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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诗文17篇(唐代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
2023-03-16 | 阅:  转:  |  分享 
  
东山书院辑录韩愈诗文十七篇唐代杰出文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韩愈(768年—824年12月25日),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省孟州市)人
,汉族,自称“郡望昌黎”,世称“韩昌黎”、“昌黎先生”、“韩吏部”、“韩文公”。唐代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目录韩愈
代表作1《进学解》2《杂说》6《龙说》(选自《杂说》,为其首篇,题目为编者加)6《医说》6《崔山君传》7《马说》7《获麟解》9《师
说》10《送李愿(李愿,号盘谷子,唐时隐士,生平事迹不详)归盘谷序》13《送孟东野序》15《毛颖传》18《张中丞(即张巡,709—
757年,中丞是张巡驻守睢阳时朝廷所加的官衔)传后叙》23《柳子厚墓志铭(古代文体的一种,刻石纳入墓内或墓旁,表示对死者的纪念,以
便后人稽考)》27《答张十一功曹》答张十一31《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32《次潼关先寄张十二阁老使君》34《留题驿梁·去岁自刑部侍郎
以罪贬潮州刺史乘驿赴任》35《顺宗实录》36旧唐书卷一百六十列传卷第一百一十64新唐书卷一百七十六·列传第一百一·韩愈82唐才子传
卷五95钦定四库全书书史会要卷五110韩愈(唐代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143韩愈代表作韩愈的作品非常丰富,现存诗文
700余篇,其中散文近400篇。其赋、诗、论、说、传、记、颂、赞、书、序、哀辞、祭文、碑志、状、表、杂文等各种体裁的作品,均有卓越
的成就。门人李汉曾编其遗文为《韩愈集》四十卷,今有《韩昌黎集》传世。《韩愈文集》的古本,以南宋魏怀忠《五百家音辨昌黎先生文集》、《
外集》为最善;廖莹中世堂本《昌黎先生集》、《外集》、《遗文》(明徐氏东雅堂翻刻)最为通行。清代顾嗣立、方世举各有诗集单行注本。今人
整理注释的韩集有马通伯《韩昌黎文集校注》、钱仲联《韩昌黎诗系年集释》、童第德《韩集校铨》等。另外,为韩集作校勘或补注而不列正文者,
有宋方崧卿、朱熹,清陈景云、王元启、沈钦韩、方成和今人徐震。《全唐诗》编其诗十卷,《全唐诗外编》及《全唐诗续拾》补诗12首。体裁韩
愈代表作杂文《进学解》《杂说》《获麟解》《师说》序文《送李愿归盘谷序》《送孟东野序》传记文《毛颖传》《张中丞传后叙》《柳子厚墓志铭
》诗《答张十一功曹》《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次潼关先寄张十二阁老》《题驿梁》史书《顺宗实录》《进学解》国子先生(韩愈自称,唐宪宗元
和七年(812)他始任国子博士。唐朝时,国子监是设在京都的最高学府,下面有国子学、太学等七学,各学置博士为教授官。国子学是为高级官
员子弟而设的)晨入太学(这里指国子监。唐朝国子监相当于汉朝的太学,古时对官署的称呼常有沿用前代旧称的习惯),招诸生立馆下,诲之曰:
“业精于勤,荒于嬉(戏乐,游玩);行成于思,毁于随(因循随俗)。方今圣贤相逢,治具(治理的工具,主要指法令。《史记·酷吏列传》:“
法令者,治之具。”)毕(全部)张(指建立、确立)。拔去凶邪,登崇(通“俊”,才智出众)良。占小善者率(都)以录,名一艺者无不庸(通
“用”,采用、录用)。爬罗(爬梳搜罗)剔抉(剔除挑选)(意指仔细搜罗人才),刮垢磨光(刮去污垢,磨出光亮;意指精心造就人才)。盖有
幸而获选,孰云多而不扬?诸生业患不能精,无患有司(负有专责的部门及其官吏)之不明;行患不能成,无患有司之不公。”言未既,有笑于列者
曰:“先生欺余哉!弟子事先生,于兹有年矣。先生口不绝吟于六艺(指儒家六经,即《诗》、《书》、《礼》、《乐》、《易》、《春秋》六部儒
家经典)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指儒家经典以外各学派的著作。《汉书·艺文志》把儒家经典列入《六艺略》中,另外在《诸子略》中著录先
秦至汉初各学派的著作:“凡诸子百八十九家,四千三百二十四篇。”春秋战国时期,各种学派兴起,著书立说,故有“百家争鸣”之称)。纪事者
必提其要,(编集)言者(指言论集、理论著作)必钩其玄。贪多务得,细大不捐。焚膏油(油脂,指灯烛)以继(日影),恒(经常)(辛勤不懈
的样子)以穷(终、尽)年。先生之业,可谓勤矣。异端(儒家称儒家以外的学说、学派为异端。《论语·为政》:“攻乎异端,斯害也已。”朱熹
集注:“异端,非圣人之道,而别为一端,如杨、墨是也。”焦循补疏:“异端者,各为一端,彼此互异。”),(排除)斥佛老(老子,道家的创
始人,这里借指道家)。(鞋底中垫的草,这里是填补的意思,名词作动词用)(裂缝),(大)(深)(微小)。寻坠绪(前人留下的事业,这里
指儒家的道统。韩愈《原道》认为,儒家之道从尧舜传到孔子、孟轲,以后就失传了,而他以继承这个传统自居)之茫茫,独旁搜而远绍。障百川而
东之,回狂澜于既倒。先生之于儒,可谓有劳矣。,(花,这里指文章中的精华)(花,这里指文章中的精华),作为文章,其书满家。上规(指虞
舜和夏禹),浑浑无涯;周诰、殷《盘》,;《春秋》谨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下逮《庄》、《骚》,太史所录;子云
,相如,同工异曲。先生之于文,可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学,勇于敢为;长通于方,左右具宜。先生之于为人,可谓成矣。然而公不见信(
被信任、被帮助。“见”在动词前表示被动)于人,私不见助于友。(踩)(绊)(语出《诗经·豳风·狼跋》:“狼跋其胡,载疐其尾。”意思说
,狼向前走就踩着颔下的悬肉(胡),后退就绊倒在尾巴上。形容进退都有困难),动辄(常常)得咎。暂为御史,遂窜(窜逐,贬谪)南夷(韩愈
于贞元十九年(803年)授四门博士,次年转监察御史,冬,上书论宫市之弊,触怒德宗,被贬为连州阳山令。阳山在今广东,故称南夷)。三年
博士(韩愈在唐宪宗元和元年六月至四年(806-809年)任国子博士。一说“三年”当作“三为”。韩愈此文为元和七年二月至八年(812
-813年)三月第三次任博士时所作),(闲散之意)不见(通“现”。表现,显露)治。命与仇谋,取败几时(不时,不一定什么时候,也即随
时)。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豁,竟死何裨。不知虑此,而反教人为(语助词,表示疑问、反诘)?”先生曰:“(叹词),子来前
!夫大木为(屋梁),细木为(屋椽),(斗栱,柱顶上承托栋梁的方木)、(梁上短柱),(门枢臼)、(门中央所竖的短木,在两扇门相交处)
、(门闩之类)、(门两旁长木柱),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地榆)、丹砂(朱砂),赤箭(天麻)、青芝(青兰,龙兰)(
以上四种都是名贵药材),(牛尿,一说为车前草)、马勃(马屁菌),败鼓之皮(“牛溲、马勃、败鼓之皮”都是贱价药材),俱收并蓄,待用无
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委婉从容的样子)为妍(美),(突出,超群出众)为杰,(比较)短量长,惟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
。昔者孟轲好辩(《孟子·滕文公下》载:孟子有好辩的名声,他说:“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意思说:自己因为捍卫圣道,不得不展开辩论
),孔道以明,辙(车轮痕迹)环天下,卒老于行。荀卿(即荀况,战国后期时儒家大师,时人尊称为卿。曾在齐国做祭酒,被人谗毁,逃到楚国。
楚国春申君任他做兰陵(今属山东临沂)令。春申君死后,他也被废,死在兰陵,著有《荀子》)守正,大论是弘,逃谗于楚,废死兰陵。是二儒者
,吐辞为经,举足为法,绝(超越)类(“类”,指一般人)离(超越)伦(“类”,指一般人),优入圣域,其遇于世何如也?今先生学虽勤而不
(通“由”)其统,言虽多而不要其中,文虽奇而不济于用,行虽修而不显于众。犹且月费俸钱,岁靡(浪费,消耗)(粮仓);子不知耕,妇不知
织;乘马从徒,安坐而食。(脚后跟,这里是跟随的意思)常途之役役(拘谨局促的样子。一说当作“促促”,指劳苦),窥(从小孔、缝隙或隐僻
处察看)陈编(古旧的书籍)以盗窃。然而圣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兹非其幸欤?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投闲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财贿(财物
,这里指俸禄)之有亡(通“无”),计班资(等级、资格)之(通“卑”,低),忘己量之所称,指前人(指职位在自己前列的人)之(玉石上的
斑点)(病)(比喻人的缺点。如上文所说“不公”、“不明”),是所谓诘匠氏之不(小木桩)(柱子),而(毁谤非议)医师以昌阳(昌蒲。药
材名,相传久服可以长寿)引年,欲进其(又名猪苓,利尿药)也。”[这句意思说:自己小材不宜大用,不应计较待遇的多少、高低,更不该埋怨
主管官员的任使有什么问题]《杂说》《龙说》(选自《杂说》,为其首篇,题目为编者加)龙嘘(喷吐)气成云,云固弗灵于龙也。然龙乘是气,
茫洋穷乎玄间,薄日月,伏(遮蔽)光景(通"影"),感震电,神变化(语出《管子·水地篇》"龙生于水,被五色而游,故神。欲小则化为蚕,
欲大则藏于天下,欲上则凌于云气,欲下则入于深泉,变化无日,上下无时,谓之神。"),水(下雨。名词用作动词)下土,汩(漫)陵谷,云亦
灵怪矣哉。云,龙之所能使为灵也。若龙之灵,则非云之所能使为灵也。然龙弗得云,无以神其灵矣。失其所凭依,信不可欤。异哉!其所凭依,乃
其所自为也。易曰:"云从龙(语出《易·乾·文言》"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既曰:"龙,云从(随,跟随)之矣。"《医
说》善医者,不视人之瘠(瘦弱)肥,察其脉之病否而已矣;善计(谋划)天下者,不视天下之安危,察其纪纲(法度)之理乱而已矣。天下者,人
也;安危(平安与危险,指和平与战乱)者,肥瘠也;纪纲者,脉也。脉不病,虽瘠不害(使其损伤,指危害);脉病而肥者,死矣。通于此说者,
其知所以(用以,用来)为(治理)天下乎!夏、殷、周之衰(事物发展转向微弱,指王朝末期)也,诸侯作而战伐日行矣。传数十王而天下不倾(
衰亡)者,纪纲存焉耳。秦之王天下也,无分势于诸侯,聚兵而焚之(指聚兵咸阳和焚书坑儒。《史记·秦始皇本纪》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
1年)"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宫中。"汉·孔安国《〈尚书〉序》:"及秦始皇灭先代典籍,焚书坑儒,天
下学士逃难解散。"),传二世而天下倾者,纪纲亡焉耳。是故四支虽无故,不足恃(依赖、依靠)也,脉而已矣;四海虽无事,不足矜也,纪纲而
已矣。忧其所可恃,惧其所可矜,善医善计者,谓之天扶与之。《易》曰:"视(鞋子,引申为自己走过的路,亦指人生之路)履考祥(为外界所呈
现出的吉凶之兆,引申为即将应对的前程)(意思是说,处于人生艰难跋涉之途的君子,应该经常检视自己所走过的道路,并考察前途可能出现的新
情况。《履卦·上九》云:"视履考祥,其旋元吉"。)。"善医善计者为之。《崔山君传》谈生之为《崔山君传》,称鹤言者,岂不怪哉!然吾观
于人,其能尽其性而不类于禽兽异物者希矣,将愤(愤恨,不满)世(世道,现状)嫉(憎恶,仇恨)邪(痛恨、憎恶腐朽、黑暗的会现状)长往而
不来者之所为乎?昔之圣者,其首有若牛者,其形有若蛇者,其喙(人的嘴)有若鸟者,其貌有若蒙其者。彼皆貌似而心不同焉,可谓之非人邪?即
有平肋曼肤,颜如渥丹(润泽光艳的朱砂。多形容红润的面色),美而很者,貌则人,其心则禽兽,又恶可谓之人邪?然则观貌之是非,不若论其心
与其行事之可否为不失也。怪神之事,孔子之徒不言,余将特取其愤世嫉邪而作之,故题之云尔。《马说》世有伯乐(春秋时秦穆公时人,姓孙,名
阳,擅长相马),然后(表示一种情况出现以后,出现另一种情况,着重表示前事是后事的条件)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即
使)有名马,只(只,仅仅)辱(受屈辱)于奴隶人之手,(两马并驾)(并列而死)于(原指养兽的食器,这里指养马的处所)之间,不以(把,
用)千里称(叫)也(不把它称做千里马)。马之(定语后置标志。无义)千里者(日行千里的马。此句"马"和"千里者"是部分复指关系),一
食(吃)(吃一顿)或(有时)尽(全,是"吃尽"的意思,这里作动词用)粟(泛指粮食)一(十斗为石)(吃尽一石粟)。(同"饲",喂养)
马者,不知其(指千里马,代词)能千里(日行千里)而(表承接)食也。是(这样的)马也,虽(虽然)有千里之(的)能(才能,能力),食不
饱,力不足,才美(美好素质,优点)不外见(同"现",显现,表现,表露)(才能和长处不能表现在外),且(将)欲(想要,要)与常马等(
同样,相当)不可得(能够,表示客观条件允许)(不可能),安(怎么,哪里)求其(代"千里马")能(能够)千里也!策(马鞭,引申为用鞭
子打,这里是驱使的意思)之(代驱赶千里马的)不以(按照)其道(用(对待)它的办法),(通"饲"。喂养)之(代喂养千里马的)不能尽(
使……尽,竭尽)其材(同"才",才能。此指日行千里的才能)(全发挥它的才能),鸣之(音节助词,不译)(它叫)而(但是)不能通(通晓
)其意(通晓它的意思),执策(马鞭。赶马的鞭子)(拿着马鞭)而(表修饰)临(到它跟前)之(到马的跟前),曰:"天下无马?"呜呼!其
真(难道,加强反问语气)无马邪(通"耶",相当于"吗")?其(恐怕,加强肯定语气)真不知马也。《获麟解》(麒麟,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动
物,状如鹿,牛尾,狼额,马蹄,五彩腹。其性柔和,古人把它当作仁兽,作为吉祥的象征)之为灵(灵异,神奇之物。《礼记》曰:“麟、凤、龟
、龙,谓之四灵。”),昭昭(明白)也。咏于《诗》(《诗经》,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其中就有《周南·麟之趾》篇),书于《春秋》(本为周
代史书的通称,到孔子根据鲁史材料修成一部《春秋》时,这才变为专名,就是六经之一的《春秋经》,为我国最早的一部编年体断代史。《史记》
所谓《春秋》,实指《左传》。《春秋》上有关于获麟的记载。其实在《荀子》、《大戴礼记》、《史记》、《汉书》等古籍中,都提及麟),杂出
于传记百家之书,虽妇人小子皆知其为祥(祥瑞)也。然麟之为物,不(饲养)于家,不恒有(常出现)于天下。其为形也不类(相似),非若马牛
犬豕豺狼(也叫“驼鹿”或“”)鹿然。然则(既然如此)虽有麟,不可知其为麟也。角者吾知其为牛,(马颈上的长毛)者吾知其为马,犬豕豺狼
麋鹿,吾知其为犬豕豺狼麋鹿。惟麟也,不可知。不可知,则其谓之不祥也亦宜。虽然,麟之出,必有圣人在乎位。麟为圣人出也。圣人者,必知麟
,麟之果(确实,果然)不为不祥也。又曰:"麟之所以为麟者,以德不以形。"若麟之出不待圣人,则谓之不祥也亦宜。《师说》古之学者(求学
的人)必有师。师者,所以(用来……的)传道(指儒家之道)受(通“授”,传授)业(泛指古代经、史、诸子之学及古文写作)解惑(疑难问题
)也。人非生而知(懂得)之(指知识和道理。《论语·季氏》:“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之;困而不学,民斯
为下矣。”)者(人不是生下来就懂得道理的),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他所存在的疑惑),终不解矣。生乎(相当于“于”)吾前(
即生乎吾前者),其闻(听见,引申为知道,懂得)道也固先乎(相当于“于”)吾,吾从而师(以……为师。意动用法)(跟从老师学习)之(跟
从(他),拜他为老师);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用做。动词)道也(我(是向他)学习道理),夫庸(发语词,难道
)知(了解、知道)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哪里去考虑他的年龄比我大还是小呢)?是故(因此,所以)无贵无贱,无(无论、不分)长无少,道之
所存,师之所存也(意思说哪里有道存在,哪里就有我的老师存在)。嗟乎!师道(从师的传统。即上文所说的“古之学者必有师”)之不传也久矣
!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超出于众人之上)也远矣,犹且(尚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普通人,一般人),其下(不如,名作
动)圣人也亦远矣,而耻(以……为耻)学于师(以向老师学习为耻)。是故圣益(更加、越发)圣,愚益愚(因此圣人更加圣明,愚人更加愚昧)
。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爱其子,择师而教之;于其身(自身、自己)(对于他自己)也,则耻师焉,惑矣((真是)
糊涂啊)。彼童子之师(那些教小孩子的(启蒙)老师),授之(他,指童子)书而习(使……学习)其(指书)(也叫句逗,古人指文辞休止和停
顿处。文辞意尽处为句,语意未尽而须停顿处为读(逗)。古代书籍上没有标点,老师教学童读书时要进行句读(逗)的教学)(教给他书,(帮助
他)学习其中的文句)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提宾作用)不知(不知句逗),惑之不解(不解惑),或师焉,或不(通“否”)
焉(有的(指“句读之不知”这样的小事)从师,有的(指“惑之不解”这样的大事)不从师),小学而大遗(丢弃,放弃)(学了小的(指“句读
之不知”)却丢了大的(指“惑之不解”)),吾未见其明也。巫医(古时巫、医不分,指以看病和降神祈祷为职业的人)乐师百工(各种手艺)之
人,不耻(以……为耻)相师(拜别人为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说起老师、弟子的时候),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
相若(年岁相近)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可,够得上)羞,官盛(高大)则近谀(谄媚)(以地位低的人为师就感到羞耻,以高官为师就近乎谄
媚)。”呜呼!师道之不复(恢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即上文的“士大夫之族”)不齿(不屑与之同列,即看不起。或作“鄙之”
),今其智乃(竟,竟然)反不能及,其(难道,表反问)可怪也欤(语气词,表感叹)(难道值得奇怪吗)!圣人无常(固定的)师(圣人没有固
定的老师)。孔子师(春秋时郯国(今山东省郯城县境)的国君,相传孔子曾向他请教官职)、(东周敬王时候的大夫,相传孔子曾向他请教古乐)
、师襄(春秋时鲁国的乐官,名襄,相传孔子曾向他学琴)、(即老子,姓李名耳,春秋时楚国人,思想家,道家学派创始人。相传孔子曾向他学习
周礼。聃是老子的字)。郯子之徒(这类),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三人同行,其中必定有我的老师。《论语·述而》原话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是故弟子不必(不一定)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
术业有专攻(学习、研究)(在业务上各有自己的专门研究),如是而已。李氏子(李家的孩子名蟠。李蟠,韩愈的弟子,唐德宗贞元十九年(80
3年)进士),年十七,好古文,六艺(指六经,即《诗》《书》《礼》《乐》《易》《春秋》六部儒家经典。《乐》已失传,此为古说)(两汉及
其以前的散文)(古称解释经文的著作为传)皆通(普遍)习之(六艺的经文和传文都普遍的学习了),不拘于(被)时(时俗,指当时士大夫中耻
于从师的不良风气)(指不受当时以求师为耻的不良风气的束缚),学于余。余嘉(赞许,嘉奖)其能行古道(赞许他能遵行古人从师学习的风尚)
,作《师说》以贻(赠送,赠予)之。《送李愿(李愿,号盘谷子,唐时隐士,生平事迹不详)归盘谷序》太行(山名)之阳(山的南面)有盘谷(
在今河南济源北二十里)。盘谷之间,泉甘而土肥,草木丛茂(草木葱茏丰茂的样子),居民鲜少。或曰:"谓其环两山之间,故曰''盘''。"或曰
:"是谷也,宅(位置)幽而势(地势)(位置偏僻而地势险要),隐者之所盘旋(盘桓,留止不去)。"友人李愿居之。愿之言曰:"人之称大丈
夫者,我知之矣:利泽施于人,名声昭于时,坐于庙(宗庙)朝(朝廷)(在宗庙和朝廷参议国家大事。指大官居于高位,发号施令),进退(使…
进退,即任免的意思)百官,而佐天子出令;其在外,则树(旗竿上用旄牛尾装饰的旗帜)(旗帜。这是大官出行的标志),罗弓矢(罗列弓箭,这
是表示威仪),武夫前呵(武士呼喝开道),从者塞途,供给之人,各执其物,夹道而疾驰。喜有赏,怒有刑。才畯(同“俊”)(才能出众的人)
满前,道古今而誉盛德,入耳而不烦(形容爱听阿谀奉承的话)。曲眉丰颊,清声而(轻盈的体态),秀外而惠(同“慧”)中(聪慧的资质),飘
轻(本义指衣服的前襟。这里指衣服的前后襟。《说文》:"裾,衣袌也。"段玉裁注:"袌,褱也。褱物谓之袌,因之衣前襟谓之袌。"),(遮
蔽,掩映)长袖,粉白黛(古代女子画眉用的青黑色的颜料)绿(形容女子装扮得娇艳妩媚,面容白皙,眉毛美丽)者,列屋而闲居,妒宠而负恃(
指依靠自己的色艺而藐视他人),争妍而取怜。大丈夫之遇知于天子、用力于当世者之所为也。吾非恶此而逃之,是有命焉,不可幸(侥幸)而致(
取得、得到)(不可侥幸得到)也。穷居而野处(指居住在闭塞简陋的山野中),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其本
义是指喂牛马。引申为吃、吞咽。《诗·大雅·庶民》:"柔则茹之,刚则吐之。");钓于水,鲜可食。起居无时,惟适(舒适,在这里用作名词
,为“安”的宾语)之安(大意是日常生活作息没有固定的时间,只以舒适为准)。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其后;与其有乐于身,孰若无忧于其
心。车服(古代官员所乘的车子和所穿的官服依官位的高低而异,这里是用车服来代指官职)不维(束缚、约束)(没有官职的束缚),刀锯(古代
刑罚中所用的刀和锯,这里泛指刑具)不加(施加)(刑罚不施于身),理(即治,唐人避高宗李治讳,用“理”代“治”字)乱(指国家的安宁与
动乱)不知,(降职)(升职)(官员的升降)不闻。大丈夫不遇于时者之所为也,我则行之。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形势(权势)之途,足将进
而(想往前走又不敢走的样子),口将言而(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处污秽而不羞,触(刑法,法律)而诛戮,徼幸于万一,老死而后止者
,其于为人,贤不肖何如也?"昌黎韩愈闻其言而壮(以……为壮。意动用法)之,与之酒而为之歌曰:"盘之中,维(句首助词,无意义)子之宫
(室、房屋)(是你居住的房室);盘之土,维子之稼(种植农作物);盘之泉,可濯可沿;盘之阻,谁争子所(处所)?窈(幽深的样子)而深,
廓其有容;缭而曲,如往而复。嗟盘之乐兮,乐且无央(尽、完)(无尽);虎豹远迹兮,蛟龙遁藏;鬼神守护兮,呵禁不祥。饮且食兮寿而康,无
不足兮奚所望!(油脂,指用油润滑)吾车兮(喂养(马匹等))吾马,从子于盘兮,终吾生以徜徉!"《送孟东野序》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
之无声,风挠(摇动)之鸣。水之无声,风荡(振动,振荡)之鸣。其跃(飞溅)也,或激(在此意为阻遏)之;其趋(快走,此指水流迅速)也,
或梗(堵塞)之;其沸也,或炙(烧)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思虑),其哭也有怀(感伤
)。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乐(音乐)也者,郁(郁结,蓄积)于中而泄于外者也,择其善鸣者而假(借助)之鸣。金(指钟)、石
(指磬)、丝(指琴、瑟)、竹(指箫、笛)、(指笙、竽)、土(指埙)、革(指鼗、鼓)、木(指祝、敔)八者(我国古代制作乐器的八种材料
,一般用来指代各种乐器),物之善鸣者也。维天之于时(季节)也亦然,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是故,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
。四时之相推夺(推移、交替),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其于人也亦然。人声之精者为言,文辞之于言,又其精也,尤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其在唐
(帝尧的国号)、虞(帝舜的国号),咎陶(又作“皋陶”、“咎繇”。舜的臣子,掌管司法,制定法律)、禹(原为舜臣,后来成为夏代第一个国
王),其善鸣者也,而假以鸣。夔(舜时乐官)弗能以文辞鸣,又自假于《韶》(相传为舜时乐曲名,由夔制作)以鸣。夏之时,五子(夏王太康的
五个弟弟,作《五子之歌》。太康以淫佚失国,五子作歌陈述大禹的警戒)以其歌鸣。伊尹(商代的贤相,作《伊训》、《太甲》等文)鸣殷。周公
(即姬旦,周武王弟,成王之叔,作《大诰》、《多士》、《无逸》等,相传制定了《周礼》、《仪礼》)鸣周。凡载于《诗》(《诗经》)、《书
》(《尚书》)六艺(指《诗经》、《尚书》、《易》、《礼》、《乐》、《春秋》六经),皆鸣之善者也。周之衰,孔子(儒家创始人,他的弟子
将他的言论集为《论语》一书)之徒鸣之,其声大而远。传曰:"天将以夫子为木铎(木舌的铃)。"其弗信矣乎?其末也,庄周(战国时哲学家,
思想家,道家代表人物,著《庄子》)以其荒(广大)唐(空阔)之辞鸣。楚,大国也,其亡也,以屈原(战国时楚人,我国古代著名诗人,著有《
离骚》、《九歌》、《九章》等诗篇)鸣。臧孙辰(春秋时鲁国人,其言论见《国语》,《左传》)、孟轲(战国时人,儒家代表人物,其言行见《
孟子》)、荀卿(战国时人,其言行见《荀子》),以道鸣者也。杨朱(战国时思想家)、墨翟(战国时人,墨家学派创始人,其言行见《墨子》)
、管夷吾(春秋时政治家,其言论见《管子》)、晏婴(春秋时齐国大夫,其言行见《晏子春秋》)、老聃(即李耳,春秋时人,道家学派创始人,
著有《道德经》)、申不害、韩非(战国末人,法家著名代表人物,著有《韩非子》)、慎到(战国人,作有《慎子》,已佚)、田骈(战国时人,
著有《田子》,已佚)、邹衍(又作驺衍,战国末人,阴阳家,著有《终始》、《大圣》)、尸佼(战国人,著有《尸子》)、孙武(春秋时著名军
事家,著有《孙子》)、张仪、苏秦(战国时纵横家,分别著有《张子》、《苏子》,已佚)之属,皆以其术鸣。秦之兴,李斯(战国末人,曾任秦
国丞相,著有《谏逐客书》、《论督责书》,见于《史记》)鸣之。汉之时,司马迁(西汉时人,著名史学家,文学家,著有《史记》)、相如(即
司马相如,西汉著名辞赋家)、杨雄(西汉著名儒学家兼辞赋家,著有《太玄》、《法言》等),最其善鸣者也。其下魏、晋氏(魏、晋两朝),鸣
者不及于古,然亦未尝绝也。就其善者,其声清以浮,其节(音节、节拍)数(频繁、细密)以急,其辞淫以哀,其志弛(松懈)以肆(放肆)。其
为言也,乱杂而无章(没有法度)。将天丑(厌恶。形容词用如动词)其德莫之顾邪?何为乎不鸣其善鸣者也?唐之有天下,陈子昂、苏源明、元结
、李白、杜甫、李观(陈子昂等均为唐代著名文学家),皆以其所能鸣。其存而在下者,孟郊东野始以其诗鸣。其高出魏、晋,不懈而及于古,其他
浸淫(渗透,接近)乎汉氏矣。从吾游者(指跟作者学习的人),李翱、张籍其尤(特出,杰出)也。三子者之鸣信善矣。抑不知天将和其声而使鸣
国家之盛邪?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邪?三子者之命,则悬乎天矣。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何以)悲?东野之
役(此指“供职”)于江南也,有若不释然(舒畅、开心)者,故吾道其命于天者以解之。《毛颖传》毛(指兔毛)颖(指毛笔的锋毫)(毛笔的别
名,文中借作人名)者,中山(战国时国名,在今河北省定县一带,以产紫毫毛笔出名。东汉蔡邕《笔论》:"若迫於事,虽中山兔豪不能佳也。"
)人也(毛颖,中山人。此指毛笔产自中山)。其先明视(兔子的别名。《礼记·曲礼》下:"兔曰明视。")(毛颖祖先明视),佐(辅助)禹治
东方土(辅佐夏禹治理东方国土),养万物有功(四时之中,春的位置亦在东方,春天万物生,故言),因封於卯地(即"东方土"。古代按十二地
支划分方位,卯位是指东方),死为十二神(指十二生肖)。尝曰:"吾子孙神明之后,不可与物同,当吐而生(传说兔子是口吐而生,故兔嘴上唇
开裂。东汉王充《论衡·奇怪篇》:"兔吮毫而怀子,及其子生,从口而出。")。"已而果然。明视八世孙(刚出生的幼兔,此泛指兔),世传当
殷时居中山,得神仙之术,能匿光使物(指隐身形於光日下,能驱使诸物),窃(即嫦娥)、骑蟾蜍入月(《淮南子·览冥训》:"羿请不死之药於
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月中有蟾蜍亦是神话传说。《初学记·天部》上引《五经通义》:"月中有兔,与蟾蜍何?兔,阴也;蟾蜍,阳也,而与
兔并明,阴系於阳也。"),其后代遂隐不仕云。居东郭者曰(狡兔。西汉刘向《新序·杂事》五:"昔者,齐有良兔曰东郭?,盖一旦而走五百里
。"),狡而善走,与韩卢(战国时韩国的良犬名。东汉郑玄注《礼记·少仪》:"守犬、田犬问名,畜养者当呼之名,谓若韩卢、宋鹊之属。")
争能(《战国策·齐策》三:"齐欲伐魏,淳于髡谓齐王曰:''韩子卢者,天下之疾犬也,东郭逡(?)者,海内之狡兔也。韩子庐逐东郭逡(?)
