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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05
2023-03-13 | 阅:  转:  |  分享 
  
《大學》第五講【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①;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②;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③;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④;欲正其心者,先誠其
意⑤;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⑥;致知在格物⑦。】前文已闡明《大學》應判為“明明德”和“親民”兩綱,而“止於至善”只是一個總結,是最後
所要達到的目標而已,並且“止於至善”下麵沒有條目,算不得一綱。如果再深入發覺,其實“明明德”與“親民”也並非絕無關系的兩件事。“明
明德”是恢復自性明德,“親民”是自性的起用。自他不二,相互成就。——下文便講出八目: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四目為內在功夫,即“內聖
之學”。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四目為外在功夫,即“外王之學”。《大學》的經文是由外及內講起的。【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
】①“古”是指夏、商、周三代。“治國”,即治理國家,使國泰民安。臺灣習慣將“治”字讀作“chí”,但是根據《康熙字典》的記載,“治
”字讀“chí”只有一種情況,是作為名詞來用,譬如山東境內有兩條河均名治水。若作動詞使用,還是應當讀作“zhì”。“欲明明德於天下
”即是後文所講之“平天下”。現在多有望文生義者,以為“平天下”即是平定天下。其實經文所言十分清楚,所謂“平天下”是讓天下人皆能明明
德,而非用武力征伐。儒家對於政治,但求掌握治權(教化),而不重視政權(統治)。齊民以禮,化民以德,不爭為南面之王侯,甘願為民眾之師
保。夏、商、周三代的君王皆重視道德仁義的教化,“明明德於天下”,即是行王道仁政,德施普遍,使天下同化於文明。既云“欲明明德於天下”
,便可見“親民”和“止於至善”皆是“明德”之中的事,此種目的,非武力所能成功,非物質所能控制。必須由本國國民道德高尚,文化發達,然
後可以精神感召,天下歸心。我們且看夏、商、周三代的君主是如何以德治國,德化天下的。孔子深贊禹王之德無有瑕疵可以譏議:他自己飲食菲薄
卻用十分豐盛的祭品去祭祀,這是對祖宗和神明能盡孝敬;他平常只穿粗惡的衣服而上朝的禮服卻十分講求華美,這是對群臣能夠恭敬;他自己的宮
室低矮簡陋,卻盡力來為百姓興辦溝(沟)洫水利,這是對百姓的厚愛。孔子舉出這些事實以後,又加重語氣說一句:“對於禹王,我實在無話可批
評了。”夏禹王接受舜帝禪讓而即位的,也繼承了舜帝的美德,他非常喜歡聽取有益於國民的建議,每當有人提出好的建議,他必然下拜以示感謝。
據劉向《說苑·君道》篇的記載,有一次禹王乘車出巡,看見士兵押著一個犯人經過,馬上下車詢問此人犯了什麼罪過,聽了犯人的講述後,他傷心
