已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
，无私如天地耳，岂顾不用哉？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使民日迁善远罪（向善而远离罪恶）而不自知也。孔子曰："听讼
，吾犹人也，必也使毋讼乎！"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
积渐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
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或道之以德教，或驱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驱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
应也。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商汤与周武王的并称）同，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六七百岁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余岁则大败。此亡它
故矣，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审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在天子之所置
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洽，禽兽草木广裕（隆盛；显赫；繁庶），德被蛮（亦作"蛮貉"。亦作"蛮貃"。古代称南方和北方落后部族
。亦泛指四方落后部族）四夷（古代华夏族对四方少数民族的统称。含有轻蔑之意），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德
泽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恶之如仇，祸几及身，子孙诛绝，此天下之所共见也。是非其明效大验邪！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
则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从"阜"，表示与
地形地势的高低上下有关。本义是帝王宫殿的台阶），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
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
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谕也。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
及太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踢、踏）其（喂牲畜的草，亦指用草料喂牲口）者有罚；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车则下，入
正门则趋；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
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令与众庶同（古代在人脸上刺字并涂墨之刑，后亦施于士兵以防逃跑）（古代的一种酷刑，把
脚砍掉）傌弃（同"弃"）市（《礼记·王制》："刑人於市，与众弃之。"本指受刑罚的人皆在街头示众，民众共同鄙弃之，后以"弃市"专指死
刑）之法，然则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亡耻之心乎？夫望夷（秦代宫名。因东北临泾水以望北
夷，故名。秦末，赵高迫杀秦二世于此）之事，二世见当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鞋里垫的草）履
（鞋）。夫尝已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
缚之，系之，输之司（通"伺"）寇（官名，掌管刑狱、纠察等事；也指汉代刑罚名，罚往边地戍守防敌），编之徒官，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
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宠，死而
死耳，贱人安宜得如此而顿辱之哉！豫让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灭之，移事智伯。及赵灭智伯，豫让衅面吞炭，必报襄子，五起而不中。人问豫子，
豫子曰："中行众人畜我，我故众人事之；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故此一豫让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已而抗节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
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顽顿亡耻，亡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苟若而可，故见利则逝
，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则因而挺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苟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人主将何便于此？群下至众，而主
上至少也，所托财器职业者粹于群下也。俱亡耻，俱苟妄，则主上最病。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厉宠臣之节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
废者，不谓不廉，曰"（古代的食器、祭器）不饰（不整齐）（指为官不清正廉洁的人）"；坐污秽淫乱男女亡别者，不曰污秽，曰"（帐幔和帘子
，古代用以障隔内外）不修（整饬）（男女不分，内外杂沓。指家庭生活淫乱）"，坐罢软（亦作"罢软"。疲沓软弱）不胜任者，不谓罢软，曰"
下官不职（不称职）"。故贵大臣定有其罪矣，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也。故其在大谴大何之域者，闻谴何（责问。颜师古注："谴
，责也。何，问也。"）则白冠牦缨，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盭而加也。其有大
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
行。上设廉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
唯义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之臣诚死城郭封疆。故曰圣人有金城者，比物此志也。彼且为
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彼且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夫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
之孤。此厉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主上何丧焉！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名家评价明·唐顺之《文编》卷五："此文凡七
节，而起结变化，节节不同。"清·吴楚材、吴调侯《古文观止》卷六："是篇正对当时诸侯王僭拟、地过古制，主意在"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一句
。此句以前，言不若此而治安之难。此句之后，言能若此而治安之易。起结总是勉以及时速之意。虽只重少同姓之力，却将异姓层层较量，尤妙于宾
主之法。"清·浦起龙《古文眉诠》卷三十二："贾策断推西京文第一。有家令之峻刻，而术非名法；有广川之醇茂，而气更英多；急势缓势相衡，
夹喻夹正入化，辟尽眉山匠巧。"近代·鲁迅《汉文学史纲要·贾谊与晁错》："惟谊尤有文采，而沉实则稍逊，如其《治安策》，《过秦论》..
....皆为西汉鸿文，沾溉后人，其泽甚远。"近代·毛泽东："《治安策》一文是西汉一代最好的政论，全文切中时理，有一种颇好的气氛，值
得一看。"《过秦论》出自《新书》上篇秦孝公（生于公元前381年，死于前338年，战国时秦国的国君，名渠梁。穆公十五世孙。他任用商鞅
变法，使秦富国强兵）据（崤山，在函谷关的东边）（函谷关，在河南省灵宝县）（崤山和函谷关）之固（险要的地理位置），拥雍州（包括今陕西
省中部和北部、甘肃省除去东南部的大部分地区、青海省的东南部和宁夏回族自治区一带地方）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这里指代天子之位的权势
，并非实指周王室。战国初期，周王室已经十分衰弱，所统治的地盘只有三四十座城池，三万多人口），有席（像用席子一样，名词作状语。下文的
"包""囊"同此）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原指八方荒远的偏僻地方，此指代"天下"）之心（"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
括四海、并吞八荒"是同义铺排）。当是时也，商君（即商鞅，约生于公元前390年，死于前338年。战国时卫人。姓公孙，名鞅。因封于商，
号曰商君。先仕魏，为魏相公叔痤家臣。痤死后入秦，相秦十九年，辅助秦孝公变法，使秦国富强。孝公死，公子虔等诬陷鞅谋反，车裂死）佐之，
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对国外）连衡（也作"连横"，是一种离间六国，使它们各自同秦国联合，从而实施各个击破的策略。"连衡
"一句为虚笔，张仪相秦始于惠文王十年，即公元前328年，是商鞅死后十年的事）而斗诸侯（使诸侯自相争斗。斗，使动用法）。于是秦人拱手
（两手合抱，形容毫不费力）而取西河（又称河西，今陕西东部黄河西岸地区。秦孝公二十二年(公元前340年)，商鞅伐魏，魏使公子为将而击
之。商鞅遗书公子，愿与为好会而罢兵。会盟既已，商鞅虏公子而袭夺其军。其后十年间，魏屡败于秦，魏王恐，乃使使割西河之地献于秦以和）之
外。孝公既（通"殁"，死），惠文、武、昭襄（即惠文王、武王、昭襄王。惠文王是孝公的儿子，武王是惠文王的儿子，昭襄王是武王的异母弟）
蒙故业，因（沿袭）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指土地肥沃）之地，北收要害之郡（指政治、经济、军事上都非常重要的地区）。诸侯恐
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吝惜，吝啬）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招致，招纳）天下之士，合从（通"纵"）（与秦"连横"之策相对，是联合六
国共同对付秦国的策略）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指齐孟尝君田文、赵平原君赵胜、楚春
申君黄歇、魏信陵君魏无忌。他们都是当时仅次于国君的当政者，皆以招揽宾客著称）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结）从离
（使离散）衡（通"横"），兼（兼并、统一）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宋人）、苏秦（洛阳
人，是当时的"合纵长"）、杜赫（周人）之属为之谋，齐明（东周臣）、周最（东周君儿子）、陈（楚人）、滑（楚臣）、楼缓（魏相）、景（魏
人）、苏厉（苏秦的弟弟）、毅（燕将）之徒通其意，吴起（魏将，后入楚）、孙膑（齐将）、带佗（楚将）、倪良、王廖（都是当时的兵家）、田
忌（齐将）、廉颇、赵奢（赵将）之伦制（统领、统帅）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击）关（攻打函谷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
（就是上文的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师，（有所顾虑而徘徊或不敢前进。据《史记·六国表》载，并没有"九国之师"齐出动
的情况，"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不尽合历史事实）而不敢进。秦无亡（丢失，丢掉）矢遗（箭头）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
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秦。秦有余力而制（制裁，制服）其弊（通"敝"，困敝、疲敝），追亡（逃亡的军队）逐北（败北的军队），伏尸百万（
这说的不是一次战役的死亡人数。秦击六国杀伤人数史书皆有记载，如前293年击韩伊阙，斩首24万；前260年，破赵长平军，杀卒45万）
，流血漂；因（趁着）利（有利的形势）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帝王在位的年数）之日浅
，国家无事。及至始皇，奋六世（指秦孝公、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之余烈，振长策而御（驾御，统治）宇内，吞二周（在东周
王朝最后的周赧王时，东西周分治。西周都于河南东部旧王城，东周则都巩，史称东西二周。西周灭于秦昭襄王五十一年，东周灭于秦庄襄王元年，
不是始皇时事，作者只是为了行文方便才这样写的）而亡诸侯，履至尊（登帝位）而制（控制）六合，执敲扑而天下，威振(通"震"，震惊)四海
。南（向南）取百越（古代越族居住在江、浙、闽、粤各地，每个部落都有名称，而统称百越，也叫百粤）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
颈（颈上系绳，表示投降）（意思是愿意顺从投降），委命下吏（交付司法官吏审讯）。乃使蒙恬北（在北方）筑长城而守藩（篱笆）篱（比喻边疆
上的屏障），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已死去的长辈）王（本文指的是秦自孝公以来六代君王）之道
，焚百家之言（言论，这里指著作）（诸子百家各学派的著作）（指秦始皇焚书坑儒），以愚黔首；名城（毁坏高大的城墙），杀豪杰；收天下之兵
，聚之咸阳，销（熔化金属）锋（兵刃）（箭头）（销毁兵器），铸以为金人（《史记·秦始皇本纪》："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
十二，重各千斤，置廷宫中。"）十二，以弱（使(天下百姓)衰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指华山），临不测之渊（
指黄河）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可靠的大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通"呵"，呵喝）（呵问他是谁，就是缉查盘问的意思）（这两句
用了互文的手法，应当理解为，"良将劲弩、信臣精卒，守要害之处，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秦以函谷关为门户，
关中即指秦雍州地）之固，金（比喻坚固）城（坚固的城池）千里，子孙帝王（子子孙孙称帝称王。帝王，名词用作动词）万世之业也。始皇既没，
余威震于殊俗（不同的风俗，指边远的地方）。然陈涉（用瓮做）（窗户）（用绳子系）（门扇开关的枢轴）（以破瓮作窗户，用草绳替代户枢系门
板，形容家里贫穷）之子，（氓，古时指农村居民）（奴隶）（农村中地位低下的人。陈涉少时为人佣耕，所以称他为"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
（被征发戍边的人，指陈涉在秦二世元年被征发戍守渔阳）也；才能不及中人（一般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之富；蹑足（蹈，用脚踏地
，这里有"置身于……"的意思）行伍（古代军队编制，以五人为伍，二十五人为行，故以"行伍"代指军队）（置身于戍卒的队伍中）之间，而倔
（通"崛"，突起）起阡陌（本指田间小道，这里代指民间）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
（担负）粮而（同"影"）从（担着干粮如影随形地跟着）。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且夫（表递进，相当"再说""而且"）天下非小弱（变
小变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通"耰"，古时的一种碎土平田