,环山者三,腾山者五,兔极於前,犬废於后,犬兔俱罢,各死其处。''"),卢不及。卢怒,与宋鹊(战国时宋国的良犬名。《广雅》:"韩卢、
宋鹊,犬属。")谋而杀之,(肉酱,剁成肉酱。此处用作动词)其家。秦始皇时,蒙将军恬(蒙恬,秦朝名将,相传为毛笔的发明者)南伐楚,次
(临时驻扎,停留)中山(中山国为赵所灭,始皇十九年灭赵,二十一年伐楚,当时秦自中山移兵伐楚,故上文说"南伐楚"),将大猎以惧楚。召
左右庶长(即左庶长,右庶长,秦朝官爵名)与军尉(武官名),以《连山》(夏朝的占卦之术,与殷之《归藏》、周之《周易》,统称《三易》)
筮(用蓍草卜卦)之,得天与人文之兆(指自然与人事的征兆。《周易·贲卦·彖传》:"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筮
者贺曰:"今日之获,不角不牙(兔不生角,也无犬齿),衣(粗布衣服)之徒(此指全身有毛的兔子),缺口而长须,八窍而(两足交叠而坐)居
(同"踞",蹲)(北宋陆佃《埤雅·释兽》:"盖咀嚼者,九窍而胎生,独兔雌雄八窍。"此乃古人不明兔子生理结构的一种妄言),独取其(毛
中长毫;引申为同辈中不群者),简牍(书写用的竹简和木片)是资(依仗,凭借)(此言兔毫笔是简牍书写的工具)。天下其同书,秦其遂兼诸侯
乎!"遂猎,围毛氏之族,拔其豪(豪杰。此处双关,又指兔毫之长者),载颖(原意是尖端。此处还暗指毛颖即兔子)而归,献俘於章台宫(秦宫
殿名,秦王及秦始皇日常处理政务起居的重要场所),聚其族而加束缚焉(暗指束缚兔毫制笔)。秦皇帝使恬赐之汤(热水)沐(洗发)(古时诸侯
朝见天子,事前要沐浴斋戒,以表虔诚。后来天子赐给诸侯的以供"沐浴之资"的封地为汤沐邑。此也指制笔过程中,将兔毛用热水洗净),而封诸
管城(县名。周时管叔的封地,今河南郑州。也暗指制作毛笔时必需竹管),号曰管城子(是以封号的形式来指毛笔,后来成了毛笔的别名),日见
亲宠任事。颖为人强记(记忆力强)而便敏(便利敏捷),自结绳之代(指远古尚无文字,靠结绳记事的时代。《周易·系辞》下:"上古结绳而治
。")以及秦事,无不纂录。阴阳(指阴阳家的书)、卜筮(指占卜的书)、占相(指相面的书)、医方(指医药之类的书)、族氏(指族谱之类的
书)、山经(地理方面的书)、地志(方志之类的书)、字书(文字之类的书)、图画(指图册之类的书)、九流(泛指各流派)、百家(指诸子百
家)、天人之书(天道人事之书,泛指图书),及至浮图(梵语,此指佛教)、老子、外国之说,皆所详悉。又通於当代之务,官府簿书(官府的文
件和簿册)、巿井(商贾交易的场所)贷(货)钱注记(商贾交易的货物钱财的账簿),惟上所使。自秦皇帝(秦始皇)及太子扶苏(秦始皇长子)
、胡亥(秦始皇少子,即秦二世)、丞相斯(指李斯,秦国丞相)、中车府令高(指赵高,任中车府令,掌皇帝乘舆之事),下及国人,无不爱重。
又善随人意,正直、邪曲、巧拙,一随其人;虽见废弃,终默(沉默不语)不泄(泄露)(始终沉默而不泄露曾书写过的内容)。惟不喜武士,然见
请,亦时往。累拜(依次升迁)中书令(官名。原主文书奏章,后掌机密大政,至唐为中书省的长官,官位极高。双关语,表示可以用来书写的意思
),与上益(更加亲密),上尝呼为"中书君(双关语,表示可以用来书写的意思。后来"中书君"成了毛笔的别名)"。上亲决事,以衡(秤)(
重量单位,一百二十斤为一石)自程(指皇帝自定的每日审阅公文的限量)(《史记·秦始皇本纪》:"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於上,上至以衡石量
书,日夜有呈(程),不中呈不得休息。"),虽宫人不得立左右,独颖与执烛者常侍,上休方罢。颖与人(黑色)(指墨。唐时绛州(今山西)贡
墨,墨以陈旧为佳,故拟其姓陈)、弘农(砚中盛水,故取名泓)(指砚。唐时虢州弘农(今河南灵宝县)贡瓦砚,瓦砚是陶土烧制的,故拟其姓陶
),及会稽先生(指纸。唐时越州会稽(今浙江绍兴)贡纸,纸以楮木为原材料,故拟称褚先生)友善,相推致(互相推荐延请),其出处(出仕或
退隐。指笔、墨、纸、砚的使用与搁置)必(必定在一起)。上召颖,三人者不待诏,辄俱往,上未尝怪焉。后因进见,上将有任使,拂拭(擦拭。
表示受到皇上的恩宠)之,因免冠谢(脱帽谢恩,执行使命。双关语,指脱下笔帽写字)。上见其发秃,又所摹画不能称上意。上嘻笑曰:"中书君
老而秃,不任吾用。吾尝谓中书君,君今不中书邪?"对曰:"臣所谓尽心者(暗指笔心用尽)。"因不复召,归封邑,终於管城。其子孙甚多,散
处中国、夷狄,皆冒管城,惟居中山者,能继父祖业。太史公曰:毛氏有两族。其一姬(姬是周朝的国姓)姓,文王之子,封於毛(周朝初年所封诸
侯国名,在今河南宜阳县。周文王第八子名郑,封於此),所谓鲁、卫、毛、(都是周朝所封的诸侯国。《左传·僖公二十四年》:"昔周公吊二叔
之不咸,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曹、滕、毕、原、酆、郇,文之昭也。"杜预注:"十六国,皆文王之
子也。")者也。战国时,有毛公(赵国隐士,后为魏国信陵君门客,事见《史记·魏公子列传》)、毛遂(赵国平原君门客,曾自荐於平原君,说
服楚王出兵援赵攻秦,事见《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独中山之族,不知其本所出,子孙最为(蕃衍昌盛)。《春秋》之成,见绝於孔子(孔子
作《春秋》,绝笔于"获麟之年"(鲁哀公十四年,即公元前481年,鲁国猎获了一只麒麟,孔子听说以后非常伤心,他认为,麒麟是神灵之物,
在太平盛世才会出现,而现在正逢乱世,出非其时,而被人抓获),孔子叹道:"吾道穷矣!"《春秋》写成之后,毛笔就被孔子弃置不用了),而
非其罪。及蒙将军拔中山之豪,始皇封诸管城,世遂有名,而姬姓之毛无闻。颖始以俘见,卒见任使。秦之灭诸侯,颖与(参与)有功,赏不酬劳,
以老见疏,秦真少恩哉(秦朝灭掉诸侯,一统天下,毛颖参与其中且立有功勋,但是奖赏不抵其酬劳,今又因老而见弃,所以说秦王朝对待毛颖一族
太少恩德了)!《张中丞(即张巡,709—757年,中丞是张巡驻守睢阳时朝廷所加的官衔)传后叙》元和二年(公元807年,唐宪宗李纯的
年号(806—820年))四月十三日夜,愈与吴郡张籍(张籍字文昌,约767—约830年,吴郡(治所在今江苏省苏州市)人,唐代著名诗
人,韩愈学生)阅家中旧书,得李翰(李翰字子羽,赵州赞皇(今河北省元氏县)人,官至翰林学士。与张巡友善,客居睢阳时,曾亲见张巡战守事
迹。张巡死后,有人诬其降贼,因撰《张巡传》上肃宗,并有《进张中丞传表》(见《全唐文》卷四三○))所为《张巡传》。翰以文章自名(自许
)(《旧唐书·文苑传》翰“为文精密,用思苦涩”),为此传颇详密。然尚恨有阙者:不为许远(许远字令威,709—757年,杭州盐官(今
浙江省海宁县)人。安史乱时,任睢阳太守,后与张巡合守孤城,城陷被掳往洛阳,至偃师被害。事见两唐书本传)立传,又不载雷万春(雷万春是
张巡部下勇将。按此当是“南霁云”之误,如此方与后文相应)事首尾。远虽材若不及巡者,开门纳巡(肃宗至德二载(757年)正月,叛军安庆
绪部将尹子奇带兵十三万围睢阳,许远向张巡告急,张巡自宁陵率军入睢阳城。见《资治通鉴》卷二一九),位本在巡上。授之柄(权柄)而处其下
,无所疑忌,竟与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虏,与巡死先后异耳(此年十月,睢阳陷落,张巡、许远被虏。张巡与部将被斩,许远被送往洛阳邀功
)。两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通晓)二父志,以为巡死而远就虏,疑畏死而辞服于贼(据《新唐书·许远传》载,安史乱平定后,大历年间,张
巡之子张去疾轻信小人挑拨,上书代宗,谓城破后张巡等被害,惟许远独存,是屈降叛军,请追夺许远官爵。诏令去疾与许远之子许岘及百官议此事
。两家子弟即指张去疾、许岘)。远诚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爱之肉,以与贼抗而不降乎(尹子奇围睢阳时,城中粮尽,军民以雀鼠为食,
最后只得以妇女与老弱男子充饥。当时,张巡曾杀爱妾、许远曾杀奴仆以充军粮)?当其围守时,外无(黑色大蚁)蚁子(幼蚁)之援,所欲忠者,
国与主耳,而贼语以国亡主灭(安史乱时,长安、洛阳陷落,玄宗逃往西蜀,唐室岌岌可危)。远见救援不至,而贼来益众,必以其言为信;外无待
(睢阳被围后,河南节度使贺兰进明等皆拥兵观望,不来相救)而犹死守,人相食且尽,虽愚人亦能数日而知死所矣。远之不畏死亦明矣!乌有城坏
其徒俱死,独蒙愧耻求活?虽至愚者不忍为,呜呼!而谓远之贤而为之邪?说者又谓远与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远所分始(张巡和许远分兵守城,
张守东北,许守西南。城破时叛军先从西南处攻入,故有此说)。以此诟远,此又与儿童之见无异。人之将死,其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绳而绝之
,其绝必有处。观者见其然,从而尤之,其亦不达于理矣!小人之好议论,不乐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远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犹不得免,其他
则又何说!当二公之初守也,宁能知人之卒不救,弃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虽避之他处何益?及其无救而且穷也,将其创残(瘦弱)之余,虽欲去
,必不达。二公之贤,其讲之精矣!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阻止)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谓
二公功绩前人已有精当的评价。此指李翰《进张中丞传表》所云:“巡退军睢阳,扼其咽领,前后拒守,自春徂冬,大战数十,小战数百,以少击众
,以弱击强,出奇无穷,制胜如神,杀其凶丑九十余万。贼所以不敢越睢阳而取江淮,江淮所以保全者,巡之力也。”)!当是时,弃城而图存者,
不可一二数;擅强兵坐而观者,相环也。不追议此,而责二公以死守,亦见其自比于逆乱,设淫辞而助之攻也。愈尝从事于汴徐二府(韩愈曾先后在
汴州(治所在今河南省开封市)、徐州(治所在今江苏省徐州市)任推官之职。唐称幕僚为从事),屡道于两府间,亲祭于其所谓双庙(张巡、许远
死后,后人在睢阳立庙祭祀,称为双庙)者。其老人往往说巡、远时事云:南霁云(南霁云,?一757年,魏州顿丘(今河南省清丰县西南)人。
安禄山反叛,被遣至睢阳与张巡议事,为张所感,遂留为部将)之乞救于贺兰也,贺兰(指贺兰进明。时为御史大夫、河南节度使,驻节于临淮一带
)嫉巡、远之声威功绩出己上,不肯出师救;爱霁云之勇且壮,不听其语,强留之,具食与乐,延霁云坐。霁云慷慨语曰:"云来时,睢阳之人,不
食月余日矣!云虽欲独食,义不忍;虽食,且不下咽!"因拔所佩刀,断一指,血淋漓,以示贺兰。一座大惊,皆感激为云泣下。云知贺兰终无为云
出师意,即驰去;将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图,矢着其上砖半箭,曰:"吾归破贼,必灭贺兰!此矢所以志也。"愈贞元(唐德宗李适年号(785—
805年))中过泗州(唐属河南道,州治在临淮(今江苏省泗洪县东南),当年贺兰屯兵于此),船上人犹指以相语。城陷,贼以刃胁降巡,巡不
屈,即牵去,将斩之;又降霁云,云未应。巡呼云曰:"南八(南霁云排行第八,故称),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云笑曰:"欲将以有为也;
公有言,云敢不死!"即不屈。张籍曰:""有于嵩者,少依于巡;及巡起事,嵩常(通“尝”,曾经)在围中。籍大历(唐代宗李豫年号(766
—779年))中于和州乌江县(在今安徽省和县东北)见嵩,嵩时年六十余矣(张巡死后,朝廷封赏他的亲戚、部下,于嵩因此得官)。以巡初尝
得临涣(故城在今安徽省宿县西南)县尉,好学无所不读。籍时尚小,粗问巡、远事,不能细也。云:巡长七尺余,须髯若神。尝见嵩读《汉书》,
谓嵩曰:"何为久读此?"嵩曰:"未熟也。"巡曰:"吾于书读不过三遍,终身不忘也。"因诵嵩所读书,尽卷不错一字。嵩惊,以为巡偶熟此卷
,因乱抽他(书套,也指书本)以试,无不尽然。嵩又取架上诸书试以问巡,巡应口诵无疑。嵩从巡久,亦不见巡常读书也。为文章,操纸笔立书,
未尝起草。初守睢阳时,士卒仅(几乎)万人,城中居人户,亦且数万,巡因一见问姓名,其后无不识者。巡怒,须髯辄张。及城陷,贼缚巡等数十
人坐,且将戮。巡起旋,其众见巡起,或起或泣。巡曰:"汝勿怖!死,命也。"众泣不能仰视。巡就戮时,颜色不乱,阳阳如平常。远宽厚长者,
貌如其心;与巡同年生,月日后于巡,呼巡为兄,死时年四十九。""嵩贞元初死于(亳州,治所在今安徽省亳县)宋(宋州,治所在睢阳)间。或
传嵩有田在亳宋间,武人夺而有之,嵩将诣州讼理,为所杀。嵩无子。张籍云。《柳子厚墓志铭(古代文体的一种,刻石纳入墓内或墓旁,表示对死
者的纪念,以便后人稽考)》子厚(柳宗元的字。作墓志铭例当称死者官衔,因韩愈和柳宗元是笃交,故称字),讳(名。生者称名,死者称讳)宗
元。七世祖庆(即柳庆,他在北魏(拓跋魏)时,封平齐公。其子柳旦,为北周中书侍郎,封济阴公。文章是韩愈误记),为魏侍中(北魏国君门下
省的长官),封济阴公。曾伯祖(即柳奭,他是唐高宗李治王皇后的外祖,曾任中书令),为唐宰相,与褚遂良(字登善,曾做过吏部尚书、同中书
门下三品、尚书右仆射等官。唐太宗临终时命他与长孙无忌一同辅助高宗。后因劝阻高宗改立武后,遭贬忧病而死)、韩(字伯玉,官至侍中,为救
褚遂良,也被贬黜)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古时在位皇帝对先皇的尊称,后引申为对先祖的尊称,在文章中指先父)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
士(太常寺掌宗庙礼仪的属官),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指窦参),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御史台的属官,职掌纠察百僚
,审讯案件)。号为刚直(刚毅正直。郭子仪曾表柳镇为晋州录事参军,晋州太守骄悍好杀戮,官吏不敢与他相争,而柳镇独能抗之以理,所以这样
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等到)其父时(在他父亲在世的时候),虽少年,已自成人(已经成才),能取进士第(唐
德宗贞元九年(公元793年),柳宗元进士及第),崭(突出)然(……的样子)见(同“现”,显现)头角(比喻青年人才华初显)。众谓柳氏
有子(有光耀楣门之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博学宏词科的考试。在唐制中,进士及第者可应博学宏词考选,取中后即授予官职),授集贤殿(集
贤殿书院,掌刊辑经籍,搜求佚书)正字(集贤殿置学士、正字等官,正字掌管编校典籍、刊正文字的工作)(官名)。俊杰廉悍(方正廉洁,有骨
气),议论证据今古(引据今古事例作证),出入(融会贯通,深入浅出)经史百子,(远)厉(高)风发(议论纵横,言辞奋发,见识高远),率
常(总是)屈(使之屈服)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都想叫他做自己的门生以沾光彩),交口(异口同声
)荐誉之。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地名,今属陕西省)尉(县府管理治安,缉捕盗贼的官吏)(蓝田县的县尉)拜监察御史(御史台的属官,掌分察
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整肃朝仪诸事)。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官名,掌管辨别和拟定礼制之事及学校贡举之法)。遇用事者(掌权者,
指王叔文)得罪,例出(按规定遣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依照“条例”贬官)永州(今湖南省零陵县)司马(本是州刺史属下掌管军事的副职
,唐时已成为有职无权的冗员)(官名)。居闲(指公事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记诵阅览,此喻刻苦为学),为词章,泛滥(文笔汪洋恣肆)
停蓄(文笔雄厚凝炼),为深博无(水的边际)(无边际)。而自肆(放情)于山水间。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一同出任)为刺史,而子
厚得柳州(唐置,属岭南道,即今广西柳州市)。既至,叹曰:“是(这,这里)岂(难道)不足(值得)为政邪(意谓这里难道就不值得实施政教
吗)?”因(顺着,按照)其土俗(当地的风俗),为设教禁(教谕和禁令),州人顺赖(顺从信赖)。其俗以男女质(典当,抵押)钱,约不时赎
(不按时赎取),子本(利息和本钱相等),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替债务人想方设法),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
佣工所值足以抵消借款本息),则使归其质(人质)。观察使(中央派往地方掌管监察的官)下其法(推行赎回人质的办法)(观察处置使推行赎回
人质的办法)于他州,比(及,等到)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衡山、湘水,泛指岭南地区)以南为(应试)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
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规范)可观。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刘禹锡,字梦得,洛阳(今属河南)人,自言系出中
山(今属河北正定)人,文学家,曾任监察御史,因参与王叔文的改革而被贬职)亦在遣中,当诣播州(今贵州省绥阳县)(前往播州)。子厚泣曰
:“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母亲健在),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父母。文章指刘禹锡之母);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
将(上呈奏章),愿以柳易播(指柳宗元自愿到播州去,让刘禹锡去柳州),虽得罪(再加一重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
连州(地名,唐属岭南道,州治在今广东省连县)。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往来频繁),(夸大的样子)(讨好
取媚)语以相取下(指采取谦下的态度),握手出肺肝相示(比喻做出非常诚恳和坦白的样子),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背叛,变心),真
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类似)(比喻事情之细微),反眼若不相识。落(圈套,祸难),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
。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助人),不自贵重顾籍(顾惜),谓功业
可立就(即刻获得),故坐(因他人获罪而受牵连)废退(指远谪边地,不用于朝廷)。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有权势和力量的人)得位者推挽(
推举提携),故卒死于(穷困的边远地方)。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御史台和尚书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
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自我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
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在被贬“八司马”中,只有程异后来得到李巽推荐,位至宰相,但不久便死,也没有什么政绩。文章暗借
程异作比),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地名,在今陕西省
临潼县东北)先人墓(在万年县之栖凤原)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即柳告,字用益,柳宗元遗腹子),子厚卒乃生。
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郡名,治所在今山西省永济蒲州镇)裴君行立(即裴行立,绛州稷山(今山西省稷山县)人,时
任桂管观察使,是柳宗元的上司)。行立有节概(节操度量),重然诺(看重许下的诺言),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
之墓者,舅弟卢遵(柳宗元舅父之子)。遵,(今河北省涿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跟从柳宗元以为己家)焉,逮其死
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经营、料理)其家,庶几(近似,差不多)有始终者。铭曰:“是惟子厚之室(幽室,即墓穴),既固既安,以利其
(子孙后代)。”?《答张十一功曹》答张十一山净江空水见沙,哀猿啼处两三家。竞长纤纤笋,闲开艳艳花。未报恩波知死所,莫令炎瘴送生涯。
吟君诗罢看双鬓,斗觉霜毛一半加。注释①功曹:官名。②两三:几个。表示少量。③筼筜:一种皮薄、节长而竿高的生长在水边的大竹子。陕西洋
县筼筜谷所产之竹。④踯躅:杜鹃花的别名。⑤恩波:谓帝王的恩泽。⑥死所:死的地方。⑦炎瘴:南方湿热致病的瘴气。⑧霜毛:白发。《左迁至
蓝关示侄孙湘》版本一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朝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
,好收吾骨瘴江边。版本二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
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版本三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本为圣朝除弊政,敢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
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版本四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
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注释⑴左迁:降职,贬官,指作者被贬到潮州。蓝关:在蓝田县南。《地理志》:“京兆府蓝田县有蓝田关。”湘
:韩愈的侄孙韩湘,字北渚,韩愈之侄,韩老成的长子,长庆三年(823年)进士,任大理丞。韩湘此时27岁,尚未登科第,远道赶来从韩愈南
迁。⑵一封:指一封奏章,即《论佛骨表》。朝(zhāo)奏:早晨送呈奏章。九重(chóng)天:古称天有九层,第九层最高,此指朝廷、
皇帝。⑶路八千:泛指路途遥远。八千,不是确数。⑷“欲为”二句:想替皇帝除去有害的事,哪能因衰老就吝惜残余的生命。弊事:政治上的弊端
,指迎佛骨事。肯:岂肯。衰朽(xiǔ):衰弱多病。惜残年:顾惜晚年的生命。圣明,指皇帝。⑸秦岭:在蓝田县内东南。⑹“雪拥”句:立马
蓝关,大雪阻拦,前路艰危,心中感慨万分。拥:阻塞。蓝关:蓝田关,今在陕西省蓝田县东南。马不前:古乐府《饮马长城窟行》:“驱马涉阴山
,山高马不前。”⑺汝(rǔ):你,指韩湘。应有意:应知道我此去凶多吉少。⑻“好收”句:意思是自己必死于潮州,向韩湘交待后事。瘴(z
hàng)江:指岭南瘴气弥漫的江流。瘴江边:指贬所潮州。⑼潮阳:今广东潮州潮安区。《次潼关先寄张十二阁老使君》荆山已去华山来,日出
潼关四扇开。刺史莫辞迎候远,相公新破蔡州回。注释①次:驻军。潼关:在陕西潼关县北,于东汉末设,为秦、晋、豫交通要塞。张十二阁老使君
:即张贾,时任华州刺史,故称使君;他曾在门下省做过给事中,当时通行将中书、门下二省的官员称为"阁老"。②荆山:又名覆釜山,在今河南
省灵宝境内。华山:在今陕西省华阴市南。③四扇开:指潼关的四扇关门大开。关门东西各两扇。④刺史:指华州刺史张贾。莫辞迎候远:因华州距
潼关尚有一百二十里,故云莫辞远。⑤相公:指平淮大军统帅、宰相裴度。蔡州:淮西藩将吴元济的大本营。元和十二年(817年)十月,唐军破
蔡州,生擒吴元济。《留题驿梁·去岁自刑部侍郎以罪贬潮州刺史乘驿赴任》数条藤束木皮棺,草殡荒山白骨寒。惊恐入心身已病,扶沿路众知难。
绕坟不暇号三匝,设祭惟闻饭一盘。致汝无辜由我罪,百年惭痛泪阑干。《顺宗实录》卷一(起,尽贞元二年二月)顺宗至德大圣大安孝皇帝,讳诵
,德宗长子。母曰昭德皇后王氏。上元二年正月十二日生,大历十四年封为宣王,建中元年立为皇太子。慈孝宽大,仁而善断,留心艺学,亦微信尚
浮屠法。礼重师传,引见辄先拜。善隶书,德宗之为诗并他文赐大臣者,率皆令上书之。德宗之幸奉天,仓(朱熹云:“‘仓’或作‘苍’。”)卒
闲(“间”),上常亲执弓矢,率军后先导卫,备尝辛苦。上之为太子,于父子闲慈孝交洽无嫌。每以天下为忧。德宗在位久,稍不假宰相权,而左
右得因缘用事。外则裴延龄、李齐运、韦渠牟等,以奸佞相次进用。延龄尤狡险,判度支,务刻剥聚敛以自为功,天下皆怨怒。上每进见,候颜色,
辄言其不可。至陆贽、张滂、李充等以毁谴,朝臣惧,谏议大夫阳城等伏合极论。德宗怒甚,将加城等罪,内外无敢救者,上独开解之,城等赖以免
。德宗卒不相延龄、[韦]渠牟,上有力焉。贞元二十一年癸巳,德宗崩。景(原文当作“丙”,以避世祖讳,改为“景”)申,上即位太极殿。册
曰:“维贞元二十一年,岁次乙酉,正月辛未朔,二十三日癸巳。皇帝若曰:‘于戏!天下之大,实惟重器,祖宗之业,允属元良。咨尔皇太子诵,
睿哲温恭,宽仁慈惠。文武之道,秉自生知;孝友之诚,发于天性。自上嗣,毓德春闱,恪慎于厥躬,袛勤于大训。必能诞敷至化,安劝庶邦。朕寝
疾弥留,弗兴弗寤(“悟”),是用命尔继统,俾绍前烈,宜元后,永绥兆人。其令中书侍郎平章事高郢奉册即皇帝位。尔惟奉若天道,以康四海,
建皇极,以熙庶功,无我高祖太宗之休命。’”上自二十年九月得风疾,因不能言,使四面求医药,天下皆闻知。德宗忧戚(“蹙”),形于颜色,
数自临视。二十一年正月朔,含元殿受朝。还至别殿,诸王亲属进贺,独皇太子疾不能朝,德宗为之涕泣。悲伤叹息,因感疾,恍惚日益甚。二十余
日,中外不通两宫安否,朝臣咸忧惧,莫知所为,虽翰林内臣亦无知者。二十三日,上知内外忧疑,紫衣麻鞋,不俟正冠出九仙门,召见诸军使,京
师稍安。二十四日宣遗诏,上(古代丧服,用粗麻布制成,披在胸前)见百寮。二十六日即位。上学书于王,[伾]颇有宠。王叔文以进,俱待诏翰
林,数侍太子碁。叔文多计,上在东宫,尝与诸侍读并叔文论政至宫市事。上曰:“寡人方欲极言之。”众皆称赞,独叔文无言。既退,上独留叔文
,谓曰:“向者君奚独无言?岂有意邪(“耶”)?”叔文曰:“叔文蒙幸太子,有所见[宠],敢不以闻。太子识当侍膳问安,不宜言外事。陛下
在位久,如疑太子收人心,何以自解?”上大惊,因泣曰:“非先生,寡人无(“何”)以知此。”遂大爱幸。与王伾两人相依附,俱出入东宫。闻
德宗大渐,上疾不能言。伾即入,以诏召叔文入(朱熹云:“或无‘召’字,或无‘入’字。”),坐翰林中使决事(朱熹云:“或无‘决’字。”
今按:文本无“使”字)。伾以叔文意入言于宦者李忠言,称诏行下,外初无知者。以检校司空平章事杜佑摄冢宰兼(朱熹云:“或无‘兼’字。”
)山陵使,中丞武元衡为副使,宗正卿李(朱熹云:“纾,或作‘杼’。”李纾生平失考)为按行山陵地使,刑部侍郎郑云逵(朱熹云:“逵,或作
‘达’。”郑云逵,荥阳人。两唐书有传)为卤簿使。又命中书侍郎平章事高郢撰哀册文,礼部侍郎权德舆撰谥册文,太常少卿(今按:许氏贞元末