地痛哭起來。隨從說:“此人觸犯刑法,罪有應得,君王何必為他傷心呢?”禹王說:“以前堯帝和舜帝在位時,百姓都能夠和堯舜同心同德;如今
我做了天子,百姓卻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任意而為,所以我才痛心哭泣呀!”禹王於是便寫下了一句話:“百姓有罪,在予一人。”我們可知成語“
網開一面”的由來?其實不是網開一面,而是網開三面。商國君主湯尚未討伐夏桀,建立商朝之前,有一日在田野中見一人張開大網網羅四方,念道
:“天下四方之鳥皆入我網!”湯對他說:“眾鳥皆會被你捕盡!”於是邊說邊撤去三面網,然後說道:“眾鳥欲左往左;欲右往右;若不需性命,
可入此網。”諸侯聽後,都說湯的仁德已達於極致,不僅待人如此,已及禽獸。相傳商湯王即位後,曾遭遇七年大旱,百姓苦不堪言。商湯王在一個
叫桑林的地方,剪去自己的頭髮和指甲,祈求上天降雨。懺悔自己有六件事沒有辦好,祈求上天,降罪給自己,不要連累百姓,他說:“萬方有罪,
罪在朕躬。”終於感得天降甘霖,解除了旱情。《史記·周本紀》記載,周文王在為西伯時,虞、芮兩國為爭田地而發生爭執,便相約一起到周國請
西伯評理。踏入周國疆土之後,發現種田的百姓都互讓田界,都有謙讓長者的習慣。虞、芮二君還沒有見到西伯就已經自覺慚愧了,彼此相覷說:“
我們所爭的,正是人家周人以為羞恥的,我們還找西伯幹什麼呢?只會是自討恥辱罷了。”於是各自返回,都願把田地讓於對方。天下聽聞西伯的盛
德,紛紛說:“西伯大概是受命於天的君主。”《論語·泰伯》篇中,孔子有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縱
然周文王時已有三分之二的諸侯國歸心於周,他也不主動征伐殷商,依舊事奉殷商。所以孔子讚歎周國之德已經達到極致了。後來若非商紂王實在荒
淫無度,不得不伐時,在各路諸侯臣服推舉之下,武王方才伐紂。即便如此,武王也不將殷商遺族斬盡殺絕,給予他們一片封地繼續生活。而後來周
朝之刑罰制度亦是主張“明德慎行”。“明明德於天下”是希望天下之人皆能希聖希賢,同歸於覺悟,從而廣行大道。若能如此,天下便可永久和平
安定。同時,“明明德於天下”是“親民”一綱之終,是修身達於極致的表現,也是《大學》在世間的極致之用。【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②“
齊”字,《說文解字》說它是象形字,“禾麥吐穗上平也”。所謂象形,是一種最原始的造字方法,屬於“獨體造字法”。用文字的線條或筆劃,將
要表達物體的外形特徵具體地勾畫出來。宋儒徐炫解釋“齊”字曰:“生而齊者,莫如禾麥。”豐收時節,稻麥生長整齊,所以取禾麥象形。“齊”
是整齊之義。“齊家”是整齊家道,使家有倫序,平安和樂。古時家族之大非今日可比。《禮記·學記》有云:“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s
uì有序,國有學。”古時二十五個家庭才稱為一家,五家為鄰,五鄰為里,五百家為黨。家者,民族之本源,國家之基礎,是由血統關係而構成的
自然團體。古代皆是大家族,奉一開族受姓氏之人為始祖,居住固定之地,實行家族共同財產制,利合同均,如同小的共產主義。家族之中的族長,
必由德才兼備之人擔任。立宗廟以明血統系屬,以定人倫;立家規以為共遵之信條,以定規矩。定喪服以辨親疏;立學塾以教導子弟;推崇忠孝仁愛