用的农具，似耙而无齿）（酸枣木）（矛柄，这里指木棍），非（锋利）于钩（短兵器，似剑而曲）戟（以戈和矛合为一体的长柄兵器）长（长矛）
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赶得上，追得上）乡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
陈涉长（衡量）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古时车辆叫乘）（兵车万辆，表示军事力量强大。周制，天子地方千里
，出兵车万乘，故又以万乘代指天子）之势，序（座次、次序，这里是排列次序的意思）八州（指兖州、冀州、青州、徐州、豫州、荆州、扬州、梁
州。古时天下分九州，秦居雍州，六国分别居于其他八州）（给八州按次第排列座次）而（使……来朝拜）同列（同在朝班，此指六国诸侯，秦与六
国本来都是周王朝的同列诸侯）（使六国诸侯都来朝见），百（通"又"，用于连接整数和零数）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而七
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中篇秦灭周祀，并海内，兼诸侯，南面（古代以坐北面南为尊位，帝王的座位面向
南，所以称居帝位为"南面"）称帝，以养（养育，统治）四海。天下之士，斐（斐，通"靡"）然（顺服的样子）向风（归顺）。若是，何也？曰
：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衰败），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通"征"）（以武力征伐），强凌弱，众暴（欺侮）寡，兵革
不休，士民罢弊。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则"。《会注考证》引李笠曰："当依《新书》作''即''。"）元元（平民百姓）之民
冀（希望）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专威（独擅威势）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
士民，废王道（古时指以仁义统治天下的政策）而立私爱，焚文书（诗书古籍）而酷刑法（使刑法严酷），先（把……放在前头）诈力而后（把……
放在后头）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兼并者高（以为高，重视）诈力，安危者贵（以为贵，重视）顺权（顺时权变），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
（经历）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借使（假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
、周之迹，以制御（统治，控制）其政，后虽有淫骄（荒淫骄横）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今秦二世立，
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酒滓、谷皮等粗劣食物，贫者以之充饥）。天下嚣嚣（天下百姓苦苦哀叫），新主之资也。
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
囹圄而免刑戮，去（古时，一人犯法，妻子连坐，没为官奴婢，谓之收孥）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
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是汉初的立法原则之一，是为了缓和社会矛盾而实施的立法原则），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
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盛德与天下，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惟恐有变。虽有狡害（狡猾为害）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
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弭矣。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
多事，吏不能纪；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
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借公侯之尊，奋臂（振臂而起）于大泽（大泽乡，是陈胜、吴广起义的地
点），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者，见终始不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治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矣。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
。故曰："安民可与为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指全国）（享有全国的一切财富，旧时用以形容帝王），身在于戮
者，正之非也。是二世之过也。下篇秦并兼诸侯山东（指崤山、函谷关以东，意即原来六国的土地）三十余郡（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分天下为三十六
郡，原来六国的土地有三十多郡），缮津关（渡口和关隘，指水陆要道），据（凭依）险塞，修（整治）甲兵（铠甲武器）而守之（修整好各地的关
隘，占据各地的险要，整备下精良的武器装备，以保守这些地方）。然陈涉以戍卒（防守边防的士兵）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弓
箭、戟矛一类武器），（同"锄"）（锄头的木柄）（白木棒，即没有经过加工的棍棒）（指农具。此处借以形容武器之粗劣），望屋而食（见有人
家，就去吃饭，指没有军粮储备），横行天下（没有锋利的兵器，仅仅使用锄头、木棍等作武器，随所到之处就食，而天下无所阻挡）。秦人阻险不
守，关梁不阖（关闭）（关口和桥梁来不及封闭），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师（指陈胜起义的部队。陈胜起义后号为张楚，因此称为楚师）深入，
战于鸿门（在今陕西省临潼县东，今名项王营），曾无藩篱之艰（楚军一直打到鸿门一带地方，连像篱笆那样的阻碍也没有遇到）。于是山东大扰（
乱），诸侯并起，豪俊（豪杰，有相当才能的人）相立（在这种情况下，秦在原来六国的统治大乱，各地纷纷乘机起兵）。秦使（秦大将）将而东征
，章邯因其三军之众要（同"徼"，求取）市（交易）（指谋求自己的利益）于外，以谋其上（章邯趁机凭借众多的军队，来图谋他的君主，求取自
己的爵位）。群臣之不信（不忠实），可见于此矣。子婴立，遂不寤。藉使子婴有庸主之材，仅得中佐，山东虽乱，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宜
未绝也。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此岂世贤哉？其势居然也（是它的地理形势所在才这
样的。即是说，由于所处地理形势好，才能称雄于诸侯）。且（况且）天下尝同心并力攻秦矣，当此之世，贤智并列，良将行其师，贤相通其谋，然
困于阻险而不能进，秦乃延入战而为之开关，百万之徒逃北而遂坏（指六国良将贤相虽多，但由于秦地险阻，他们进攻秦国的行动终于失败）。岂勇
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险塞而军（秦把小城的军队合并到大城之中，在险要关塞驻军据守），高垒毋战（构筑高高的
营垒，不要作战），闭关据厄（关闭函谷关，把守住险要的关塞），荷戟而守之。诸侯起于匹夫（这里指普通老百姓）（指山东各地的起义首领都是
从平民中崛起的），以利合，非有素王（指没有王位而具有王者德行的人）之行（素王的德行）也。其交未亲，其下未附（他们的下属还未亲附），
名曰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也（他们见到秦朝的防御是难以进犯的），必退师。安土息民，以待其敝（同"弊"，败、坏）（使境内平
安，民众能休养生息，以等待他们的衰败），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收养弱小，扶助疲敝，而使秦国的国君不怕不能在天下
实现自己的意愿）。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身为禽者，其救败（挽救败亡）非也。秦王足己而不问（骄傲自满，不请教别人），遂过而不变（有过
错因循而不能更改）。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秦二世承继了秦始皇的做法，因循而不加以改变，又加上残暴酷虐，因而加重了祸患）。
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惑（困惑，迷乱）而终身不悟（指秦始皇、秦二世、子婴三代君主溺于错误而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
，世非无深虑知化（智虑深远，了解形势变化的道理）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违反）过（提出纠正错误的意见）者，秦俗（习俗，风气）多忌
讳之禁（秦朝的风习是禁忌很多），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两脚紧靠着站着，形容恭敬的样子），（通
"钳"。合拢;闭住）口而不言（闭着嘴不说话。形容心怀恐惧而不敢说话的样子）。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谏，智士不谋也。天下已乱，奸不上
闻（坏消息不让皇帝知道），岂不哀哉！先王知雍蔽（阻塞，蒙蔽。指上下之间情况不通）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同"饬"，整顿
）法设刑（整饬法令，设立刑罚），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同"霸"）（即春秋五霸）征而诸侯从（在它衰弱的时
候，也能靠五伯的征伐而使诸侯服从）；其削也，内守（保持）外附（靠近）而社稷存（它削弱的时候，也能内部加强守护，外部交好其他国家而使
政权保存下来）。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振（同"震"）（法令繁复，刑罚严酷而使得天下震动不安）；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故
周五序（顺序）（指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得其道，而千余岁（周王朝的统治，西、东周合计共八百余年。这里说"千余岁"，是夸大的说
法）不绝（所以，周王朝设置五等爵位，符合治国的原则，因而延续了一千多年）；秦本末（这里指治理国家的根本方针和采取的方法、手段）并失
（秦王朝在根本和次要的方面都不正确，所以统治不能长久），故不能长。由是观之，安危之统（统绪，纲纪）（指使得国家安全或者危险的原理）
相去远矣。野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师法，借鉴）也。"（民谚说："不忘记先前事情的经验教训，就是后来事情的借鉴。"）是以君子
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适当，适宜）（明了盛衰的道理，明辨权位势力的适当运用），去就有序（取舍
有一定的顺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1]题解《过秦论》是一篇史论。"过秦"意思是指出秦的过失，"过"是动词。"论"是
一种议论文体，重在阐明自己的意见。"过秦论"意为"指责秦的(政治)过失的一篇史论"。《过秦论》共有三篇。其中写得最好、影响最大的是
第一篇。它最早附见于《史记·秦始皇本纪》篇末，列为第二篇；后来褚少孙补《史记》，又把它单独附在《陈涉世家》的篇末。《汉书》《新书》
《文选》也都选录了这一篇。在今传贾谊所撰专著《新书》第一卷中，对此文则明确标出它是三篇中的"上篇"。本文在《史记》《汉书》《新书》
《文选》四部书中，文章字句颇有出入。后世评价唐朝诗人张九龄在《和黄门卢监望秦始皇陵》写道："一闻《过秦论》，载怀空杼轴。"清人金圣
叹在《才子古文》卷二中批语："过秦论者，论秦之过也；秦过只是末句''仁义不施''一语便断尽，此通篇文字，只看得中间''然而''二字一转，未
转以前，重叠只是论秦如此之强，既转之后，重叠只是论陈涉如此之微。通篇只得二句文字，一句只是以秦如此之强，一句只是以陈涉如此之微。至
于前半有说六国时，此只是反衬秦；后半有说秦时，此只是反衬陈涉，最是疏奇之笔。"清朝散文家方苞说："此篇论秦取天下之势，守天下之道。
其取之也虽不以仁义，而势则可凭，且谋武实过于六国，此所以幸而得也。乃既得而因用此以守之，则断无可久之道矣。此所以失之易也。秦始终仁
义不施，而成败异势者，以攻守之势异也。"[5]鲁迅先生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评价其为"西汉鸿文"，"疏直激切，尽所欲言"。钱钟书先生
的《管锥编》指出："贾生此文，犯了''词肥意瘠''之病。"《论积贮疏》出自《汉书·食货志》管子（即管仲。后人把他的学说和依托他的著作，
编辑成《管子》一书，共二十四卷）曰："仓（贮藏谷物的建筑物。《吕氏春秋·仲秋》："修仓。"高诱注："圆曰囷，方曰仓。"）廪（米仓）
实（充实，满）而（同"则"，就）知礼节（礼仪法度）。"民不足（指衣食不足，缺吃少穿）而可治（治理，管理）者，自古及（到）今，未之（
指"民不足而可治"）尝闻（即"未尝闻之"，没有听说过这回事）（未尝：不曾）。古之人（指管子，以下四句引自《管子·轻重甲》）曰："一
夫（古代对成年男子的通称）不耕，或（有的人）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指物资财富）有时（生产有时间的限制），而用之亡（同
"无"）度（限制，节制），则（那么）物力（指财物财富）必屈（竭，穷尽）。古之治天下，至（极）（通"纤"，细致）至悉（详尽，周密）也
，故其畜（同"蓄"，积聚，储藏）积足恃（依赖，依靠）。今背（背离，背弃）本而趋末（放弃根本的事，去做不重要的事，此处是指放弃农业而
从事工商业。古代以农桑为本业，工商为末业），食者甚众，是（这）天下之大残（害，危害，祸害）也；淫（过分）侈（奢侈的风气）之俗，日日
以（增长），是天下之大贼（害，危害，祸害）也。残贼公行（公然盛行），莫（没有人）之（指"残贼公行"之事）或（有"稍微"、"稍稍"之
意）止（即"莫或止之"，没有人去稍微制止它一下）；大命（国家的命运）将（将要）泛（通"覂"，翻覆，覆灭），莫之振救（拯救，挽救）。
生之者（生产粮食、财物的人）甚少，而靡（耗费）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蹶慨辨判！汉之为（成为）汉（意谓汉朝自从建立政权以来），几（
将近）四十年矣，公私（国家和个人）之积，犹（还，仍然）可哀痛（指积蓄少得使人痛心）！失时（错过季节）不雨（下雨），民且（将）狼顾（
狼性多疑，行走时常回头看，以防袭击，比喻人有后顾之忧。此处形容人们看到天不下雨的忧虑不安）；岁恶（坏）（年景不好）不入（"纳"）（
指纳不了税），请卖爵子（即"请爵卖子"。指富者向国家缴粮买爵位，贫者卖儿女为生。汉朝有公家出卖爵位以收取钱财的制度），既（已经）闻
耳（闻于耳，指上述严重情况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矣。安（哪里）有为（治理）天下（临近）危（危险）者若是（如此，象这个样子）而上（皇上，
皇帝）不惊者？世之有饥（灾荒，《墨子·七患》："五谷不收谓之饥。"）穰（庄稼丰熟）（荒年和丰年。此处为偏义复词，只指荒年），天（大
自然）之行（常道，规律）也（是自然界的固有现象），禹（传说中古代部落联盟领袖。原为夏后氏部落领袖，奉舜命治水有功，舜死后继其位）、
汤（商朝的开国君主）被（遭，受）之（指"饥穰"。传说禹时有九年的水灾，汤时有七年的旱灾）矣。即（如果，假如）不幸有方二三千里（纵横
各二三千里）之旱，国胡以（何以，用什么）相（兼有指代接受动作一方的作用，此处指"方二三千里"的灾区）恤（周济，救济）？（通"猝"）
然（突然）边境有急（紧急情况，指突然爆发的战争），数千百万之众，国胡以馈（进食于人，此处指发放粮饷，供养军队）之？兵（兵灾，战祸，
战争）旱相乘（因，趁），天下大（非常，十分）屈（缺乏），有勇力者聚徒（同伙）而衡（通"横"）击（横行劫掠攻击）；（通"疲"）夫（瘦
弱）老易（交换）子而咬其骨。政治未毕（完全）通（达）也，远方之能（衍文）疑（同"拟"，指与皇帝相比拟，较量）者（指对朝廷反抗的人）
，并（一同）举（举兵）而争起（争先起来闹事）矣。乃（才）骇（受惊，害怕）而图（谋划，想办法对付）之，岂（难道）将有及乎？夫（助词，
用在全句之前，表示一种要阐发议论的语气）积贮者，天下之大命（大命脉，犹言"头等大事"）也。苟（如果，假如）粟（谷子。去壳后叫小米。
古代泛称谷类。此处泛指粮食）多而财有余，何为（"为何"。做什么事）而不成？以（凭，靠。后面省略宾语"之"）攻则（就）取，以守则固，