任职,旧书本传作太常少卿,而《实录》作太常卿。据官秩迁转,元和初许氏不过侍郎。则贞元末,尚不得为正三品之太常卿。时太常卿为杜黄裳,
当以旧传为是)许孟容撰谥议文。庚子,百寮请听政。曰:“自汉以(朱熹云:“以,或作‘已’。”)来,丧期之数,以日易月,而皆三日而听政
。我国家列(祝本、文本作“烈”)圣亦克脩(魏本作“修”)奉,罔或有违。况大行皇帝酌于故实,重下遗诏。今日至期,而陛下未亲政事,群臣
不敢安。宜存大孝,以宁万国,天下之幸。”不许,是月,升泗州为上州。二月辛丑朔。中书侍郎平章事臣郢,门下侍郎平章事臣珣瑜,检校司空平
章事臣佑奉疏曰:“大行皇帝知陛下仁孝,虑陛下悲哀,不即人心听政事,故发遗诏,令一行汉氏之制。今陛下安得守曾闵(曾参与闵损(闵子骞)
的并称。皆孔子弟子,以有孝行著称。汉蔡邕《陈留太守胡公碑》:"孝于二亲,养色宁意,蒸蒸雍雍,虽曾、闵、颜、莱,无以尚也。"唐元稹《
阳城驿》诗:"昔公孝父母,行与曾闵俦。"清叶廷管《吹网录·守海盐主簿王顼妻墓志铭》:"且夫人事亲尽孝,可侔於曾闵。")匹夫之小行,
忘皇王继亲之大孝,以亏臣子承顺之义。”犹不许。壬寅,宰臣又上(文本无“上”字)言曰:“升下以圣德至孝,继受宝命。宜奉先帝约束,以时
听断,不可以久。”从之。癸卯,朝百寮于紫宸门。杜佑前跪进曰:“陛下居忧过礼,群臣惧焉。愿一睹圣颜。”因再拜而起。左右乃为皇帝举帽,
百寮皆再拜。佑复奏曰:“陛下至性殊常,哀毁之甚,臣等不胜。伏望(文本作“惟”)为宗庙社稷割哀强食。”景午,罢翰林阴阳、星卜、医、相
、覆、碁诸待诏三十二人(朱熹云:“三,或作‘四’。”《旧唐书.顺宗纪》:贞元二十一年二月“丙午,罢翰林医工、相工、占星、射覆、冗食
者四十二人。”)。初,王叔文以碁待诏。既用事,恶其与己侪类相乱,罢之。己酉,易定节度使张茂昭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朱熹云:“或无‘使
’字。‘可’,史作‘兼’。”),余如故。河北节度自至德已来不常,前年冬,茂昭来朝未还,故宠之。辛亥(朱熹云:“史作‘辛卯’。”今按
:《旧唐书.顺宗纪》作“辛卯”,《新唐书.顺宗纪》作“辛亥”。然二月辛丑朔,无辛卯,旧纪误),诏吏部侍郎(朱熹云:“史作‘郎中’。
”今按:《旧唐书.顺宗纪》作“郎中”,《新唐书.顺宗纪》作“侍郎”。检《旧唐书.韦执谊传》及诸本《授韦执谊尚书左丞平章事制》,均作
“郎中”,《实录》误)韦执谊守左丞(朱熹云:“史作‘尚书右丞’。”中华书局点校本《旧唐书.顺宗纪》校勘记云:“左丞,各本原作‘右丞
相’。据本书一三五《韦执谊传》、《新书》卷七《顺宗纪》改。”今检顺宗制文,实作“尚书左丞”,旧纪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紫。初,
执谊为翰林学士,知叔文幸于东宫,倾心附之。叔文亦欲自广朋党,密与交好。至是,遂特用为相。乙卯,太常奏:“《礼》云:‘丧,三年不祭。
惟祭天地社稷。’《周礼》:圜钟之均六变,天神皆降;林钟之均八变,地示咸出。不废天地之祭,不敢以卑废尊也。乐者所以降神也,不以乐则祭
不成。今遵遗诏,行易月之制。请制内遇祭辍乐,终制用乐。”从之。又奏:“《礼》:‘三年不祭。’国家故事,未葬不祭宗庙。今请竢(祝、文
、魏本并作“俟”)袝庙毕复常。”从之。辛酉,贬京兆尹李实为通州长史。诏[词一道]曰:“[京尹]实素以宗属,累更任使。骤升班列,遂极
宠荣。而政乖惠和,务在苛厉。比年旱歉(朱熹云:“‘歉’或作‘暵’。”祝本作“暵”),先圣忧人,特诏租悉皆免。而实敢肆诬罔,复令征剥
。颇紊朝廷之法,实惟聚敛之臣。自国哀以来,增毒弥甚,无辜,深所兴嗟(文本作“叹”)。朕嗣守洪业,敷弘理道。宁容(文本作“弊”)政,
以害齐人。宜加,用申邦宪。尚从优贷,俾佐远藩。”实谄事李齐运,骤迁至京兆尹。恃宠强愎,不顾文(朱熹云:“‘文’或作‘乃’。”)法。
是时春夏旱,京畿乏食。实一(文本无“一”字)不以介意。方务聚敛征求,以给进奉。每奏对,辄曰:“今年虽旱,而谷甚好。”由是租税皆不免
,人穷至坏屋卖瓦木贷(朱熹云:“或无‘贷’字。”)麦苗以应官。优人成辅端为谣嘲之,实闻之,奏辅端诽谤朝政,杖杀之。实遇侍御史王播于
道,故事:尹与御史相遇,尹下道避。实不肯避,导骑如故。播诘让导骑者,实怒,遂奏播为三原令,廷诟之。陵(朱熹云:“‘陵’或作‘凌’。
”)轹公卿已(魏本作“以”)下,随喜怒诬奏迁黜,朝廷畏忌之。尝(祝本作“常”)有诏免畿内逋租,实不行用诏书,征之如初。勇于杀害,人
吏不聊生。至谴,市里讙呼,皆袖瓦砾遮道伺之,实由间道获免。壬戌(朱熹云:“洪云:‘史作壬寅,误。’”今按:《旧唐书.顺宗纪》作“壬
寅”。然二月辛丑朔,无壬寅)。制:殿中丞皇太子侍书翰林待诏王伾可守左常侍,依前翰林待诏(朱熹云:“史作‘充翰林学士’。”今按:《旧
唐书.顺宗纪》作“充翰林学士”。《旧唐书.王伾传》作“依前翰林待诏”)。苏州司功王叔文可起居舍人翰林学士。又以司勋员外郎翰林学士知
制诰郑絪为中书舍人,学士如故。又以给事中冯伉为兵部侍郎。以兵部员外郎史馆修撰归登为给事中,修撰如故。登、伉皆上在东宫时侍读,以师傅
恩拜。卷二(起二月,尽三月)二月甲子,上御丹凤门,大赦天下。自贞元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昧爽已前,大辟已下,罪无轻重,常赦所不原者,
咸赦原之。诸色人中,有才行兼茂,明于理体者;经术精深,可为师法者;达于吏理,可使从政者;宜委常参官各举所知。其在外者,长吏精加访择
,具名闻奏,仍优礼发遣。旧事:宫中有要市外物,令官吏主之,与人为市,随给其直。贞元末,以宦者为使,抑买人物,稍不如本估。末年不复行
文书,置“白望”数百人于两市并要闹坊,阅人所卖物,但称“宫市”,即敛手付与,真伪不复可辨,无敢问所从来。其(朱熹云:“‘其’,疑当
作‘与’。”)论价之高下者,率用百钱物买人直数千钱物,仍索进奉门户并脚价钱。将物诣市,至有空手而归者。名为“宫市”,而实夺之。尝有
农夫以驴负柴至城卖,遇宦者称“宫市”取之,才与绢数尺,又就索门户,仍邀以驴送至内。农夫涕泣,以所得绢付之,不肯受,曰:“须汝驴送柴
至内。”农夫曰:“我有父母妻子,待(朱熹云:“‘待’,或作‘得’。”)此然后食。今以柴与汝,不取直而归,汝尚不肯,我有(朱熹云:“
‘有’,或作‘必’。”)死而已!”遂殴(祝本作“欧”。文本、魏本作“驱”)宦者。街吏擒以闻,诏黜此宦者,而赐农夫绢十匹(祝本作“疋
”),然“宫市”亦不为之改易。谏官御史数奏疏谏,不听。上初登位,禁之。至大赦,又明禁。又贞元中,要乳母皆令选寺观婢以充之,而给与其
直,例多不中选。寺观次当出者,卖产业割与地买之,贵有姿貌者以进,其徒苦之;至是亦禁焉。贞元末,五坊小儿张捕鸟雀于闾里,皆为暴横以取
钱物。至有张罗网于门,不许人出入者。或有张井上者,使不得汲水,近之辄曰:“汝惊供奉鸟雀”,痛驱(魏本作“欧”)之。出钱物求谢,乃去
。或相聚饮食于肆,醉饱而去,卖者或不知,就索其直,多被驱(魏本作“欧”)骂。或时留蛇一囊为质,曰:“此蛇所以致鸟雀而捕之者,今留付
汝,幸善饲之,勿令饥渴。”卖者愧(祝、文、魏本并作“媿”)谢求哀,乃携而去。上在春(魏本作“东”)宫时则知其弊,常欲奏禁之。至即位
,遂推而行之,人情大悦。乙丑,停盐铁使进献。旧盐铁钱物(文本注云:“无‘物’字。”)悉入正库,一助经费。其后主此务者,稍以时市珍玩
时新物充进献,以求恩泽。其后益甚,岁进钱物,谓之“羡余”,而(魏本无“而”字)经入益少,至贞元末,遂(朱熹云:“‘遂’,或作‘逐’
,非是。”文本、魏本“遂”作“逐”)月有献焉,谓之“月进”。[上]至是乃罢。命左金吾将军兼中丞田景度持节告哀于吐蕃,以库部员外熊执
易为副。兵部郎中兼中丞元季方告哀于新罗,且册立新罗嗣主,主客员外郎兼殿中监马于为副。三月庚午朔,出后宫三百人。辛未,以翰林待诏王伾
为翰林学士。壬申,以故相抚州别驾姜公辅为吉州刺史。前户部侍郎判度支汀州别驾苏弁为忠州剌史。追故相忠州刺史(祝本作“别驾”。陈景云《
点勘》:“按陆相贬忠州别驾,卒于贬所。未尝有刺史之授,详见《实录》第四卷)陆贽、郴州别驾郑余庆、前京兆尹杭州刺史韩皋、前谏议大夫道
州刺史阳城赴京师。德宗自贞元十年已后,不复有赦令,左降官虽有名德才望,以微过忤旨谴逐者,一去皆不复叙用,至是人情大悦。而陆贽、阳城
皆未闻[于]追诏而卒于迁所,士君子惜之。癸酉,出后宫并教坊女妓六百人,听其亲戚迎于九仙门。百姓相聚,讙呼大喜。景戌,诏曰:检校司空
平章事杜佑可检校司徒平章事,充度支并盐铁使。以浙西观察李锜为浙西节度检校刑部尚书。赐徐州军额曰“武宁”。制曰:“朕新委元臣,综厘重
务,爰求贰职,固在能臣。起居舍人王叔文,精识瑰材,寡徒少欲,质直无隐,沈深有谋。其忠也,尽致君之大方;其言也,达为政之要道。凡所询
访,皆合大猷。宜继前劳,伫光新命。可度支盐铁副使,依前翰林学士本官赐(朱熹云:“‘赐’,或作‘余’。”)如故。”初,叔文既专内外之
政,与其党谋曰:判度支则国赋在手,可以厚结诸用事人,取兵士心,以固其权。[又惧]骤使重职,人心不服。藉(朱熹云:“‘藉’,或作‘籍
’,或无‘藉’字。”)杜佑雅有会计之名,位重而务自全,易可制,故先令佑主其名,而除之为副以专之(朱熹云:“‘之’,疑当作‘己’。”
)。以户部尚书判度支王绍为兵部尚书,以吏部郎中李鄘为御史中丞,武元衡为左庶子。初,叔文党数人贞元末已为御史在台。至元衡为中丞,薄其
人,待之卤莽,皆有所憾。而叔文又以元衡在风宪,欲使附己,使其党诱以权利,元衡不为之动。叔文怒,故有所授。庚寅,制[曰]:门下侍郎守
吏部尚书平章事贾耽可检校司空、兼左仆射,守门下侍郎平章事郑珣瑜可守吏部尚书,守中书侍郎平章事高郢可守刑部尚书,守尚书左丞平章事韦执
谊可守中书侍郎,并依前平章事。癸巳,诏曰:“万国之本,属在元良;主器之重,归于长子。所以基社稷而固邦统,古之制也。广陵王某,孝友温
恭,慈仁忠恕,博厚以容物,宽明而爱人。祗服训词,言皆合雅;讲求典学,礼必从师;居有令闻,动无违德。朕获缵丕绪,祗若大猷,惟怀永图,
用建储贰,以承宗庙,以奉粢盛。爰举旧章,俾膺茂典。宜册为皇太子,改名某,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初,广陵王名从“水”傍“享”,至册
为皇太子,始改从今名。丁酉,吏部尚书平章事郑珣瑜称疾去位。其日,珣瑜方与诸相会食于中书。故事:丞相方食,百寮(文本、魏本作“僚”)
无敢谒见者。叔文是日至中书,欲与执谊计事,令直省通执谊。直省以旧事告,叔文叱直省,直省惧,入白执谊。执谊逡巡惭(祝本作“赧”),竟
起迎叔文,就其合语良久。宰相杜佑、高郢、[郑]珣瑜皆停箸以待。有报者云:“叔文索饭,韦相已与之(文本无“之”字)同餐合中矣。”佑、
郢等心知其不(朱熹云:“或无‘不’字,非是。”文本无“不”字)可,畏惧叔文、执谊,莫敢出言。珣瑜独叹曰:“吾岂可复居此位!”顾左右
取马径归,遂不起。前是,左仆射贾耽以疾归第,未起,珣瑜又继去。二相皆天下重望,相次归卧,叔文、执谊等益无所顾忌,远近大惧矣。卷三(
起四月,尽五月)夏四月乙巳,上御宣政殿册皇太子。册曰:“建储贰者,必归于冢嗣;固邦本者,允属于元良。咨尔元子广陵王某,幼挺岐(文本
作“歧”)嶷,长标洵淑,佩《诗》《礼》(文本注:“一作‘书’。”)之明训,宣忠孝之弘规。居惟保和,动必循道;识达刑政,器合温文。爱
敬奉于君亲,仁德闻于士庶,神祇龟筮,罔不协从。是用命尔为皇太子。于戏!维我烈祖之有天下也,功格上帝,祚流无穷,光缵洪业,逮予十叶。
虔恭寅(文本作“夤”)畏,日慎一日。付尔以承祧之重,励尔以主鬯之勤。以贞万国之心,以扬(文本作“杨”)三善之德。尔其尊师重傅,亲贤
远佞,非礼勿践,非义勿行。对越天地之耿光,丕承祖宗之休烈,可不慎欤!”时上即位已久,而臣下未有亲奏对者。内外盛言王伾王叔文专行断决
(文本作“决断”),日有异说。又属频雨,皆以为群小用事之应。至将册礼之夕,雨乃止。迨(祝本、魏本作“逮”)行事之时,天气清朗,有庆
云见,识者以为天意所归。及睹皇太子仪表班行,既退,无不相贺,至有感泣者。戊申,诏曰:“惟先王光有天下,必正我邦本,以立人极。建储贰
以承宗祧,所以启迪大猷,安固洪业,斯前代之令典也。皇太子某,体仁秉哲,恭敬温文,德协元良,礼当上嗣。朕奉若丕训,宪章前式,惟承社稷
之重,载考《春秋》之义,授之匕鬯,以奉粢盛,爰以令辰,俾膺茂典。今册礼云毕,感庆交怀,思与万方同其惠泽。自贞元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
已后,至四月九日昧爽已前,天下应犯死罪者,特降从流,流已下递减(魏本作“降”)一等。文武常参并州府县官子为父后者,赐勋两转。古之所
以教太子,必茂选师傅,以翼辅之。法于训词,而行其典礼,左右前后,罔非正人,是以教谕而成德也。给事中陆质、中书舍人崔枢,积学懿文,守
经据古,夙夜讲习,庶协于中。并充皇太子侍读。天下孝子顺孙先旌表门闾者,委所管州县各加存恤(文本作“恤”)。”庚戌,封皇太子长子宁等
六人为郡王。癸丑(原本及诸本并作“癸酉”。魏本、廖本注曰:“当作‘丑’。”今按:《旧唐书.顺宗纪》四月癸丑:“赠入吐蕃使工部侍郎兼
御史大夫张荐礼部尚书。”,据改),赠吐蕃吊祭使工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史馆修撰张荐礼部尚书。荐字孝举,代居深州之陆泽。祖文成,博学工文词
(文本作“辞”),性好诙谐,七登文学科。荐聪明强记,历代史传,无不贯通,为太师颜真卿所称赏,遂知名。大历中,浙西(原本及诸本并作“
江东”。朱熹云:“‘江’,或作‘浙’。”文本、魏本“江”并作“浙”。今按:两唐书《张荐传》载表荐张荐者,并作“浙西观察使李涵”。则
此处“江东”,当作“浙西”)观察表荐之,授左司御率府兵曹参军,兼(魏本无“兼”字)史馆修撰。贞元初,为太常博士。四年,回纥求和亲,
使送咸安公主入回纥,以荐为判官,改授殿中侍御史,累迁谏议大夫。十一年册回纥可汗(原本及诸本并作“回纥子”。《新唐书.回鹘传》:“(
永贞)十一年,可汗死,无子,国人立其相骨咄禄为可汗,以使者来。诏秘书监张荐持节爱滕里逻羽录没蜜施合胡禄毗伽怀信可汗。”今按:怀信可
汗乃奉诚可汗相,而非其子。此处作“册回纥子”,疑误。查《册府元龟》卷六六二“奉使部”载张荐三使异国事。自贞元“四年”至“吐蕃传归其
柩”止,文字并同于《实录》,当出自《实录》者。而其中“回纥子”作“回纥可汗”。则知《实录》原文当作“回纥可汗”,宋初馆阁所藏原本尚
不误),荐以秘书少监持节为使。还久之,迁秘书监。二十年,吐蕃赞普死,以荐为工部侍郎兼御史大夫,持节吊赠。卒于赤岭东纥辟驿(原本及诸
本并作“回纥辟”。朱熹云:“‘辟’字恐误。”魏本注:“孙曰:荐涉蕃界二十余里,至赤岭东被病,返于回纥壁驿,年六十一。”陈景云《点勘
》:“按旧史,张荐使吐蕃,至赤岭东被病,殁于纥壁驿,吐蕃传其柩以归,此回纥辟乃传写之误。”今按:孙注、《点勘》,均引《旧唐书.张荐
传》“二十”今本旧传作“二千”。回纥辟:旧传作“纥壁驿”。《册府元龟》卷六六三记张荐使吐蕃事,作“纥辟驿”。是“回纥辟”当为“纥辟
驿”之误)。吐蕃传归其柩。前后三使异国,自始命至卒,常兼史职。在史馆二十年,着《宰辅(文本作“相”)传略》、《五服图记》、《寓居(
文本作“言”)录》、《灵怪集》等[83]。景寅,罢闽中万安监。先是,福建观察[使]柳冕久不迁,欲立(朱熹云:“‘立’,或作‘以’。
”)事迹,以求恩宠。乃奏云:“闽中,南朝放牧之地,畜羊马可使孳息。请置监。”许之。收(朱熹云:“‘收’,或作‘牧’。”文本“收”作
“牧”。祝本、魏本注曰:“洪曰:‘收’字,今本误作‘牧’。”)境中畜产,令吏牧其中。羊大者不过十斤,马之良者,估(直也)不过数千。
不经时辄死,又敛。百姓苦之,远近以为笑。至是观察阎济美奏罢之。丁卯,命焚容州所进毒药可杀人者。五月己巳,以杭州刺史韩皋为尚书右丞。
辛未,以右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检校右仆射,兼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兵马节度使。叔文欲专兵柄,藉希朝年老旧将,故用为将帅,使主(朱熹云:
“‘主’,或作‘在’。”)其名,而寻以其党韩泰为行军司马专其事。甲戌,以度支郎中韩泰守兵部郎中兼中丞,充左右神策京西都栅行营兵马节
度行军司马,赐紫。乙亥,追改为检校兵部郎中,职如故。甲申,以万年令房启为容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初,启善于叔文之党,因(朱熹云:“或
无‘因’字。”祝、文、魏本并无“因”字)相推致,遂获宠于叔文,求进用。叔文以为容管经略使,使行,约至(文本作“之”)荆南授之(今按
:此句文义不明。《新唐书》本传:“阴许以荆南帅节。”是后文有房启迟留荆南之事)。云:“脱不得荆南,即与湖南。”故启宿留于江陵,久之
方行。至湖南。又久之,而叔文与执谊争权,数有异同,故不果。寻闻皇太子监国。启惶骇,奔驰而往。是日,以郴州员外司马郑余庆为尚书左丞。
乙酉,以尚书右丞韩皋为鄂岳观察使(“使”上,原本及诸本并有“武昌军节使”五字。今按:《新唐书.方镇表》元和元年:“罢奉义军节度使,
升鄂岳观察使为武昌军节度使,增领安黄二州。”是“武昌军节度使”之名,始得于元和元年。方顺宗时,尚无其名,《实录》误。据《旧唐书.顺
宗纪》,韩皋外放之职衔,为“鄂岳沔蔪都团练观察使”。《旧唐书》本传作“鄂州刺史,岳鄂蔪沔等州观察使”。《册府元龟》卷九四三同。且“
节度使”一名,已囊括支度、营田、观察等使职衔在内。如《实录》原文作“武昌军节度使”,则其上不应有“鄂岳观察”字样。是此处“武昌军节
使”五字当为衍文。今删)。初,皋自以前辈旧人,累更重任,颇以简倨自高,嫉叔文之党。谓人曰:“吾不能事新贵人。”皋从弟晔幸于叔文,以
告,叔文故出之。辛卯,以王叔文为户部侍郎,职如故,赐紫。初,叔文欲依前带翰林学士,宦者俱文珍等恶其专权,削去翰林之职。叔文见制书大
惊,谓人曰:“叔文日时至此商(文本作“啇”)量公事,若不得此院职事,即无因而至矣。”王伾曰:“诺。”即疏请,不从。再疏,乃(文本注
云:“一作‘仍’。”)许三五日一入(文本作“至”)翰林,去学士名。又与归登同日赐紫。内出衫笏赐登,而叔文为(“为”字,原本及诸本均
作“不沾”。朱熹云:“今按,此数句重复不可读。疑因后来修改,已增新字,而不去旧文。”今按:《册府元龟》卷四八○载王叔文事,其文字与
《实录》略同:“初,叔文欲依前带翰林学士,内官俱文珍等恶其专擅,削去翰林之职。叔文见制书,大惊,谓人曰:‘叔文须时至此商量公事,若
不带此院职事,即无因而至矣。’其党散骑常侍王伾即疏请,不从,再疏,乃许三五日一入翰林,竟去学士之名。与归登同日赐紫,内出象笏赐登,
而叔文为文珍等所恶,独不得赐,繇此始惧。”持此与《实录》对勘,“不沾”二字作“为”,即语意通畅,此当为韩氏原文)文珍等所恶,独不得
赐,由此(文本作“是”)始惧。以衢州别驾令狐峘为秘书少监。峘,国子祭酒德棻玄孙,进士登第。司徒杨绾未达时,遇之以为贤。为礼部修史,
引峘入史馆,自华原尉拜拾遗,累迁起居舍人。大历八年,刘晏为吏部尚书,奏峘为刑部员外,判南曹。累迁至礼部侍郎。峘之判南曹,晏为尚书,
杨炎为侍郎。峘得(魏本作“德”。今按:《旧传》作“峘荷晏之举。”《新传》作“峘内德举”。方成珪《笺正》:“王惺斋云:‘得’当作‘德
’,诸本并误。”)晏之举,分阙必择其善者与晏,而以恶者与炎,炎固已(文本无“已”字)不平。至峘为礼部,而炎为相。有杜封者,故相鸿渐
之子,求补弘文生。炎尝出杜氏门下,托峘以封。峘谓使者曰:“相公欲封成其名,乞署封名下一字,峘因得以记焉。”炎不意峘卖之,署名属峘。
峘明日疏言:宰相炎迫臣以威,臣从之则负陛下,不从即(朱熹云:“‘即’,或作‘则’。”文本“即”作“则”)炎当害臣。德宗以问炎,炎具
道所以,德宗怒曰:“此奸人,不可奈。”欲杖而流之。炎救解,乃黜为衡州别驾。贞元初,李泌为相,以左庶子史馆修撰征,至则与同职孔述睿争
竞细碎,数侵述睿。述睿(文本无“述睿”二字。注云:“一本不重述睿字。”)长告(朱熹云:“‘告’,或作‘者’。长告,谓长假也。”)以
让,不欲争。泌卒,窦参为相,恶其为人,贬吉州别驾,改吉州刺史。齐映除江西观察,过吉州,峘自以前辈,怀怏怏,不以刺史礼见。入谒,从容
步进,不袜(朱熹云:“或无‘袜’字,又或作‘秣’,非是。”祝、文、魏本并无“袜”字。今按:“袜首”,即“抹头”,亦作“抹额”。“袜
”、通“抹”字)首属戎器,映以为恨。去至府,奏峘举前刺史过失鞫(魏本作“鞠”)不得真,无政事,不宜临郡,贬衢州别驾。上即位,以秘书
少监征,未至卒。峘在史馆,修(文本作“脩”)《玄宗实录》一百卷[108],撰《代宗实录》三十卷。虽颇勤苦,然多遗漏,不称良史。初,
德宗将厚奉元陵事,峘时为中书舍人兼史职,奏疏谏,请薄其葬。有答(祝、文、魏本并作“荅”)诏优奖。元和三年,以修实录功追赠工部尚书。
是月,以襄州为襄府,徙临汉县于古城,曰邓城县。卷四(起六月,尽七月)六月己亥(诸本并作“乙亥”。朱熹云:“‘乙’,或作‘己’。”今
按:贞元二十一年六月戊戍朔,无乙亥,《实录》误),贬宣州巡官羊士谔为汀州宁化县尉。士谔性倾躁,时以公事至京,遇叔文用事,朋党相煽,
颇不能平,公言其非。叔文闻之,怒,欲下诏斩之,执谊[云]不可,则令杖杀之,执谊又以为不可,遂贬焉。由是叔文始大恶执谊,往来二人门下
者皆惧。先时,刘辟以剑南支(原本及诸本并作“节”)度副使(两唐书本传及《通鉴》卷二三六作“支度副使”。今按《旧唐书.宪宗纪》:永贞
元年十月“戊戍,以宰臣剑南安抚使袁滋检校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观察等使,以西川行军司马刘辟为给事中。”十
二月“己酉,以新除给事中、西川行军司马刘辟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据此,知刘辟为节度副使,在永贞元年十二月。方六月时,辟仍为剑
南支度副使。则此处“节”字,当为“支”字之讹。据改),将韦皋之意于(文本作“干”)叔文,求都领剑南三川,谓叔文曰:“太尉使某(朱熹
云:“‘某’,或作‘辟’。”)致微诚于公:若与其(朱熹云:“‘其’,疑当作‘某’。”魏本作“某”)三川,当以死相助。若不用,某亦当
有以相酬。”叔文怒,亦将斩之,而执谊固执不可。辟尚(朱熹云:“‘尚’下或有‘以’字。”)游京师未去,至闻士(朱熹云:“‘士’,或作
‘贬’。今按:‘士’上当别有‘贬’字。”)谔,遂逃归。左散骑常侍致仕张万福卒。万福,魏州元城人也。自曾祖至父皆明经,官止县令州佐。
万福以祖父业儒皆不达,不喜书,学[善]骑射。年十七八,从军辽东,有功,为将而还。累迁至寿州刺史。州送租赋诣京师,至颍(祝、文、魏本
作“颖”)川(文本作“州”)界,为盗所夺。万福使轻兵驰入颍(祝、文、魏本作“颖”)川(祝本、魏本作“州”)界讨之,贼不意万福至,忙
迫不得战,万福悉聚而诛之。尽得其所亡物,并得前后所掠人妻子财物牛马万计,悉还其家。为淮南节度崔圆所忌,失刺史,改鸿胪卿,以节度副使
将兵千人镇寿州,万福不以为恨。许(“杲”,魏本作“东”。今按:许杲,许敬宗子)以平卢行军司马将卒三千人驻濠州不去,有窥淮南意。圆令
万福摄濠州刺史,杲闻,即提卒去,止当涂。陈庄贼陷舒州,圆又以万福为舒州刺史,督淮南岸盗贼,连破其党。大历三年,召赴京师。代宗谓曰:
“闻卿名,久欲一识卿,且将累卿以许杲。”万福拜谢,因前曰:“陛下以许杲召臣,如河北贼诸将叛,以属何人?”代宗笑曰:“且欲议许杲事,
方当大用卿。”即以为和州刺史、行营防御使,督淮南岸盗贼。至州,杲惧,移军上元。杲至楚州大掠,节度使韦元甫命万福讨之。未至淮阴,杲为
其将康自劝所逐。自劝拥(朱熹云:“‘拥’,或作‘权’。”文本作“权”)兵继掠,循淮而东,万福倍道追而杀之,免者十二三,尽得其所虏掠
金银妇女(朱熹云:“‘女’,或作‘人’。”)等,皆护致其家。代宗诏以本州兵千五百人防秋京西,遂带和州刺史镇咸阳,固(祝、文、魏本并
作“因”)留宿卫。李正己反,将断江淮路,令兵守埇桥涡口,江淮进奉船(文本作“舡”)千余只,泊涡口不敢进。德宗以万福为濠州刺史,万福
驰至涡口,立马岸上,发进奉船(文本作“舡”),淄青将士停岸睥睨,不敢动,诸道继进。改泗州刺史。为杜亚所忌,征拜左金吾卫将军。召见,
德宗惊曰:“杜亚言卿昏耄,御乃如是健耶!”图形凌烟阁,数赐酒馔衣服,并来(魏本作“敕”)度支籍口畜给其费。至贺阳城等于延英门外,天
下益重其名。二十一年以左散骑常侍致仕。卒(“卒”字上原有“元和元年”四字。诸本并同。魏注:“孙曰:‘元和元年’字误。盖贞元二十一年
五月卒。”今按:《旧唐书》本传:“贞元二十一年,以左散骑常侍致仕。其年五月卒,年九十。”今删),年九十。万福自始从军至卒,禄食七十
年,未尝病一日。典九郡,皆有惠爱。癸丑,韦皋上表请皇太子监国,又上皇太子笺。寻而裴均、严绶表继至,悉与皋同。赠故忠州别驾陆贽兵部尚
书,故道州刺史阳城左常侍。贽字敬舆,吴郡人也,年十八进士及第。又以博学宏词授郑县尉,书判拔萃授渭南尉,迁监察御史。未几,选为翰林学
士,迁祠部员外郎。德宗幸奉天,贽随行在,天下搔扰,远近征发书诏(文本“书诏”作“诏书”)一日数十下,皆出于贽。贽操笔持纸,成于须臾
,不复起草。同职皆拱手嗟叹,不能有所助。常启德宗言:“方今书诏,宜痛自引过罪己,以感人心。昔成汤以罪己致兴,后代推以为圣人。楚王失
国亡走,一言善而复其国,至今称为贤者。陛下诚能不吝改过,以言谢天下,臣虽愚陋,为诏词(文本作“辞”)无所忌讳,庶能令天下叛逆者回心
喻旨。”德宗从之。故行在制诏始下,闻者虽武人(文本作“夫”)悍卒,无不挥涕感激。议者咸以为德宗(文本无“议者咸以为德宗”七字)克平
寇难,旋复天位,不惟(祝本、魏本作“唯”)神武成功,爪牙宣力,盖以文德广被,腹心有助焉。累迁考功郎中,谏议大夫,中书舍人,兼翰林学
士。丁母忧。免丧,权知兵部侍郎,复入翰林,中外属意,旦夕竢(祝、文、魏本并作“俟”)其为相。窦参深忌之,贽亦短参之所为,且言其黩货
,于是与参不能平。寻真拜兵部侍郎,知礼部贡举,于进士中得人为多。八年春,迁中书侍郎平章事,始令吏部每年集选人。旧事:吏部每年集人,
其后遂三年一置选。选人猥至,文书多不了寻勘,真伪纷杂,吏因得大为奸巧。选士一蹉趺,或至十年不得官,而官之阙者,或累岁无人。贽令吏部
分内外官员为三分,计阙集人,岁(“岁”字,原本及诸本并无。今按:“以”字上,《唐会要》多一“岁”字,《册府元龟》多一“年”字。《新
志》语同《唐会要》,两传作“每年置选”,是。此据《唐会要》、《册府元龟》增入)以为常,其弊十去七八,天下称之。初,窦参出李巽为常州
刺史,且迫其行,巽常衔之。至参贬为郴州别驾,巽适迁湖南观察。德宗常(文本无“常”字)与参言故相姜公辅罪,参漏其语。参败,公辅因上疏
自陈其事非臣之过。德宗诘之,知参泄其语,怒,未有所(文本无“所”字)发。会巽奏汴州节度刘士宁遗参金帛若干。士宁得汴州,参处其议,士
宁常德之,故致厚贶。德宗以参得罪而与武将交结,发怒,竟致参于死。而议者多言参死由贽焉。裴延龄判度支,天下皆嫉怨,而独幸于天子,朝廷
无敢言其短者。贽独身当之,日陈其不可用。延龄固欲去贽而代之,又知贽之不与己,多阻其奏请也,谤毁百端。翰林学士吴通玄故与贽同职,奸巧
佻薄,与贽不相能。知贽与延龄相持有间,因盛言贽短。宰相赵憬本贽所引同对,嫉贽之权,密以贽所戢弹延龄事告延龄,延龄益得以为计。由是天
子益信延龄而不直贽,竟罢贽相以为太子宾客,而黜张滂、李充等权,言事者(文注:“一无‘者’字。”)皆(朱熹云:“‘皆’,或作‘多’。
”)言其屈。贽固畏权,至为宾客,拒门不纳交亲士友。春旱,德宗数猎苑中,延龄疏言:“贽等失权怨望,言于众曰:‘天下旱,百姓且流亡,度
支爱惜,不肯给诸军。军中人无所食,其事奈何?’以摇动群心,其意非止欲中伤臣而已。”后数日,又猎苑中,会神策军人跪马前云:“度支不给
马草。”德宗意延龄前言,即回马而归,由是贬贽为忠州别驾,滂、充皆斥逐。德宗怒未解,贽不可测,赖阳城等救乃止。贽之为相,常以少年入翰
林,得幸于天子,长养成就之,不敢自爱,事之不可者皆争之。德宗在位久,益自揽持机柄,亲治细事,失君人大体,宰相益不得行其事职,而议者
乃云由贽而然。贽居忠州十余年,常闭门不出入,人无识面者。避谤不著书,习医方,集古方名方为《陆氏集验方》五十卷,卒于忠州,年五十二。
上初即位,与郑余庆、阳城同征,诏始下,而城、贽皆卒。城字亢(“亢”,祝本、魏本作“元”)宗,北平人,代为官族。好学,贫不能得书,乃
求入集贤为书写吏,窃官书读之,昼夜不出。经六年,遂无所不通。乃去陕(原本及诸本并作“沧”)州(朱熹云:“‘州’,或作‘洲’。非是。
”沈钦韩《补注》:“《寰宇记》:中条山在陕中夏县东南一百二十里。《国史补》云:阳城居夏县。旧作沧州,误。”方成珪《笺正》:“按《元
和志》:中条山在河内道安邑县南二十里。沧州或系陕州之讹讹。”今按:阳城居夏县,《旧传》有明载。《新传》谓其隐中条山,其地亦在陕州。
又《国史补》称“阳城居夏县。”(《太平广记》卷一八七)《干子》称“阳城贞元中与三弟隐居陕州夏阳山中。”(《太平广记》卷一六七)则阳
城居陕州夏县中条山,班班可考。知“沧”当为“陕”之讹。据改)中条山下,远近慕其德行,来学者相继于道。闾里有争者,不诣官府,诣城以决
之。李泌为相,举为谏议大夫,拜官不辞。未至京师,人皆想(祝本“想”作“相”)望风采,云“城山人能自苦刻,不乐名利,必谏诤死职下”,
咸畏惮之。既至,诸谏官纷纷言事,细碎无不闻达,天子(文本、魏本“子”作“下”。“厌”,文本作“猒”)益厌苦之。而城方与其二弟及客(
“及客”二字,原本及诸本均作“牟容”。今按:《旧唐书》本传纪其事:“城方与二弟及客日夜痛饮。”《新唐书》本传纪其事:“方与二弟延宾