之教。親於宗族,友於外族,信任朋友,賑濟撫恤貧苦。亦共同學習韜略和與武術,但僅是用來抵禦外來的侵擾。古話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家規是建立在國法的基礎之上,和法律同等的約束性,譬如清朝末年,袁世凱曾任直隸總督,直隸大約包括今天的河北天津在內。總督為一省的最
高行政長官,同時掌握兵權。袁世凱母親去世後,他想將母親葬入祖墳,但是依照袁氏家規:不是正妻,不能葬入祖墳。所以袁氏族長不同意,必須
按家規辦事。即便是袁世凱已是一省總督,也毫無辦法,只能遵從。可見家規比國法更為嚴格,族人若能夠遵守家規,自然便不會違犯國法。士君子
學有所成,必先施教於家,然後化行於國。《禮記·學記》云:“能為師然後能為長。”“師”的標準是可以傳道、授業、解惑。“長”是指可長養
人之人。能夠做老師,才有資格做長者。佛經當中經常會用到一個詞叫“大長者子”,“大”字是讚歎,“子”字是美稱。“大長者子”是指有德有
才者,可長養人者。所以,族長一定是要能夠施教於家、德才兼備之人。而“家教”一詞,是指家庭教育,必須是家庭內部長輩對晚輩道德、學問、
禮節等方面的言傳身教,現在基本消失殆盡了。以前說某某家孩子沒有家教,那是一件很嚴重、很羞恥的事情,但是現在人聽後卻不放在心上,不以
為恥。所以,現在國家領導人提倡家風、家道的傳承,其意味深遠。“能為長然後能為君”,君,並非指王位、皇位,那是君的假名而已。《說文解
字》解釋“君”字曰:“君,尊也。”所以教學是教人做一個尊貴的人。尊是自重自愛,貴是明廉知恥。至於那些用某種手段坐上高位,尸位素餐之
人,同樣不受人尊敬,不是尊貴的人。如孟夫子說武王伐紂,“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只是聽說武王誅殺了一個名為紂的匹夫,並沒聽說他
弑君。那中國古時講究什麼最尊貴?無過於理。理學之理即是心學之心,心即理也,也就是道,道是最尊貴的。所以說“天子不足貴,生死不足懼,
榮辱不足憂,唯道不可離。”前文講到能行孝悌,善治其家,為官治國亦不差矣。如漢朝時選官是察舉制,只要被推舉為孝廉或茂才便可直接做官。
孝廉是有德行者,孝敬父母長上;茂才是學識過人,有能力者。一個大家族如同小國。甚至齊家比治國更難,因為治國無方,可用政令刑律,而治家
是要以親情為重。一斷於法,則親親尊尊之恩絕矣。家人之間傷了感情,便是最大之不祥。唐朝時,有一人名為張公藝,家中九世同堂,唐高宗聽說
後,向他請教使家族和睦的道理。張公藝請求用紙筆應答,皇帝准許,張公藝便寫下一百多個“忍”字作為回答。他的意思是說,但凡一個大家族出
現不和睦,是由於尊長衣食方面徇私不公,或者是長幼尊卑無序,導致大家相互責問,升起不平之心,進而發生吵鬧,關係不和。倘若大家都能相互
忍讓些,那家族自然會和睦共處。家族之中上和下睦、夫義婦順、兄友弟恭、長幼有序、各安其分、各竭其力、整齊清潔,乃謂之齊。【欲齊其家者
,先脩其身;】③“修”字是修整之義,“修身”,即是修整自身言行,使自己少妄言悖行。士君子欲齊其家,必須以身作則,故須先修其身。所謂
“修者”,即是學會省察自身之言語、舉動、行為、儀表、態度,對不善之處加以修正。(如:言語應當溫和、爽朗、誠懇,不疾言、不妄言、不戲
言、不邪言;舉動應當安詳、莊敬、穩重,不急躁、不怠忽、不輕浮、不強橫;行為應當公正、嚴明、積極,不自私、不損人、不淩虐、不妄作;儀
表應當整潔、端正、高雅,不鬼祟、不凶惡、不污垢、不柔弱;態度應當謙恭、肅穆、正直,不驕慢、不諂媚、不輕薄、不怯懦。)以禮自防,以義
自律。目不視淫邪凶惡之色;耳不聽淫靡狂暴之言;足不踏邪僻罪惡之地;手不作非禮不義之舉。此之謂修身。倘若自身不能治理,何以治理他人?