以战则胜。怀（归向）敌（使敌对者来归顺）附（使远方的人顺附）远，何招（招抚）（"招何"）而不至！今殴（通"驱"，驱使）民而归之农（
使之归农），皆著（"着"的本字，附着）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力（靠自己的劳力吃饭），末技（不值得重视的技能，此处指与"本业"相对的"末
业"，即工商业）游食（坐食，不劳而食。《荀子·成相》："臣下职，莫游食。"杨倞注："游食谓不勤于事，素餐游手也。"）之民（游手好闲
，不劳而食的人），转而缘（因，循，此处有趋向之意）南亩（泛指农田）（走向田间，从事农业），则畜积足而人乐（以……为乐）其所（以其所
为乐，即乐于从事自己的本业(农业)）矣。可以为（做到）富（指食用充足）安（指政治安定）天下（使天下富足安定），而（但，却）直（竟然
）为（造成）嚷几蜜此廪廪（同"懔懔"，危惧的样子。指令人害怕的局面）也，窃（私下，表示自谦）为（替）陛下（对帝王的尊称）惜之。《吊
屈原赋(并序)》出自《贾谊集》谊为长沙王（指西汉长沙王吴芮的玄孙吴差）太傅（官名，对诸侯王行监护之责），既以（贬官）去，意不自得。
及渡湘水（在今湖南境内，注入洞庭湖。贾谊由京都长安赴长沙必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屈原（战国时期楚国文学家，后自沉于湘水支流汨罗江
），楚贤臣也。被谗放逐，作离骚赋（楚辞既称辞也称赋）。其终篇曰："已矣哉！国无人兮，莫我知也。"遂自投汨罗（水名，湘水支流，在今湖
南岳阳市境内）而死。谊追伤之，因自喻（借以自比）。其辞曰：恭承（敬受）嘉惠（美好的恩惠，指文帝的任命）兮，俟罪（待罪，这里是谦词）
长沙。侧闻（不是正面听到，尊敬的说法，谦词）屈原兮，自沉汨罗。造（到）讬（同"托"，寄托）湘流兮，敬吊先生（指屈原，古人单称先生而
不称名，表示尊敬）。遭世（没有准则）兮，乃殒（死亡）厥（其，指屈原）身。呜呼哀哉！逢时不祥（不幸）。鸾凤伏窜（潜伏，躲藏）兮，（猫
头鹰一类的鸟，古人认为是不吉祥的鸟，此喻小人）翱翔（比喻得志升迁）。（小门）茸（小草）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被倒着拖拉，指不
被重用）兮，方正倒植（倒立，指本应居高位反居下位）。谓随（卞随，商代的贤士）、夷（伯夷）（二人都是古贤人的代表）（混浊）兮，谓（春
秋时鲁国人，传说他是大盗）、（庄蹻，战国时楚国将领，庄蹻接受楚顷襄王之命开辟云南，后来退路被秦国斩断，他回不来就在云南做了王，客观
上背叛了楚国）（传说中这两个人成为"坏人"的代表）为廉；（古代宝剑名）为钝兮，铅刀（软而钝的刀）为（锋利）。吁嗟默默（不得志的样子
），生（指屈原）之亡故（无故。《文选》注谓"无故遇此祸也"）兮。（旋转）弃（抛弃）周鼎（比喻栋梁之材），宝（瓦罐，比喻庸才）兮。腾
驾（驾驭）（同"疲"，疲惫）牛，（古代四马驾一车，中间的两匹叫服，两边的叫骖）蹇（跛脚）驴兮。骥垂两耳，服（驾）盐车兮（《战国策·
楚策》："夫骥之齿至矣，服盐车而上太行，中坂纤延，负辕不能上。"骥是骏马，用骏马来拉盐车，比喻糟蹋有才能的人）。章甫（古代的一种礼
帽）荐（垫）履（鞋）（用礼帽来垫鞋子），渐（逐渐，这里指时间短暂）不可久兮。嗟苦先生，独离（通"罹"，遭遇）此咎（灾祸）兮。谇（"
卒"义为"极点"、"极端"。"言"与"卒"联合起来表示"极端言论"。本义极端言论。引申义斥责；诘问）曰（讯曰；告曰。相当于《楚辞》
的"乱曰"）：已矣（"算了吧"之意）！国其莫我知兮，独壹郁（同"抑郁"）其谁语？凤漂漂（同"飘飘"，飞翔貌）其高逝（飞得高高的）兮
，固自引（自己升高）而远去。袭（效法）九渊（九重渊，深渊）之神龙兮，（深潜的样子）深潜以自珍。（面向）（水獭一类的动物）以隐处兮，
夫岂从（跟随）（蛤蟆）与蛭（水蛭，蚂蟥一类）螾（同"蚓"，蚯蚓）（这两句是说面向蟂獭一类动物隐居，不与蛤蟆、水蛭、蚯蚓一类小虫为伍
）？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骐骥可系（用绳系住）而羁（用络头络住）兮，岂云异夫犬羊（这两句的意思是能够停留的地方就停留，
就像犬、羊哪样）？般（久）纷纷（乱纷纷的样子）其离此尤（祸患）兮，亦夫子（指屈原）之故也（意思是说屈原自己该走不走，长久停留在那乱
纷纷的地方，怎么不会遭祸呢）。历（走遍）九州而相（考察）其君兮，何必怀此都（指楚国都城郢）也（这是贾谊为屈原提的建议，要他到处走一
走，看到有贤君才停下来帮助他）？凤凰翔于千仞（七尺为一仞）（极言其高）兮，览（看到）德辉（指君主道德的光辉）而下之。见细德（细末之
德，指品德低下的国君）之险征（危险的征兆）兮，遥增（曾，高飞的样子）击（高翔）而去（离开）之。彼寻常之污渎（污水沟）兮，岂容吞舟之
巨鱼？横江湖之（鲟一类的大鱼）鲸（鲸鱼）兮，固（本来）将制于蝼蚁（《庄子·庚桑楚》："吞舟之鱼，砀而失水，则蝼蚁苦之。"）。名家点
评刘勰《文心雕龙·哀吊》：自贾谊浮湘，发愤吊屈，体同而事核，辞清而理哀，盖首出之作也。苏轼《贾谊论》：观其过湘，为赋以吊屈原，纡郁
愤闷，趯然有远举之志。其后卒以良伤哭泣至于死绝，是亦不善处穷者也。夫谋之一不见用，安知终不复用也？不知默默以使其变而自残至此。呜呼
！贾生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也。刘熙载《艺概》：贾谊《惜誓》《吊屈原赋》《鵩鸟赋》，俱有凿空乱道意。骚人情境，于斯犹见。马积高
《赋史》：《吊屈原赋》在体制上虽上承《九章》，但前一段连用许多排比句，第二段多用反诘句和感叹句，形成一种铺张扬厉的风格，同他的名文
《过秦论》相似，具有战国策士说辞那种雄辩的余风。《鵩鸟赋(并序)》出自《史记》谊为长沙王傅三年，有鵩飞入谊舍。鵩似鸮，不祥鸟也。谊
即以谪居长沙，长沙卑湿，谊自伤悼，以为寿不得长，乃为赋以自广也。其辞曰：（卯年的别称。这是古代太岁纪年法）之岁兮，四月孟夏，庚子日
斜兮，鵩集予舍。止于坐隅兮，貌甚闲暇。异物来萃兮，私怪其故。发书占之兮，（预示吉凶的话）言其度，曰："野鸟入室兮，主人将去。"请问
于鵩兮："予去何之？吉乎告我，凶言其灾。（迟速。指寿命的长短）之度兮，语予其期。"鵩乃叹息，举首奋翼；口不能言，请对以臆："万物变
化兮，固无休息。（运转）而迁兮，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兮，变化而蟺。（精微深远貌）无穷兮，胡可胜言！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
，吉凶同域。彼吴强大兮，夫差以败；越栖会稽兮，勾践霸世。斯游遂成兮，卒被五刑；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兮，何异（二、三股捻
成的绳子。这里比喻祸福纠缠在一起）；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水激则旱兮，矢激则远；万物回薄兮，振荡相转。云蒸雨降兮，纠错相纷；大钧播
物兮，（指漫无边际貌）无垠。天不可与虑兮，道不可与谋；迟速有命兮，焉识其时！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
指生死）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引持，控制）；化为异物（指死亡）兮，又何足患！小智自私兮，贱彼贵
我；达人大观兮，物无不可。贪夫殉财兮，烈士殉名。夸者（指贪求虚名的人）死权兮，品庶每生。怵（指为利益所诱）迫（指为贫贱所迫）之徒兮
，或趋西东；大人不曲兮，意变齐同。愚士系俗兮，（古同“窘”，困迫）若囚拘；至人（指至德之人）遗物兮，独与道俱。众人惑惑兮，好恶积亿
；真人（指得道之人）恬漠兮，独与道息。释智遗形兮，超然自丧；寥廓忽荒兮，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兮，得（水中的小洲或高地）则止；纵躯委命
兮，不私与己。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渊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细故蒂芥，何
足以疑！"名家点评汉代史学家、文学家司马迁云："读《鵩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史记·屈原贾生列传第二十四》近代文
学家闻一多称誉此赋为"哲学之诗"。现代学者马积高称此赋为"赋史上第一篇成熟的哲理赋"(《赋史》)。《惜誓》出自《楚辞》惜（哀叹）余
年老而日衰兮，岁忽忽（匆匆，迅速）而不反（通"返"）。登苍天而高举兮，历众山而日远（指离别家乡日益遥远）。观江河之曲（纡回曲折）兮
，离（通"罹"，遭遇）四海之沾濡（沾湿）。攀北极（指北极星）而一息兮，吸（夜间的水气。王夫之《楚辞通释》："沆瀣，北方清气。"）以
充虚（充饥）。飞朱鸟（即朱雀，星宿名，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之总称）使先驱兮，驾太一（指天神中最尊贵的神）之象舆（
用象牙装饰的车。备誉乘驮）。苍龙（即青龙，星宿名）（行动之貌）于左（驾在车两旁的两马叫骖，此指左边的骖马）兮，白虎（星宿名，西方七
宿"奎、娄、胃、昴、毕、觜、参"之总称）骋而为右（即右骖，右边的骖马）。建日月以为盖（指车盖。王逸《楚辞章句》云："言己乃立日月之
光以为车盖。"）兮，载玉女（即女宿，二十八宿之一，为玄武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之第三宿）于后车（"前朱雀，后玄武"，此
以女宿指代玄武，故称"载玉女于后车"）。驰（奔走）于杳冥（旷远之处）之中兮，休息（古通“乎”。于?）昆仑（山名）之墟。乐穷极（极端
，顶点）而不厌兮，愿从容神明（指神仙）。涉丹水（神话中水名。王夫之《楚辞通释》云："丹水，出昆仑之南，坤维地户也。"）而（奔驰）兮
，右大夏（王逸《章句》："大夏，外国名也，经西南。言己复渡丹水而驰骋，顾见大夏之俗，思念楚国也。"）之遗风。黄（大鸟，仙人所乘，一
举千里）之一举兮，知山川之纡曲。再举兮，睹天地之方（圆与方）。临中国（指中原）之众人兮，讬回（回风，旋风）乎尚羊（通"徜徉"，安闲
漫步）。乃至少原（神话中地名，仙人所居）之野兮，赤松王乔（即赤松子、王子乔，古代传说中的两个仙人）皆在旁。二子拥瑟而调均（古代的一
种乐器）（调弦）兮，余因称（称赞）乎清商（歌曲曲调名）。然（安适自得的样子）而自乐兮，吸众气（六气。王夫之《楚辞通释》："呼吸六气
以翱翔。"）而翱翔。念我长生而久仙兮，不如反余之故乡。黄鹄后时（延后时间，失时，不及时）而寄处（寄居栖身）兮，（鸱鸮，今俗谓猫头鹰
）群而制之。神龙失水而陆居兮，为蝼蚁（蝼蛄和蚂蚁）之所裁（制裁，侵害。王逸《章句》："言贤者不居庙堂，则为俗人所侵害也。"）。夫黄
鹄神龙犹如此兮，况贤者之逢乱世哉。寿冉冉（渐渐）而日衰兮，固（运转。王逸注："儃回，运转也。"）而不息。俗流从而不止兮，众枉（邪曲
）（群小。许多邪曲小人）聚而矫（矫正）直（矫直为枉）。或偷合（苟且聚合）而苟进（不择手段追求爵禄）兮，或隐居而深藏。苦称（指称物之
轻重）量（指量物之多少）之不审（明察）兮，同权（称秤）概（斗概，平斗之器）（衡器。尺度）而就衡（衡量）。或推迻（迻同"移"）（可推
可移，无固定之说）而苟容（苟且容忍）兮，或直言之（直言貌）。伤诚是（确实是。真实情况也）之不察兮，并纫（合并搓捻）茅丝（茅草丝线）
以为索。方世俗之幽昏（黑暗不明）兮，眩（迷惑）白黑之美恶。放（放弃，抛弃）山渊之龟玉兮，相与贵夫（小石，碎石）石。梅伯（殷纣王时诸
侯，因为直谏为纣所杀）数谏而至兮，来革（殷纣之佞臣）顺志而用国（弄国，滥用国家之特权）。悲仁人之尽节兮，反为小人之所贼（害）。比干
（殷纣王大臣，因直言敢谏被纣王剖心而死）忠谏而剖心兮，子（殷纣王大臣，见比干被剖心，便装疯逃亡）被发而佯（假装）狂。水背流（背源而
流）而源竭兮，木去根而不长。非重躯（重视身躯，爱惜性命）以虑难（忧虑磨难。怕难也）兮，惜伤身之无功。已矣哉！独不见夫鸾凤之高翔兮，
乃集（群鸟在木上）大皇（广大辉煌也）之野。循四极而回周（回游周览）兮，见盛德（大德。指英明的君主）而后下。彼圣人之神德（超凡神圣的
品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麒麟可得羁而系兮，又何以异虖犬羊？名家点评明末清初王夫之《楚辞通释》："惜誓者，惜屈子之誓死，而不知变计
也。谊意以为，原之忠贞既竭，君不能用，即当高举远引，洁处山林，从松乔之游。而依恋昏主，迭遭谗毁，致为顷襄所窜徙，乃愤不可惩。自沉泪
罗，非君子远害全身之道，故为致惜焉。"《旱云赋》出自《古文苑·卷三》(章樵注二十一卷本)惟（句首语助词）天（夏天）之大旱兮，失精（
精气，古指六气或日月。六气指沆瀣、正阳、朝霞之气，是就自然现象而言；日月则关乎气候）和（天象和顺）之正理（准则，规律）（正常规律）
。遥望白云之蓬勃（盛起的样子）兮，（云气涌起的样子，一作"滃滃"）澹澹（云汗甩催荡动的样子）而妄（无）止。运（运转）清浊（指白云和
乌云）之洞（弥漫无际）兮，正重沓而并起。嵬（山高的样子）隆崇（高大的样子）以崔巍（高耸的样子）兮，时仿佛而有似（下雨的样子）。屈（
弯曲）卷轮（车轮）而中（半）天（半空）兮，象虎惊与龙夜促料应骇。相（聚拢成团）而俱兴兮，妄（随意）倚俪（奇偶）而时有。遂积聚而合沓
（重叠）兮，相纷薄（迫近）（纷纷靠近）而慷慨（本指人意气风发、情绪激昂，这里指天上的云团涌动，不见平息）。若飞翔之（同"纵"）横兮
，杨侯（即阳侯，古代传说中的波涛之神）怒而（波涛冲击声，这里形容狂风吹云之声）。正（一作"云"，一作"正云"）帷（帐幔，一作"惟"
）布（如同帷帐遮盖，形容浓云密布）而雷动（雷声滚动）兮，相击（一作"盘"）冲而破碎（一作"碎破"）。或（一作"雷"）（深远的样子）
而四塞（遍布）兮，诚若雨而不坠（落下）。阴阳分而不相得（融合）兮，更惟贪邪（不正派）而狼戾（凶狠）。终（终究）风解而（本义为下雪前
落下的小冰珠，这里作状语，一作"雾"）散（被风吹得如霰一般散开）兮，陵（大土山，一作"遂陵"）迟（通"夷"，平）（同"陵夷"，指山
陵隳毁）而堵（墙壁）溃。或深潜而闭藏兮，争离（一作"争离刺"）而并逝。（空阔）荡荡（空阔广远的样子）其若涤（水冲，一作"条"）兮，
日照照（通"昭昭"，明亮，又作"昭昭"或"照照"）而无（一作"芜"）秽（天上没有一点云彩）。隆（深厚）盛（极点，顶点）暑（酷暑，即
三伏天）而（一作"隆盛暑其"，一作"阴阳盛暑"）无聊（无所仰赖）兮，煎砂石（砂石在烈日下如火煎烤一样滚烫）而烂渭（即渭河，在陕西中
部，一作"煨"，一作"煟"）（使得渭河干裂）。汤（一作"阳"）风至而含（一作"合"）热（一作"阳风吸习而熇熇"）兮，群生（百姓）闷
满（通"懑"）（烦闷）而愁愦（昏乱）（忧愁）。（一作"垅"）亩（田间水沟）枯槁而失泽（指庄稼的光泽）（形容庄稼枯萎）兮，壤石相聚而
为害。农夫垂拱（即袖手，形容农夫无所事事）而无聊（一作"无事"）兮，释（放下）其锄（小手锄）而下泪（一作"涕"）。忧（一作"悲"）
疆（一作"壤"）畔（地界，土地）之遇（一作"遭"）害（指旱灾）兮，痛（恨）皇天（上天）（大，敬词）之靡（不）惠（仁慈）（不仁慈）。
惜稚（幼小）稼（幼苗）之旱夭（早亡，这里指幼苗枯死）兮，离（同"罹"，遭遇）天灾而不遂（成长）。怀怨心而不能已兮，窃（私自，暗中）
咎（过失）于在位（执政者）。独不闻唐（陶唐氏，指尧）虞（有虞氏，指舜）之积烈（指功绩、功业）（丰功伟绩）兮，与三代（夏、商、周）之
风气（风俗，风尚）？时（当时）俗殊（不同）（风尚与上古三代不同）而不还兮，恐功久而坏败。何操行（措施，这里指国家政令）之不得（不对
）兮，政治失中（不得当）而违节（违反了农业的节令）。阴气（通"避"，躲藏）而留滞（停滞）兮，（同"餍"，足）（"曝"的古字，晒）（
引申指暴政）至（一作"戾"）而沉没（沉溺，形容民不聊生）。嗟乎！惜旱（一作"惜叶"，一作"作孽"）大剧（甚，严重），何辜（罪）于天
无恩泽？忍（残酷）兮（田神），何寡（少）德矣！既已生之，不与福矣（一作"何辜于天，恩泽弗宣。啬夫寡德，既生不福"）。来何暴也，去何
躁也！（努力不懈的样子）望之，其（一作"甚"）可悼（哀伤）也。兮（一作"慓"）兮（即"憭栗"，凄凉），以（即抑郁，心情不舒畅，又作
"郁怫"）兮。念思白云，肠如结兮。终怨不雨，甚不仁兮；布而不下，甚不信（诚实）兮。白云何怨（一作"怼"）？奈何（怎么办）人兮！名家
点评南宋章樵：在《易》坎为水，其蕴蒸而上升则为云，溶液而下施则为雨。乾之"云行雨施"，阴阳和畅也；屯之"密云不雨"，阴阳不和。在人
则君臣合德而泽加于民，亦犹阴阳和畅而泽被于物。贾负超世之才，文帝将大用之,乃为大臣绛、灌等所阻，卒弃不，而世不被其泽，故托《旱云》
以寓其意焉。(章樵注二十一卷本《古文苑》)明末清初陆葇：长沙命世之才，著于策论。忧时之赋，独宗楚骚。外为绛灌所短，内为邓通所谗，意
盖以灵均自况也。为屯之密云不雨，不能为乾之云行雨施，亦遇矣夫。结处二《雅》余音。(《历朝赋格》)清代浦铣：古人用字不拘。贾太傅《旱
云赋》："农夫垂拱而无事兮，释其锄耨而下涕。""垂拱"犹"袖手"云尔。(《复小斋赋话》)湖南文学会副会长马积高：在赋体作品中，这是
最早反映自然灾害及其对农民带来苦难的一篇，值得注意。(《赋史》)安徽大学中文系教授章沧授：贾谊是西汉时代最著名的政治思想家，他所以
能在《旱云赋》中描写民众的疾苦，乃是他的"以民为本"的政治主张的具体体现。(《论汉赋对现实的批判》)南通大学文学院副教授陈春保：研
究汉初贾谊的《旱云赋》，我们可以欣赏其中写气图貌、刻镂精工、形象生动、姿态横生的艺术匠心，体悟作者重农、悯农、以民为本、谴责人主的
高超思想境界，从而见出该赋在文学史上的意义。(《知识和思想传播视野中的贾谊〈旱云赋〉》)《簴赋》出自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乐律典
第一百三十六卷考太平以深志，象巨兽之屈奇，妙雕文以刻镂，舒循尾之采垂，举其锯牙，以左右相指，戴高角之峨峨，负大钟而欲飞，美哉。烂兮
，亦天地之大式。《屈原贾生列传》出自《史记卷八十四·第二十四》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见闻广博，记忆力强