客,日夜剧饮。”是所谓“及客”者,谓阳氏兄弟与客人共饮。《实录》传本误“及客”为“牟容”,当以形近致误。今据旧传校改)连夜痛饮,人
莫能窥其意。有怀刺讥之者,将造城而问者,城揣知其意,辄彊与酒(朱熹云:“句上或有‘彊与坐’字。”)。客或时先醉仆席上,或时先醉卧客
怀中,不能听客语。约其二弟云:“吾所得月俸,汝可度吾家有几口,月食米当几何,买薪菜盐米凡用几钱,先具之。其余悉以送酒媪,无留也。”
未尝有所贮积。虽其所服用切急不可阙者,客称其物可爱,城辄喜,举而授之。陈苌者,候其始请月俸,常往称其钱帛之美,月有获焉。至裴延龄谗
毁(祝本无“毁”字),陆贽等坐贬黜,德宗怒不解,在朝无救者,城闻而起曰:“吾谏官也,不可令天子杀无罪之人而信用奸臣。”即率拾遗王仲
舒数人守延英门上疏,论延龄奸佞、贽等无罪状。德宗大怒,召宰相入语,将加城等罪。良久乃解,令宰相谕遣之。于是金吾将军张万福闻谏官伏合
谏,趋(魏本作“趍”)往,至延英门大言贺曰:“朝廷有直臣(朱熹云:“‘臣’或作‘言’。”),天下必太平矣!”遂遍拜城与仲舒等曰:“
诸谏议能如此言事,天下安得不太平也[155]!”已而连呼:“太平万岁!太平万岁[156]!”万福武人,时年八十余,自此名重天下。时
朝夕相延龄,城曰:“脱以延龄为相,当取白麻坏之,恸哭于庭。”竟坐延龄事改国子司业。至,引诸生告之曰:“凡学者,所以学为忠与孝也。诸
生宁有久不省其亲(文本“亲”下多一“者”字)乎?”明日,谒城归养者二十余人。有薛约者,尝学于城,狂躁,以言事得罪。将徙连州,客寄有
根蒂,吏纵求得城家。坐吏于门,与约饮决别,涕泣送之郊外。德宗闻之,以城为党罪人,出为道州刺史。太学生鲁郡(“生鲁郡”三字,原本及诸
本并作“王鲁卿”。魏本注:“一本‘王’作‘生’,‘卿’作‘郡’,‘傥’作‘偿’。”今按:柳宗元《遗爱碣》:“太学子鲁郡季傥、庐江何
蕃等百六十人,投业奔走,稽道阙下,叫阍吁天,愿乞复旧。”据此,今本《实录》“太学王鲁卿、李傥”当为“太学生鲁郡李傥”之讹。魏本所录
别本尚未致误。据改)李傥等二百七十人诣阙乞留。住数日,吏遮止之,疏不得上。在州,以家人礼待吏人,宜罚者罚之,宜赏者赏之,一不以簿书
介意。赋税(朱熹云:“或作‘税赋’。”文本作“税赋”)不登,观察使数诮让。上考功第,城自署第曰:“抚字心劳,征科政拙,考下下。”观
察使尝使判官督其赋,至州,怪(“怪”,祝本、魏本作“□”)城不出迎,以问州吏。吏曰:“刺史闻判官来,以为己有罪,自囚于狱,不敢出。
”判官大惊,驰入,谒城于狱,曰:“使君何罪?某奉命来候安否耳。”留一两日未去。城固不复归馆,门外有故门扇横地,城昼夜坐卧其上。判官
不自安,辞去。其后又遣他判官崔某往按之,崔承命不辞,载妻子一行,中道而逃。城孝友,不忍与其弟异处,皆不娶,给侍(文本作“待”)终身
。有寡妹依城以居,有生(朱熹云:“‘生’,或作‘甥’,或作‘男’。”)年四十余,痴不能如人,常与弟负之以游。初,城之妹夫亡在他处,
家贫不能葬,城亲与其弟舁尸以归,葬于其居之侧,往返千余里。卒时年六十余。戊寅(“寅”,原本及诸本并作“午”。今按《旧唐书.顺宗纪》
:永贞元年七月戊寅“以户部侍郎潘孟阳为度支盐铁转运使副。”据下文,王伾称疾去职亦在此日。叔文自六月二十日丁忧,此后王伾请起复叔文为
相并捴北军不得,又请为威远军使平章事不得,且疏三上不报,以上诸事,非一日可办。则王伾去职,决非叔文丁忧之日,孟阳副盐铁,当依旧纪作
“戊寅”。据改),以户部侍郎潘孟阳为度支盐铁转运副使。其日王伾诈称疾自免。自叔文归第,伾日诣中人并杜佑,请起叔文为相,且捴北军。既
不得,请以威远军使平章事,又不得,其党皆忧悸不自保。伾至其日坐翰林中,疏三上,不报,知事不济。行且卧,至夜忽叫曰:“伾中风矣!”明
日,遂舆归不出。戊子,以礼部侍郎权德舆为户部侍郎,以仓部郎中判度支陈谏为河中少尹。伾、叔文之党于是始去。乙未,诏:“军国政事,宜权
令皇太子某勾(文本作“句”)当。百辟群后,中外庶僚,悉心辅翼,以底于理。宣布朕意,咸使知闻。”上自初即位,则疾患不能言。至四月,益
甚。时扶坐殿,群臣望拜而已,未尝有进见者。天下事皆专断于叔文,而李忠言、王伾为之内王,执谊行之于外,朋党喧哗,荣辱进退,生于造次,
惟其所欲,不拘程度。既知内外厌毒,虑见摧败,即谋兵权,欲以自固。而人情益疑惧,不测其所为,朝夕伺候。会其与执谊交恶,心腹内离。外有
韦皋、裴均、严绶等笺表,而中官刘光奇、俱文珍、薛盈珍、尚演、解玉等皆先朝任使旧人,同心怨猜,屡以启上。上固已厌倦万机,恶叔文等,至
是,遂召翰林学士郑絪、卫次公、王涯等入至金銮殿,撰制诏(朱熹云:“‘诏’或作‘诰’。”魏本“诏”作“诰”)而发命焉。又下制:以太(
文本作“大”)常卿杜黄裳为门下侍郎,左金吾卫大将军袁滋为中书侍郎,并平章事。又下制:吏部尚书平章事郑珣瑜,刑部尚书平章事高郢并守本
官,罢相。皇太子见百寮于东朝,百寮拜贺,皇太子涕泣,不答拜。景申,诏宰臣告天地社稷,皇太(魏本作“大”)子见四方使于麟德殿西亭。以
襄州为襄府,徙临汉县于古城,曰邓城县。卷五(起八月,尽至山陵)八月庚子,诏曰:“惟皇天佑命烈祖,诞受方国,九圣储祉,万方咸休。肆予
一人,获缵丕业,严恭守位,不遑暇逸(朱熹云:“‘逸’,或作‘给’。今从《史》。”祝、文、魏本并作“给”)。而天佑匪降,疾恙无(朱熹
云:“‘无’,或作‘弗’。今从《史》。”祝、文、魏本“无”并作“弗”)瘳,将何以奉宗庙之灵,展郊禋之礼?畴咨庶尹,对越上玄,内愧于
朕心,上畏于天命,夙夜祗栗,惟怀永图。一日万机,不可以久旷;天工人代,不可以久违。皇太子某:睿(祝本作“浚”)哲温文,宽和慈惠,孝
友之德,爱敬(朱熹云:“或作‘仁爱’,今从《史》。”祝、文、魏本及《大诏令集》“爱敬”并作“仁爱”)之诚,通于神明,格于上下。是用
推皇王至公之道,遵父子传归之制,付之重器,以抚兆人,必能宣祖宗之重光,荷天地之休命,奉若成宪,永绥四方。宜令皇太子即皇帝位。朕称太
上皇,居兴庆宫,制来(魏本及《大诏令集》作“敕”)称诰。所司择日行册礼。”永贞元年八月辛丑,太上皇居兴庆宫。诰曰:“有天下者,传归
于子,前王之制也。钦若大典,斯为至公,式扬耿光,用体文德。朕获奉宗庙,临御万方,降疾不瘳,庶政多阙。乃命元子,代予守邦,爰以令辰,
光膺册礼。宜以今月九日册皇帝于宣政殿。仍命检校司徒杜佑充册使,门下侍郎杜黄裳充副使。国有大命,恩俾惟新,宜因纪元之庆,用覃在宥之泽
。宜改贞元二十一年为永贞元年。自贞元二十一年八月五日昧爽已前,天下应犯死罪,特降从流,流已下递减一等。”又下诰曰:“人伦之本,王化
之先,爰举令图,允资内辅。式表后妃之德,俾形邦国之风,兹礼经之大典也。良娣王氏:家承茂族,德冠中宫,雅修彤管之规,克佩姆师之训。自
服勤(文本无“勤”字)萍藻,祗奉宗祧,令范益彰,母仪斯者。宜正长秋之位,以明继体之尊。良媛董氏:备位后庭,素称淑慎,进升号位(朱熹
云:“或作‘位号’。”),礼亦宜之。良娣可册为‘太上皇后’,良媛宜册为‘太上皇德妃’,仍令所司备礼,择日册命,宣示中外,咸使知闻(
文本作“闻知”)。”壬寅,制:王伾开州司马,王叔文渝州司户,并员外置,驰驿发遣。叔文,越州人,以碁入东宫。颇自言读书知理道,乘闲常
言人闲(祝、文、魏本并作“间”)疾苦。上将大论宫市事,叔文说中上意,遂有宠。因为上言:“某可为将,某可为相,幸异日用之。”密结韦执
谊,并有当时名欲侥幸而速进者陆贾、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陈谏、刘禹锡、柳宗元等十数人,定为死交,而凌准、程异等又因其党而进,交
游踪迹诡袐,莫有知其端者。贞元十九年,补阙张元买疏谏他事,得召见。正买与王仲舒、刘伯刍、裴茝、常仲孺、吕洞相善,数游止。正买得召见
,诸往来者皆往贺之。有与之不善者,告叔文、执谊云:“正买疏似论君朋党事,宜少诫!”执谊、叔文信之。执谊尝为翰林学士,父死罢官,此时
虽为散郎,以恩时时召入问外事。执谊因言成季等朋宴聚游无度,皆谴斥之,人莫知其由。叔文既得志,与王伾、李忠言等专断外事,遂首用韦执谊
为相。其常(朱熹云:“‘常’,或作‘尝’。”祝本、魏本“常”作“尝”)所交结,相次拔擢,至(朱熹云:“或无‘至’字。”文本无“至”
字)一日除数人,日夜群聚。伾以侍书幸,寝陋,吴语,上所亵狎。而叔文颇任事自许,微知文义,好言事,上以故稍敬之,不得如伾出入无阻。叔
文入至翰林,而伾入至柿林院,见李忠言、牛昭容等,故各有所主:伾主往来传授;刘禹锡、陈谏、韩晔、韩泰、柳宗元、房启、凌准等主谋议唱和
,采听外事。上疾久不瘳,内外皆欲上早定太子位,叔文默不发议。已立太子,天下喜,而叔文独有忧色。常吟杜甫题诸葛亮庙诗末句云:“出师未
用(朱熹云:“按杜诗,‘用’作‘捷’。”文本“用”作“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因歔欷流涕,闻者咸窃(文本作“切”)笑之。虽
判两使事,未尝以簿书为意。日引其党,屏人切切细语,谋夺宦者兵以制四海之命。既令范希朝、韩泰总统京西诸城镇行营兵马,中人尚未悟,会边
上诸将各以状辞中尉,且言“方属希朝”,中人始悟兵柄为叔文所夺。乃大怒曰:“从其谋,吾属必死其手。”密令其使归告诸将曰:“无以兵属人
!”希朝至奉天,诸将无至者。韩泰驰归白之(“驰归”、“之”三字,原本及诸本并无。《册府元龟》卷四八○记其事,作“韩泰驰归白之”,语
较通畅,今本《实录》当有脱漏。据补),叔文计无所出,唯曰:“奈何,奈何!”无几而母死,执谊益不用其语。叔文怒,与其党日夜谋起复,起
复必先斩执谊,而尽诛不附己者,闻者皆恟惧。皇太子既监国,遂逐之,明年乃杀之。伾,杭州人,病死迁所;其党皆斥逐。叔文最所贤重者李景俭
,而最所谓奇才者吕温。叔文用事时,景俭持母丧在东都,而吕温使吐蕃半岁,至叔文败方归,故二人皆不得用。叔文败后数月,乃贬执谊为崖州司
马,后二年,病死海上。执谊,杜黄裳子婿,与黄裳同在相位,故最在后贬。执谊进士,对策高等,骤迁拾遗,年二十余入翰林。巧惠便辟,媚幸于
德宗,而性贪婪诡贼。其从祖兄夏卿为吏部侍郎,执谊为翰林学士,受财为人求科第,夏卿不应,乃探出怀中金以内夏卿袖,夏卿惊曰:“吾与卿赖
先人德致名位,幸各已(朱熹云:“‘已’,或作‘以’。”文本“已”作“以”)达,岂可如此自毁坏!”摆袖引身而去。执谊大惭恨。既而为叔
文所引用,初不敢负叔文,迫公议,时时有异同,辄令人谢叔文云:“非敢负约为异同,盖欲曲成兄弟(朱熹云:“‘弟’疑当作‘事’。”)尔。
”叔文不之信,遂成仇怨。然叔文败,执谊亦自失形势,知祸且至,虽尚为相,常不自得,长奄奄无气,闻人行声,辄惶悸失色,以至败死,时才四
十余。执谊自卑,尝讳不言岭南州县名。为郎官时,尝与同舍郎诣职方观图,每至岭南图,执谊皆命去之,闭目不视。至拜相还,所坐堂北壁有图,
不就省七八日。试就观之,乃崖州图也。以为不祥,甚恶之,惮不能出口。至贬,果得崖州焉。永贞二年正月景寅(“寅”,原本及诸本并作“戍”
。朱熹云:“‘戍’,史作‘寅’,下同。”祝本、魏本并注:“洪曰:‘戍’当作‘寅’,下同。”陈景云《点勘》:“按顺宗之崩在正月甲申,
则此月之朔非景戍也,‘戍’作‘寅’为是。”今按:据两纪、《通鉴》均作“寅”。《册府元龟》卷一六记其事,亦作“正月丙寅朔”。此当因其
年为丙戍,相涉而至误。据改)朔,太上皇于兴庆宫受朝贺,皇帝率百僚奉上尊号,曰应干圣寿太上皇。册文曰:“维永贞二年,岁次景戌,正月景
寅(“寅”原本及诸本并作“戍”。祝本、魏本注:“一作‘寅’。”今按:《大诏令集》、《全唐文》卷六三均作“景寅”。据改)朔,皇帝臣某
稽首再拜奉册言:臣闻上圣玄邈,独超乎希夷;彊(魏本、《大诏令集》、《全唐文》“彊”并作“强”)名之极,犹存乎罔象,岂足以表无为之德
,光不宰之功!然称谓所施,简册攸着,涵泳道德,感于精诚,仰奉洪徽,有以自竭。伏惟太上皇帝陛下,道继玄元,业缵皇极,膺千载之休历,承
九圣之耿光,昭宣化源,发扬大号。政有敦本示俭,庆裕格天,恩翔春风,仁育群品。而功成不处,褰裳去之,付神器于冲人,想汾阳以高滔,体尧
之德,与神同符。其动也天,其静也地,巍巍事表,无得而言。顾兹寡昧,属膺大宝,惧忝传归之业,莫申继述之志,夙夜兢畏,惟怀永图。今天下
幸安,皆睿训所被,而未极徽号,孰报君亲?是以台臣庶官文武之列,抗疏于内;方伯藩守亿兆之众,同词于外:请因寿历,以播鸿名。臣不胜大愿
。谨上尊号曰应干圣寿太上皇,当三朝献寿之辰,应五纪启元之始,光膺徽称,允协神休,斯天下之庆也。”元和元年正月甲申,太上皇崩于兴庆宫
咸宁殿,年四十六。遗诰(“诰”,魏本作“诏”。方成珪《笺正》:“‘诰’,王本作‘诏’,非是。”今按:此诰见录于《唐大诏令集》卷十二
,题作《顺宗遗诰》。又见《全唐文》卷五五,题作《遗诰》)曰:“朕闻(朱熹云:“‘闻’或作‘观’。”祝本“闻”作“观”)死生者,物之
大归;脩短者,人之常分。古先哲王,明于至道,莫不知其终以存义,顺其变以节哀。故存者不至于伤生,逝者不至于甚痛,谓之达理,以贯通丧。
朕自弱龄,即敦清静;逮乎近岁,又婴沉痼。尝亦亲政,益倦于勤。以皇帝天资仁孝,日跻圣敬,爰释重负,委之康济。而能内睦于九族,外勤于万
机,问寝益严,侍膳无旷。推此至德,以安庶邦,朕之知子,无愧天下。今厥疾大渐,不寤不兴,付托得人,顾复何恨?四海兆庶,亦奚所哀?但圣
人大孝,在乎善继,枢务之重,军国之殷(祝本作“政”),缵而承之,不可蹔阙。以日易月,抑惟旧章。皇帝宜三日而听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五
日大祥,二十七日释服。方镇岳牧不用离任赴哀。天下吏人,诰至后,出临三日皆释服,无禁婚嫁祠祀饮酒食肉。宫中当临者,朝晡各十五(魏本作
“五十”)举音,非朝晡临时禁无得哭,释服之后,勿禁乐。他不在诰中者,皆以类从事。伏以崇陵仙寝,复土才终,甸邑疲人,休功未几。今又重
劳营奉,朕所哀矜。况汉、魏二文,皆着遗令,永言景行,常志夙心。其山陵制度,务从俭约,并不用以金银锦彩为饰。百辟卿士,同力尽忠,克申
送往之哀,宜展事居(朱熹云:“‘居’或作‘君’,非是。”祝、文、魏本“居”并作“君”)之礼。布告天下,明知朕怀。”七月壬申,葬丰陵
,谥曰至德大圣大安孝皇帝,庙曰顺宗。旧唐书卷一百六十列传卷第一百一十○韩愈张籍孟郊唐衢李翱宇文籍刘禹锡柳宗元韩辞韩愈,字退之,昌黎
人。父仲卿,无名位。愈生三岁而孤,养于从父兄。愈自以孤子,幼刻苦学儒,不俟奖励。大历、贞元之间,文字多尚古学,效杨雄、董仲舒之述作
,而独孤及、梁肃最称渊奥,儒林推重。愈从其徒游,锐意钻仰,欲自振于一代。洎举进士,投文于公卿间,故相郑余庆颇为之延誉,由是知名于时
。寻登进士第。宰相董晋出镇大梁,辟为巡官。府除,徐州张建封又请为其宾佐。愈发言真率,无所畏避,操行坚正,拙于世务。调授四门博士,转
监察御史。德宗晚年,政出多门,宰相不专机务。宫市之弊,谏官论之不听。愈尝上章数千言极论之,不听,怒贬为连州山阳令,量移江陵府掾曹。
元和初,召为国子博士,迁都官员外郎。时华州刺史阎济美以公事停华阴令柳涧县务,俾摄掾曹。居数月,济美罢郡,出居公馆,涧遂讽百姓遮道索
前年军顿役直。后刺史赵昌按得涧罪以闻,贬房州司马。愈因使过华,知其事,以为刺史相党,上疏理涧,留中不下。诏监察御史李宗奭按验,得涧
赃状,再贬涧封溪尉。以愈妄论,复为国子博士。愈自以才高,累被摈黜,作《进学解》以自喻曰:国子先生晨入太学,召诸生立馆下,诲之曰:“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方今圣贤相逢,治具华张。拔去凶邪,登崇俊良。占小善者率以录,名一艺者无不庸。爬罗剔抉,刮垢磨光
。盖有幸而获选,孰云多而不扬?诸生业患不能精,无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无患有司之不公!”言未既,有笑于列者曰:“先生欺予哉!弟
子事先生,于兹有年矣。先生口不绝吟于六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贪多务得,细大不捐。烧膏油以继晷
,常矻矻以穷年。先生之业,可谓勤矣。牴排异端,攘斥佛、老;补苴罅漏,张皇幽眇;寻坠绪之茫茫,独旁搜而远绍;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
倒。先生之于儒,可谓有劳矣。沉浸醲郁,含英咀华,作为文章,其书满家。上规姚、姒,浑浑无涯;《周诰》、《殷盘》,佶屈聱牙;《春秋》谨
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下迨《庄》、《骚》,太史所录,子云、相如,同工异曲。先生之于文,可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
。少始知学,勇于敢为;长通于方,左右具宜。先生之于为人,可谓成矣。然而公不见信于人,私不见助于友;跋前踬后,动辄得咎。暂为御史,遂
窜南夷;三为博士,冗不见治。命与仇谋,取败几时。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豁,竟死何裨?不知虑此,而反教人为!”先生曰:“
吁,子来前!夫大木为杗,细木为桷,欂栌侏儒,椳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朱溲马勃,败鼓之皮,俱
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纡余为妍,卓荦为杰,校短量长,唯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轲好辩,孔道以明
,辙环天下,卒老于行。苟卿守正,大论是弘,逃谗于楚,废死兰陵。是二儒者,吐辞为经,举足为法,绝类离伦,优入圣域,其遇于世何如也?今
先生学虽勤,不由其统;言虽多,不要其中;文虽奇,不济于用;行虽修,不显于众。犹且月费俸钱,岁靡廪粟,子不知耕,妇不知织,乘马从徒,
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窥陈编以盗窃。然而圣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此非其幸哉!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投闲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财贿之
有无,计班资之崇庳,忘己量之所称,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谓诘匠氏之不以杙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其豨苓也。”执政览其文而怜之,以
其有史才,改比部郎中、史馆修撰。逾岁,转考功郎中、知制诰,拜中书舍人。俄有不悦愈者,摭其旧事,言愈前左降为江陵掾曹,荆南节度使裴均
馆之颇厚,均子锷凡鄙,近者锷还省父,愈为序饯锷,仍呼其字。此论喧于朝列,坐是改太子右庶子。元和十二年八月,宰臣裴度为淮西宣慰处置使
,兼彰义军节度使,请愈为行军司马,仍赐金紫。淮、蔡平,十二月随度还朝,以功授刑部侍郎,仍诏愈撰《平淮西碑》,其辞多叙裴度事。时先入
蔡州擒吴元济,李愬功第一,愬不平之。愬妻出入禁中,因诉碑辞不实,诏令磨愈文。宪宗命翰林学士段文昌重撰文勒石。凤翔法门寺有护国真身塔
,塔内有释迦文佛指骨一节,其书本传法,三十年一开,开则岁丰人泰。十四年正月,上令中使杜英奇押宫人三十人,持香花赴临皋驿迎佛骨。自光
顺门入大内,留禁中三日,乃送诸寺。王公士庶,奔走舍施,唯恐在后。百姓有废业破产、烧顶灼臂而求供养者。愈素不喜佛,上疏谏曰:伏以佛者
,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始流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岁
;帝喾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岁;帝尧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岁;帝舜及禹年皆百岁。此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然而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殷
汤亦年百岁,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书史不言其寿,推其年数,盖亦俱不减百岁。周文王年九十七岁,武王年九十三岁,穆王在
位百年。此时佛法亦未至中国,非因事佛而致此也。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齐、梁、陈、元魏
已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度舍身施佛,宗庙之祭,不用牲牢,昼日一食,止于菜果。其后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
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高祖始受隋禅,则议除之。当时群臣识见不远,不能深究先王之道、古今之
宜,推阐圣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尝恨焉!伏惟皇帝陛下,神圣英武,数千百年以来未有伦比。即位之初,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又不许
别立寺观。臣当时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之手。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转令盛也!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御楼以观,舁入大内,令诸
寺递迎供养。臣虽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丰人乐,徇人之心,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戏玩之具耳。安有圣明若此
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此,将谓真心信佛。皆云天子大圣,犹一心敬信;百姓微贱,于佛岂合惜身命。所以灼顶燔指
,百十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暮。转相仿效,唯恐后时,老幼奔波,弃其生业。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
传笑四方,非细事也。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行,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假如其身尚
在,奉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惑于众也。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
余,岂宜以入宫禁!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行吊于国,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进吊。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临观之,
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
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岂不盛哉!岂不快哉!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疏奏,宪宗怒甚。间一日,
出疏以示宰臣,将加极法。裴度、崔群奏曰:“韩愈上忤尊听,诚宜得罪,然而非内怀忠恳,不避黜责,岂能至此?伏乞稍赐宽容,以来谏者。”上
曰:“愈言我奉佛太过,我犹为容之。至谓东汉奉佛之后,帝王咸致夭促,何言之乖刺也?愈为人臣,敢尔狂妄,固不可赦!”于是人情惊惋,乃至
国戚诸贵,亦以罪愈太重,因事言之,乃贬为潮州刺史。愈至潮阳,上表曰:臣今年正月十四日,蒙恩授潮州刺史,即日驰驿就路。经涉岭海,水陆
万里。臣所领州,在广府极东。去广府虽云二千里,然来往动皆逾月。过海口,下恶水,涛泷壮猛,难计期程,飓风鳄鱼,患祸不测。州南近界,涨
海连天,毒雾瘴氛,日夕发作。臣少多病,年才五十,发白齿落,理不久长。加以罪犯至重,所处又极远恶,忧惶惭悸,死亡无日。单立一身,朝无
亲党,居蛮夷之地,与魍魅同群。苟非陛下哀而念之,谁肯为臣言者。臣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唯酷好学问文章,未尝一日暂废,实为时辈推许
。臣于当时之文,亦未有过人者。至于论述陛下功德,与《诗》、《书》相表里。作为歌诗,荐之郊庙,纪太山之封,镂白玉之牒;铺张对天之宏休
,扬厉无前之伟迹;编于《诗》、《书》之策而无愧,措于天地之间而无亏。虽使古人复生,臣未肯多让。伏以大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内,莫不臣
妾南北东西,地各万里。自天宝之后,政治少懈,文致未优,武克不纲。孽臣奸隶,外顺内悖;父死子代,以祖以孙。如古诸侯,自擅其地,不朝不
贡,六七十年。四圣传序,以至陛下,躬亲听断,干戈所麾,无不从顺。宜定乐章,以告神明;东巡泰山,奏功皇天,使永永万年,服我成烈。当此
之际,所谓千载一时,不可逢之嘉会。而臣负罪婴衅,自拘海岛,戚戚嗟嗟,日与死迫;曾不得奏薄伎于从官之内、隶御之间,穷思毕精,以赎前过
。怀痛穷天,死不闭目!瞻望宸极,魂神飞去。伏惟陛下,天地父母,哀而怜之。宪宗谓宰臣曰:“昨得韩愈到潮州表,因思其所谏佛骨事,大是爱
我,我岂不知!然愈为人臣,不当言人主事佛乃年促也。我以是恶其容易。”上欲复用愈,故先语及,观宰臣之奏对。而皇甫镈恶愈狷直,恐其复用
,率先对曰:“愈终大狂疏,且可量移一郡。”乃授袁州刺史。初,愈至潮阳,既视事,询吏民疾苦,皆曰:“郡西湫水有鳄鱼,卵而化,长数丈,
食民畜产将尽,以是民贫。”居数日,愈往视之,令判官秦济炮一豚一羊,投之湫水,祝之曰:前代德薄之君,弃楚、越之地,则鳄鱼涵泳于此可也
。今天子神圣,四海之外,抚而有之。况扬州之境,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共天地宗庙之祀,鳄鱼岂可与刺史杂处此土哉?刺史受天子命,令守
此土,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食民畜熊鹿獐豕,以肥其身,以繁其卵,与刺史争为长。刺史虽驽弱,安肯为鳄鱼低首而下哉!今潮州大海在其南,鲸
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容,鳄鱼朝发而夕至。今与鳄鱼约,三日乃至七日,如顽而不徙,须为物害,则刺史选材伎壮夫,操劲弓毒矢,与鳄鱼从事
矣!祝之夕,有暴风雷起于湫中。数日,湫水尽涸,徙于旧湫西六十里。自是潮人无鳄患。袁州之俗,男女隶于人者,逾约则没入出钱之家。愈至,
设法赎其所没男女,归其父母。仍削其俗法,不许隶人。十五年,征为国子祭酒,转兵部侍郎。会镇州杀田弘正,立王廷凑,令愈往镇州宣谕。愈既
至,集军民,谕以逆顺。辞情切至,廷凑畏重之。改吏部侍郎。转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以不台参,为御史中丞李绅所劾。愈不伏,言准敕仍不台参
。绅、愈性皆褊僻,移刺往来,纷然不止,乃出绅为浙西观察使,愈亦罢尹为兵部侍郎。及绅面辞赴镇,泣涕陈叙。穆宗怜之,乃追制以绅为兵部侍
郎,愈复为吏部侍郎。长庆四年十二月卒,时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谥曰文。愈性弘通,与人交,荣悴不易。少时与洛阳人孟郊、东郡人张籍友善
。二人名位未振,愈不避寒暑,称荐于公卿间,而籍终成科第,荣于禄仕。后虽通贵,每退公之隙,则相与谈宴,论文赋诗,如平昔焉。而观诸权门
豪士,如仆隶焉,瞪然不顾。而颇能诱厉后进,馆之者十六七,虽晨炊不给,怡然不介意。大抵以兴起名教,弘奖仁义为事。凡嫁内外及友朋孤女仅
十人。常以为自魏、晋已还,为文者多拘偶对,而经诰之指归,迁、雄之气格,不复振起矣。故愈所为,文,务反近体;抒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语。
后学之士,取为师法。当时作者甚众,无以过之,故世称“韩文”焉。然时有恃才肆意,亦有盩孔、孟之旨。若南人妄以柳宗元为罗池神,而愈撰碑
以实之;李贺父名晋,不应进士,而愈为贺作《讳辨》,令举进士;又为《毛颖传》,讥戏不近人情:此文章之甚纰缪者。时谓愈有史笔,及撰《顺