自身不正,何以匡正風俗?《呂氏春秋》載孔子之言曰:“誠乎此者刑乎彼。”自身做到真誠,便能成為他人的典範。故而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
明明德是自覺,親民是覺他。但因何會將修身一目列於“親民”一綱,而不歸於“明明德”一綱呢?其實《大學》這部經典所要講述的,只此修身一
事。能夠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以修其身,則大事畢矣,齊家、治國、平天下是自然而然、無為自化的。真正能做到誠意正心的人,其實已是聖者
無疑。原本可以“大象不遊於兔徑,大悟不拘於小節”。但是聖人慈憫我等愚癡眾生,所以為我們做出表率,示範如何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譬如南
朝梁代的傅善慧大士,是維摩禪祖師,與達摩祖師、寶志公禪師並稱“梁代三大士”,是公認的開悟聖者。他開悟後說出的境界是:空手把鋤頭,步
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善慧大士語錄·唐·樓穎·卷三·頌二首)這種境界是我們無法想像、無法言說的。但是如此高的境界,他
開悟之後卻去賣肉去了,這叫“大用無方”,並不是所有眾生都能看得懂的。唐代高僧德山禪師曾將佛像做成褲子穿在身上。有人見之後亦學之,結
果德山禪師穿此模樣平安無事,而他穿上之後,大腿盡爛。所以凡夫只能看到表像,無法看到大悟之人的巍巍聖德。其實他們成就之路也無非是格物
致知以修其身罷了。一旦覺悟,便可大用無方,不受陰陽束縛。而假如尚未覺悟,便去學其大用無方,其結果必然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宋代高僧
佛窟禪師云:“雖同凡夫,而非凡夫。不得凡夫,不壞凡夫。”雖然我們是一介凡夫,但是凡夫與聖者只在一念之間,轉迷為悟即是聖者,不再是凡
夫俗子;而真正成就的聖者,他一定會按照凡夫法來做,不會特立獨行來擾亂世間法。似傅大士、德山禪師一般的示現,只是為了匡正一時之弊端。
大悟之聖者皆有能力做此示現,但並非個個皆應這般示現。若想成為聖者,除了修正自身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言。人生一世猶如白駒過隙一般,轉
瞬即逝,若不能依照聖賢教誨修身勵行以復其自性,庸庸碌碌地苟活一世,又與禽獸何異呢?唐朝詩人白居易曾向鳥窠禪師請教佛法,以偈問曰:特
入空門問苦空,敢將禪事叩禪翁。為當夢是浮生事,為复浮生是夢中。意思是說:今天特地向禪師您請教禪理,世人為何將夢中境界認作現實,又為
什麼說人生是在夢中呢?禪師答曰:《武林梵志·卷十》來時無跡去無蹤,去與來時事亦同。何須更問浮生事,秪此浮生是夢中。zhǐ禪師回答他
說:人的生死不過是一個假像,自性原是不來不去、不生不滅的。何必再問人生之事啊?人生一世,正如一場虛妄的夢幻而已。《佛說譬喻經》中講
述了一則寓言故事:一個人在曠野中被一頭惡象追趕,無處可逃。正好看到一口枯井,井邊傍有一棵大樹,樹根順於井下。此人便順著樹根爬入井內
。爬到半途,看到井邊有四條毒蛇吐著舌頭,上面又有黑、白兩只老鼠在咬支撐他的樹根,井底又有毒龍。一旦樹根被咬斷,即使不跌死,也會被毒
龍殺死。正在這萬分驚恐之時,飛來五只小蜜蜂,滴下五滴蜜,蜜剛好滴入他的口中,滿嘴香甜的滋味讓他忘記了一切恐懼。忽然大樹搖晃,蜜蜂飛
散下來想要蜇人,又有野火來燒這棵大樹。——這則故事寓指的便是人生。曠野即是無明之路,人被無常的惡象逼進枯井,井是比喻生死岸。井上是
地、火、水、風四條毒蛇正在盤踞,想要噬人。而象徵生命的樹根又被晝夜的黑白二鼠啃齧著。五只蜜蜂則比喻五欲——財、色、名、食、睡。一點
點甜頭便讓我們忘記危險,流連於世間繁華、五欲六塵之中。蜜蜂蜇人是寓指人的邪思,野火代表老病,而毒龍代表死苦。漢儒揚雄在其《法言》中寫道,有三條路可以供人選擇:①選擇追求欲望,那便是做禽獸的道路;②選擇遵循禮義,那便是做人的道路;③選擇追求無上的智慧,那便是成聖成賢的道路。——“菩薩入夢來演戲,喚醒沉睡夢中人。”曾文正公曾作自警聯語曰:“不為聖賢便為禽獸,莫問收穫但問耕耘。”修、齊、治、平並非遞(递)進關係,《呂氏春秋》中曾說,聖人所講的大道,其精髓是教人用來修身的,其殘餘部分可用來治國,其糟粕便足以用來平天下。所以修身是最關鍵的,修身有成,齊家、治國、平天下不慮可得;其身不修,則日漸淪為禽獸 而不自知,豈可再妄談家、國、天下呢?我輩學人皆宜勉之,下十分功、十分志、十分誠!★1第 1 页 共 7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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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道銘村夫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