），明于治乱，娴（熟习）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信任）之。上官大夫与之同列（同在朝班，
即同事），争宠而心害（妒忌）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写作）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
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自我夸耀）其功，(曰)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疏远）屈平。屈平疾（怨恨）王听之不聪（听觉灵
敏，此处指明辨是非）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苦闷深思）而作《离骚》。离骚者，犹离（通"罹"，遭受
）忧（遭受忧愁）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走投无路）则反（同"返"）本（追念根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
疾（疾病）痛惨怛（忧伤，悲痛），未尝不呼父母也。屈原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侍奉）其君，谗人间（挑拨离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
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国风》（《诗经》的组成部分之一，由各地的民间歌谣所组成，有十五国风，一百六十篇
）好色而不淫，《小雅》（《诗经》的组成部分之一。大部分是西周后期和东周初期贵族宴会的乐歌，小部分是批评当时朝政过失或抒发怨愤的民间
歌谣）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上（上古）称，下（近世）道齐桓，中述汤武，以（表目的）刺（指责）世事。明（阐明）道德之
广崇，治乱之条贯（条文），靡（没有）不毕（全，都）见（同"现"）。其文约（简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
迩（近）（指《离骚》所称引的都是眼前习见的事例）而见义远。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疏远）（自己主动疏远，这里
指不放松对自己的严格要求）（洗涤污垢。此处以喻超脱世俗）污泥之中，蝉蜕（蝉蜕之壳，此处以喻解脱）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
（混浊，污黑）垢，（洁白的样子）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屈平既绌（通"黜"。贬斥，废退），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
亲（指山东六国团结起来，结成联盟，共同抗秦），惠王患之，乃令张仪详（通"佯"。假装）去秦，厚币（古人用作礼物的丝织品，泛指用作礼品
的玉、帛等物）（丰厚的礼品）委质（指形体。一说"质"通"贽"，指初次拜见尊长时所送的礼物）（谓人臣拜见人君时，屈膝而委体于地。"委
质"也引申为归顺、臣服）事楚，曰："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
往……；到……）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
、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魏闻之，袭楚至邓。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
，楚大困。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称心，快意）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抵押）汉中地
，臣请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当权的人）臣靳尚，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平既疏，不复在位
，使于齐，顾反（同"返"）（等到返回时），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眛。时秦昭
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无，不）行（不去为好）。"怀王稚子（幼子）子兰劝王行："奈何
绝秦欢！"怀王卒（最终）行。入武关，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以求割地。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同"纳"。接纳）。复之秦，竟死
于秦而归葬。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同"返"）也。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
不忘欲反（同"返"），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终无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见怀王之终
不悟也。人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纹愉格佐，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其所谓忠者不忠煮朽棕妹，而
所谓贤者不贤也。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於秦，为天下
笑。此不知人之祸也。易曰：「井泄不食，为我心恻，可以汲。王明，并受其福。王之不明，岂足福哉！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夜请誉大夫短
屈原於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屈原至於江滨，被髪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而至此？」屈原
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滞於物而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
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
汶者乎！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蠖乎！」乃作怀沙之赋。其辞曰：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汩徂
南土。眴兮窈窈，孔静幽墨。冤结纡轸兮，离愍之长鞠；抚情效志兮，俛诎以自抑。刓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易初本由兮，君子所鄙。章画职墨兮
，前度未改；内直质重兮，大人所盛。巧匠不斲兮，孰察其揆正？玄文幽处兮，蒙谓之不章；离娄微睇兮，瞽以为无明。变白而为黑兮，倒上以为下
。凤皇在笯兮，鸡雉翔舞。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夫党人之鄙妒兮，羌不知吾所臧。任重茅驼想载盛兮，陷滞而不济；怀瑾握瑜兮，穷不得余所
示。邑犬群吠兮，吠所怪也；诽骏疑桀兮，固庸态也。文质赠樱腊疏内兮，众不知吾之异采；材朴委积兮，莫知余之所有。重仁袭义兮，谨厚以为丰
；重华不可牾兮，孰知余之从容！古固有不并兮，岂知元芝其故也？汤禹久远兮，邈不可慕也。惩违改忿兮，抑心而自强；离闵而不迁兮，愿志之有
象。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含忧虞哀兮，限之以大故。乱曰：浩浩沅、湘兮，分流汨兮。修路幽拂兮，道远忽兮。曾唫恒悲兮，永叹慨兮。世
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怀情抱质兮，独无匹兮。伯乐既殁兮，骥将焉程兮？人生禀命兮，各有所错兮。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曾伤爰哀，永
叹喟兮。世溷不吾知，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兮，愿勿爱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将以为类兮。于是怀石遂自投汨罗以死。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
、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自屈原沉汨罗后百有余年，汉
有贾生，为长沙王太傅，过湘水，投书以吊屈原。贾生名谊，洛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于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召置门下，
甚幸爱。孝文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常学事焉，乃徵为廷尉。廷尉乃言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
为博士。是时贾生年二十余，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诸生于是乃以为能，不及也。孝文帝说
之，超迁，一岁中至太中大夫。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余年，天下和洽，而固当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悉草具其事仪法，
色尚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谦让未遑也。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于是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
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短贾生曰：「雒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乃以贾
生为长沙王太傅。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适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其辞曰：共承嘉惠兮，俟罪长沙。
侧闻屈原兮，自沈汨罗。造讬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极兮，乃陨厥身。呜呼哀哉，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鸱枭翱翔：阘茸尊显兮，谗谀得志；
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谓伯夷贪兮，谓盗跖廉；莫邪为顿兮，铅刀为铦。于嗟嚜嚜兮，生之无故！斡弃周鼎兮宝康瓠，腾驾罢牛兮骖蹇驴，骥垂
两耳兮服盐车。章甫荐屦兮，渐不可久；嗟苦先生兮，独离此咎！讯曰：已矣，国其莫我知，独堙郁兮其谁语？凤漂漂其高遰兮，夫固自缩而远去。
袭九渊之神龙兮，沕深潜以自珍。弥融爚以隐处兮，夫岂从蚁与蛭螾？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骐骥可得系羁兮，岂云异夫犬羊！般纷
纷其离此尤兮，亦夫子之辜也！瞝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凰翔于千仞之上兮，览德惪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征兮，摇增翮逝而去之。彼寻常
之污渎兮，岂能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鳣鱏兮，固将制於蚁蝼。贾生为长沙王太傅三年，有鸮飞入贾生舍，止于坐隅。楚人命鸮曰「鵩」。贾生既以
适居长沙，长沙卑湿，自以为寿不得长，伤悼之，乃为赋以自广。其辞曰：单阏之岁兮，四月孟夏，庚子日施兮，服集予舍，止于坐隅，貌甚闲暇。
异物来集兮，私怪其故，发书占之兮，策言其度。曰「野鸟入处兮，主人将去」。请问于服兮：「予去何之？吉乎告我，凶言其菑。淹数之度兮，语
予其期。」服乃叹息，举首奋翼，口不能言，请对以意。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兮，变化而嬗。沕穆无穷兮，胡
可胜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彼吴强大兮，夫差以败；越栖会稽兮，句践霸世。斯游遂成兮，卒被五刑；傅说胥靡兮
，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兮，何异纠纆。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水激则旱兮，矢激则远。万物回薄兮，振荡相转。云蒸雨降兮，错缪相纷。大专盘
物兮，坱轧无垠。天不可与虑兮，道不可与谋。迟数有命兮，恶识其时？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
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小知自私兮，贱彼贵我；通人大观兮，物无不可。贪夫徇财兮，烈士
徇名；夸者死权兮，品庶冯生。述迫之徒兮，或趋西东；大人不曲兮，亿变齐同。拘士系俗兮，攌如囚拘；至人遗物兮，独与道俱。众人或或兮，好
恶积意；真人淡漠兮，独与道息。释知遗形兮，超然自丧；寥廓忽荒兮，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兮，得坻则止；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己。其生若浮兮，
其死若休；澹乎若深渊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细故遰葪兮，何足以疑！后岁余，贾生徵见。
孝文帝方受厘，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
不及也。居顷之，拜贾生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文帝之少子，爱，而好书，故令贾生傅之。文帝复封淮南厉王子四人皆为列侯。贾生谏，以为患之
兴自此起矣。贾生数上疏，言诸侯或连数郡，非古之制，可稍削之。文帝不听。居数年，怀王骑，堕马而死，无后。贾生自伤为傅无状，哭泣岁余，
亦死。贾生之死时年三十三矣。及孝文崩，孝武皇帝立，举贾生之孙二人至郡守，而贾嘉最好学，世其家，与余通书。至孝昭时，列为九卿。太史公
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观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
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读《鵩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贾谊传》出自《汉书》贾谊，洛阳人也，年十八，以能
诵诗书（写文章）称（闻名）于郡中。河南守吴公闻其秀材（才华横溢），召置门下（府门之下），甚幸爱。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言政治
和平而不苛刻）为天下第一，故与李斯（秦朝丞相）同邑，而尝学事（在其门下学习）焉，征以为廷尉。廷尉乃言谊年少，颇通诸家之书。文帝召以
为博士。是时，谊年二十余，最为少（言贾谊在博士中最年轻）。每诏令议下（皇帝发下诏令，要求廷臣议论），诸老先生未能言，谊尽为之对，人
人各如其意所出。诸生于是以为能。文帝说(悦)之，超迁（破格提拔），岁中至太中大夫（官名。掌议论）。谊以为汉兴二十余年，天下和洽，宜
当改正朔（正月初一。这里指历法），易服色制度（《史记》作"正制度"，是。正，订正之意），定官名，兴礼乐。乃草具（草拟）其仪法（礼仪
制度），色上(尚)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奏之。文帝谦让（辞让）未皇(遑)（闲暇）（顾不及之意）也。然诸法令所更定，及列侯就国，其
说皆谊发之。于是天子议以谊任公卿之位。绛（绛侯周勃）、灌（颍阴侯灌婴）、东阳侯（张相如）、冯敬（当时为御史大夫）之属尽害之，乃毁（
诋毁）谊曰："洛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扰乱）诸事。"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以谊为长沙王太傅。谊既以适(谪)去，意不