宗实录》,繁简不当,叙事拙于取舍,颇为当代所非。穆宗、文宗尝诏史臣添改,时愈婿李汉、蒋系在显位,诸公难之。而韦处厚竟别撰《顺宗实录
》三卷。有文集四十卷,李汉为之序。子,亦登进士第。张籍者,贞元中登进士第。性诡激,能为古体诗,有警策之句传于时。调补太常寺太祝,转
国子助教、秘书郎。以诗名当代,公卿裴度、令狐楚,才名如白居易、元稹,皆与之游,而韩愈尤重之。累授国子博士、水部员外郎,转水部郎中,
卒。世谓之张水部云。孟郊者,少隐于嵩山,称处士。李翱分司洛中,与之游。荐于留守郑余庆,辟为宾佐。性孤僻寡合,韩愈一见以为忘形之契,
常称其字曰东野,与之唱和于文酒之间。郑余庆镇兴元,又奏为从事,辟书下而卒。余庆给钱数万葬送,赡给其妻子者累年。唐衢者,应进士,久而
不第。能为歌诗,意多感发。见人文章有所伤叹者,读讫必哭,涕泗不能已。每与人言论,既相别,发声一号,音辞哀切,闻之者莫不凄然泣下。尝
客游太原,属戎帅军宴,衢得预会。酒酣言事,抗音而哭,一席不乐,为之罢会,故世称唐衢善哭。左拾遗白居易遗之诗曰:“贾谊哭时事,阮籍哭
路歧。唐生今亦哭,异代同其悲。唐生者何人?五十寒且饥。不悲口无食,不悲身无衣。所悲忠与义,悲甚则哭之。太尉击贼日,尚书叱盗时。大夫
死凶寇,谏议谪蛮夷。每见如此事,声发涕辄随。我亦君之徒,郁郁何所为?不能发声哭,转作乐府辞。”其为名流称重若此。竟不登一命而卒。李
翱,字习之,凉武昭王之后。父楚金,贝州司法参军。翱幼勤于儒学,博雅好古,为文尚气质。贞元十四年登进士第,授校书郎。三迁至京兆府司录
参军。元和初,转国子博士、史馆修撰。十四年,太常丞王泾上疏请去太庙朔望上食,诏百官议。议者以《开元礼》,太庙每岁礿、祠、蒸、尝、腊
,凡五享。天宝末,玄宗令尚食每月朔望具常馔,令宫闱令上食于太庙,后遂为常。由是朔望不视朝,比之大祠。翱奏议曰:《国语》曰:王者日祭
。《礼记》曰:王立七庙,皆月祭之。《周礼》时祭,礿祠蒸尝。汉氏皆杂而用之。盖遭秦火,《诗》、《书》、《礼经》烬灭;编残简缺,汉乃求
之。先儒穿凿,各伸己见,皆托古圣贤之名,以信其语,故所记各不同也。古者庙有寝而不墓祭;秦、汉始建寝庙于园陵,而上食焉。国家因之而不
改。《贞观》、《开元礼》并无宗庙日祭、月祭之礼,盖以日祭、月祭,既已行于陵寝矣。故太庙之中,每岁五飨六告而已。不然者,房玄龄、魏徵
辈皆一代名臣,穷极经史,岂不见《国语》、《礼记》有日祭、月祭之词乎?斯足以明矣。伏以太庙之飨,笾豆牲牢,三代之通礼,是贵诚之义也。
园陵之奠,改用常馔;秦、汉之权制,乃食味之道也。今朔望上食于太庙,岂非用常亵味而贵多品乎?且非《礼》所谓“至敬不飨味而贵气臭”之义
也。《传》称:屈到嗜芰,有疾,召其宗老而属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祭,荐芰,其子违命去芰而用羊,馈笾豆脯醢,君子是之。言事祖考之义
,当以礼为重,不以其生存所嗜为献,盖明非食味也。然则荐常馔于太庙,无乃与芰为比乎?且非三代圣王之所行也。况祭器不陈俎豆,祭官不命三
公,执事者唯宫闱令与宗正卿而已。谓之上食也,安得以为祭乎?且时享于太庙,有司摄事,祝文曰:“孝曾孙皇帝臣某,谨遣太尉臣名,敢昭告于
高祖神尧皇帝、祖妣太穆皇后窦氏。时惟孟春,永怀罔极。谨以一元大武、柔毛刚鬛、明粢芗萁、嘉蔬嘉荐醴齐,敬脩时享,以申追慕。”此祝辞也
。前享七日质明,太尉誓百官于尚书省曰:“某月某日时享于太庙,各扬其职。不供其事,国有常刑。”凡陪享之官,散斋四日,致斋三日,然后可
以为祭也。宗庙之礼,非敢擅议,虽有知者,其谁敢言?故六十余年行之不废。今圣朝以弓矢既橐,礼乐为大,故下百僚,可得详议。臣等以为《贞
观》、《开元礼》并无太庙上食之文,以礼断情,罢之可也。至若陵寝上食,采《国语》、《礼记》日祭、月祭之词,因秦、汉之制,修而存之,以
广孝道可也。如此,则经义可据,故事不遗。大礼既明,永息异论,可以继二帝三王,而为万代法。与其渎礼越古,贵因循而惮改作,犹天地之相远
也。知礼者是之,事竟不行。翱性刚急,论议无所避。执政虽重其学,而恶其激讦,故久次不迁。翱以史官记事不实,奏状曰:“臣谬得秉笔史馆,
以记注为职。夫劝善惩恶,正言直笔,纪圣朝功德,述忠贤事业,载奸臣丑行,以传无穷者,史官之任也。凡人事迹,非大善大恶,则众人无由得知
,旧例皆访于人,又取行状谥议,以为依据。今之作行状者,多是其门生故吏,莫不虚加仁义礼智,妄言忠肃惠和。此不唯其处心不实,苟欲虚美于
受恩之地耳。盖为文者,又非游、夏、迁、雄之列,务于华而忘其实,溺于文而弃其理。故为文则失《六经》之古风,纪事则非史迁之实录。臣今请
作行状者,但指事实,直载事功。假如作《魏徵传》,但记其谏诤之辞,足以为正直;段秀实但记其倒用司农印以追逆兵,以象笏击朱泚,足以为忠
烈。若考功视行状,不依此者不得受。依此,则考功下太常,牒史馆,然后定谥。伏乞以臣此奏下考功。”从之。寻权知职方员外郎。十五年六月,
授考功员外郎,并兼史职。翱与李景俭友善。初,景俭拜谏议大夫,举翱自代。至是,景俭贬黜,七月,出翱为朗州刺史。俄而景俭复为谏议大夫,
翱亦入为礼部郎中。翱自负辞艺,以为合知制诰,以久未如志,郁郁不乐。因入中书谒宰相,面数李逢吉之过失。逢吉不之校。翱心不自安,乃请告
。满百日,有司准例停官,逢吉奏授庐州刺史。太和初,入朝为谏议大夫,寻以本官知制诰。三年二月,拜中书舍人。初,谏议大夫柏耆将使沧州军
前宣谕,翱尝赞成此行。柏耆寻以擅入沧州得罪,翱坐谬举,左授少府少监。俄出为郑州刺史。五年,出为桂州刺史、御史中丞,充桂管都防御使。
七年,改授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八年,征为刑部侍郎。九年,转户部侍郎。七月,检校户部尚书、襄州刺史,充山南东道节度使。会昌中,卒于
镇,谥曰文。宇文籍,字夏龟。父滔,官卑。少好学,尤通《春秋》。窦群自处士征为右拾遗,表籍自代,由是知名。登进士第。宰相武元衡出镇西
蜀,奏为从事。以咸阳尉直史馆,与韩愈同修《顺宗实录》,迁监察御史。王承宗叛,诏捕其弟驸马都尉承系,其宾客中有为误识者。又苏表以破淮
西策干宰相武元衡,元衡不用。以籍旧从事,令召表讯之,籍因与表狎。元衡怒,坐贬江陵府户曹参军。至任,节度使孙简知重之,欲令兼幕府职事
。籍辞曰:“籍以君命谴黜,亦当以君命升。假荣偷奖,非所愿也。”后考满,连辟藩府,入为侍御史,转著作郎,迁驾部员外郎、史馆修撰。与韦
处厚、韦表微、路随、沈传师同修《宪宗实录》。俄以本官知制诰,转库部郎中。太和中,迁谏议大夫,专掌史笔,罢知制诰。籍性简淡寡合,耽玩
经史,精于著述,而风望峻整,为时辈推重。太和二年正月卒,时年五十九,赠工部侍郎。子监,大中初登进士第。刘禹锡,字梦得,彭城人。祖云
。父溆,仕历州县令佐,世以儒学称。禹锡贞元九年擢进士第,又登宏辞科。禹锡精于古文,善五言诗,今体文章复多才丽。从事淮南节度使杜佑幕
,典记室,尤加礼异。从佑入朝,为监察御史。与吏部郎中韦执谊相善。贞元末,王叔文于东宫用事,后辈务进,多附丽之。禹锡尤为叔文知奖,以
宰相器待之。顺宗即位,久疾不任政事,禁中文诰,皆出于叔文。引禹锡及柳宗元入禁中,与之图议,言无不从。转屯田员外郎、判度支盐铁案,兼
崇陵使判官。颇怙威权,中伤端士。宗元素不悦武元衡,时武元衡为御史中丞,乃左授右庶子。侍御史窦群奏禹锡挟邪乱政,不宜在朝。群即日罢官
。韩皋凭藉贵门,不附叔文党,出为湖南观察使。既任喜怒凌人,京师人士不敢指名,道路以目,时号“二王、刘、柳。”叔文败,坐贬连州刺史。
在道,贬朗州司马。地居西南夷,士风僻陋,举目殊俗,无可与言者。禹锡在朗州十年,唯以文章吟咏,陶冶情性。蛮俗好巫,每淫祠鼓舞,必歌俚
辞。禹锡或从事于其间,乃依骚人之作,为新辞以教巫祝。故武陵溪洞间夷歌,率多禹锡之辞也。初,禹锡、宗元等八人犯众怒,宪宗亦怒,故再贬
。制有“逢恩不原”之令。然执政惜其才,欲洗涤痕累,渐序用之。会程异复掌转运,有诏以韩皋及禹锡等为远郡刺史。属武元衡在中书,谏官十余
人论列,言不可复用而止。禹锡积岁在湘、澧间,郁悒不怡,因读《张九龄文集》,乃叙其意曰:“世称曲江为相,建言放臣不宜于善地,多徙五溪
不毛之乡。今读其文章,自内职牧始,安有瘴疠之叹,自退相守荆州,有拘囚之思。托讽禽鸟,寄辞草树,郁然与骚人同风。嗟夫,身出于遐陬,一
失意而不能堪,矧华人士族,而必致丑地,然后快意哉!议者以曲江为良臣,识胡雏有反相,羞与凡器同列,密启廷诤,虽古哲人不及。而燕翼无似
,终为馁魂。岂忮心失恕,阴谪最大,虽二美莫赎耶?不然,何袁公一言明楚狱而钟祉四叶。以是相较,神可诬乎?”元和十年,自武陵召还,宰相
复欲置之郎署。时禹锡作《游玄都观咏看花君子诗》,语涉讥刺,执政不悦,复出为播州刺史。诏下,御史中丞裴度奏曰:“刘禹锡有母,年八十余
。今播州西南极远,猿狖所居,人迹罕至。禹锡诚合得罪,然其老母必去不得,则与此子为死别,臣恐伤陛下孝理之风。伏请屈法,稍移近处。”宪
宗曰:“夫为人子,每事尤须谨慎,常恐贻亲之忧。今禹锡所坐,更合重于他人,卿岂可以此论之?”度无以对。良久,帝改容而言曰:“朕所言,
是责人子之事,然终不欲伤其所亲之心。”乃改授连州刺史。去京师又十余年。连刺数郡。太和二年,自和州刺史征还,拜主客郎中。禹锡衔前事未
已,复作《游玄都观诗序》曰:“予贞元二十一年为尚书屯田员外郎,时此观中未有花木。是岁出牧连州,寻贬朗州司马。居十年,召还京师,人人
皆言有道士手植红桃满观,如烁晨霞,遂有诗以志一时之事。旋又出牧,于今十有四年,得为主客郎中。重游兹观,荡然无复一树,唯兔葵燕麦动摇
于春风,因再题二十八字,以俟后游。”其前篇有“玄都观里桃千树,总是刘郎去后栽”之句,后篇有“种桃道士今何在,前度刘郎又到来”之句,
人嘉其才而薄其行。禹锡甚怒武元衡、李逢吉,而裴度稍知之。太和中,度在中书,欲令知制诰。执政又闻《诗序》,滋不悦。累转礼部郎中、集贤
院学士。度罢知政事,禹锡求分司东都。终以恃才褊心,不得久处朝列。六月,授苏州刺史,就赐金紫。秩满入朝,授汝州刺史,迁太子宾客,分司
东都。禹锡晚年与少傅白居易友善,诗笔文章,时无在其右者。常与禹锡唱和往来,因集其诗而序之曰:“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其锋森然,少敢
当者。予不量力,往往犯之。夫合应者声同,交争者力敌。一往一复,欲罢不能。由是每制一篇,先于视草,视竟则兴作,兴作则文成。一二年来,
日寻笔砚,同和赠答,不觉滋多。太和三年春以前,纸墨所存者,凡一百三十八首。其余乘兴仗醉,率然口号者,不在此数。因命小侄龟儿编勒成两
轴。仍写二本,一付龟儿,一授梦得小男仑郎,各令收藏,附两家文集。予顷与元微之唱和颇多,或在人口。尝戏微之云:‘仆与足下二十年来为文
友诗敌,幸也!亦不幸也。吟咏情性,播扬名声,其适遗形,其乐忘老,幸也!然江南士女语才子者,多云元、白,以子之故,使仆不得独步于吴、
越间,此亦不幸也!今垂老复遇梦得,非重不幸耶?’梦得梦得,文之神妙,莫先于诗。若妙与神,则吾岂敢?如梦得‘雪里高山头白早,海中仙果
子生迟’,‘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之句之类,真谓神妙矣!在在处处,应有灵物护持,岂止两家子弟秘藏而已!”其为名流许与如此
。梦得尝为《西塞怀古》、《金陵五题》等诗,江南文士称为佳作,虽名位不达,公卿大僚多与之交。开成初,复为太子宾客分司,俄授同州刺史。
秩满,检校礼部尚书、太子宾客分司。会昌二年七月卒,时年七十一,赠户部尚书。子承雍,登进士第,亦有才藻。柳宗元,字子厚,河东人。后魏
侍中济阴公之系孙。曾伯祖奭,高祖朝宰相。父镇,太常博士,终侍御史。宗元少聪警绝众,尤精《西汉诗骚》。下笔构思,与古为侔。精裁密致,
璨若珠贝。当时流辈咸推之。登进士第,应举宏辞,授校书郎、蓝田尉。贞元十九年,为监察御史。顺宗即位,王叔文、韦执谊用事,尤奇待宗元。
与监察吕温密引禁中,与之图事。转尚书礼部员外郎。叔文欲大用之,会居位不久,叔文败,与同辈七人俱贬。宗元为邵州刺史。在道,再贬永州司
马。既罹窜逐,涉履蛮瘴,崎岖堙厄,蕴骚人之郁悼。写情叙事,动必以文。为骚文十数篇,览之者为之凄恻。元和十年,例移为柳州刺史。昌朗州
司马刘禹锡得播州刺史,制书下,宗元谓所亲曰:“禹锡有母年高,今为郡蛮方,西南绝域,往复万里,如何与母偕行?如母子异方,便为永诀。吾
于禹锡为执友,胡忍见其若是?”即草章奏,请以柳州授禹锡,自往播州。会裴度亦奏其事,禹锡终易连州。柳州土俗,以男女质钱,过期则没入钱
主,宗元革其乡法。其已没者,仍出私钱赎之,归其父母。江岭间为进士者,不远数千里皆随宗元师法;凡经其门,必为名士。著述之盛,名动于时
,时号柳州云。有文集四十卷。元和十四年十月五日卒,时年四十七。子周六、周七,才三四岁。观察使裴行立为营护其丧及妻子还于京师,时人义
之。韦辞,字践之。祖召卿,洛阳丞。父翃,官至侍御史。辞少以两经擢第,判入等,为秘书省校书郎。贞元末,东都留守韦夏卿辟为从事。后累佐
使府,皆以参画称职。元和九年,自蓝田令入拜侍御史,以事累出为朗州刺史,再贬江州司马。长庆初,韦处厚、路随以公望居显要,素知辞有文学
理行,亟称荐之。擢为户部员外,转刑部郎中,充京西北和籴使。寻为户部郎中、兼御史中丞,充盐铁副使,转吏部郎中。文宗即位,韦处厚执政,
且以澄汰浮华、登用艺实为事,乃以辞与李翱同拜中书舍人。辞素无清藻,文笔不过中才,然处事端实,游官无党。与李翱特相善,俱擅文学高名。
疏达自用,不事检操。处厚以激时用,颇不厌公论;辞亦倦于润色,苦求外任。乃出为潭州刺史、御史中丞、湖南观察使。在镇二年,吏民称治。大
和四年卒,时年五十八,赠右散骑常侍。史臣曰:贞元、太和之间,以文学耸动搢绅之伍者,宗元、禹锡而已。其巧丽渊博,属辞比事,诚一代之宏
才。如俾之咏歌帝载,黼藻王言,足以平揖古贤,气吞时辈。而蹈道不谨,昵比小人,自致流离,前隳素业。故君子群而不党,戒惧慎独,正为此也
。韩、李二文公,于陵迟之末,遑遑仁义;有志于持世范,欲以人文化成,而道未果也。至若抑杨、墨,排释、老,虽于道未弘,亦端士之用心也。
赞曰:天地经纶,无出斯文。愈、翱挥翰,语切典坟。牺鸡断尾,害马败群。僻涂自噬,刘、柳诸君。《旧唐书》后晋刘昫等史籍选要。新唐书卷一
百七十六·列传第一百一·韩愈作者:欧阳修宋祁范镇吕夏卿韩愈韩愈,字退之,邓州南阳人。七世祖茂,有功于后魏,封安定王。父仲卿,为武昌
令,有美政,既去,县人刻石颂德。终秘书郎。愈生三岁而孤,随伯兄会贬官岭表。会卒,嫂郑鞠之。愈自知读书,日记数千百言,比长,尽能通《
六经》、百家学。擢进士第。会董晋为宣武节度使,表署观察推官。晋卒,愈从丧出,不四日,汴军乱,乃去。依武宁节度使张建封,建封辟府推官
。操行坚正,鲠言无所忌。调四门博士,迁监察御史。上疏极论宫市,德宗怒,贬阳山令。有爱在民,民生子多以其姓字之。改江陵法曹参军。元和
初,权知国子博士,分司东都,三岁为真。改都官员外郎,即拜河南令。迁职方员外郎。华阴令柳涧有罪,前刺史劾奏之,未报而刺史罢。涧讽百姓
遮索军顿役直,后刺史恶之,按其狱,贬涧房州司马。愈过华,以为刺史阴相党,上疏治之。既御史覆问,得涧赃,再贬封溪尉。愈坐是复为博士。
既才高数黜,官又下迁,乃作《进学解》以自谕曰:国子先生晨入太学,召诸生立馆下,诲之曰:“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方今圣
贤相逢,治具毕张,拔去凶邪,登崇畯良。占小善者率以录,名一艺者无不庸。爬罗剔抉,刮垢磨光。盖有幸而获选,孰云多而不扬?诸生业患不能
精,无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无患有司之不公。”言未既,有笑于列者曰:“先生欺予哉!弟子事先生,于兹有年矣。先生口不绝吟于六艺之
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贪多务得,细大不捐。烧膏油以继晷,常矻矻以穷年。先生之业,可谓勤矣。牴排异
端,攘斥佛老。补苴罅漏,张皇幽眇。寻坠绪之芒芒,独旁搜而远绍。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先生之于儒,可谓有劳矣。沈浸浓郁,含英咀
华。作为文章,其书满家。上规姚姒,浑浑亡涯。周《诰》商《盘》,佶屈聱牙。《春秋》谨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下
迨《庄》《骚》,太史所录,子云相如,同工异曲。先生之于文,可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学,勇于敢为。长通于方,左右具宜。先生之于为
人,可谓成矣。然而公不见信于人,私不见助于友。跋前踬后,动辄得咎。暂为御史,遂窜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见治。命与仇谋,取败几时?冬暖
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豁,竟死何裨?不知虑此,而反教人为?”先生曰:“吁!子来前。夫大木为杗,细木为桷,欂栌侏儒,椳闑磺楔
,各得其所,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
纡余为妍,卓荦为杰,校短量长,唯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轲好辩,孔道以明;辙环天下,卒老于行。荀卿宗王,大伦以兴;逃谗于楚,废
死兰陵。是二儒者,吐词为经,举足为法,绝类离伦,优入圣域,其遇于世何如也?今先生学虽勤而不由其统,言虽多而不要其中;文虽奇而不济于
用,行虽修而不显于众。犹且月费俸钱,岁靡禀粟,子不知耕,妇不知织;乘马从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窥陈编以盗窃。然而圣主不加诛,
宰臣不见斥。兹非其幸欤?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投闲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财贿之有无,计班资之崇庳,忘量己之所称,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谓
诘匠氏之不以杙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其豨苓也。”执政览之,奇其才,改比部郎中、史馆修撰。转考功,知制诰,进中书舍人。初,宪
宗将平蔡,命御史中丞裴度使诸军按视。及还,且言贼可灭,与宰相议不合。愈亦奏言:淮西连年脩器械防守,金帛粮畜耗于给赏,执兵之卒四向侵
掠,农夫织妇饷于其后,得不偿费。比闻畜马皆上槽枥,此譬有十夫之力,自朝抵夕,跳跃叫呼,势不支久,必自委顿。当其已衰,三尺童子可制其
命。况以三州残弊困剧之余而当天下全力,其败可立而待也,然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断耳。夫兵不多不足以取胜,必胜之师利在速战,兵多而战
不速则所费必广。疆场之上,日相攻劫,近贼州县,赋役百端,小遇水旱,百姓愁苦。方此时,人人异议以惑陛下,陛下持之不坚,半涂而罢,伤威
损费,为弊必深。所要先决于心,详度本末,事至不惑,乃可图功。又言:“诸道兵羁旅单弱不足用,而界贼州县,百姓习战斗,知贼深浅,若募以
内军,教不三月,一切可用。”又欲“四道置兵,道率三万,畜力伺利,一日俱纵,则蔡首尾不救,可以责功”。执政不喜。会有人诋愈在江陵时为
裴均所厚,均子锷素无状,愈为文章,字命锷谤语嚣暴,由是改太子右庶子。及度以宰相节度彰义军,宣慰淮西,奏愈行军司马。愈请乘遽先入汴,
说韩弘使叶力。元济平,迁刑部侍郎。宪宗遣使者往凤翔迎佛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人奔走膜呗,至为夷法,灼体肤,委珍贝,腾沓系
路。愈闻恶之,乃上表曰: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始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颛
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岁;帝喾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岁;尧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岁;帝舜在位及禹年皆百岁。此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
,然而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汤亦年百岁,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书史不言其寿,推其年数,盖不减百岁。周文王年九十七岁,
武王年九十三岁,穆王在位百年。此时佛法亦未至中国,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
、齐、梁、陈、元魏以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舍身施佛,宗庙祭不用牲牢,昼日一食,止于菜果,后为侯景所逼
,饿死台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高祖始受隋禅,则议除之。当时君臣识见不远,不能深究先王之道
、古今之宜,推阐圣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神圣英武,数千百年以来,未有伦比。即位之初,即不许度人为
僧尼、道士,又不许别立寺观。臣当时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令盛也!今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御楼以观,舁入
大内,又令诸寺递加供养。臣虽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丰年之乐,徇人之心,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戏玩之具耳。
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此,将谓真心信佛,皆云:“天子大圣,犹一心信向;百姓微贱,于佛岂合更
惜身命?”以至灼顶燔指,十百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暮,转相仿效,唯恐后时,老幼奔波,弃其生业。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
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
、父子之情。假如其身尚在,奉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贰于众也。况其身死已
久,枯朽之骨,凶秽之余,岂宜以入宫禁?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吊于其国,必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进吊。今无故取朽秽
之物,亲临观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君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前代之惑,使天
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表入,帝大怒,持示宰相,将抵以
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讦牾,罪之诚宜。然非内怀至忠,安能及此?愿少宽假,以来谏争。”帝曰:“愈言我奉佛太过,犹可容;至谓东汉奉佛
以后,天子感夭促,言何乖剌邪?愈,人臣,狂妄敢尔,固不可赦!”于是中外骇惧,虽戚里诸贵,亦为愈言,乃贬潮州刺史。既至潮,以表哀谢曰
:臣以狂妄戆愚,不识礼度,陈佛骨事,言涉不恭,正名定罪,万死莫塞。陛下哀臣愚忠,恕臣狂直,谓言虽可罪,心亦无他,特屈刑章,以臣为潮
州刺史。既免刑诛,又获禄食,圣恩宽大,天地莫量,破脑刳心,岂足为谢!臣所领州,在广府极东,过海口,下恶水,涛泷壮猛,难计期程,飓风
鳄鱼,患祸不测。州南近界,涨海连天,毒雾瘴氛,日夕发作。臣少多病,年才五十,发白齿落,理不久长。加以罪犯至重,所处远恶,忧惶惭悸,
死亡无日。单立一身,朝无亲党,居蛮夷之地,与魑魅同群,苟非陛下哀而念之,谁肯为臣言者?臣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惟酷好学问文章,未
尝一日暂废,实为时辈所见推许。臣于当时之文,亦未有过人者。至于论述陛下功德,与《诗》、《书》相表里,作为歌诗,荐之郊庙,纪太山之封
,镂白玉之牒,铺张对天之宏休,扬厉无前之伟绩,编于《诗》、《书》之策而无愧,措于天地之间而无亏,虽使古人复生,臣未肯让。伏以皇唐受
命有天下,四海之内,莫不臣妾,南北东西,地各万里。自天宝以后,政治少懈,文致未优,武克不刚,孽臣奸隶,蠹居棋处,摇毒自防,外顺内悖
,父死子代,以祖以孙,如古诸侯,自擅其地,不朝不贡,六七十年。四圣传序,以至陛下。陛下即位以来,躬亲听断,旋乾转坤,关机阖开,雷厉
风飞,日月清照,天戈所麾,无不从顺。宜定乐章,以告神明,东巡泰山,奏功皇天,具著显庸,明示得意,使永永年服我成烈。当此之际,所谓千
载一时不可逢之嘉会,而臣负罪婴衅,自拘海岛,戚戚嗟嗟,日与死迫,曾不得奏薄伎于从官之内、隶御之间,穷思毕精,以赎前过。怀痛穷天,死
不闭目,伏惟陛下天地父母,哀而怜之。帝得表,颇感悔,欲复用之,持示宰相曰:“愈前所论是大爱朕,然不当言天子事佛乃年促耳。”皇甫镈素
忌愈直,即奏言:“愈终狂疏,可且内移。”乃改袁州刺史。初,愈至潮州,问民疾苦,皆曰:“恶溪有鳄鱼,食民畜产且尽,民以是穷。”数日,
愈自往视之,令其属秦济以一羊一豚投溪水而祝之曰: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罔绳擉刃以除虫蛇恶物为民物害者,驱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德薄,
不能远有,则江、汉之间尚皆弃之以与蛮夷楚越,况湖、岭之间去京师万里哉?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亦固其所。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
外,六合之内,皆抚而有之,况禹迹所掩,扬州之近地,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
也。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鳄鱼旰然不安溪潭据处,食民畜熊豕鹿麞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拒争为长雄。刺史虽驽弱,亦安肯
为鳄鱼低首下心,伈々睍斯,为吏民羞,以偷活于此也?承天子命以来为吏,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鳄鱼有知,其听刺史。潮之州,大海在其南,
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容归,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
;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
,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祝之夕,暴风
震电起溪中,数日水尽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无鳄鱼患。袁人以男女为隶,过期不赎,则没入之。愈至,悉计庸得赎所没,归之父母七百余人。因
与约,禁其为隶。召拜国子祭酒,转兵部侍郎。镇州乱,杀田弘正而立王廷凑,诏愈宣抚。既行,众皆危之。元稹言:“韩愈可惜。”穆宗亦悔,诏
愈度事从宜,无必入。愈至,廷凑严兵迓之,甲士陈廷。既坐,廷凑曰:“所以纷纷者,乃此士卒也。”愈大声曰;“天子以公为有将帅材,故赐以
节,岂意同贼反邪?”语未终,士前奋曰:“先太师为国击硃滔,血衣犹在,此军何负,乃以为贼乎?”愈曰:“以为尔不记先太师也,若犹记之,
固善。天宝以来,安禄山、史思明、李希烈等有子若孙在乎?亦有居官者乎?”众曰:“无。”愈曰:“田公以魏博六州归朝廷,官中书令,父子受
旗节;刘悟、李祐皆大镇。此尔军所其闻也。”众曰:“弘正刻,故此军不安。”愈曰:“然尔曹亦害田公,又残其家矣,复何道?”众讠雚曰:“
善。”廷凑虑众变,疾麾使去。因曰:“今欲廷凑何所为?”愈曰:“神策六军将如牛元翼者为不乏,但朝廷顾大体,不可弃之。公久围之,何也?