自得，及度(渡)湘水（即湘江。今湖南省最大的河流），为赋以吊屈原（名平，楚国大臣。伟大的诗人）。屈原，楚贤臣也，被谗放逐，作《离骚
赋》（屈原赋之代表作），其终篇曰："已矣！国亡(无)人，莫我知也。"遂自投江（指汨罗江，在今湖南省东北部）而死。谊追伤之，因以自喻
（比喻）。其辞（指贾谊的《吊屈原赋》）曰：恭承嘉惠（指皇帝的诏命）兮，俟罪（待罪。古代官吏供职的谦词）长沙。仄(侧)闻（传闻）屈原
兮，自湛(沈)汨罗。造（到达）托（寄托）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极（没有一定之规）兮，乃损厥身。乌(呜)呼哀哉兮，逢时不祥！鸾凤伏
窜兮，（像猫头鹰一类的鸟）翱翔。（缺德无才之人）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颠倒之意）兮，方正倒植（倒置）。谓随（卞随，商汤时贤人）、
夷（伯夷，周初之人）溷(混)兮，谓（盗跖）、蹻（庄蹻，楚盗）廉；莫邪（相传为春秋时吴国著名的宝剑）为钝兮，铅刀（铅质之刀，言其不锋
利）为（锋利）。于嗟默默（不得意），生（生死之生）之亡(无)故（不如无生之意）兮！（抛弃）周鼎（周朝传国之宝鼎），宝（破瓦壶）兮。
腾驾（驾辕）罢(疲)牛，（古时用三匹以上的马拉车，两边的马曰"骖"）（瘸腿驴）兮；垂两耳（马匹负重超量之困态），服（驾也）盐车兮。
（古代的一种冠名）荐屦（垫鞋），渐不可久兮；嗟苦先生，独离（遭到）引咎兮！（一作"讯"。犹宣也）曰：已矣！国其莫吾知兮，子独壹(抑
)郁其谁语？凤缥缥（轻举貌）其高逝兮，夫固自引而远去。袭（效法之意）九渊（深渊）之神龙兮，（潜藏貌）渊潜以自珍；（背也）（水中食鱼
之动物）以隐处兮，夫岂从虾与蛭（蚂蟥）蚓（蚯蚓）？所贵圣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臧(藏)。使麒麟可系而羁兮，岂云异夫犬羊？般纷纷（乱纷
纷）其离（遭也）此邮(尤)（过失）兮，亦夫子之故（意谓如屈原之遭遇）也！历九州（这里是天下之代称）而相其君兮，何必怀此都（国都，这
里是指楚国）也？凤皇翔于千仞（极言其高。古代八尺(一说七尺)曰"仞"）兮，览德辉而下之；见细德（虚伪的道德）之险徵兮，遥增击（言展
翅高飞）而去之。彼寻常（平常）之(污)兮（死水沟），岂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皆大鱼）兮，固将制于蝼（蝼蚁）。谊为长沙傅三年，有服(
)（类似猫头鹰的鸟）飞入谊舍，止（停歇）于坐隅（坐席的旁边）。服(鵩)似（猫头鹰），不祥鸟也。谊既以适(谪)居长沙，长沙卑湿，谊自
伤悼，以为寿不得长，乃为赋以自广。其辞（指贾谊的《鵩鸟赋》）曰：单阏（卯年之别称。贾谊此赋作于丁卯年，即汉文帝六年）之岁，四月孟夏
（夏季第一个月，即四月），庚子（四月二十三日）日斜（太阳偏西），服()集余舍，止于坐隅，貌甚闲暇。异物来崪(萃)（止也），私怪其
故，发书占之，（预言未来的吉凶）其度。曰"野鸟入室，主人将去。"问于子服(鵩)（对鵩鸟之美称）："余去何之？吉乎告我，凶言其灾。淹
速（迟速。这里指寿命长短）之度，语余其期。"服(鵩)乃太息，举首奋翼，口不能言，请对以意。万物变化，固亡(无)休息。（运转）而迁，
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变化而（更替）。（微妙深远貌）亡(无)间，胡可胜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等句是《老子》之言。言祸
福的辩证关系）；忧喜聚门，吉凶同域。彼吴（春秋时吴国）强大，夫差（春秋末年吴国之国王，败于越而自杀）以败；越（春秋时越国）栖会稽（
山名。在今浙江绍兴市东南），勾践（春秋末年越国之国王，卧薪尝胆，灭了吴国）伯(霸)世（称霸于世）。斯（李斯，被赵高害死）游遂成，卒
被五刑（古代的五种刑法，这里指极刑）；傅说（殷高宗武丁信用的大臣）胥靡（对被强迫劳动的奴隶之称），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何异（古代
两股绳拧在一起曰"纠"，三股绳拧在一起曰"纆"）！命不可说，孰知其极（止也）？水激则旱(悍)（湍急），矢激则远。万物回（运转）薄（
逼迫），震荡相转。云烝雨降，纠错（纠结交错）相纷。大钩(钧)（指创造万物的上天）播物，（亦作"坱轧"。漫无边际貌）亡(无)垠（无边
无际）。天不可与虑，道不可与谋，迟速有命，乌（犹何）识其时？且夫天地为炉，造化（指创造和化育万物的"上天"）为工（指冶炼的工匠）；
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合散消息（结合，分散，消亡，生长），安有常则？千变万化，未始有极。忽然（偶然）为人，何足控（引也）揣（持也）（
言矜持自责）；化为异物（古代有说人死后变为另一种形体，曰"异物"），又何足患！小智自私，贱彼贵我；达人（同下文的"大人"、"至人"
、"真人"、"德人"意近，皆指所谓通达事理与道德高尚之人）大观，物亡(无)不可。贪夫徇(殉)财，列(烈)士徇(殉)名；夸者（追求名
利与权势之人）死权，品庶（众庶）每（贪也）生。忧(怵)（为利所诱）迫（为贫所迫）之徒，或(惑)趋西东；大人不曲，意(亿)变（万千变
化）齐同（同样）。愚士系俗（拘于习俗），（古同"窘"，困迫，困窘）若囚拘；至人遗物（摆脱一切俗累），独与道（指道家所谓"大道"）俱
。众人惑惑，好恶积意(臆)（言积满胸怀）；真人恬漠（虚静恬淡），独与道息（存在）。释（放弃）智遗（遗忘）形，超然自丧（万念俱消而超
然物外之意）；寥廓忽荒（恍惚），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得坎（坑。这里指险难）则止；纵躯委命（将身躯委托于自然），不私与己。其生兮若浮
，其死兮若休（息也）？（水面平静。这里指人心安静）乎若深渊之靓(静)，泛（泛滥。这里指人心波动）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保，养（吴
恂云，"养疑字之省，为古文''漾''字"）空而浮。德人无累，知命不忧。细故蒂芥（细小的鲠刺。比喻因琐事而心中烦恼），何足以疑（忧虑）
！后岁余，文帝思谊，征之。至，入见，上方受厘(禧)（接受祭神的胙肉，象征受神赐福），坐宣室（未央宫前殿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
神之本。谊具道所以然之故。至夜半，文帝前席（在席上向前移动）。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乃拜谊为梁怀王（刘
揖，又名胜，文帝之少子）太傅。怀王，上少子，爱（谓受宠爱），而好书，故令谊傅之，数问（言汉朝向其多次询问政事）以得失。是时，匈奴强
，侵边。天下初定，制度疏阔（不完备）。诸侯王僭拟（上比于天子），地过古制，淮南、济北王（指淮南王刘长、济北王刘兴居）皆为逆诛。谊数
上疏陈政事，多所欲匡建，其大略曰(下文即贾谊的《陈政事疏》，又称《治安策》)。臣（对天子言时之自称）窃（私下，自谦之词）惟（思虑）
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深深的叹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逐条列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
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根本）者也。夫抱火（放置）之积薪（柴草堆）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
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本末（错乱颠倒），首尾衡决（横断，脱节），国制抢攘（纷乱），非甚有纪（条理，秩序），胡可谓治！陛下何不壹
令臣得孰(熟)（详尽）数（列举）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夫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钟鼓之乐，勿
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民保首领（头与颈，引申为生命），匈奴宾服，四荒（指四方边远地区）乡(向)风（归顺之意）
，百姓素朴，狱讼衰息，大数（大计，指治天下的大政方针）既得，则天下顺治，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明帝，没（去也）为明神，名誉之美，垂
于无穷。《礼》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顾成之庙（汉文帝生前为自己所建的庙。这里指称文帝及其帝业）称为太宗，上配太祖（即汉高祖刘邦），与汉
亡(无)极（没有止境）。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说法不一。《贾子·六术篇》说六亲是：父，昆弟，从父昆弟，从祖昆
弟，曾祖昆弟，族兄弟），至孝也；以幸（造福）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立经陈纪（建立纲纪），轻重同得（对轻重、主次、缓急都处理得当）
，后可以为万世法程（法式，榜样），虽有愚幼不肖之嗣（不成器之后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稍许）知治体者得佐
下风（言在下面辅助），致此非难也。其具（具体办法）可素陈于前，愿幸无忽（忽视）。臣谨稽（考察）之天地，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日夜
念此至孰(熟)也，虽使禹舜复生，为陛下计，亡(无)以易此。夫树国（建立诸侯王国）固（本来）必相疑(拟)（比拟，引申为对立）之势，下
（指民众）数被其殃，上（指帝王）数爽（伤也）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亲弟（指文帝之弟淮南王刘长）谋为东帝，亲兄之子（指文帝
之侄济北王刘兴居）西乡(向)而击，今吴（指吴王刘濞）又见告矣。天子春秋（这里指年龄）鼎盛（正当壮年），行义未过（过失），德泽（恩惠
）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言最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言十倍于此）者乎！然而天下少（稍）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
指诸侯王国的太傅与丞相，皆由朝廷指派）方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举行加冠仪式，标志成年），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
（下令罢免），彼（他们，这里指诸侯王）自丞尉（皆官名，泛指中级文武官）以上偏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为之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
尧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曝晒），操刀必割。"（黄帝曰等句见《六韬》）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已（以后）乃堕()（毁坏
）骨肉之属而抗刭（以刀割脖子，指杀头）之，岂有异秦之季世乎！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
桓（齐桓公，春秋时齐国的国君，五霸之一）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臣又以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设天下如曩时，淮阴侯（即韩信。本书
有其传）尚王楚，黥布（即英布。本书有其传）王淮南，彭越（本书有其传）王梁，韩信（韩王信。本书有其传）王韩，张敖（张耳之子。本书有其
传）王赵，贯高（赵王张敖之丞相）为相，卢绾（本书有其传）王燕，陈豨（本书《韩信传》附其传）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无)恙（无忧病，
这里指活着），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肴(淆)乱，高皇帝与诸公并起，非有仄(侧)室（古代指称卿大
夫之支子(妾生之女)）之势（指很小的权势）以预（预先）席（凭借）之也。诸公幸者，乃为中涓（官名。侍从官），其次廑(仅)得舍人（指门
客），材之不逮至远也。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德至（优厚）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
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较量）材（较量材能高低）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然尚有
可诿（推托）者，曰疏，臣请试言其亲者。假令悼惠王（刘邦之子齐王刘肥）王齐，元王（刘邦之弟楚王刘交）王楚，中子（指刘邦之子赵王刘如意
）王赵，幽王（刘邦之子淮阳王刘友）王淮阳，共王（刘邦之子梁王刘恢）王梁，灵王（刘邦之子燕王刘建）王燕，厉王（即淮南王刘长）王淮南，
六七贵人皆亡(无)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亡(无)不帝制（建立
帝制）而天子自为（自为天子）者。擅爵人，赦死罪，甚者或戴黄屋（皇帝车上丝织的黄色车盖），汉法令非行（不能推行）也。虽行不轨（不遵守
法制）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至也）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环)视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勇猛）如冯敬
者，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匈(胸)矣，陛下虽贤。谁与领（治理）此（指诸侯王）？故疏者（指异姓王）必危，亲者（指同姓王）必乱，已然之效
也。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已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指造成危乱局面的诸侯王制度）。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徵矣，其势尽又复然。殃祸之变
，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屠牛坦（春秋时人，屠牛者）一朝解（剖、割）十二牛，而芒刃（锋利的刀刃）不顿(钝)者，
所排击剥割（指宰牛的劳作），皆众理解（按肌体解剖）也。至于（坐骨）（大腿骨）（泛指大骨）之所，非斤（砍刀）则斧。夫仁义恩厚，人主之
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加也）以芒刃，臣以为不缺（缺口）则折（折断）。胡不用（这里
指不用仁义）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臣窃迹前事（考察往事），大抵强者先反。淮阴（指淮阴侯韩信）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指韩王信）
倚胡（指匈奴），则又后；贯高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指长沙
王吴芮）乃在(才)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曩令樊、郦、绛、灌（樊哙、郦商、绛侯周勃、灌婴，
四人于汉初皆封为列侯，而非封王）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已)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列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
可知已。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杀人剁成肉酱），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多建立）诸侯而少
（减少，削弱）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无)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车轮上聚
集于中轴的直木）凑（聚集）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平民、小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指确定和贯彻"众建诸侯而
少其力"之策），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全部）以次（指长幼等差）各受祖之（指所封之地），地尽而止，及