”廷凑曰:“即出之。”愈曰:“若尔,则无事矣。”会元翼亦溃围出,延凑不追。愈归奏其语,帝大悦。转吏部侍郎。时宰相李逢吉恶李绅,欲逐
之,遂以愈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特诏不台参,而除绅中丞。绅果劾奏愈,愈以诏自解。其后文刺纷然,宰相以台、府不协,遂罢愈为兵部侍郎,
而出绅江西观察使。绅见帝,得留,愈亦复为吏部侍郎。长庆四年卒,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谥曰文。愈性明锐,不诡随。与人交,始终不少变。
成就后进士,往往知名。经愈指授,皆称“韩门弟子”,愈官显,稍谢遣。凡内外亲若交友无后者,为嫁遣孤女而恤其家。嫂郑丧,为服期以报。每
言文章自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后,作者不世出,故愈深探本元,卓然树立,成一家言。其《原道》、《原性》、《师说》等数十篇,皆
奥衍闳深,与孟轲、扬雄相表里而佐佑《六经》云?至它文,造端置辞,要为不袭蹈前人者。然惟愈为之,沛然若有余,至其徒李翱、李汉、皇甫湜
从而效之,遽不及远甚。从愈游者,若孟郊、张籍,亦皆自名于时。孟郊者,字东野,湖州武康人。少隐嵩山,性介,少谐合。愈一见为忘形交。年
五十,得进士第,调溧阳尉。县有投金濑、平陵城,林薄蒙翳,下有积水。郊闲往坐水旁,裴回赋诗,而曹务多废。令白府,以假尉代之,分其半奉
。郑余庆为东都留守,署水陆转运判官。余庆镇兴元,奏为参谋。卒,年六十四。张籍谥曰贞曜先生。郊为诗有理致,最为愈所称,然思苦奇涩。李
观亦论其诗曰:“高处在古无上,平处下顾二谢”云。张籍者,字文昌,和州乌江人。第进士,为太常寺太祝。久次,迁秘书郎。愈荐为国子博士。
历水部员外郎、主客郎中。当时有名士皆与游,而愈贤重之。籍性狷直,尝责愈喜博褭及为驳杂之说,论议好胜人,其排释老不能著书若孟轲、扬雄
以垂世者。愈最后答书曰:吾子不以愈无似,意欲推之纳诸圣贤之域,拂其邪心,增其所未高。谓愈之质有可以至于道者,浚其源,道其所归,溉其
根,将食其实。此盛德之所辞让,况于愈者哉?抑其中有宜复者,故不可遂已。昔者圣人之作《春秋》也,既深其文辞矣,然犹不敢公传道之,口授
弟子,至于后世,其书出焉。其所以虑患之道,微也。今夫二氏之所宗而事之者,下及公卿辅相,吾岂敢昌言排之哉?择其可语者诲之,犹时与吾悖
,其声哓哓。若遂成其书,则见而怒之者必多矣,必且以我为狂为惑。其身之不能恤,书于何有?夫子,圣人也,而曰:“自吾得子路,而恶声不入
于耳。”其余辅而相者周天下,犹且绝粮于陈,畏于匡,毁于叔孙,奔走于齐、鲁、宋、卫之郊。其道虽尊,其穷亦至矣。赖其徒相与守之,卒有立
于天下。向使独言之而独书之,其存也可冀乎?今夫二氏行乎中土也,盖六百年有余矣。其植根固,其流波漫,非可以朝令而夕禁也。自文王没,武
王、周公、成、康相与守之,礼乐皆在,及乎夫子未久也,自夫子而至乎孟子未久也,自孟子而至乎扬雄亦未久也。然犹其勤若此,其困若此,而后
能有所立,吾岂可易而为之哉?其为也易,则其传也不远,故余所以不敢也。然观古人,得其时,行其道,则无所为书。为书者,皆所为不行乎今,
而行乎后世者也。今吾之得吾志、失吾志未可知,则俟五十、六十为之,未失也。天不欲使兹人有知乎,则吾之命不可期;如使兹人有知乎,非我其
谁哉!其行道,其为书,其化今,其传后,必有在矣。吾子其何遽戚戚于吾所为哉?前书谓吾与人论不能下气,若好胜者。虽诚有之,抑非好己胜也
,好己之道胜也。非好己之道胜也,己之道乃夫子、孟轲、扬雄之道。传者若不胜,则无所为道,吾岂敢避是名哉!夫子之言曰:“吾与回言,终日
不违。”如愚则其与众人辩也有矣。驳杂之讥,前书尽之,吾子其复之。昔者夫子犹有所戏,《诗》不云乎:“善戏谑兮,不为虐兮。”《记》曰:
“张而不弛,文武不为也。”恶害于道哉?吾子其未之思乎?籍为诗,长于乐府,多警句。仕终国子司业。皇甫湜,字持正,睦州新安人。擢进士第
,为陆浑尉,仕至工部郎中,辨急使酒,数忤同省,求分司东都。留守裴度辟为判官。度脩福先寺,将立碑,求文于白居易。湜怒曰:“近舍湜而远
取居易,请从此辞。”度谢之。湜即请斗酒,饮酣,援笔立就。度赠以车马缯彩甚厚,湜大怒曰:“自吾为《顾况集序》,未常许人。今碑字三千,
字三缣,何遇我薄邪?”度笑曰:“不羁之才也。”从而酬之。湜尝为蜂螫指,购小儿敛蜂,捣取其液。一日命其子录诗,一字误,诟跃呼杖,杖未
至,啮其臂血流。卢仝居东都,愈为河南令,爱其诗,厚礼之。仝自号玉川子,尝为《月蚀诗》以讥切元和逆党,愈称其工。时又有贾岛、刘乂,皆
韩门弟子。岛,字浪仙,范阳人。初为浮屠,名无本。来东都,时洛阳令禁僧午后不得出,岛为诗自伤。愈怜之,因教其为文,遂去浮屠,举进士。
当其苦吟,虽逢值公卿贵人,皆不之觉也。一日见京兆尹,跨驴不避,讠虖诘之,久乃得释。累举,不中第。文宗时,坐飞谤,贬长江主簿。会昌初
,以普州司仓参军迁司户,未受命卒,年六十五。刘义者,亦一节士。少放肆为侠行,因酒杀人亡命。会赦,出,更折节读书,能为歌诗。然恃故时
所负,不能俯仰贵人,常穿屐、破衣。闻愈接天下士,步归之,作《冰柱》《雪车》二诗,出卢仝、孟郊右。樊宗师见,为独拜。能面道人短长,其
服义则又弥缝若亲属然。后以争语不能下宾客,因持愈金数斤去,曰:“此谀墓中人得耳,不若与刘君为寿。”愈不能止,归齐、鲁,不知所终。赞
曰:唐兴,承五代剖分,王政不纲,文弊质穷,崿俚混并。天下已定,治荒剔蠹,讨究儒术,以兴典宪,薰■涵浸,殆百余年,其后文章稍稍可述。
至贞元、元和间,愈遂以《六经》之文为诸儒倡,障堤末流,反刓以朴,刬伪以真。然愈之才,自视司马迁、扬雄,至班固以下不论也。当其所得,
粹然一出于正,刊落陈言,横骛别驱,汪洋大肆,要之无牴牾圣人者。其道盖自比孟轲,以荀况、扬雄为未淳,宁不信然?至进谏陈谋,排难恤孤,
矫拂媮末,皇皇于仁义,可谓笃道君子矣。自晋汔隋,老佛显行,圣道不断如带。诸儒倚天下正议,助为怪神。愈独喟然引圣,争四海之惑,虽蒙讪
笑,合而复奋,始若未之信,卒大显于时。昔孟轲拒杨、墨,去孔子才二百年。愈排二家,乃去千余岁,拨衰反正,功与齐而力倍之,所以过况、
雄为不少矣。自愈没,其言大行,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唐才子传卷五卢仝仝,范阳人。初隐少室山,号玉川子。家甚贫,惟图书堆积。后卜居
洛城,破屋数间而已。一奴,长须,不裹头;一婢,赤脚,老无齿。终日苦哦,邻僧送米。朝廷知其清介之节,凡两备礼征为谏议大夫,不起。时韩
愈为河南令,爱其操,敬待之。尝为恶少所恐,诉于愈,方为申理,仝复虑盗憎主人,愿罢之,愈益服其度量。元和间,月蚀,仝赋诗,意讥切当时
逆党,愈极称工,余人稍恨之。时王涯秉政,胥怨于人。及祸起,仝偶与诸客会食涯书馆中,因留宿,吏卒掩捕,仝曰:"我卢山人也,于众无怨,
何罪之有"吏曰:"既云山人,来宰相宅,容非罪乎"苍忙不能自理,竟同甘露之祸。仝老无发,奄人于脑后加钉。先是生子名"添丁",人以为谶
云。仝性高古介僻,所见不凡近。唐诗体无遗,而仝之所作特异,自成一家,语尚奇谲,读者难解,识者易知。后来仿效比拟,遂为一格宗师。有集
一卷,今传。古诗云:"枯鱼过河泣,何时悔复及。作书与鲂鱮,相戒慎出入。"斯所以防前之覆辙也。仝志怀霜雪,操拟松栢,深造括囊之高,夫
何户庭之失。噫,一蹈非地,旋踵逮殃,玉石俱烂,可不痛哉!马异异,睦州人也。兴元元年礼部侍郎鲍防下进士第二人。少与皇甫湜同砚席,赋性
高疏,词调怪涩,虽风骨棱棱,不免枯瘠。卢仝闻之,颇合己志,愿与结交,遂立同异之论,以诗赠答,有云:"昨日仝不同,异自异,是谓大同而
小异。今日仝自同,异不异,是谓同不往而异不至。"斯亦怪之甚也。后不知所终。集今传世。刘叉叉,河朔间人,一节士也。少尚义行侠,傍观切
齿,因被酒杀人亡命,会赦乃出。更改志従学,能博览,工为歌诗,酷好卢仝、孟郊之体,造语幽蹇,议论多出于正。《冰柱》、《雪车》二篇,含
蓄风刺,出二公之右矣。时樊宗师文亦尚怪,见而独拜之。恃故时所负,自顾俯仰不能与世合,常破履穿结,筑环堵而居休焉。闻韩吏部接天下贫士
,步而归之,出入门馆无间。时韩碑铭独唱,润笔之货盈缶,因持案上金数斤而去,曰:"此谀墓中人所得耳,不若与刘君为寿。"愈不能止。其旷
达至此。初。玉川子履道守正,反关著述,《春秋》之学,尤所精心,时人不得见其书,惟叉惬意,曾授之以奥旨,后无所传。叉刚直,能面白人短
长,其服义则又弥缝若亲属然。后以争语不能下客,去游齐鲁,不知所终。诗二十七篇,今传。李贺贺,字长吉,郑王之孙也。七岁能辞章,名动京
邑。韩愈、皇甫湜览其作,奇之而未信,曰:"若是古人,吾曹或不知,是今人,岂有不识之理。"遂相过其家,使赋诗。贺总角荷衣而出,欣然承
命,旁若无人,援笔题曰《高轩过》。二公大惊,以所乘马命联镳而还,亲为束发。贺父名晋肃,不得举进士,公为著《讳辩》一篇。后官至太常寺
奉礼郎。贺为人纤瘦,通眉,长指爪,能疾书。旦日出,骑弱马,従平头小奴子,背古锦囊,遇有所得,书置囊里。凡诗不先命题,及暮归,太夫人
使婢探囊中,见书多,即怒曰:"是儿要呕出心乃已耳!"上灯,与食,即従婢取书,研墨叠纸足成之。非大醉吊丧,率如此。贺诗稍尚奇诡,组织
花草,片片成文,所得皆惊迈,绝云翰墨畦径,时无能效者。乐府诸诗,云韶众工,谐于律吕。尝叹曰:"我年二十不得意,一生愁心,谢如梧叶矣
。"忽疾笃,恍惚昼见人绯衣贺赤虬腾下,持一版书,若太古雷文,曰:"上帝新作白玉楼成,立召君作记也。"贺叩头辞,谓母老病,其人曰:"
无上比人间差乐,不苦也。"居倾,窗中勃勃烟气,闻车声甚速,遂绝。死时才二十七,莫不怜之。李藩缀集其歌诗,因托贺表兄访所遗失,并加点
窜,付以成本。弥年绝迹。乃诘之,曰:"每恨其傲忽,其文己焚之矣。"今存十之四五。杜牧为序者五卷,今传。孟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
信然。贺天才俊拔,弱冠而有极名。天夺之速,岂吝也耶若少假行年,涵养盛德,观其才,不在古人下矣。今兹惜哉!李涉涉,洛阳人,渤之仲兄也
。自号清溪子。早岁客梁园,数逢乱兵,避地南来,乐佳山水,卜隐匡庐香炉峰下石洞间。尝养一白鹿,甚驯狎,因名所居曰白鹿洞。与弟渤、崔膺
昆季茅舍相接。后徙居终南,偶従陈许辟命,従事行军。未几,以罪谪夷陵宰,十年蹭蹬峡中,病疟成痼,自伤羁逐,头颅又复如许。后遇赦得还,
赋诗云:"荷蓑不是人间事,归去沧江有钓舟。"遂放船重来访吴、楚旧游,登天台石桥,望海得风水之便,挂席浮潇、湘、岳阳,逢张祜话故,因
盘桓。归洛下,营草堂,隐少室。身自耕耘,妾能织纴,稚子供渔樵,拓落生计,伶俜酒乡,罕交人事。大和中,宰相累荐,征起为太学博士,致仕
。卒。妻亦入道。涉工为诗,词意卓荦,不群世俗。长篇叙事,如行云流水,无可牵制,才名一时钦动。初,尝过九江皖口,遇夜客,方跧伏,问何
人曰:"李山人。"豪首曰:"若是,勿用剽夺。久闻诗名,愿题一篇足矣。"涉欣然书曰:"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藏名姓
,世上如今半是君。"大喜,因以牛酒厚遗,再拜送之。夫以跖、蹻之辈,犹曰怜才,而至宝横道,君子不顾,忍哉。诗集一卷,今传。朱昼昼,广
陵人。贞元间,慕孟郊之名,为诗格范相似,曾不远千里而访之,不厌勤苦,体尚奇涩。与李涉友善,相酬唱。昼《古镜》诗云:"我有古时镜,初
自坏陵得。蛟龙犹泥蟠,魑魅幸月蚀。磨久见菱蕊,青于蓝水色。赠君将照心,无使心受惑。"凡如此警策者稍多,今传于世。贾岛岛,字阆仙,范
阳人也。初,连败文场,囊箧空甚,遂为浮屠,名无本。来东都,旋往京,居青龙寺。时禁僧午后不得出,为诗自伤。元和中,元、白变尚轻浅,岛
独按格入僻,以矫浮艳。当冥搜之际,前有王公贵人皆不觉,游心万仞,虑入无穷。自称碣石山人。尝叹曰:"知余素心者,惟终南紫阁、白阁诸峰
隐者耳。"嵩丘有草庐,欲归未得,逗留长安。虽行坐寝食,苦吟不辍。尝跨蹇驴张盖,横截天衢,时秋风正厉,黄叶可扫,遂吟曰:"落叶满长安
。"方思属联,杳不可得,忽以"秋风吹渭水"为对,喜不自胜。因唐突大京兆刘栖楚,被系一夕,旦释之。后复乘闲策蹇访李余幽居,得句云:"
鸟宿池中树,僧推月下门。"又欲作"僧敲",炼之未定,吟哦引手作推敲之势,傍观亦讶。时韩退之尹京兆,车骑方出,不觉冲至第三节,左右拥
到马前,岛具实对,未定推敲,神游象外,不知回避。韩驻久之曰:"敲字佳。"遂并辔归,共论诗道,结为布衣交,遂授以文法,去浮屠,举进士
。愈赠诗云:"孟郊死葬北邙山,日月风云顿觉闲。天恐文章浑断绝,再生贾岛在人间。"自此名著。时新及第,寓居法乾无可精舍,姚合、王建、
张籍、雍陶,皆琴樽之好。一日,宣宗微行至寺,闻钟楼上有吟声,遂登,于岛案上取卷览之,岛不识,因作色攘臂,睨而夺取之曰:"郎君鲜醲自
足,何会此耶"帝下楼去。既而觉之,大恐,伏阙待罪,上讶之。他日,有中旨,令与一清官谪去者,乃授遂州长江主簿。后稍迁普州司仓。临死之
日,家无一钱,惟病驴、古琴而已。当时谁不爱其才,而惜其命薄。岛貌清意雅,谈玄抱佛,所交悉尘外之人。况味萧条,生计岨峿。自题曰:"二
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每至除夕,必取一岁所作置几上,焚香再拜,酹酒祝曰:"此吾终年苦心也。"痛饮长谣而罢
。今集十卷,并《诗格》一卷,传于世。庄南杰南杰,与贾岛同时,曾従受学。工乐府杂歌,诗体似长吉,气虽遒壮,语过镌凿,盖其天资本劣,未
免按抑,不出自然,亦一好奇尚僻之士耳。集二卷,今行。张碧碧,字太碧。贞元间举进士,累不第,便觉三山跬步,云汉咫尺。初慕李翰林之高躅
,一杯一咏,必见清风,故其名字皆亦逼似,如司马长卿希蔺相如为人也。天才卓绝,气韵不凡,委兴山水,投闲吟酌,言多野意,俱状难摹之景焉
。有《歌行集》二卷传世。子瀛。朱放放,字长通,南阳人也。初,居临汉水,遭岁歉,南来卜隐剡溪、镜湖间。排青紫之念,结庐云卧,钓水樵山
。尝著白接,鹿裘笋屦,盘桓酒家。时江浙名士如林,风流儒雅,俱従高义。如皇甫兄弟,皎、彻上人,皆山人良友也。大历中,嗣曹王皋镇江西
,辟为节度参谋。有《别同志》曰:"潺湲寒溪上,自此成离别。回首望归人,移舟逢暮雪。频行识草树,渐老伤年发。唯有白云心,为向东山月。
"未几,不乐鞅掌,扁舟告还。贞元二年,诏举韬晦奇才,特下聘礼,拜左拾遗,不就,表谢之。忘怀得失,以此自终。放工诗,风度清越,神情萧
散,非寻常之比。集二卷,今行于世。羊士谔士谔,贞元元年礼部侍郎鲍防下进士。顺宗时,累至宣歙巡官,为王叔文所恶,贬汀州宁化尉。元和初
,宰相李吉甫知奖,擢为监察御史,掌制诰。后以与窦群、吕温等诬论宰执,出为资州刺史。士谔工诗,妙造梁《选》,作皆典重。早岁尝游女几山
,有卜隐之志,勋名相迫,不遂初心。有诗集行于世。姚系系,河中人。贞元元年进士,与韦应物同时。有诗名,工古调,善弹琴,好游名山,希踪
谢、郭,终身不言禄,禄亦不及之也。与林栖谷隐之士往还酬酢,兴趣超然。弟伦,诗亦清丽,有集,并传。麹信陵信陵,贞元元年郑全济榜及第。
仕为舒州望江县令,卒。工诗,有集一卷,今传。张登登,初隐居。性刚洁,幅巾短褐,交友名公。后就辟,历卫府参谋,迁廷尉平。久之,拜监察
御史。贞元中,改河南士曹掾,迁殿中侍御史、漳州刺史,退居告老。尝晚春乘轻车出南薰门,抵暮诣宜春门入,关吏捧牌请书官位,登醉题曰:"
闲游灵沼送春回,关吏何须苦见猜。八十老翁无品秩,三曾身到凤池来。"其狷迫如此。数年,坐公累被劾,吏议捃摭不堪,感疾而卒。有集六卷,
权德舆为序云。令狐楚楚,字壳士,敦煌人也。五岁能文章。贞元七年尹枢榜进士及第。时李说、严绶、郑儋继领太原,高其才行,引在幕府,由掌
书记至判官。德宗喜文,每省太原奏疏,必能辨楚所为,数称美之。宪宗时,累擢知制诰。皇甫镈荐为翰林学士,迁中书舍人,拜中书侍郎、同平章
事。楚工诗,当时与白居易、元稹、刘禹锡唱和甚多。有《漆奁集》一百三十卷,行于世。自称曰:"白云孺子"。杨巨源巨源,字景山,蒲中人。
贞元五年刘太真下第二人及第。初为张弘靖従事,拜虞部员外郎,后迁太常博士、国子祭酒。大和中,为河中少尹,入拜礼部郎中。巨源才雄学富,
用意声律,细挹得无穷之源,缓隽有愈永之味。长篇刻琢,绝句清泠,盖得于此而失于彼者矣。有诗一卷,行于世。马逢逢,关中人。贞元五年卢顼
榜进士。佐镇戎幕府,尝従军出塞。得诗名,篇篇警策。有集今传。王涯涯,字广津,贞元八年贾棱榜及第。博学工文,尤多雅思。梁肃异其才,荐
于陆贽。又举宏辞。宪宗时,知制诰、翰林学士,俄拜中书侍郎、平章事。长庆中,节度剑南,召为御史大夫,迁户部尚书,监盐铁使。进仆射。涯
榷盐苛急,百姓怨之。及甘露祸起,就诛,悉诟骂,投以瓦砾,须臾成堆。性啬,不蓄妓妾,家财累钜万,尝布衣蔬食。酷好前古名书名画,充积左
右,有不可得,必百计倾陷以取之。及家破,往来人得卷轴,皆剔取奁盒金玉牙锦,余弃道途,车马践踏,悉损污矣。惜哉!善为诗,风韵遒然,殊
超意表。集十卷,今传。否泰递复,盈虚消息,乃理之常。夫物盛者,衰之渐也;散者,积之极也。有能终满而不覆者乎!况图书人变化之际,神物
所深忌者焉。前修耽玩成癖,往往杀身,犹非剽剥而至也。王涯掊克聚敛,以邀穹爵,逼孤凌弱,以积珍奇,知己之利,忘人之害,至于天夺其魄,
鬼瞰其家,一旦飘零,殊可长叹。孟子曰:"死矣,盆成括。"《传》曰:"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不亦宜哉。庶来者之少戒云。韩愈愈,字退
之,南阳人。早孤依嫂,读书日记数千言,通百家。贞元八年擢第。凡三指光范上书,始得调。董晋表署宣武节度推官。汴军乱,去依张建封,辟府
推官。迁监察御史。上疏论宫市,德宗怒,贬阳山令。有善政,改江陵法曹参军。元和中,为国子博士、河南令。愈以才高难容,累下迁,乃作《进
学解》以自谕。执政奇其才,转考功、知制诰,进中书舍人。裴度宣慰淮西,奏为行军司马。贼平,迁刑部侍郎。宪宗遣使迎佛骨入禁中,因上表极
谏,帝大怒,欲杀,裴度、崔群力救,乃贬潮州刺史。任后上表,陈情哀切,诏量移袁州刺史。召拜国子祭酒,转兵部侍郎、京兆尹、兼御史大夫。
长庆四年卒。公英伟间生,才名冠世,继道德之统,明列圣之心。独济狂澜,词彩灿烂,齐、梁绮艳,毫发都捐。有冠冕珮玉之气,宫商金石之音,
为一代文宗,使颓纲复振,岂易言也哉固无辞足以赞述云。至若歌诗累百篇,而驱驾气势,若掀雷走电,撑决于天地之垠,词锋学浪,先有定价也。
时功曹张署亦工诗,与公同为御史,又同迁谪,唱答见于集中。有诗赋杂文等四十卷,今行于世。柳宗元宗元,字子厚,河东人。贞元九年苑论榜第
进士。又试博学宏辞,授校书郎,调蓝田县尉,累迁监察御史里行。与王叔文、韦执谊善,二人引之谋事,擢礼部员外郎,欲大用,值叔文败,贬邵
州刺史,半道,有诏贬永州司马。遍贻朝士书言情,众忌其才,无为用心者。元和十年,徙柳州刺史。时刘禹锡同谪,得播州,宗元以播非人所居,
且禹锡母老,具奏以柳州让禹锡,而自往播,会大臣亦有为请者,遂改连州。宗元在柳多惠政,及卒,百姓追慕,立祠享祀,血食至今。公天才绝伦
,文章卓伟,一时辈行,咸推仰之。工诗,语意深切,发纤穠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非余子所及也。司空图论之曰:"梅止于酸,盐止于咸,饮食
不可无,而其美常在酸咸之外,可以一唱而三叹也。子厚诗在陶渊明下,韦应物上,退之豪放奇险则过之,而温厉靖深不及也。"今诗赋杂文等三十
卷,传于世。陈羽羽,江东人。贞元八年,礼部侍郎陆贽下第二人登科,与韩愈、王涯等共为龙虎榜。后仕历东宫卫佐。羽工吟,与灵一上人交游唱
答。写难状之景,了了目前;含不尽之意,皎皎言外。如《自遣》诗云:"稚子新能编笋笠,山妻旧解补荷衣。秋山隔岸清猿叫,湖水当门白鸟飞。
"此景何处无之,前后谁能道者二十八字,一片画图,非造次之谓也。警句甚多。有集传于世。刘禹锡禹锡,字梦得,中山人。贞元九年进士。又中
博学宏辞科,工文章。时王叔文得幸,禹锡与之交,尝称其有宰相器。朝廷大议,多引禹锡及柳宗元与议禁中。判度支盐铁案,凭藉其势,多中伤人
。御史窦群劾云:"挟邪乱政。"即日罢。宪宗立,叔文败,斥朗州司马。州接夜郎,俗信巫鬼,每祠,歌《竹枝》,鼓吹俄延,其声伧伫。禹锡谓
屈原居沅、湘间,作《九歌》,使楚人以迎送神。乃倚声作《竹枝辞》十篇,武陵人悉歌之。始,坐叔文贬者,虽赦不原。宰相哀其才且困,将澡用
之,乃悉诏补远州刺史,谏官奏罢之。时久落魄,郁郁不自抑,其吐辞多讽托远,意感权臣,而憾不释。久之,召还,欲任南省郎,而作《玄都观看
花君子》诗,语讥忿,当路不喜,又谪守播州。中丞裴度言:"播,猿狖所宅,且其母年八十余,与子死决,恐伤陛下孝治,请稍内迁。"乃易连州
,又徙夔州。后由和州刺史入为主客郎中。至京后,游玄都咏诗,且言:"始谪十年,还辇下,道士种桃,其盛苦霞。又十四年而来,无复一存,唯
兔葵燕麦动摇春风耳。"权近闻者,益薄其行。裴度荐为翰林学士,俄分司东都,迁太子宾客。会昌时,加检校礼部尚书,卒。公恃才而放,心不能
平,行年益晏,偃蹇寡合,乃以文章自适。善诗,精绝,与白居易酬唱颇多,尝推为"诗豪",曰:"刘君诗在处,有神物护持。"有集四十卷,今
传。孟郊郊,字东野,洛阳人。初隐嵩少,称处士。性介,不谐合。韩愈一见为忘形交,与唱和于诗酒间。贞元十二年李程榜进士,时年五十矣。调
溧阳尉。县有投金濑、平陵城,林薄蓊蘙,下有积水。郊间往坐水傍,命酒挥琴,裴回赋诗终日,而曹务多废。县令白府,以假尉代之,分其半俸。
辞官家居。李翱分司洛中,日与谈宴,荐于兴元节度使郑余庆,遂奏为参谋,试大理评事,卒。余庆给钱数万营葬,仍赡其妻子者累年。张藉谥为贞
曜先生,门人远赴心丧。郊拙于生事,一贫彻骨,裘褐悬结,未尝俯眉为可怜之色。然好义者更遗之。工诗,大有理致,韩吏部极称之。多伤不遇,
年迈家空,思苦奇涩,读之每令人不欢,如"借车载家具,家具少于车。"如《谢炭》云"吹霞弄日光不定,暖得曲身成直身",如"愁人独有夜烛
见,一纸乡书泪滴穿",如《下第》云"弃置复弃置,情如刀剑伤"之类,皆哀怨清切,穷人冥搜。其初登第,吟曰:"昔日龌龊不足嗟,今朝旷荡
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当时议者,亦见其气度窘促,卒漂沦薄宦,诗谶信有之矣。天实为之,谓之何哉!李观论其诗,曰"
高处在古无上,平处下顾二谢"云。时陆长源工诗,相与来往,篇什稍多,亦佳作也。有《咸池集》十卷,行于世。戴叔伦叔伦,字幼公,润州金坛
人。师事萧颖士为门生。赋性温雅,善举止,能清谈,无贤不肖,相接尽心。工诗。贞元十六年陈权榜进士。尝在租庸幕下数年,夕惕匪怠。吏部尚
书刘公与祠部员外郎张继书,博访选材,日揖宾客,叔伦投刺,一见称心,遂就荐。累迁抚州刺史。政拟龚、黄,民乐其治,圜扉寂然,鞠为茂草,
诏书褒美,封谯郡男,加金紫。后迁容管经略使,威名益振,治亦清明,仁恕多方,所至称最。德宗赋《中和节诗》,遣使者宠赐,世以为荣。还,
上表请为道士,未几卒。叔伦初以淮、汴寇乱,鱼肉江上,携亲族避地来鄱阳。肄业勤苦,志乐清虚,闭门却扫,与处士张众甫、朱放素厚,范、张
之期,曾不虚月。诗兴悠远,每作惊人。有《述稿》十卷,今传于世。张仲素仲素,字绘之。贞元十四年李随榜进士,与李翱、吕温同年。以中朝无
援不调,潜耀久之,复中博学宏辞,始任武康军従事。贞元二十年,迁司勋员外郎,除翰林学士。时宪宗求卢纶诗文遗草,敕仲素编集进之。后拜中
书舍人。仲素能属文,法度严确。魏文帝有云:"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词为卫。"此言得之矣。其每词未达而意先备也。善诗,多警句。尤精
乐府,往往和在宫商,古人有未能虑及者。集一卷,及《赋枢》三卷,今传。吕温温,字和叔,河中人。初従陆贽治《春秋》,梁肃为文章。贞元十
四年李随榜及第。中宏辞。与王叔文厚善,骤迁左拾遗,除侍御史。使吐蕃,留不得遣弥年。温在绝域,常自悲惋。元和元年还,进户部员外郎。与
窦群、羊士谔相爱。群为中丞,荐温为御史,宰相李吉甫持久不报。会吉甫病,夜召术上,群等因奏之,事见群传。上怒,贬筠州,再贬道州刺史,
诏徙衡州,卒官所。温藻翰粗赡,一时流辈咸推尚。性险躁,谲怪而好利。今有集十卷,行于世。张籍籍,字文昌,和州乌江人也。贞元十五年封孟
绅榜及第。授秘书郎,历太祝,除水部员外郎。初至长安,谒韩愈,一会如平生欢,才名相许,论心结契。愈力荐为国子博士。然性狷直,多所责讽
于愈,愈亦不忌之。时朝野名士皆与游,如王建、贾岛、于鹄、孟郊诸公集中,多所赠答,情爱深厚。皆别家千里,游宦四方,瘦马羸童,青衫乌帽
,故每邂逅于风尘,必多殷勤之思,衔杯命素,又况于同志者乎。声调相似,况味颇同。公于乐府古风,与王司马自成机轴,绝世独立。自李、杜之
后,风雅道丧,至元和中,暨元、白歌诗,为海内宗匠,谓之"元和体",病格稍振,无愧洪河砥柱也。乐天赠诗曰:"张公何为者业文三十春。尤
工乐府词,举代少其伦。"仕终国子司业。有集七卷,传于世。雍裕之裕之,蜀人。有诗名。贞元后数举进士不第,飘蓬四方。为乐府,极有情致。
集一卷,今传。权德舆德舆,字载之,秦州人。未冠,以文章称诸儒间。韩洄黜陟河南,辟置幕府。复従江西观察使李兼府为判官。德宗闻其材,召
为太常博士,改左补阙,中间累上书直言,迁起居舍人。贞元十五年知制诰,进中书舍人。宪宗初,历兵部侍郎、太子宾客。以陈说谋略多中,元和
五年自太常卿拜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德舆善辩论,开陈古今,觉悟人生。主辅相,尚宽,不甚察察。封扶风郡公。德舆能赋诗,工古调乐
府,极多情致。积思经术,无不贯综,手不释卷。虽动止无外饰,其酝藉风流,自然可慕。贞元、元和间,为荐绅羽仪。有文集,今传,杨嗣复为序
。长孙佐辅佐辅,朔方人。举进士下第,放怀不羁。弟公辅,贞元间为吉州刺史,遂往依焉。后卒不宦,隐居以求志。然风流酝藉,一代名儒。诗格
词情,繁缛不杂,卓然有英迈之气。每见其拟古、乐府数篇,极怨慕伤感之心,如水中月,如镜中相,言可尽而理无穷也。集今传。杨衡衡,字中师
,霅人。天宝间避地西来,与符载、崔群、李渤同隐庐山,结草堂于五老峰下,号"山中四友",日以琴酒寓意,云月遣怀。衡诗工,苦于声韵奇拔
,非常格敢窥其涯涘。尝吟罢,自赏其作,抵掌大笑,长谣曰:"一一鹤声飞上天!"谓其响彻如此,人亦叹伏。试大理评事。往来多山僧道士,为
方外之期。诗一卷,今传于世。钦定四库全书书史会要卷五明陶宗仪撰唐高祖李氏讳渊陇西成纪人仕隋封唐王受禅为帝豁达有大度书师王褒得妙故有
梁朝风格太宗讳世民高祖次子方天下混一四海无虞乃留心翰墨粉饰治具雅好王羲之字出内帑金帛购人间遗迹得真行草书二千二百余纸来上万几之余不
废模仿先是释智永善羲之书而虞世南师之颇得其体太宗乃以书师世南然尝患戈脚不工偶作戬字遂空其落戈令世南足之以示魏徵徵曰今窥圣作惟戬字戈
法逼真太宗叹其高於藻识然自是益加工焉世南既亡以褚遂良侍书尝谓朝臣曰朕少时临阵料敌以形势为主今吾学书亦然作笔法指意笔意三说以训学者复
善飞白笔力遒劲尤为一时之絶高宗讳治字必善太宗第九子永徽之初百姓阜安卒以政归武氏几至亡国宋淳化阁帖第一卷内吊江叔并叔艺韫多材答进枇杷
移营五桥四帖黄伯思辨误以为皆高宗书睿宗讳旦高宗第八子性淳和长而温恭好学训诂工草隶书取法正体不乐浮华玄宗讳隆基睿宗第三子临轩之余留心
翰墨初见翰苑书体狃於世习锐意作章草八分遂摆脱旧学议者言其丰茂英特斯亦天禀肃宗讳亨玄宗第三子削平祸乱再造唐室亦杰然用武之君早岁时玄宗
为选佳士如贺知章等侍读左右气味渐摩曾非一日又当玄宗在御以行书八分章草书为时矜式肃宗以子职侍东宫方温凊定省间得无过庭之训是宜行书亦有
家法而其气韵与能字者争衡也代宗讳豫肃宗长子聪明寛厚好学强记留心翰墨於行书益工论其笔力则非有太宗玄宗超迈之气然亦有足观者德宗讳适代宗
长子性识强敏羣臣章奏来上皆即批答笔无滞思翰墨落笔可观顺宗讳诵德宗长子仁而善断礼重师傅学书於王伾善隶书德宗之为诗并他文赐大臣者率皆令
帝书之宣宗讳忱宪宗第十三子精於听断复以行书称昭宗讳晔懿宗第七子为人明猜多喜作字初有志兴复思得非常之才惜无以助之当是时钱鏐以节制领浙
东虽称臣而实霸有一方昭宗乃能笼络驾驭使鏐终唐室而不二心者昭宗实有以制之也观其以衣襟书赐鏐不能无意其书虽不称於时而兴复之志於斯可见矣
汉王元昌高祖子少博学书宗羲献韩王元嘉汉王弟少好学藏书至万卷亦善书鲁王灵夔韩王弟笃志於学善草隶曹王明太宗子行书絶时飞白可乱王右军有唐
以来一人而已范阳王蔼鲁王子亦善书高宗所谓叔艺韫多材慈深善诲蔼夙奉趋庭之训蚤擅临池之工是也岐王范玄宗弟追册惠文太子善笔札江都王绪霍王
元轨子多材艺善书画皇后武氏讳曌并州天水人士彠女高宗后承其溺爱而窥觎窃起谋移唐室旧史以谓穷妖白首良以为训考其出新意持臆说增减前人笔画
自我作古为十九字曰而【天】埊【地】□【日】囝【月】□【初】□【证】□【授】□【人】□【圣】【生】○【星】□【君】□【年】□【正】
□【臣】瞾【照】□【载】□【除】圀【国】当时臣下章奏与天下文契咸用其字然独行於一世而止虽然亦本於喜作字初得晋王导十四世孙方庆者家藏
其祖父二十八人书迹摹搨把玩自此笔力益进其行书駸駸稍能有丈夫气李阳冰字少温赵郡人官至将作少监留心小篆迨三十年初见李斯峄山碑与孔子延陵
季子碑遂得其法乃能变化开合自名一家推原字学作书法论以别其点画作刋定说文三十卷人指为苍颉後身议其篆法者以虫蚀鸟迹语其形风行雨集语其埶
太阿龙泉语其利嵩高华岳语其峻实不为过论有唐三百年以篆称者惟阳冰独步吕总评其书谓若古钗倚物力有万钧李斯之後一人而已【或云阳冰即李潮也
初名潮因以字行遂别字少温未知其果否遂复载潮在後】虞世南字伯施越州余姚人茘之子官至秘书监赠礼部尚书封永兴公諡文懿与兄世基执弟子礼于吴
郡顾野王力学不倦由陈入隋名重一时议者以比晋二陆释智永善书得王羲之法世南往师焉妙得其体晚年正书遂与羲之相後先当时与欧阳询皆以书称议者
以谓欧与虞智均力敌虞则内含刚柔欧则外露筋骨君子藏器以虞为优盖世南作字不择纸笔立意纯粹若登太华百盘九折委曲而入杳冥或以比罗绮娇春鵷鸿
戏海曾台缓步高谢风尘其亦善知书者又谓体段遒媚举止不凡能中更能妙中更妙文皇一见奇之尝曰世南一人有出世之才遂兼五絶一曰忠谠二曰孝弟三曰
博闻四曰词藻五曰书翰其器重如此作笔体学者多宗焉虽以正书见称而行书出奇处亦不在名流下欧阳询字信本潭州临湘人纥之子官至太子率更令太常少
卿封渤海男该洽经史由隋入朝高祖即擢给事中询喜字学王羲之书後险劲痩硬自成一家议者以谓真行有王献之法盖自羊欣薄绍之已後畧无勍敌独智永恃
兵精练欲与旗鼓相攻而询猛锐长驱智永亦复避锋为之夺气其作付善奴传授诀笔意殆尽至鸡林遣使求询书当时名重如此晚年笔力益刚劲有执法面折廷争
之风或比之草里蛇惊云间电发金刚之瞋目力士之挥拳至其笔画工巧意态精密俊逸处而人复比之孤峯崛起四面削成皆非虚誉也然询以书得名实在正书而
张怀瓘又称其飞白隶行草入妙大小篆章草入能盖亦各具一家之见耳褚遂良字登善钱塘人官至尚书右仆射河南县公博雅通识工隶楷文皇尝叹曰虞世南死
无与论书者魏徵曰褚遂良下笔遒劲甚得王羲之体遂即召见令侍书文皇尝购王羲之书天下争以为献真贋莫能辨遂良独能区别如辨白黑遂良初师世南晚造
羲之正书尤得媚处论者比之瑶台青琐窅映春林婵娟美女不胜罗绮或又谓字里金生行间玉润法则温雅美意多方盖状其丰艶雕刻过之而殊乏自然耳遂良喜
作正书其磨崖碑孟法师碑圣敎序皆世所着闻者薛稷字嗣通河东汾隂人擢进士第官至太子少保封晋国公词学名家多才藻稷外祖魏文贞公富有书迹多虞褚
手写表疏稷鋭意橅学穷年忘倦结体遒丽遂以书名天下评其书者以谓如风惊苑花雪惹山柏李邕字泰和扬州江都人尝作北海太守故世号李北海後赠秘书监
资性超悟刚毅忠烈精於翰墨行草之名尤着初学变王羲之行法顿挫起伏既得其妙复乃摆脱旧法笔力一新李阳冰谓之书中仙手当时奉金帛求邕书前後所受
钜万计自古未有如此之盛者也吕总评其书谓如华岳三峯黄河一面至以题署当以邕为最顔真卿字清臣琅邪人师古五世孙登进士第官至太子太师封鲁郡公
骂贼而死惟其忠贯白日故精神见於翰墨之间者特立而兼括自篆籀分隶而下同为一律号书之大雅论者谓其书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此其大
槩也又谓如锋絶剑摧惊飞逸埶至其千变万化各具一体若中兴颂之闳伟家庙碑之庄重僊坛记之秀頴元鲁山铭之深厚又种种有不同者宋欧阳修获其断碑而
跋之云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庄严尊重使人畏而爱之虽其残缺不忍弃也其为名流所高如此後之俗学乃求其形似之末以谓蚕头燕尾仅乃得之曾不知以锥画
沙之妙其心通而性得者非可以糟粕议之也其正书真足以垂世韩择木(韩愈叔父。"韩常侍则八分中兴,伯喈(蔡邕)如在。")昌黎人官至工部尚书
散骑常侍工隶兼作八分隶学之妙惟蔡邕一人而已择木乃能追其遗法风流闲媚世谓邕中兴焉评者谓如龟开萍叶鸟散芳洲卫包京兆人官至尚书郎工八分小
篆且通字学其作字点画不妄发落笔必左规右矩论者以其入法度之域则可谓其飘逸絶尘则未也唐元度不知何许人精於小学动不离规矩至於推原字画使有
指归横斜曲直偏傍上下必就楷则作九经字様辨证谬误又为十体曰古文曰大篆曰小篆曰八分曰飞白曰薤叶曰悬针曰垂露曰鸟书曰连珠网罗古今绳墨盖亦
无遗然责其疏放纵逸则非所长太宗时待诏翰林惜其出於法中而不能遗法以见意是以议者讥其太谬云徐师道会稽人官至益州九龙县尉赠吏部侍郎精於书
徐峤之字惟岳师道子官至洛州刺史赠左常侍平时耿耿有高节作字名播於时正书遒媚有楷法评其字者谓如回鸾顾鹊之埶峤之父师道已精於书峤之复以法
授其子浩盖三世矣是亦熟於翰墨之塲者也徐浩字季海峤之子官至太子少师擢明经有文辞初受法於父真行草隶皆益工尝书四十二幅屏八体皆备草隶尤胜
论者谓其力如怒猊抉石渴骥奔泉盖浩书锋藏画心力出字外得意处往往似王羲之其妙实在指法也元稹字微之河南人官至尚书左仆射明经中第应制科第一
歌诗歆艳一时天下称元和体诗名与白居易相上下人目之为元白其楷字盖自有风流醖藉侠才子之气而动人眉睫也要之诗中有笔笔中有诗而心画使之然耳
李商隐字义山怀州河内人官至工部员外郎初擢进士第又中拔萃选以章奏之学名一时及观其四六藳草方其刻意致思排比声律笔画虽真亦本非用意然字体
妍媚意气飞动亦可尚也柳公绰字子寛京兆华原人官至邠宁节度使性质严重属文典正工翰墨柳公权字诚悬公绰弟博贯经术元和中擢进士第穆宗朝拜右拾
遗侍书学士帝问公权用笔法对曰心正则笔正文宗尝与联句命题於壁字率五寸帝叹曰锺王无以过也书名达於外夷往往以货贝购之当时大臣之家碑志非公
权书以子孙为不孝然公权之书得名正以楷法耳萧遘字得圣兰陵人瑀之远孙擢进士第官至司空封楚国公自瑀逮遘凡八叶宰相名德相望与唐盛衰世家之盛
古未之有遘之字画虽罕传於世观其笔蹟有廊庙之器而足规矩学者未易到也陆扆字文祥苏州嘉兴人丞相?之族孙後客於陕因以家焉擢进士第官至翰林学
士进中书侍郎工属辞敏捷若注善作正书笔蹟不减古人李磎字景望江都人登进士第官至太子少师赠司徒善着述学者宗之真儒相也其书见於楷法处是宜皆
有胜韵兹胸次使之然也彩鸾不知何许人作楷字小者至蝇头许位置寛绰有大字法书唐韵极有功近类神仙吴彩鸾慕彩鸾故名焉顾绍孙亡其世系作正书类锺
繇所谓似而非者盖泾渭同流则清浊相去不得不尔张顗莫知其裔官至左司郎中幼好学喜作正书字体谨严率仿柳公权自成一家公权之学出於顔真卿加以盘
结遒劲为时所重议者以谓如惊鸿避弋饥鹰下韝盖以言其风骨峻极而少和淑之气焉顗虽未足以方公权之正而风致极古用笔有力亦可异也杨钜喜作字得正
书体其沈着处有类锺繇而点画则公权法也崔远其先博陵人官至左仆射同州刺史廷之曾孙吏部侍郎澹之子有文而风致整峻笔迹虽不传於世然正书亦可喜
想见其家范云陆景融吴人以博学工书擅名一时行楷既实且美陆柬之吴人官至朝散大夫守太子司议郎虞世南甥少学舅氏书多作行字晚擅出蓝之誉遂将咄
咄逼羲献落笔浑成耻为飘扬绮靡之习如马不齐髦人不栉沐览之者未必便能识其佳处论者以谓如偃盖之松节节加劲亦知言哉然人才固自有分限柬之隶行
入妙章草草书入能是亦未免其利钝也陆彦远柬之子时谓小陆传父书法以传张旭旭彦远之甥也陆希声吴人官至右仆射家世有书名其六世伯父柬之四世祖
景融皆以书名至希声遂能复振家法且精於正书宋钱若水常言古之善书鲜有得笔法者唐陆希声得之凡五字擫押鈎格抵自言出自二王斯与阳冰得之希声授
之????光得其法者为一时之絶郑賨天复中挈家自华至陈迁徙无常席不暇暖未尝须?废词翰其楷书笔法清古有羲献典则戎昱建中间为?州刺史作字
有楷法其用笔类段季展然筋骨太刚殊乏婉媚故雅德者避之赵模喜书工临仿始习羲献学集成千文其合处不减怀仁然古劲则不迨许浑不知何许人大中初守
监察御史以疾告归正书字虽非专门而洒落可爱想见其风度浑作诗似杜牧俊逸不及而美丽过之古今学诗者无不喜诵故浑之名益着而字画因之而并行也张
钦元官至奉礼郎作正字喜书道德经不堕经生之学其远法锺繇惟恐失真但去古既远世习纷糅故未能脱去畦畛左规右矩自守奴书之病是亦束於敎者也蒋庭
为时经生作字得精法之妙长寿间一时为流辈推许景审南阳人工作诗留心翰墨长庆中以泥金正书黄庭经一轴追慕王羲之法字体独秀润而有典则钮约善正
书作细字使人喜见而忘倦盖其字画虽小而圆劲成就不乏精神为可喜者欧阳通询之子官至司礼郎判纳言事封渤海公蚤孤母徐氏敎以父书惧其家学不振於
是每遗通钱绐云质汝父书迹之直通遂刻意临仿不数年乃继询名号大小欧阳体然行草得询之险劲盘结分布意态则有所未及亦不失为名书也吴通玄海州人
官至谏议大夫善书於行草尤长德宗每有譔述非得通玄笔卒不满意故当时名臣碑刻往往得其书则夸以为荣至於文藳断幅残纸人争传之杜审言字必简襄州
人擢进士第官至修文馆直学士恃才高以傲世见嫉工书翰尝语人曰吾辈当得王羲之北面其矜诞类此杜甫字子美审言之孙闲之子官至检校工部员外郎放旷
不自检好论天下大事作诗善陈时事世号诗史於楷隶行无不工者李白字太白一字长庚兴圣皇帝九世孙官至翰林供奉善楷隶行草初生於巴西落落不羁束喜
与酒徒纵饮贺知章一见号谪仙人荐之明皇以布衣召见金銮殿当时荣之未几有诏放还裴回江左尝作行书有乘兴踏月西入酒家不觉人物两忘身在世外一帖
字画尤飘逸乃知不特以诗名也韩愈字退之邓州南阳人而愈自言昌黎盖先世别派尝有徙其地者至是宗族颇盛故漫云耳擢进士第官至吏部侍郎諡曰文通六
经百家学作文章与孟轲扬雄相表里按林藴拨镫序曰藴咸通末为州刑掾时卢公肇罢南海太守归宜春藴窃慕小学因师於卢公子弟安期公授以拨镫法曰推拖
捻拽是也公自言昔受敎於韩吏部愈柳宗元字子厚河东人以进士及第官至礼部员外郎柳州刺史少精敏絶伦为文章雄深雅健名盖一时善书尝作笔精赋略曰
勒不贵卧侧尝患平努过直而力败趯当蹲而埶生策仰收而暗揭掠右出而锋轻啄仓皇而疾掩磔?趯以开撑此永字八法足以尽书法之妙矣柳宗直字正夫宗元
从父弟善书融液奇陗人以为工张籍字文昌和州乌江人第进士官至国子司业性狷直议论好胜人为诗长於乐府善书翰行草为最其典雅斡旋处当自与文章相
表里不必以书专得名也裴潾河东闻喜人官至兵部侍郎好直言极谏隶书为时推右晚岁行草尤胜当是其耿耿流於豪端者故笔不病而韵自高耳杜牧字牧之樊
川人第进士官至中书舍人刚正有奇节於诗情致豪迈人号小杜以别杜甫作行草气格雄健与其文章相表里亦善大字尝有分书碧澜堂三字今在湖州驿径三尺
许茂密满榜都欲灭缝世少识之李景让字後已并州文水人官至太子少保方毅敢言其行书足以追配古人当时沈传师以书自名而雅与景让厚至为江西按察表
以自副宜其所学故自超妙崔龟从字元吉不知何许人相文宗官至宣武节度使初以进士登第复以贤良方正拔萃三中其科天下翕然以师匠尊之当时片文遗帖
往往为世所宝想见其儒宗气味盖不必以书得名也白居易字乐天其先太原人徙下邽官至刑部尚书諡曰文敏悟絶人工为文章初擢进士拔萃入为翰林後贬江
州司马能顺适所遇会昌初家东都香山自号醉吟先生又称香山居士最工诗其笔埶翩翩不失书家法度行书妙处与时名流相後先大抵唐人作字无有不工居易
以文章名世宜其胸中渊着流出笔下便过人数等也裴休字公美孟州济源人擢进士第历四节度官至太尉为人醖藉进止雍闲然刻意翰墨真楷遒媚作行书尤有
体法司空图字表圣河中虞乡人擢进士第官至兵部侍郎以足疾固辞居中条山王官谷自号耐辱居士作篆隶飞白章草行书尤妙知笔意史称其志节凛凛与秋霜
争严考其书抑又足见其高志云卢知猷字子謩失其世次以进士第官至太子太师为文富赡作字有楷法时颇称之盖昔之为论者以楷为上行次之章草又次之草
书为下以其难工者楷法而易工者草字耳知猷之书有此是岂不学而能吴融字子华越州山隂人登进士第官至翰林承旨幼力学作草书歌痛论古人笔意至於行
书字画称是则知其留心翰墨复不浅耳韩偓字致光自号玉山樵人京兆人官至翰林学士所着歌诗往往脍炙人口其字画虽无誉於当世而行书亦复可喜任畴不
知何许人颇工行书其步骤类欧阳询得险劲娬媚之妙盖得其一体而非询之比其品第固自可见林藻不知何许人作行书婉约丰研处盖出入智永之域者惜乎不
能究永之学亦交一臂而失也徐凝亡其系进士也喜作诗字画有行法韦荣宗不知何许人工正及行草而行草尤胜苏灵芝书生也尝为易州刺史行书有二王法而
成就顿放当与徐浩鴈行戈脚复类虞世南亦当於临仿者裴行俭字守约绦州闻喜人官至礼部尚书諡曰献工草隶名家每曰褚遂良非精笔佳墨未尝辄书不择纸
笔而妍捷者余与虞世南耳所撰选谱草字数万言行於世尝见其所书真草千文墨蹟一卷宋徽宗泥金题籖今藏松江夏氏真佳笔也贺知章字季真自号四明狂客
越州永兴人擢第官至秘书外监赠兵部尚书天姿夷旷谈论警发能文善草隶当世称重晚节尤放诞每醉必作为文词初不经意卒然便就行草相间时及於怪逸使
醒而复书未必尔也评者以谓纵笔如飞酌而不竭天宝初上章乞为道士许之又赐监湖数顷为放生池张旭字伯高苏州人官至左率府长史善楷隶尤工草书初为
尉时有老人持牒求判信宿又来旭怒老人曰爱公墨妙欲家藏无他也因复出其父书旭视之天下奇笔也自是尽其法旭喜酒叫呼狂走方落笔一日酒醉以髪濡墨
作大字既醒视之自以为神尝言初见担夫争道又闻鼓吹而知笔意及观公孙大娘舞剑然後得其神其名本以颠草而至於小楷行书又复不减草字之妙其草字虽
奇怪百出而求其源流无一点画不该规矩者或谓张颠不颠是也孙过庭字虔礼陈留人【一云富阳】官至率府録事参军好古博雅工文词得名翰墨间作草字咄
咄逼羲献尤妙於用笔儁拔刚断出於天才非功用积习所至评者以谓丹崕絶壑笔埶坚劲又谓体度弘缓真不如草善临橅往往真贋不能辨作运笔论字逾数千妙
有作字之旨学者宗以为法然落笔喜急速议者病之周义不知何许人天成间作牧泌阳世以翰墨称喜怀素书心慕手?作草字得师法李霄远【一作达字】莫详
其出处然其书多见於後世岂当时以书得名者霄远喜草字近类亚栖张仲谋亡其世贯长於草法其源流出自王羲之张素失其世系宝历初登第善草书其笔意盖
规模羲献父子然力不甚劲而姿媚有余顾未得古人落笔之埶与亚栖辈可以季孟其间也韦权不知何许人工草书其笔法宗羲献亦足尚也张廷范本清河一优人
善谄事朱全忠故録其扈从之劳为御营使进金吾卫将军河南尹喜草书胡季良工行草追慕古人而得其法意字体温润虽肥而有秀润之气运笔畧无凝滞殆非一
朝一夕之功章孝规不知何许人工草书藴藉有余对之可喜于僧翰河南人工八分与贝泠该俱擅名江左泠该学玄宗书无足取者僧翰师韩择木参用篆法故比泠
该为胜贝泠该【泠一作灵】史亡其系以八分书名於江左一时推许而评其书者谓虽效玄宗而笔力疏弱惟知点画而已张稔河东人有书名初得锺繇笔意壮岁
遂仿王献之莫年人许有王羲之风度盖凡三变而後有成其遗风余泽沾馥後人者特非一日彦远既世其家乃富有典刑而落笔不愧作者张彦远字爱宾稔之孙工
字学隶书外多喜作八分尝撰法书要録十卷具载古人论书语自汉至唐上下千百载间其大笔名流几不逃彀中矣沈传师字子言苏州人官至吏部侍郎材行有余
善楷隶行草以书自名虞纂世南子工书能世其家学虞郁纂子虽能继世而风格不迨虞焕纂子亦能书而体多检束房玄龄字乔【一作乔字玄龄】隋司隶刺史彦
谦子举进士官至司空封梁公諡文昭贯综坟籍善草隶王知敬太原人官至秘书少监工正行草峻利丰秀尤善署书王知慎知敬弟官至少府监书画与兄齐名李思
训宗室也官至左武卫大将军书画皆妙殷令名陈郡人不害子累代工书牌额宗萧何之法殷闻礼字大端令名子武德初官至弘文馆学士书画妙过於父殷仲容令
名子武后时礼部郎中工书尤善牌额玄宗尝命模搨孔子所书季子墓碑胡的善正书时作八分贾岛八分似韩择木卢鸿一名浩然以字行【一作卢洪字浩然】范
阳人隐嵩山间开元中以谏议大夫召固辞赐草堂一所令还山工八分书郑虔(唐代韦续:真行书二十二人……郑虔如风送云收,霞催月上)郑州人官至广
文馆学士後贬台州司户好书工真行隶常苦无纸日取柿叶作字尝自写其诗并画以献玄宗署其尾曰郑虔三絶评其书者以谓如风送云收霞催月上郑迁荥阳人
及其二弟迈逾并工八分有书名张諲官至刑部员外郎与王维李颀为诗酒友明易象善草隶田琦鴈门人德平孙武德功臣官至兵部尚书篆楷八分无不精诣李平
钧宗室也官至陈留令富词学善小篆李权平钧叔官至金州刺史工八分李枢亦平钧叔官至侍御史工小楷古篆韩滉字太冲京兆人官至左仆射同平章事封晋国
公諡忠肃性强直明吏事工隶书又章草得张旭笔法张志和字子同始名龟龄十六擢明经肃宗赐今名婺州金华人性高迈不拘束初待诏翰林以亲丧不复仕居江
湖自称烟波钓徒着玄真子十卷亦以自号书迹狂逸张怀瓘肃代时为翰林供奉右率府兵曹参军善正行小篆八分撰书断书估书评书药石论六体论用笔十法等
篇行於世评其书者以谓继以章草新意颇多张怀素怀瓘弟亦善八分张儆东洛人书学张旭韩方明受法於徐璹张若劣宗徐浩魏仲犀崔邈皆师张旭邬彤工书师
张旭与怀素为兄弟素从彤受笔法彤曰张长史私谓彤曰孤蓬自振惊沙坐飞余自是得奇怪草圣尽於此矣徐璹浩之子传父书学皇甫闳师徐浩褚长文师崔邈韦
玩王傅乂吴人宗张旭冯承素善书直弘文馆日太宗尝令模乐毅论以赐长孙无忌等六人李莒善八分尝写裴虬所作铭刻石武昌怡亭宋儋字藏诸广平人官至校
书郎善楷隶行草评其书者以谓如寒鸦栖木平沙走兎又谓小楷如断涧余花空庭骤雨垂心锺卫兼善欧阳韩秀实为翰林善楷隶八分莒俭善楷隶八分姚赞吴兴
人工八分书卢肇宜春人以文翰知名海内而工於书札林藴字复梦泉州莆田人官至西川节度使推官师卢肇子弟安期後得肇传授拨镫法从此书日进李腾阳冰
侄官至检校礼部员外郎工篆隶作说文字原王维字摩诘太原人家蓝田辋川擢进士官至尚书右丞九岁知属辞工草隶善书名於开元天宝间画尤入神王缙字夏
卿维弟官至黄门侍郎同平章事文章泉薮善草隶功超薛稷时议云论诗则王维崔颢论笔则王缙李邕李承福咸亨间人尝书长子县智乘院碑传於世宋令文汾州
人富文辞且工书有力絶人世称三絶宋之问字延清令文子中宗朝为修文馆学士伟仪貌雄于谈辨工真行评其书者谓其天性卓絶而功未深宋之逊【一作愻】
之问弟精隶草宋之望与崔令相类李贻孙贞元间刺史工书薛纯本名纯陀後以纯自列於时贞观间为秘书正字尝书砥柱铭笔力有余点画不失尚多隶体气象奇
伟犹有古人体法宋欧阳修评其书谓不减欧率更李靖字药师京兆人官至尚书右仆射封卫国公諡景武姿貌魁奇动以礼法自约工书有豪武之埶陈惟玉工篆书
尝书碧落碑字法奇古行笔诣絶不类世传篆学而惟玉於本朝无书名於世不应一碑便能奄有秦汉遗文径到古人絶处此後世所以疑也李阳冰於书未尝许人至
爱其书寝卧其下数日不能去世人论书不逮阳冰则未必知其妙处论者固应不同其碑云有唐五十三禩龙集敦牂尔雅岁在午为敦牂以唐历考之自武德戊寅受
命至咸亨元年庚午实五十三年则惟玉乃高宗朝人或云荆州人徐放尝书韩愈所撰徐偃王碑极有楷法蔡有隣济阳人汉左中郎将邕十八代孙官至右卫率府兵
曹参军工八分书传於世者三碑惟卢舍那佛像记与尉迟迥庙碑存亦书法劲险驱使笔墨尽得如意当与鸿都石经相继也唐志称有隣八分本怯弱至天宝间遂至
精妙然则当时盖不止三碑惜不能多见之张友直工草自云得汉人心法其用笔过於锋长而力弱殆不可持故使笔常动摇埶若宛转世人故自不复能用虽神明潜
发不逮古人然其过人正在自然处胜也袁滋【或作淄】字德深蔡州人官至彰义节度使文敏不竞工籀篆隶有法尝有书铸鼎原铭戴叔伦字幼公润州人官至容
管经畧使善书笔画疏痩婉丽劲疾不在唐诸子下然不能以书名世者盖以才学着又世少见其书宜其不为人知也李翔【或作翺】字习之後魏左仆射冲十世孙
中进士第官至户部郎中尝书韩愈所撰太学博士李干墓志铭王敬武官至平卢节度使能书尝见与子师范帖顾诫奢善八分杜工部甫送顾八分文学诗云中郎石
经後八分盖顦顇顾侯迟鑪锤笔力破余地昔在开元中韩蔡同贔屭玄宗妙其字是以数子至此诗盖谓诫奢也尝见所书吕肃公碑乃知甫弗虚称之碑首倒?亦自
奇古不独八分可尚云何壁不知何许人工书字有二王橅矩张从申擢第仕长史善正行草效王献之结字缜密颇有东晋风尚笔意与李邕同科故名重一时但所短
者抑扬?昂太过又真不及行故尝见所书紫阳先生李含光碑李阳冰题世谓从申书远近称善独步江外张从师官监察御史张从仪张从约皆从申弟咸得王羲之
风规时人谓之四龙李怀琳洛阳人国初时好为伪迹尝仿嵇叔夜絶交书续帖中有其蹟张九龄字子焘韶州曲江人擢进士第官至右丞相諡文献守正持重风度藴
藉善书自九龄以下至孙思邈凡九人皆宋绍兴秘阁续法帖内有其蹟毕諴字存之举进士官至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性端慤工辞章狄仁杰字怀英并州人举明经官
至司空封梁国公諡文惠李绅字公垂擢进士第官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为人短小精悍於诗最有名萧瑀字时文後梁明帝子入朝封宋国公累迁太子太保諡曰肃
帝以其性忌諡贞褊爱经术李德裕字文饶世为赵人吉甫子以?补校书郎累迁至太子少保封卫国公少力学卓荦有大志褚庭诲时人谓之小褚一云褚朝阳当时
亦谓之小褚李邕之差肩也庭诲朝阳是岂二人者与胡英孙思邈京兆人居太白山隋文帝以国子博士召不至太宗召诣京师年已老欲官之不受通百家说於隂阳
推步医药无不学已上俱善书说见张九龄条下李揆字端卿陇西人擢进士第官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性警敏善文章尤工书崔骥亦能书于范书法险痩自有体裁
史浩字惟则广陵人官至殿中侍御史籀篆八分如王公大人进退有度吕总评浩书谓如鴈足印沙深渊跃鲤韦陟字安卿【安或作殷】京兆人官至吏部尚书风格
方整善真行书常以五采牋为书记使侍妾主之其裁答受意而已皆有楷法陟惟署名自谓所署陟字若五朶云时人慕之谓之郇公五云体吕总评陟书谓如虫穿古
木鸟踏花枝段季展大历间书修禹庙碑笔埶劲拔极可尚也瞿令问大历中尝为道州江华县令八分书舜冢碑王绍宗字承烈系本琅瑘徙江都官至太子文学进秘
书少监少贫狭嗜学工草隶师陆柬之甚有骨气初写书取佣足给即止人厚偿辄不受评其书者谓如曲圃鸿飞芳园桂植李从曮岐王茂贞子官至凤翔节度使工书
善画赖文雅善真行评其书者谓如腾沙爵雾翻浪扬鸥唐推师王绍宗马业师陆柬之马雄骨气甚抗如卫霍布阵尝有战胜之心陆曾楷隶行草分篆飞白临诸家帖
无不真者评其书者谓如惊波鱼跃深水龙潜史贱曾迹混陆公而峻过之萧诚兰陵人官至右司员外郎与弟谅并能真草吕总评诚书谓如舞鹤交影腾猿在空韩覃
所书武丘山序特妙笔也韩志清八分楷书优游於法度之内爨率子小草妍媚评者谓如细草浮春闲花映竹陆孚精思虞世南之道但字伤於侧薄梁耿行篆甚善真
草相敌吕总评其书谓如错落鱼文纵横鸟迹韦暄八分甚平稳亦韩择木史浩之佐徐晔真草千文稍涉紧促而诸事无阙【阙】园客甚能临写顾瑶传李邕何嘉周
特善兰亭而伤勇壮陈怀节小楷圆熟杂迹次之万简小楷圆实李邕见而奇之李清喜真行书吕总谓清书变化自逸代有斯人张绍先怀瓘之父宗二王怀瓘自言高
正以夸新致数能其迹皆见先人之书张彪善草书吕总谓如孤峰削成藏筋露骨朱思慎楷书浮媚风流阮奉之小楷甚善蔡隐丘善真行书如临崖古栢体劲节多虽