燕梁它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待也）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
，所以数偿（补偿）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无)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新书
》作"虑莫不王"，是也），下无倍畔(背叛)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原为项羽部将
，归汉后封为颍川侯，后以反诛，参见《高帝纪》）之谋不生，柴奇、开章（两人皆参与淮南王刘长谋反）之计不萌，细民乡(向)善，大臣致顺，
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卧（放置）赤子（初生婴儿）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杨树达据黄生说，"此言幼君不胜礼服，坐朝则委袭于地耳。
"），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壹动（指"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贯彻实施）而五业（指上面述及的"明"、"廉"、"仁"、"义"、
"圣"）附，陛下谁惮（怕什么）而久不为此？天下之势方病大（足肿）。一胫（小腿）之大几（几乎）如要(腰)，一指（脚趾）之大几如股（大
腿），平（睡）居（坐）不可屈信(伸)，一二指（抽搐，牵动），身虑亡(无)聊（难受之意）。失今不治，必为锢疾（久治难愈之病），后虽有
扁鹊（姓秦，名越人，战国时名医），不能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足掌）（通"捩"，扭转）（足掌扭伤）。元王（楚元王刘交）之子，帝之从
弟（堂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指楚王刘戊）也。惠王（齐悼惠王刘肥。"惠王"之下脱"之子"二字，因齐悼惠王乃文帝之亲兄，而非亲兄
子。有说"惠王"当作"哀王"，因哀王乃惠王之子，则是文帝之亲兄子），亲兄子也；今之王（指齐文王刘则，乃文帝兄子之子）者，兄子之子也
。亲者（谓文帝之子孙）或亡(无)分地以安天下，疏者（谓楚元王、齐悼惠王之后）或制大权以逼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跖戾。可痛哭者
，此病是也。天下之势方倒县(悬)（倒挂；颠倒）。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对兄弟民族之蔑称）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
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无)已（言没有止境）也，而汉岁致（赠送）金絮采(彩)缯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权柄
）也；天子共(供)贡，是臣下之礼也。足反居上，首顾（反也）居下，倒县(悬)如此，莫之能解，犹（还）为（谓）国有人乎？非亶(但)倒县
(悬)而已，又类（类似）辟()（腿瘸），且病（患也）（风病，偏枯）。夫辟(躄)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高爵
）不轻得（易也）复（免除兵役。张宴云："虽受高爵之赏，犹将御寇，不得复除逸豫也。"），五尺（谓儿童。汉身高五尺约当今一百十五公分）
以上不轻得息（谓当作战备），斥候（哨兵）望（了望）烽燧（古代边防报警的烟火）不得卧，将吏被(披)甲胄而睡（坐寐），臣（贾谊自谓）故
曰一方病矣。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可为流涕者此也。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指匈奴）人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进谋者率以为
是，固不可解也，亡(无)具（无治安之具。无能）甚矣。臣窃料（料想）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指朝廷
掌权的人）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即属国都尉，负责民族事务的官员）以主（主管）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拴）单于之颈而制（掌
握）其命，伏（制伏）中行（姓中行，名说。原为汉宦官，奉使送汉公主至匈奴"和亲"时，投顺于匈奴，为其出谋划策）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唯
上之令（唯皇帝之命是从）。今不猎猛敌而猎（野猪），不搏反寇（叛臣）而搏畜菟(兔)（饲养的兔子，即家兔），玩细娱（精妙的娱乐）而不图
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仅也）数百里外威令不信(伸)，可为流涕者此也。今民卖僮（汉代指称奴婢）者，为之绣衣丝
履偏诸（花边）缘（镶边）（在衣鞋边缘缝上花边），内(纳)之闲（栏。这里指卖奴隶时所围的遮栏）中，是古天子后（皇后）服，所以庙而不宴
（言入庙则穿，宴处(平时)不着，视为贵重）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皱纱）之表，薄（薄绸）之里，（缝）以偏诸，美者（绣有斧形花纹
），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商人）嘉会（宴会）召客者以被(披)墙。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节制合度。谓不轻用），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
，倡优下贱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穷尽）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皂（黑色）（厚缯），而富民墙屋被(披)文绣（绣有花纹的绸缎）；天
子之后以缘其领（衣领），庶人孽妾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无)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
天下亡(无)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无)为奸邪，不可得也。国已屈矣，盗贼直须时（言待时而发）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
"（言不可改革），为大（为上策）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无)等（没有等级差别）也，至冒上（触犯皇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
长太息者此也。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指分家），家贫子壮则（男子就婚于女家）。借
父（古时用以击碎土块、平整田地的农具）锄，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畚箕、扫帚），立而（责骂）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踞)（伸开两脚坐着
。古时以为这是对人不礼貌的姿态。此指儿媳言）；妇姑（婆媳）不相说(悦)，则反唇（顶嘴）而相稽（相互计较与争论）。其慈子耆(嗜)利，
不同禽兽者亡(无)几耳。然并心而赴时（适应时势），犹曰（颠覆）六国，兼（兼并）天下。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返)廉愧（廉耻）之节，仁
义之厚。信(伸)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凌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指汉高祖刘邦）起之（谓扶持天下
之危乱），威震海内，德从(纵)（广泛，普及）天下。囊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今世以侈靡（奢侈）相竞，而上亡
(无)制度，弃礼谊(义)，捐（抛弃）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言时时在发展）矣。逐利不耳，虑非顾行（言不顾行为好坏）也，今其甚
者杀父兄矣。盗者（割取）寝（陵寝）户（门）之帘，（拔取）两庙（指汉高祖、汉惠帝之庙）之器，白昼大都（指首都长安）之中（抢劫）吏而夺
之金。矫伪者（伪造公文进行诈骗之人）出（谓骗取）几十万石粟，赋（征税）六百余万钱，乘传（驿站的车马）而行郡国，此其亡(无)行义之尤
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书（泛指公文）不报，期会（约定的期限）之间（间断），以为大故（大事）。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安然）而不知怪
，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理所当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向)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书写的工具
）筐箧（盛财币之器。一说装文书之箱），而不知大体。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夫立君臣，等（分别等级）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
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立也）则僵（倒也），不修则坏。《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
乃灭亡。"（《管子》曰等句见《管子·牧民篇》）使管子愚人也则可，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六
亲殃戮（遭殃被杀），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虚(墟)（废墟）。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几(冀)幸，而众心疑惑。岂如今定
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亡(无)所几(冀)幸，而群臣众信，上不疑惑！此业壹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遵
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度(渡)江河亡(无)（绳索和船桨），中流而遇风波，船必覆矣。可为长太息者此也。夏为天子，十有余世，而殷受
之。殷为天子，二十余世（《新书》与《大戴记·保傅篇》皆作"三十余世"），而周受之。周为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秦为天子，二世而亡
。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始生）。固举（教养）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
斋)肃（认真斋戒）端冕（端正衣冠），见之南郊（古代帝王祭天之处），见于天也。过阙（古代宫殿、祠庙、陵墓前两旁对峙的建筑物）则下（言
下车马步行，以示敬重），过庙（宗庙）则趋（俯身小步快走），孝子之道也。故自为赤子（指新生小儿）而教固已行矣。昔者成王（周成王姬诵）
幼在襁抱(褓)（包婴儿的被服）之中，（名，周成王之弟，封于召，故称召公）为太保，周公（名旦，周武王之弟）为太傅，太公（吕尚，即姜太
公）为太师，保，保其身体；博，傅之德义；师，道(导)之教训：此三公（即指太保、太傅、太师）之职也。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
、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言平时陪伴太子，随时辅导）者也。故乃（始也）孩提（幼儿）有识，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导)习之，逐去
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行为端正之人）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护卫，辅佐）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
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
不楚言，故择其所耆(嗜)，必先受业，乃得尝之；择其所乐，必先有习，乃得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惯)如自然。"（引文见《大
戴礼·保傅篇》）及太子少长，知妃色（女色），则入于学。学者，所学之官（指官舍，宫廷中的学馆）也。《学礼》（书名，已失传。然以下引文
，见于《大戴礼·保傅篇》）曰："帝入东学，上(尚)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学，上(尚)齿（年岁，这里指老年人）而贵信
，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帝入西学，上(尚)贤而贵德，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帝入北学，上(尚)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逾矣；帝入太
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考核）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不合规矩）而匡（正也）其不及(河水)，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此五学者既成于上，则
百姓（指百官）黎民化辑（受感而和睦相处）于下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记载过失之史官），彻膳之宰（以减膳之
法进行规劝之官员），进善之旌（竖起招引进善言者之旌旗），诽谤之木（立起让人记载过失之木牌），敢谏之鼓（设立让敢谏者敲打之鼓）。（史
官之一）诵诗（以诗进行规劝），工（乐工）诵（以劝戒之文进谏），大夫进谋，士传民语。习与智长，故切而不愧；化与心成，故（符合准则）若
性（本性）。三代之礼：春朝朝日（正月初一祭礼太阳），秋暮夕月（八月十五祭礼月亮），所以明有敬（谓敬天地）也；春秋入学，坐国老（请长
老坐于上座），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挂在车马上的两种铃），步中《采齐》（古代乐曲名），趣(趋)中《肆夏》（古代乐曲
名），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食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扈厨()（厨房），所以长思，且明有仁也。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
辅翼太子有此具（这种办法）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贵辞让也，所上(尚)者（揭发人家阴私）也；固非贵礼义也，所上(尚)者刑罚也，使赵
高（秦朝人，由宦官而为丞相）傅胡亥（即秦二世）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
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刈)（茅草）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导)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谚曰："不习为吏，视已成事（《新
书》作"而视已事"。言看看以往官吏所办之事就明白了）。"又曰："前车覆，后车诫（警惕）。"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
能从者，是不法圣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绝者，其辙迹可见也；然而不避，是后车又将覆也。夫存亡之变，治乱之机，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县(悬
)于（关键在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愉教与选左右。夫心未滥（这里指放荡）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开（领悟）于道术智谊(义)之指(旨
)，则教之力也。若其服习积贯(惯)，则左右而已。夫胡、越之人，生而同声，耆(嗜)欲不异，及其长而成俗，累数译（多次翻译）而不能相通
，行者有虽死而不相为（互相改变）者，则教习然也。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书》曰："
一人（指天子）有庆（庆幸），兆民（亿万民众）赖之。"（《书》曰等句见《尚书·吕刑篇》）此时务也。凡人之智，能见已然（已发生之事），
不能见将然（谓将要发生之事）。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
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耳，岂顾（犹反）不用哉？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
教于微吵（细小），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孔子曰："听讼（谓审理诉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毋讼（无讼。谓消灭诉讼的事件）乎！"（引
文见《论语·颜渊篇》）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
，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
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或道(导)之以德教，或驱之以法令。道(导)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驱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
祸福之应也。秦王（指秦始皇）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商汤王、周武王）同，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六七百岁而弗失，秦王治天下（指国家
），十余岁则大败。此亡(无)它故矣，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审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
下之情与器亡(无)以异，在天子之所置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洽，禽兽草木广裕（众多茂盛），德被（指称四方兄弟民族），累子孙
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德泽亡(无)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恶之如（仇敌），祸几及身，子孙诛绝，此天下之所共
见也，是非其明效大验邪！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礼谊(义)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
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台阶），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堂屋的边侧）远地，则堂高；陛亡(无)级，廉近地
，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乘，登），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等级），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
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喻也。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
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无)戮辱。是以黥剿之罪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礼不敢齿（审查马的年龄）君之路马（专拉皇帝座车的
马），蹴其（喂马的草料）者有罚；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车则下，入正门则趋；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
以为主上豫远（离也）不敬也，所以体貌（相待以礼）大臣而厉(励)（"硕"本字，磨炼）其节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
，古天子之所谓伯（长也）父、伯舅（古代天子称呼诸侯长者，同姓同称伯父，异姓则称伯舅）也，而今与众庶同(骂)（与"骂"同义）弃市（皆
刑罚名）之法，然则堂不亡(无)陛乎？被戮辱者不泰(太)迫乎？廉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亡(无)耻之心乎？夫望夷之事（指
阎乐杀秦二世于望夷宫），二世见当（谓判罚）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鞋垫）履。夫尝已在贵宠
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之，(绁)（以长绳
捆绑）之，输之司寇（司空。陈直说，王念孙校改为"司空"，是也。下文"司寇"亦当改。汉有都司空令、左右司空令，都是管徒隶役作之官；而
司寇仅为汉代二岁刑名，未尝设司寇之官），编之徒官，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
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宠，死而死耳，贱人安宜得如此而顿辱之哉！豫让（春秋末年晋国人，刺客
）事中行之君（晋国卿大夫荀寅，封于中行），智伯（春秋末年晋国卿大夫，被赵、韩、魏三家所灭）伐而灭之，移事智怕。及赵灭智伯，豫让衅面
（以漆涂面，毁坏容貌）吞炭（吞炭使声音变哑），必报（报复，报仇）襄子，五起而不中。人问豫子（对豫让之尊称），豫子曰："中行众人畜我
，我故众人事之；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故此一豫让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已而抗节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
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顽顿(钝)亡(无)耻，（无志气）亡(无)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自爱），苟若而
可，故见利则逝，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则因而（窃取，篡夺）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苟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人主
将何便于此？群下至众，而主上至少也，所托财器职业者粹(萃)于群下也。俱亡(无)耻，俱苟妄，则主上最病。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
，所以厉(励)宠臣之节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廉，曰："（商国时盛食物之器，又盛稻粱，以为祭器）不饰()（操守不廉）"；
坐汗(污)秽淫乱男女亡(无)别者，不曰汗(污)秽，曰"帷（帐幔）薄（帘子，被用以遮隔内外）不修（谓行为淫乱）"；坐罢(疲)软不胜任
者，不谓罢(疲)软（软弱无能），曰"下官不职"。故贵大臣定有其罪矣，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也。故其在大谴大何(呵)（谴
责）之域（范围）者，闻谴何(呵)则白冠（白色帽子。古时出丧时之冠）牦缨（以牦毛作缨。以毛做成的帽带。古时大臣犯罪时用之，以示自请罪
谴），盘水加剑（古时请罪的一种形式。在盛水的盘子上放一把剑。盘水平，喻君以平法治罪；盘上加剑，表示自己有罪，请求准予自刎），造（往
，到）请室（请罪之室）而请罪耳，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言自毁容貌，以示认罪），上不使人颈戾而加（刀架在脖子上
）也。其有大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跪而自裁（自杀），上不使捽抑（揪住头发按着头）而刑之也，曰："子（古时对男子之美称）大夫自有过耳
！吾遇子有礼矣。"遇之有礼，故群臣自喜（自爱）；婴（加也）以廉耻，故人矜节行。上设廉耻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
也。故化成俗定（教化成，风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父兄
辈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守圄（吴恂云，通"圉"，边陲之义）扞(捍)敌之臣（谓守边御敌之臣）诚死城郭封
疆。故曰圣人有金城者，比物此志（比类此意）也。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彼具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夫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
顾行（顾全德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柄)（谓可托权柄，不必加以制御），可以寄六尺之孤（指未成年而父已亡之皇帝）。
此厉(励)廉耻行礼谊(义)之所致也，主上何丧焉！此之不为，而顾彼（指亡国之道）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是时丞相绛侯周勃免就国
（罢官，回封地），人有告勃谋反，逮系长安狱治，卒亡(无)事，复爵邑，故贾谊以此讥（规劝）上（指文帝）。上深纳其言，养臣下有节。是后
大臣有罪，皆自杀，不受刑。至武帝时，稍复入狱，自宁成（景帝、武帝时酷吏。见本书《酷吏传》）始。初，文帝以代王入即位，后分代为两国，
立皇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小子胜则梁王矣。后又徙代王武为淮阳王，而太原王参为代王，尽得故地。居数年，梁王胜死，亡(无)子。谊复上
疏（即《请封建子弟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势，不过一传再传，诸侯犹且人恣而不制，豪植（立也）而大强，汉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为
蕃(藩)扞(捍)（屏障）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阳、代二国耳。代北边匈奴，与强敌为邻，能自完则足矣。而淮阳之比大诸侯，仅如黑子（黑痣
）之著面，适足以饵（谓为所吞食）大国耳，不足以有所禁御。方今制在陛下，制国而令子适足以为饵，岂可谓工哉！人主之行异布衣。布衣者，饰
(饬)小行，竞小廉，以自托于乡党，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不(否)耳。高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猬毛（比喻众多）而起，以为不可，故去
（除去）不义诸侯而虚其国。择良日，立诸子洛阳上东门（洛阳东面最北的城门）之外。毕（犹尽，全部）以为王，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牵（拘
也）小行，以成大功。今淮南地远者或数千里，越两诸侯（指梁王、淮阳王），而县(悬)属于汉。其吏民繇(徭)役往来长安者，自悉而补（《新
书·属远篇》作"自悉以补行"。谓自尽其家财，以贴补行旅费用），中道衣敝，钱用诸费称此，其苦属汉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归诸侯者已不少矣
。其势不可久。臣之愚计，愿举淮南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谓县）与东郡(郡治濮阳。在今河南濮阳县西南)以益梁；
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县名。在今河南商丘县南）。梁起于（县名。在今安徽太和县北）以北著之河（黄河），淮阳（县名。今河南淮阳）包陈以
南健()（接也）之江（长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扞(捍)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终亡(无)山东之
忧矣，此二世之利（《新书》作此世世之利。吴恂以为"二世"乃"世："之误倒）也。当今恬然，适遇诸侯之皆少，数岁之后，陛下且见之矣。夫
秦日夜苦心劳力以除六国之祸，今陛下力制天下，颐指如意（以面颊表情示意指使他人，则所欲皆如意），高拱（两手高拱，意谓无所作为）以成六
国之祸，难以言智。苟身亡(无)事，畜(蓄)乱宿祸，孰(熟)视而不定，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宁，不可谓仁。臣闻圣主言（犹问）
问（问也）其臣而不自造事（谓不自作主张），故使人臣得毕其愚忠。唯陛下财(裁)幸（裁择其言为幸）。文帝于是从谊计，乃徙淮阳王武为梁王
，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小邑名。在今河南杞县西南），得大县四十余城；徒城阳王喜为淮南王，抚其民。时又封淮南厉王四子（指衡山王刘勃、城
阳王刘喜、淮南王刘安、庐江王刘赐）皆为列侯。谊知上必将复王之（再封其为诸侯王）也，上疏（即《谏立淮南诸子疏》）谏曰："窃恐陛下接（
犹接续。即将之意）王淮南诸子，曾不与如臣者孰(孰)计之也。淮南王之悖逆亡(无)道，天下孰不知其罪？陛下幸而赦迁之，自疾而死。天下孰
以王死之不当？今奉尊罪人之子，适足以负谤（意谓承受诽谤汉在杀淮南王刘长之名）于天下耳。此人少（稍也）壮（长大），岂能忘其父哉？白公
胜（春秋时楚平王之孙，其父太子建被害，他后来为父报仇，起兵针对其祖父楚平王等）所为父报仇者，大父（祖父。这里指楚平王）与伯父、叔父
也。白公为乱，非欲取国代主也，发愤快志，（削尖，引申为利剑）手以冲（刺）仇人之匈(胸)，固为俱靡(糜)（烂也）而已。淮南虽小，黥布
尝用之矣，汉存特幸耳。夫擅（据有）仇人（让仇人据有）足以危汉之资，于策不便。虽割而为四，四子一心也。予之众，积之财，此非有子胥（伍
子胥。其父兄被楚平王枉杀，只身逃至吴国，借吴兵以报仇）、白公（即白公胜）报于广都（大都）之中，即疑有利(专)诸（春秋时人，受吴国公
子光之命刺杀吴王僚）、荆轲（战国末年人，受燕太子丹之托行刺秦王政，未遂）起于两柱之间（指殿堂），所谓假（借也）贼兵（武器）为虎翼者
也，愿陛下少留计（稍加考虑）！"梁王胜坠马死(梁王胜死于文帝十一年，前169)，谊自伤（内疚）为傅无状（失职），常哭泣，后岁余，亦
死(贾谊大约死于文帝十二年，前168)。贾生之死，年三十三矣。后四岁，齐文王（指齐文王刘则）薨，亡(无)子。文帝思贾生之言（指贾谊
"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之说），乃分齐为六国，尽立悼惠王子六人为王；又迁淮南王喜（刘章之子，原封城阳王，文帝十二年徙封淮南，文帝十六年
复迁为城阳王）于城阳，而分淮南为三国，尽立厉王三子以王之。后十年，文帝崩，景帝立，三年而吴、楚、赵与四齐王合从(纵)举兵，西乡(向
)京师，梁王（指梁孝王刘武）扞(捍)之，卒破七国。至武帝时，淮南厉王子为王者两国（指淮南王国、衡山王国）亦反诛。孝武初立，举贾生之
孙二人至郡守。贾嘉最好学，世其家（言继承其家业）赞曰：刘向（汉代著名学者。附见《楚元王传》）称"贾谊言三代与秦治乱之意，其论甚美，
通达国体，虽古之伊（伊尹）、管（管仲）未能远过也。使时见用，功化（功业，教化）必盛。为庸臣所害，甚可悼痛。"追观孝文玄默躬行以移风
俗，谊之所陈略施行矣。及欲改定制度，以汉为土德，色上(尚)黄，数用五，及欲试属国，施五饵三表（贾谊《新书》提出的对付匈奴之策。运用
仁、义、信三种策略以为招徕，称"三表"。赐以盛服车乘、盛食珍味、音乐妇人、殿堂府库奴婢，以及热情接待，使其目、耳、口、腹与心均受诱
惑，称"五饵"）以系单于，其术固以疏矣。谊亦天年早终，虽不至公卿，未为不遇也。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于世事者著于传云。贾谊-汉代
名士贾谊(公元前200年~公元前168年)，汉族，洛阳(今河南省洛阳市)人，西汉初年著名政论家、文学家，世称贾生。贾谊少有才名，十
八岁时，以善文为郡人所称。文帝时任博士，迁太中大夫，受大臣周勃、灌婴排挤，谪为长沙王太傅，故后世亦称贾生、贾长沙、贾太傅。三年后被
召回长安，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坠马而死，贾谊深自歉疚，抑郁而亡，时仅三十三岁。司马迁对屈原、贾谊都寄予同情，为二人写了一篇合传，后
世因而往往把贾谊与屈原并称为"屈贾"。贾谊著作主要有散文和辞赋两类，散文的主要文学成就是政论文，评论时政，风格朴实峻拔，议论酣畅，
鲁迅称之为"西汉鸿文"，代表作有《过秦论》《论积贮疏》《陈政事疏》等。其辞赋皆为骚体，形式趋于散体化，是汉赋发展的先声，以《吊屈原
赋》《鵩鸟赋》最为著名。主要作品：《新书》《贾长沙集》《贾谊集》。主要成就：政论文、赋。历任官职：博士、太中大夫、太傅。目录1人物
生平2主要成就3主要作品4人物评价5史书记载6后世纪念人物生平少年得志汉高祖七年(前200年)，贾谊出生于洛阳(河南郡郡治所在地)
，少有才名，师从荀况学生张苍。汉高后五年(前183年)即以能诵诗书善文闻名于当地，河南郡守吴公将其召致门下，对他非常器重，在贾谊辅
佐下，吴公治理河南郡，成绩卓著，社会安定，时评天下第一。汉文帝登基，听闻河南郡治理有方，擢升河南郡守为廷尉，吴公因势举荐贾谊。汉文
帝征召贾谊，委以博士之职，当时贾谊21岁，在所聘博士中年纪最轻。出任博士期间，每逢皇帝出题让讨论时，贾谊每每有精辟见解，应答如流，
获得同侪的一致赞许，汉文帝非常欣赏，破格提拔，一年之内便升任为太中大夫。针砭时弊贾谊初任太中大夫，就开始为汉文帝出策。汉文帝元年，
贾谊提议进行礼制改革，上《论定制度兴礼乐疏》，以儒学与五行学说设计了一整套汉代礼仪制度，主张"改正朔、易服色、制法度、兴礼乐"，以
进一步代替秦制。由于当时文帝刚即位，认为条件还不成熟，因此没有采纳贾谊的建议。文帝二年(前178年)，针对当时"背本趋末"(弃农经
商)、"淫侈之风，日日以长"的现象，贾谊上《论积贮疏》，提出重农抑商的经济政策，主张发展农业生产，加强粮食贮备，预防饥荒。汉文帝采
纳了他的建议，下令鼓励农业生产。政治上，贾谊提出遣送列侯离开京城到自己封地的措施。鉴于贾谊的突出才能和优异表现，文帝想提拔贾谊担任
公卿之职。绛侯周勃、灌婴、东阳侯、冯敬等人都嫉妒贾谊，进言诽谤贾谊"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汉文帝亦逐渐疏远贾谊，不再采纳
他的意见。谪居长沙文帝四年(前176年)，贾谊被外放为长沙王太傅。长沙地处南方，离京师长安有数千里之遥。贾谊因贬离京，长途跋涉，途
经湘江时，写下《吊屈原赋》凭吊屈原，并发抒自己的怨愤之情。时周勃被捕系狱，贾谊上疏《阶级》，建议文帝以礼对待大臣。文帝时，把蜀郡的
严道铜山赐给邓通，又允许吴王刘濞开豫章铜山铸钱，因此，"邓氏钱"和吴钱遍布天下。汉文帝五年(前175年)，贾谊在长沙又向文帝上《谏
铸钱疏》，指出私人铸钱导致币制混乱，于国于民都很不利，建议文帝下令禁止。贾谊做长沙王太傅的第三年，有一只鵩鸟(猫头鹰)飞入房间，停
在座位的旁边。猫头鹰像鹃，旧时视为不吉祥之鸟。贾谊因被贬居长沙，长沙低洼潮湿，常自哀伤，以为寿命不长，如今鵩鸟进宅，更使他伤感不已
，于是作《鵩鸟赋》抒发忧愤不平的情绪，并以老庄的齐生死、等祸福的思想以自我解脱。再入宫廷谪居长沙三年后，汉文帝想念贾谊，征召入京，
于未央宫祭神的宣室接见贾谊。文帝因对鬼神之事有所感触，就向贾谊询问鬼神的原本。贾谊详细讲述其中的道理，一直谈到深夜，汉文帝听得不觉
移坐到席的前端。谈论完了，汉文帝说："我很久没看到贾生了，自以为超过他了，今天看来，还比不上他啊。"贾谊这次回到长安，朝廷人事已有
很大变化，灌婴已死，周勃遭冤狱被赦后，回到绛县封地，不再过问朝事。但文帝还是没有对贾谊委以重任，只是任命他为梁怀王太傅，任职所在地
更近朝廷，而且梁怀王刘揖是文帝的小儿子，很受宠爱，也算是对他的一种重视。政论天下贾谊任梁怀王太傅，虽在梁国封地，但仍体察政事，居安
思危。这一时期，匈奴强盛，常侵犯汉朝边疆；汉朝刚刚建立，法规制度粗疏而不严明；诸侯王超越本身的权力范围，占据的土地超过古代制度的规
定，淮南王、济北王都因为谋反而被诛灭。贾谊因此多次上疏陈述政事(《治安策》)，大体上围绕匈奴侵边、制度疏阔、诸侯王悟凝等三个问题而
展开论述。文帝前元七年(前173年)，淮南王刘长阴谋叛乱，文帝把他流放到蜀郡(今四川中部)，刘长在途中畏罪自杀。第二年(前172年
)，文帝又把刘长的四个儿子封为列侯。贾谊担心文帝接着还要把刘长的几个儿子由列侯进封为王，上疏文帝，进行劝告，但是文帝并没有采纳贾谊
的意见。英年早逝汉文帝十一年(前169年)，贾谊32岁，随梁怀王入朝，梁怀王刘揖坠马而死，贾谊感到自己身为太傅，没有尽到责任，深深
自责，经常哭泣，心情十分忧郁。梁怀王无子，按例他的封国就要撤销。贾谊认为，这样做对整个局势不利；建议为梁王立继承人，或者让代王刘参
迁到梁国来；扩大梁国和淮阳国的封地，使前者的封地北到黄河，后者南到长江，从而连成一片。文帝听了贾谊的建议，迁淮阳王刘武为梁王，另迁
城阳王刘喜为淮南王。从后来吴楚七国之乱中梁王刘武坚决抵御的作用来看，根据贾谊的这个建议所作的部署，确实是深谋远虑。汉文帝十二年(前
168年)，贾谊在忧郁中死去，年仅三十三岁。主要成就人物思想儒家西汉初年，儒生陆贾与叔孙通等人在总结秦亡教训的基础上，提出了用儒家
治国的设想，但未及付诸政治实践。西汉初期，贾谊冲破文帝时道家、黄老之学的束缚，将儒家学说推到了政治前台，制定了仁与礼相结合的政治蓝
图，得到了汉文帝的重视，在历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贾谊认为秦亡在于"仁义不施"，要使汉朝长治久安，必须施仁义、行仁政。同时，贾谊的
仁义观带有强烈的民本主义的色彩。贾谊从秦的强大与灭亡中，看到了民在国家治乱兴衰中所起的至关重要的作用。以这种民本主义思想为基础，贾
谊认为施仁义、行仁政，其主要内容就是爱民，"故夫民者，弗爱则弗附"，只有与民以福，与民以财，才能得到人民的拥护。以爱民为主要内容的
施仁义、行仁政的思想是贾谊政治思想的基本内容。在研究历史的同时，贾谊对汉朝的社会现实也进行仔细考察。贾谊认为，当时的情况是，在表面
平静的景象之后已隐藏着种种矛盾和行将到来的社会危机：农民暴乱已时或出现；诸侯王僭上越等、割据反叛，已构成了对中央政权的严重威胁；整
个社会以侈靡相竞、以出伦逾等相骄，社会风气每况愈下。因此，在贾谊看来，面对这样一种上无制度，弃礼义，捐廉丑的社会现实，不能遵奉黄老
之术，必须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兴礼乐，因此，叔孙通等人倡导的制礼仪、明尊卑、以礼治国的主张，也成了贾谊政治思想的重要内容。通过
仁与礼，贾谊为汉朝提出了一个仁以爱民、礼以尊君的忠君爱民的儒家式的政治统治模式。法家与陆贾、叔孙通等人一样，贾谊也非一个醇儒，尤其
是为了解决汉朝中央政权与诸侯王之间的矛盾，法家的权势法制思想也已被贾谊吸收到了其思想体系之中。贾谊认为：施仁义主要是对民而言的，对
于当时拥有强大势力并随时可以反叛中央的诸侯王，单靠仁义恩成是不够的，还必须依靠权势法制，"仁义恩厚，此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此人
主之斤斧也。势已定、权已足矣，乃以仁义恩厚因而泽之，故德布而天下有慕志。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制，而欲婴以芒刃，臣以为刃不折
则缺耳。"道家贾谊在《道德说》中借助于汉初非常流行的《老子》的学说，试图为儒家的道德论寻找一个宇宙观的基础，表现了汉儒自陆贾以来自
觉地吸收其他各家的思想以充实儒家思想体系的新动向。贾谊认为，阴阳、天地、人与万物都由德生，而德由道生。道是宇宙万物的最终本源，而德
则是宇宙万物的直接本源。德有六理：道、德、性、神、明、命；德有六美：有道、有仁、有义、有忠、有信、有密。贾谊试图用《老子》的道德说
来为儒家的道德伦理提供依据，这种吸取道家的思想因素以为儒家的道德伦常进行形而上的哲学论证，为后来董仲舒全面吸收道家学说以重构儒家思想体系提供了可以参考的思想资料。政治贡献纵观贾谊一生，虽受谗遭贬，未登公卿之位，但他的具有远见卓识的政论和建议，文帝还是比较重视，大略是实行了的；贾谊在政治、经济、国防以及社会风气等方面的进步主张，不仅在文帝一朝起了作用，更重要的是对西汉王朝的长治久安起了重要作用。割地定制、礼治天下贾谊指出危害西汉王朝政治安定的首要因素，是诸侯王的存在以及他们企图叛乱的阴谋。他回顾历史，列举事实说明分封诸侯王的害处。指出诸侯王的叛乱，并不取决于是疏是亲，而是取决于"形势"，取决于他们力量的强弱，从"形势"来解释诸侯王反叛与否。因此，贾谊得出的结论是："疏者必危，亲者必乱"。根据异姓诸侯王反叛的历史教训和同姓诸侯王必然反叛的危险，贾谊提出了两个方面的措施：其一曰定礼制，其二曰定地制。定礼制，就是针对诸侯王在礼制上的僭越，强调必须严格区分等级，使诸侯王严格按人臣之礼行事，从而维护天子的最高威严。定地制即"割地定制"，根据"大都强者先反"的历史教训，贾谊提出了"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方针：在原有的诸侯王的封地上分封更多的诸侯，从而分散削弱他们的力量。诸侯王的封地，一代一代分割下去，愈分愈少，直到"地尽而止"，力量也就愈来愈削弱下去了，这就叫做"割地定制"。景帝刘启时，晁错提出"削藩"政策，是贾谊主张的继续；景帝三年(前154年)吴楚七国之乱，证明了贾谊对诸侯王分析的正确性。到了汉武帝刘彻的时候，颁行主父偃提出的"推恩令"，更是贾谊"众建诸侯而少其力"方针的全面实行了。另外，在《宗首》、《藩强》、《权重》等文章中，贾谊还阐述了加强中央集权的思想；在《大政》、《修政》中提出了利民安民的民本思想。重农抑商、以农为本贾谊认为，富商大贾与诸侯王相勾结，有恃无恐，僭越礼制，又要农民供给他们以奢侈的生活资料，因而导致了广大农民贫困。因此，贾谊主张重视农民，提倡俭约，反对奢侈之风。文帝二年(前178年)，贾谊上《论积贮疏》，紧密围绕"积贮"的论题，从正反两面论证加强积贮对国计民生的重大意义，对于维护汉朝的封建统治，促进当时的社会生产，发展经济，巩固国防，安定人民的生活，都有一定的贡献，客观上符合人民利益，在历史上有其进步的意义；他的重视发展农业，提倡积贮的思想，即使至今，也仍有借鉴的价值。同时，贾谊指出，商人卖奴隶，穷极奢侈，不尊重国家制度，冒犯皇帝尊严，主张俭约，禁奢靡之风。在货币政策上，贾谊承认货币流通的客观性质，不认为单凭君王权力就可以解决货币问题。因而贾谊建议禁止私人铸钱、由中央垄断造币的原料，统一铸钱，即不让铜流布于民间，也不准老百姓私自采炼铜矿。可惜文帝未执行，以至币制混乱。贾谊的货币主张，在客观上已为后来汉武帝时实现统一的五铢钱制度，即所谓"三官钱"的流通开辟了道路，武帝时期禁止铸钱的政策正是贾谊思想的延续。儒法结合、瓦解匈奴贾谊对待匈奴思想的出发点，是传统儒家的华夷之辨，四境少数民族侵凌中原民族是不能容忍的。因而，在北方匈奴问题上，贾谊认为和亲并不能制止匈奴侵扰，提出儒法结合的战略思想，即"德战"："以厚德怀服四夷"，辅以"三表、五饵"之术。贾谊认为，只要实行他的"三表"、"五饵"的策略，便可以争取匈奴的民众，孤立单于，并进而降服单于。贾谊对他这套制服匈奴的措施颇具信心，所以他向文帝毛遂自荐，愿意亲自来实行其计划。贾谊主张用和平的手段瓦解敌人的策略，因而西汉赢得了30多年国内建设的和平环境，为武帝最终战胜匈奴奠定了实力基础，故其功不可没。文学成就散文(参见贾谊的作品词条《治安策》、《过秦论》、《论积贮疏》等)《汉书·艺文志》记载贾谊散文共58篇，收录于《新书》。其作品大体可分为三类，一类是专题政论文，如《过秦论》；一类是就具体问题所写的疏牍文，如《陈政事疏》；还有一些是杂论。贾谊的政论文，主要是一些陈政事的疏奏，为数不多，但成就巨大。一方面，他吸取战国儒道法三家思想而又"案之当今之务"，使其政沦文具有适应时代需要而"经世致用"的特色，因而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另一方面，他继承战国之文"敷张文辞"的写作手法而又更加疏直激切、尽所欲言，使其政论文具有将说理与情感、气势、形象相结合而耸动人主视听的特色。贾谊的政论散文说理透辟，逻辑严密，感情充沛，气势非凡，全面地阐述了深刻的政治思想和高瞻远瞩的治国方略，鲜明地体现了汉初知识分子在大一统封建帝国创始时期积极用世的人生态度和昂扬向上的精神风貌，标志着中国散文发展的一个新阶段，代表了汉初政论散文的最高成就，对后代散文影响很大。鲁迅曾说，他与晁错的文章"皆为西汉鸿文，沾溉后人，其泽甚远。"除此之外，贾谊《新书》中还有一些杂论文章，语言或朴实浅显，或生动形象，叙事说理均有特色。赋(参见贾谊的作品词条《吊屈原赋》、《鵩鸟赋》等)赋是汉代文学的代表，是在楚辞基础上发展而成的一种文体。汉赋大致分两种，一种是直接摹仿屈原《离骚》体的骚体赋，一种是汉代新创的散体大赋，它日益发展，成为汉赋的主体。贾谊赋在赋史上具有"振其绪"之功。既上承楚骚的余绪。又奠定了汉代骚体赋的基础。在贾谊仅存的四篇赋中，《吊屈原赋》是汉初骚体赋的代表作，"辞清而理哀"(刘勰)，是以骚体写成的抒怀之作，也是汉人最早的吊屈之作，开汉代辞赋家追怀屈原的先例。《鵩鸟赋》在艺术形式上，受庄子寓言影响，以人鸟对话展开，开汉赋主客问答体式之先河；同时此赋以整齐的四言句为主，有散文化的倾向，体现着向汉大赋的过渡(马积高《赋史》)。主要作品刘向编为《新书》十卷，共五十六篇，已散佚不全。明人辑有《贾长沙集》，今人辑有《贾谊集》。作品体裁代表作品政论散文《治安策》、《过秦论》、《论积贮疏》辞赋《吊屈原赋》、《鵩鸟赋》、《惜誓》、《旱云赋》、《簴赋》人物评价总评贾谊一生虽然短暂，但是，就在这短暂的一生中，却为中华文化宝库留下了一份珍贵的文化遗产。他是骚体赋的代表作家，又奠定了汉代骚体赋的基础。在西汉政论散文的园地中，贾谊的散文也堪称文采斐然。刘勰《文心雕龙·奏启》称其奏疏是"理既切至，辞亦通畅，可谓识大体矣。"其最为人称道的政论作品是《过秦论》、《治安策》和《论积贮疏》，说理透辟，逻辑严密，气势汹涌，词句铿锵有力，对后代散文影响很大。历代评价司马迁："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观屈原所自沈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读服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班固："追观孝文玄默躬行以移风俗，谊之所陈略施行矣。及欲改定制度，以汉为土德，色上黄，数用五，及欲试属国，施五饵三表以系单于，其术固以疏矣。谊亦天年早终，虽不至公卿，未为不遇也。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于世事者著于传云。"刘向："贾谊言三代与秦治乱之意，其论甚美，通达国体，虽古之伊、管未能远过也。使时见用，功化必盛。为庸臣所害，甚可悼痛。"刘歆："汉朝之儒，唯贾生而已。"刘勰："贾生浮湘，发愤吊屈，体同而事核，辞清而理哀，盖首出之作也。"苏轼："贾生，王者之佐，而不能自用其才也。贾生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也。"李东阳："文帝时，可当大臣者，惟贾太傅一人。"归有光："若贾生之通达，蔡邕之文学，张衡之精思，卓茂之循良，李膺之高节，黄宪之雅度，邓禹之功勋，有不可一二数者。"王夫之："王安石之于谊似矣，而谊正......然则世无逆求于已，已未豫图其变，端居臆度而欲四海而经营之，未有能济者也。充谊之志，当正学之世，尽抒其所蕴，见诸施行，殆可与齐黄并驱乎？"袁枚："生不死，帝必用生；生用其所施，必远过晁、董。而卒之天夺其年，岂非命耶？生自伤为傅无状，哭泣过哀，思文帝之恩，惜梁王之死，盖深于情者也，所以为贤也。"鲁迅：①"惟谊尤有文采，而沉实则稍逊，如其《治安策》，《过秦论》，与鼌错之《贤良对策》，《言兵事疏》，《守边劝农疏》，皆为西汉鸿文，沾溉后人，其泽甚远；然以二人之论匈奴者相较，则可见贾生之言，乃颇疏阔，不能与鼌错之深识为伦比矣。"②"惟其后之所以绝异者，盖以文帝守静，故贾生所议，皆不见用，为梁王傅，抑郁而终。"毛泽东："(《治安策》)是西汉一代最好的政论"，"全文切中当时事理"。诗词评价评价人篇名诗词李白田园言怀贾谊三年谪，班超万里侯。何如牵白犊，饮水对清流。刘长卿长沙过贾谊宅三年谪宦此栖迟，万古惟留楚客悲。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李商隐贾生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王安石贾生一时谋议略施行，谁道君王薄贾生。爵位自高言尽废，古来何啻万公卿。毛泽东七绝·贾谊贾生才调世无伦，哭泣情怀吊屈文。梁王堕马寻常事，何用哀伤付一生。七律·咏贾谊少年倜傥廊庙才，壮志未酬事堪哀。胸罗文章兵百万，胆照华国树千台。雄英无计倾圣主，高节终竟受疑猜。千古同惜长沙傅，空白汨罗步尘埃。史书记载司马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班固·《汉书·贾谊传》后世纪念主词条：贾谊故居贾谊故居又名贾太傅故宅、贾太傅祠，位于长沙市解放西路与贾谊故居太平街口交汇处，始建于西汉文帝年间。汉武帝时期，由皇帝敕命修缮贾谊故居，从明朝成化元年始，形成祠宅合一之格局。湖湘人民极重视对故居保护，历代毁建相继，均以贾谊井为中心，原址不变。现贾谊故居为1998年重修，为湖南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主要景点有：门楼、贾谊井、贾太傅祠、太傅殿、寻秋草堂、古碑亭、碑廊等，有《贾谊生平事迹陈列》。第 3 页 共 142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