有切云之姿亦是枯枿之物吕总谓其古质放意自是一家羊朝【一作朝逸】书迹亦逸气格虽强赡而无变态沈四师行草等虽伤痛薄然圆静不俗也褚冀师虞世
南楷类张旭复善?杨涉篆籀亦着功勤沈从道师虞颇有体埶丘石弟之子亦能书翰梁升卿善八分体甚古吕总评其书谓如惊波往来巨石前却陈杰本於写经颇
善书额丘弟善虞体草书亦狂纵马秀才工草见权德舆诗沈千运善八分吕总评其书谓如饥鹰杀心忍性筋骨吴郁章草稍佳楷亦寻常吕总谓其字体绵密不谢当
时沈益章草体格亦老但无变态耳吕总谓如春鹭窥鱼秋蛇赴穴邹绍先笔格坚劲甚有古风蔡隐丘韩覃之徒孙羽客师虞甚有格力陆远郊虽功多不免侧薄史洪
习武丘塔额且无疵病史鳞【一作麟】工草书吕总谓其逸气雄镇超然不羣史叙与鳞工夫相敌亦擅时名归登字冲之苏州人官至左散骑常侍八分甚古都不近
俗于頔字允元後周太师谨七世孙官至司空同平章事工翰墨杨归厚卢頴高骈王参元褚齐贤刘梦锡史凌裴佶姚向寇章贾易张藂崔纾陈游环左兴宗夏侯玄李
安车董挺萧结李戎杨泰马署崔弘裕房直温韩纬卢尤元贺拔其陈荡齐推李则归融崔卓李佋卢潜刘埴韩权审刘伯刍李景初李情殷启雷咸权璩段环张迢右并
工於翰墨有名当世韦嗣真陆岘薛继沱罗方真王延期蒋日用马潜史恒姚栖梧储伯阳裴滉李缪高玉刘正臣王定蒋嵩王湍刘澄洞袁中孚刘廷琦王蕃王恒胡仲
南吴通微张覃陈云朱简李虞右自贞观至元和间并能精学书篆章分各着名当时者王伾杭州人始以书待诏翰林後贬开州司马陆长源吴人官至宣武节度使赡
於学善书许康佐官至翰林侍讲学士善书杨敬之字茂孝虢州人擢进士第官至太常少卿工於翰墨杨师道字景猷隋之後官至中书令清警有才思工诗善草隶张
说字道济洛阳人官至右丞相諡文贞敦节气重然诺字师卫夫人婉美有象徐安贞久居中书恐其罪累乃逸隐於衡岳山寺为掇蔬行者而病哑不言数年後因修建
佛殿僧中选善书者题梁已二三人矣而徐行者跨梁而过掌事怒以杖连击其背徐乃画地曰口虽不言昔年曾学大书愿试之及题数行羣僧皆悦因遣尽书之时李
邕过寺看其题处曰不知徐公在此锺绍京南康人官至中书令武后时明堂门额九鼎之铭诸宫殿名皆绍京书高正仁广平人官至卫尉卿正隶行草书迹与张怀素
父相类宋令文曰力则张胜态则高强魏叔瑜字思瑾善草隶书尝以笔意传次子华及甥薛稷魏华叔瑜子书体亦近其父范希声年三岁即善草隶当时称为神童【
阙】陇西人官至武都公工翰墨【阙】山平原人官至大理评事书埶婉丽工密李璆陇西人性疏达轻财重诺宗锺繇作真行笔路紧媚为狄宇清李渐所师吕总谓
其书如垂藤着地枯木如折吕向字子回东平人拜补阙翰林待诏强志于学书体锺欧相杂自是一调工草隶小楷尤妙能以一笔环写百字若萦发然世号连绵书贾
眈字敦诗沧州人举明经官至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正书宗虞世南萧郸工草书顾况诗云若把君书比仲明未知谁上凌烟阁陈童子善草书释皎然作陈氏童子草
书歌卢藏用字子潜幽州人官至中书舍人能属文工大小二篆隶分行草吕总评其书谓如露润花妍烟凝修竹张庭珪河南人慷慨有志尚第进士官至少府监善八
分吕总评其书谓如古木崩沙闲花映竹关操善真行草书吕总谓如渊月沈珠露花濯锦何昌裔善真行草书吕总谓其书子敬余波时时可翫张芬善草书吕总谓如
孤松耸身弱草垂露房广善草书评者谓婉美芬霭春莺欲娇张弘靖字元理蒲州人官至太子少师少有令问聚书画侔秘府兼精於书蔡希逸济阳人汉左中郎将邕
十九代孙工草隶蔡希寂希逸弟官至尉氏主簿工草隶蔡希综希寂弟亦工翰墨兄弟三人皆为时所重郑余庆字居业郑州荥阳人擢进士第官至尚书左仆射善书
韦渠牟京兆人官至四门博士迁谏议大夫为人佻躁憸巧而工书李巽字令叔赵州赞皇人官至吏部尚书长於吏事书法亦妙李泌字长源官至崇文馆学士博学善
治易常游嵩华终南间书体放逸郑絪字文明郑州荥阳人擢进士第官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幼有奇志所交皆天下有名士故於翰墨亦精封敖字硕夫冀州人擢进
士第官至尚书右仆射属辞赡敏不为奇涩语而字亦美丽高元裕字景圭其先渤海人第进士官至中书侍郎性勤约善书李潮杜工部甫甥也工小篆八分甫作歌赠
之云尚书韩择木骑曹蔡有邻开元以来数八分潮也奄有二子成三人况潮小篆逼秦相快劎长戟森相向韩道政狄与清钱毅工小篆飞白寛博敏丽太宗贵之程广
善书评者谓若鸿鹄弄翅颉颃飞翔岑文本字景仁邓州人官至中书令性沈敏有姿仪善文辞工飞白书诸葛贞李渐皆师李璆汤普彻并太宗朝供奉搨书人来济扬
州人猛将护儿之子擢进士第坐褚遂良事贬庭州刺史与兄恒皆以能书名时虞世南子昶无才术历将作少监故许敬宗曰护儿儿作相世南男作匠陆元方曰来护
儿儿把笔虞世南男带刀刘禹锡字梦得系出中山擢进士官至主客郎中工文章善书卢弘宣为度支尚书有善书名太尉李得裕尝得一帖执翫颇爱其书後知是弘
宣所临弥重之傅奕相州人官至太史家贫佣书後有金帛洛阳盛称善书而得富也薛逢官至侯官令书法浑厚奇秀齐皎高阳人官至潭州刺史工小楷古篆朱延昌
八分古健为时辈见惮陈曾仕协律郎尝篆柳州罗池庙碑额魏元忠宋州人官至中书令善草书萧俛字思谦瑀之後官至尚书左仆射善草书杜审之王承规裴素裴
说卫秀傅玉韦斌洪元喜林【阙】魏【阙】右并以行草着名郑螭长安人善八分李豆官蒲州司马善书时司户韦暠善判参军徐彦伯善属辞世称河东三絶窦蒙
字子泉扶风人官至检校国子司业书法包括杂体窦臮字灵长蒙之弟官至检校刑部员外郎词藻雄赡草隶精深晚年着述书赋七千四百六十三言司马承贞字子
微諡贞一先生洛中人居天台山工篆隶词采衆艺皆类陶隐居孙位会稽山处士有道术工书画女仙吴彩鸾自言西山吴真君之女太和中进士文箫客寓锺陵中秋
夜见於踏歌塲中伺歌罢蹑踪其後至西山彩鸾见箫偕往山椒有宅在焉至其处席未暇煖彩鸾据桉治事箫询之再四乃曰我仙女也所领水府事言未既忽震雷冥
晦彩鸾执手版伏地作?罪状如闻谪辞云以汝泄机密事罚为民妻一纪彩鸾泣谢谓箫曰与汝自有冥契今当往人世矣箫拙於为生彩鸾为以小楷书唐韵一部市
五千钱为餬口计然不出一日间能了十数万字非人力可为也钱囊羞涩复一日书之且所市不过前日之数由是彩鸾唐韵世多得之历十年箫与彩鸾遂各乘一虎
僊去唐韵字书虽小而寛绰有余全不类世人笔当於仙品中别有一种风度柳夫人河东人柳州刺史宗元姊永州刺史博陵崔简妻为雅琴以自娱善隶书崔夫人媛
博陵人永州刺史简之女朗州员外司户河东薛巽妻读书通古今善笔札高氏房嶙妻也笔画遒丽不类妇人宋欧阳修云集古録已博矣妇人笔画着於金石者一人
而已杨氏亦能书宋张端义云真定大历寺有藏殿其藏经皆唐宫人所书经尾题名氏极可观内有涂金匣藏心经一卷字体尤婉丽其後题云善女人杨氏为大唐皇
帝李三郎书曹文姬本长安倡女姿艳絶伦尤工翰墨欲偶者请先投诗岷山任生诗曰玉皇殿前掌书仙一染尘心谪九天莫怪浓香薰骨腻霞衣曾带御炉烟女曰真
吾夫也不然何以知吾事耶遂事之五年忽对任曰吾本上天司书仙人以情爱谪人寰二纪将归子可偕行腾云而去後以所居为书仙里薛涛成都倡妇也以诗名当
世作字无女子气笔力峻激其行书妙处颇得王羲之法少加以学亦卫夫人之流也刘氏翰林书人刘秦妹归马氏临效逼斥安西兰亭邈夺真蹟道士杜光庭字宾圣
号东瀛子括苍人传授真天师特进检校太傅太子宾客兼崇文馆大学士行尚书户部侍郎广成先生上柱国蔡国公弃儒入道喜自録所为诗文而字皆楷书人争得
之故其书因诗文而有传要是得烟霞气味虽不可以拟伦羲献迈往絶人亦非世俗所能到也道士梁元一亡其乡里丹药之暇尤喜翰墨初慕锺王楷法久而出入规
矩之外然其法严其气逸其格清有超世絶俗之态道士鱼又玄华阳人工行书得王羲之笔意而清劲不堕世俗之习飘然有仙风道骨可以想见其人释怀素字藏真
俗姓钱长沙人徙家京兆玄奘三藏之门人也精意翰墨追仿不辍秃笔成冢一夕观夏云随风顿悟笔意自谓得草书三昧评其埶者以谓若惊蛇走虺骤雨狂风又谓
援豪掣电随身万变又谓张长史为颠怀素为狂以狂继颠孰为不可及其晚年益进则复评其与张芝逐鹿兹亦有加无已考其平日得酒发兴要欲字字飞动圆转之
妙宛若有神是可尚者释亚栖洛阳人喜作字得张颠笔意每论颠云世徒知张旭颠而不知实非颠也观其自谓吾书不大不小得其中道若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则果
颠也耶此亚栖所以独得而世俗未必知也释高闲乌程人善草书为韩愈所知作序送之大抵言其书法出於张颠故其变动不可端倪释□光江南人潜心草字虽未
足与智永怀素方驾然亦自是一家法为时所称岂一朝夕之力与释【阙】好古喜学於科斗小篆各为千文又以隶书识其侧其科斗小篆笔意淳古而隶书复洒然
不羣亦不缪於用心也释【阙】作小楷下笔有力一点画不妄作然修整自持正类经生之品格高者但恨拘窘法度无飘然自得之态然其一没三折笔之埶亦自不
苟释怀仁积年学王羲之书其合处几得意味若语渊源故未足以升羲之之堂然点画富於法度非初学所能到集羲之之书自怀仁始释行敦作行书仪刑王羲之笔
法当天宝间写安国寺以书名千余字画遒媚富於绳墨视王氏其犹得其门者後有集羲之一十八家者行敦其一也释齐已俗姓胡氏潭州益阳人颇好吟咏留心书
翰笔迹洒落得行书法望之知其非寻常释子书也释景云喜草法初学张颠久之精熟有意外之妙观其书左盘右蹴若浓云之兴迅雷之发使人惊骇释贯休字德隐
姓姜氏婺州兰溪人工为歌诗天复中赐号禅月作字尤奇崛至草书益胜喜书千文虽不可比智永要自不凡释梦龟作颠草奇怪百出虽未可语惊蛇飞鸟之迹而笔
力遒劲亦自是一门之学释文楚喜作草书学智永法久而有得落笔轻清无一点俗气飘飘若飞云之映素月一见使人泠然有物外之兴释灵该会昌中以八分书称
於时手和笔调固亦可采其追步古人且几何哉释景福工草书应规入绳犹有遗法然僧书多蔬茹气此古今一也释湛然师锺繇工真行比见衡岳碑亦无愧色吕总
谓子云之後难与比肩释玄悟工八分真行八分虽不逮韩亦僧中之杰耳吕总谓气骨无双迥出时辈释辨才俗姓袁氏梁司空昂之孙博学工文每临智永书逼真原
本释崇简工真行书吕总谓其临写逸少时有乱真释道钦释惟则释朗法释回上人释思顾释惟嵩右并工书翰释献上人工草书孟郊有送草书献上人归庐山诗甚
美之释修上人工草书史邕诗曰张旭骨怀素筋筋骨一时传斯人释广利大师工草书吴融诗云崩云落石千万状随手变化生空虚五代梁太祖朱温宋州砀山午沟
里人也其父诚以五经敎授乡里人号朱五经生三子全昱存温诚卒三子贫不能为生与其毋佣食萧县唐乾符四年黄巢反温亡入贼中既而归降赐名全忠後封梁
王簒唐自立更名晃尝见其批答贺表行书字体虽曰纯熟然乏气韵梁末帝朱友贞温第三子即位更名瑱为人美姿仪沈默寡言喜与文人儒士游爱弄翰墨多作行
书批敕大者或盈尺而笔埶结密殊有王氏羲献父子之法周世宗柴荣邢州人太祖柴后之侄事君孝以孝闻遂以主器委之其继明在御绍述前烈增大基构故宜神
武之畧氤氲盘礴发於笔端其运用处自己过人远甚观赐张昭诏有行书法亦可见其畧也南唐主李景字伯玉徐州人先主昇之长子昇先为吴王杨行密养子诸子
不能容乃乞徐温冒姓徐氏名知诰及簒位复姓李氏更今名自言唐宪宗子建王恪之後景既立又更名璟富文学工正书观其字落笔分布匀稳曾无滞思乃积学所
致非偶合规矩者吴越王钱鏐字具美杭州临安人幼与羣儿戏指挥队伍号令有法及壮贩盐为盗唐僖宗朝以杀黄巢贼将功起家都指挥使封越王至梁拜吴越王
倜傥有大度好吟咏工图纬学喜作草书所书虽刚劲结密似非出用武手殆未易以学者规矩一律拟议之薛贻矩字熙用河东闻喜人唐乾符中登进士第为御史大
夫晚事梁太祖累官自仆射至守司空风仪秀耸喜弄翰墨正书得古人用笔意而秀润可观杜荀鹤字彦之号九华山人池州人唐擢进士第历官入梁至翰林学士淹
贯经术善作诗尤工草字虽未能跨越前古然笔力遒劲要自有晋唐之遗风也罗隐字昭谏余杭人初名横以不中第乃更今名恃才高傲世见疾梁太祖以右谏议大
夫召不至後节度使罗绍威密表荐为给事中有诗名尤长於咏史虽不以书显名作行书尚有唐人典刑无季世衰弱之习盖自胸中所养不为世俗浅陋之所移耳豆
卢革父瓒唐舒州刺史革避地中山鄜延後唐庄宗在魏议建国召拜行台左丞相及即位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革素无学问自其为相遭天下多故方且服丹砂链气
以求长生作正书虽有隐者态度然要之不出五季人物风气其点画同为一律非若杨凝式之书在季世翰墨中如景星凤凰之杰出宜革辈皆不得书名也卢汝弼字
子诰不知何许人祖纶唐贞元中有诗名父简求为唐河东节度使汝弼少力学登进士第入後唐官至祠部郎中知制诰赠兵部尚书留心翰墨作正书有归乌震冀州
信都人後唐官至河北道副招讨使喜作诗善书李夫人西蜀名家後唐郭崇韬伐蜀得之夫人以崇韬武弁常郁悒不乐善属文尤工书画王仁裕字德辇天水人仕後
唐历晋入汉官至太子少师少尝梦人剖其肠胃以西江水涤之覩水中沙石皆有篆籀文及寤胸中豁然自是文性超敏翰墨虽无闻观其送张禹偁诗正书清劲自成
一家岂非濯西江水之效欤杨邠魏州冠氏人仕汉官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出於小吏不喜文士末年留意缙绅延客门下知经史有用乃课吏传写至其作正书虽不
造锺王之藩翰然气格超迈略有可观杨凝式字景度华隂人登唐进士第为秘书郎历梁後唐晋汉至周迁太子少师时人以杨风子呼之喜作字尤喜颠草居洛下十
年凡梵宫佛祠墙壁间题记殆徧然挥洒之际纵放不羁或有狂者之目宋欧阳修尝跋其字以谓凝式笔迹犹有雄强与顔真卿行书相上下冯吉字惟一河南人太师
中书令道之子仕周官至太常少卿性滑稽佻薄无操行然嗜学善属文工草隶後入宋受诏撰述明宪皇太后諡议见称於时韦庄字端已杜陵人唐乾宁中举进士第
以中原多事潜依蜀节度使王建建奏为掌书记寻为起居舍人及建开国委任於庄官至平章事当时以作字名於世有行书法黄居宝字辞玉成都人前蜀官至水部
员外郎工书兼以八分书知名滕昌佑字胜华吴人後游蜀以文章从事初不婚宦工书兼善大字元昭嘏前蜀官至工部员外工八分书学韩择木道士张昭胤前蜀人
学柳公权书甚精释昙域前蜀人工小篆学李阳冰释晓峦【晓一作楚】前蜀人工草圣学张芝张德钊後蜀仕至简州平泉令孙逢吉後蜀仕至国子毛诗博士张昭
文後蜀仕至秘书省秘书郎周德贞後蜀仕至秘书省校书郎孙朋吉後蜀仕至秘书省秘书郎右五人皆善书广政七年被选以右仆射毋昭裔所校勘定孝经论语尔
雅毛诗尚书仪礼礼记周礼摹丹入石镌置益州林罕後蜀仕至国子毛诗博士着说文字源偏旁小说二十卷刻石蜀中罗緑後蜀官武德军廵官工篆宋齐丘字子嵩
广平人南唐官至太傅亦工书翰潘佑南唐官至中书舍人博通经史行书奕奕超拔流俗殆有晋之遗风释应之南唐人作行书颇有气骨然笔法本学柳公权其分间
布置则殊乏飘逸故学者病之张徐州失其名因官徐州故以为称业儒学喜翰墨作草字亦自不凡笔力清劲埶若削玉孙昭祚中书堂吏也习翰墨尤长欧阳询行书
法尝用其体书千文传於世薛存贵不知何许人喜作草字颇有晋宋之间风度其温润足绳墨处便类献之而刚劲乏娬媚处则李煜金错刀之俦侣也苏武功莒人以
官称工篆端劲方稳矩模李阳冰甚有可观右自张徐州至此四人虽皆五季人品未能详其朝代世系爵里姑存阙疑云书史会要卷五<子部,艺术类,书画之属
,书史会要>韩愈(唐代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韩愈(768年—824年12月25日),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省孟州
市)人,汉族,自称“郡望昌黎”,世称“韩昌黎”、“昌黎先生”、“韩吏部”、“韩文公”。唐代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贞
元八年(792年),韩愈登进士第,两任节度推官,累官监察御史。贞元十九年(803年),因论事而被贬阳山,后历都官员外郎、史馆修撰、
中书舍人等职。元和十二年(817年),出任宰相裴度的行军司马,参与讨平“淮西之乱”。元和十四年(819年),又因谏迎佛骨一事被贬至
潮州。晚年官至吏部侍郎,人称“韩吏部”。长庆四年(824年),韩愈病逝,年五十七,追赠礼部尚书,谥号“文”,故称“韩文公”。元丰元
年(1078年),追封昌黎伯,并从祀孔庙。韩愈是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被后人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有“文章
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后人将其与柳宗元、欧阳修和苏轼合称“千古文章四大家”。在旧《广东通志》中被称为“广东古八贤”之一。他提出
的“文道合一”、“气盛言宜”、“务去陈言”、“文从字顺”等散文的写作理论,对后人很有指导意义。著有《韩昌黎集》四十卷,《外集》十卷
,《师说》等。主要作品:《论佛骨表》《师说》《进学解》。主要成就:百代文宗倡导古文运动。官职: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吏部侍郎等。追赠:
礼部尚书。地位:"唐宋八大家"之首。封爵:昌黎伯。后封:玉境散仙。谥号:文。前世:殿前左卷帘大将军冲和子。目录1人物生平2主要成就
3历史评价4亲属成员5轶事典故6主要作品7后世纪念人物生平刻苦学儒唐代宗大历三年(768年),韩愈出生于一个官宦之家,他的祖辈都曾
在朝或在地方为官,其父韩仲卿,官至秘书郎,在韩愈三岁时便逝世。韩愈由其兄韩会抚养成人,他自念是孤儿,从小便刻苦读书,无须别人嘉许勉
励。韩愈七岁时读书,言出成文,十三岁时就能写文章。韩会早逝后,韩愈随寡嫂郑氏避乱宣城,颠沛流离。十九岁时,韩愈至京师长安,当时文人
作文章大多崇尚仿古,模拟扬雄、董仲舒的著述风格,而独孤及、梁肃学问最为深奥,受人推崇。韩愈与其交往,锐意钻研,希望自己在一代人中崭
露头角。及至应进士科考试时,他将文章投递到公卿之间,前宰相郑余庆对其大加的赞赏,韩愈因而闻名一时。科举之路贞元二年(786年),韩
愈离开宣城(即宣州),只身前往长安,欲投奔族兄韩弇。适逢韩弇前往河中,后遇害,韩愈遂投靠名将马燧。后曾作《猫相乳》以感其德。贞元五
年(789年),返回宣城,此后三次参加科举考试,均失败。贞元八年(792年),韩愈第四次参加进士考试,终于登进士第。贞元九年(79
3年),参加吏部的博学宏词科考试,遭遇失败。同年,韩愈之嫂郑夫人逝世,他返回河阳,为其守丧五个月。贞元十年(794年),再度至长安
参加博学宏词科考试,又失败。贞元十一年(795年),第三次参加博学宏词科考试,仍失败。期间曾三次给宰相上书,均未得到回复。同年,离
开长安,经潼关回到河阳县,于是前往东都洛阳。两入幕府贞元十二年(796年)七月,韩愈因为受宣武节度使董晋推荐,得试秘书省校书郎,并
出任宣武军节度使观察推官。韩愈在任观察推官三年间,在指导李翱、张籍等青年学文的同时,利用一切机会,极力宣传自己对散文革新的主张。贞
元十五年(799年)二月,董晋逝世,韩愈随董晋灵柩迅速离境。韩愈刚离开四日,宣武军便发生兵变,留后陆长源等被杀,军中大乱,韩愈因先
离开而得免祸。韩愈随从董晋灵柩至洛阳,其后于二月末抵达徐州。同年秋,韩愈应徐、泗、濠三州节度使张建封之聘,出任节度推官,试协律郎。
同年冬,张建封派韩愈前往长安朝正。韩愈谈论直爽坦率,从不畏惧或回避什么,操行坚定纯正,却不善于处理一般事务。贞元十六年(800年)
春,韩愈回到徐州,于同年夏离开徐州,回到洛阳。同年冬,韩愈前往长安,第四次参吏部考试。屡遭贬谪贞元十七年(801年),通过铨选。贞
元十八年(802年)春,韩愈被任命为国子监四门博士。曾告假回到洛阳,前往华山游玩。贞元十九年(803年),韩愈晋升为监察御史。当时
关中地区大旱,韩愈在查访后发现,灾民流离失所,四处乞讨,关中饿殍遍地。目睹严重的灾情,韩愈痛心不已。而当时负责京城行政的京兆尹李实
却封锁消息,谎报称关中粮食丰收,百姓安居乐业。韩愈在愤怒之下上《论天旱人饥状》疏,反遭李实等谗害,于同年十二月被贬为连州阳山县令。
贞元二十年(804年)春,韩愈抵达阳山县就职。贞元二十一年(805年)春,韩愈获赦免,于夏秋之间离开阳山县。八月,获授江陵法曹参军
。元和元年(806年)六月,韩愈奉召回长安,官授权知国子博士。元和三年(808年),韩愈正式担任国子博士。元和四年(809年)六月
十日,改授都官员外郎,分司东都兼判祠部。元和五年(810年),降授河南县令。当时,魏、郓、幽、镇四藩镇各设留守藩邸,暗中蓄养士兵,
并窝藏逃犯,意图不轨。韩愈要揭发他们的违法行为,便部署官吏,事先自断他们与百姓往来,等天明就公布,留守官员十分害怕,被迫停手。元和
六年(811年),任尚书职方员外郎,回到长安。元和七年(812年)二月,复任国子博士。元和八年(813年),韩愈认为自己才学高深,
却屡次遭贬斥,便创作《进学解》来自喻,宰相看后很同情韩愈,认为他有史学方面的才识,于是在同年三月改韩愈为比部郎中、史馆修撰,奉命修
撰《顺宗实录》。元和九年(814年)十月,韩愈任考功郎中,仍任史馆修撰。同年十二月,任知制诰。元和十年(815年)正月,晋升为中书
舍人,此后获赐绯鱼袋。不久,厌恶韩愈的人称他先前任江陵掾曹时,荆南节度使裴均留他住宿礼遇厚重,裴均之子裴锷乃平庸浅陋之人,裴锷看望
父亲时,韩愈在为裴锷送行的文章序中,仍称呼裴锷的字。这一说法在朝官中引起很大反响,韩愈因此被改授为太子右庶子。随征淮西元和十二年(
817年)八月,宰相裴度任淮西宣慰处置使、兼彰义军节度使,聘请韩愈任行军司马,赐紫服佩金鱼袋。韩愈曾建议裴度派精兵千人从小路进入蔡
州,必能擒拿吴元济。裴度未及采行,李愬已自文城(今河南唐河)提兵雪夜入蔡州,果然擒得吴元济。三军谋略之士,无不为韩愈惋惜。韩愈又对
裴度说:“如今凭借平定淮西的声势,镇州王承宗可用言辞说服,不必用兵。”他便找到柏耆。口授致王承宗的书信,叫柏耆执笔写下后,带上书信
进入镇州晓喻王承宗,王承宗摄于兵威,就上表献上德、棣二州,表示服从朝廷。同年十二月,淮西平定后,韩愈随裴度回朝,因功授职刑部侍郎,
宪宗便命他撰写《平淮西碑》,其中很大篇幅叙述裴度的事迹。当时李愬率先进入蔡州生擒吴元济,功劳最大,他对韩愈所写愤愤不平。李愬之妻入
宫禁诉说碑辞与事实不符,宪宗便下令磨掉韩愈所写碑文,命翰林学士段文昌重新撰写刻石为碑。元和十三年(818年)四月,尚书左仆射郑余庆
因谙熟典章,被任命为详定使,引韩愈、李程为副使,崔郾等为判官,对朝廷仪制、吉凶五礼加以修定。谏迎佛骨元和十四年(819年)正月,宪
宗派使者去凤翔迎佛骨,长安一时间掀起信佛狂潮,韩愈不顾个人安危,毅然上《论佛骨表》极力劝谏,认为供奉佛骨实在荒唐,要求将佛骨烧毁,
不能让天下人被佛骨误导。宪宗览奏后非常生气,要用极刑处死韩愈,裴度、崔群等人极力劝谏,宪宗却仍愤怒。一时人心震惊叹惜,乃至皇亲国戚
们也认为对韩愈加罪太重,为其说情,宪宗便将他贬为潮州刺史。韩愈被贬后,写下“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
朽惜残年”的诗句,表达了自己忠心进谏、一心为国为民的情怀。韩愈到潮阳后,上奏为自己辩白。宪宗对宰臣说道:“昨日收到韩愈到潮州后的上
表,所以想起他谏迎佛骨之事,他很是爱护朕,朕难道不知道?但韩愈身为人臣,不应当说人主奉佛就位促寿短。朕因此讨厌他太轻率了。”宪宗意
欲重新起用韩愈,所以先说及此事,观察宰相的态度。但皇甫镈憎恨韩愈为人心直口快,怕他重被起用,便抢先回答说;“韩愈终究太狂放粗疏,暂
且可考虑调到别郡。”适逢大赦,宪宗便于同年十月量移韩愈为袁州(今江西宜春)刺史。元和十五年(820年)春,韩愈抵达袁州。按照袁州风
俗,平民女儿抵押给人家做奴婢,超越契约期限而不赎回,就由出钱人家没为家奴。韩愈到后,设法赎出那些被没为家奴的男女,让他们回到父母身
边。于是禁止此种风俗,不许买人为奴。同年九月,韩愈入朝任国子祭酒,于冬季回到长安。出使镇州长庆元年(821年)七月,韩愈转任兵部侍
郎。当时,镇州(今河北正定)兵变,杀害新任成德节度使田弘正,都知兵马使王廷凑自称留后,向朝廷索求节钺。长庆二年(822年)二月,朝
廷赦免王庭凑及成德士兵,命韩愈为宣慰使,前往镇州。韩愈即将出发时,百官都为他的安全担忧。元稹说:“韩愈可惜。”穆宗也感到后悔,命韩
愈到成德军边境后,先观察形势变化,不要急于入境,以防不测,韩愈说:“皇上命我暂停入境,这是出于仁义而关怀我的人身安危;但是,不畏死
去执行君命,则是我作为臣下应尽的义务。”于是毅然只身前往。到镇州后,王庭凑将士拔刀开弓迎接韩愈。韩愈到客房后,将士仍手执兵器围在院
中。王庭凑对韩愈说:“之所以这么放肆无礼,都是这些将士干的,而不是我的本意。”韩愈严厉地说:“皇上认为你有将帅的才能,所以任命你为
节度使,却想不到你竟指挥不动这些士卒!”有一士卒手执兵器上前几步说:“先太师(王武俊)为国家击退朱滔,他的血衣仍在这里。我军有什么
地方辜负了朝廷,以致被作为叛贼征讨!”韩愈说:“你们还能记得先太师就好了,他开始时叛乱,后来归顺朝廷,加官进爵,因此,由叛逆转变而
为福贵难道还远吗?从安禄山、史思明到吴元济、李师道,割据叛乱,他们的子孙至今还有存活做官的人没有?”众人回答:“没有。”韩愈又说:
“田弘正举魏博以归顺朝廷,他的子孙虽然还是孩提,但都被授予高官;王承元以成德归顺朝廷,还未成人就被任命为节度使;刘悟、李祐当初跟随
李师道、吴元济叛乱,后来投降朝廷,现在,都是节度使。这些情况,你们都听说过吗!”众人回答:“田弘正刻薄,所以我军不安。”韩愈说:“
但是你们这些人也害死田公,又残害他家,又是什么道理?”众人都称善。王庭凑恐怕将士军心动摇,命令他们出去。然后,对韩愈说:“您这次来
成德,想让我干什么呢?”韩愈说:“神策军和羽林军、龙武、神武六军的将领,像牛元翼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但朝廷顾全大局,不能把他丢弃不管
。为什么你到现在仍包围深州,不放他出城?”王庭凑说:“我马上就放他出城。”便和韩愈一起饮宴,正逢牛元翼逃溃围出,王庭凑也不追。晚年
生活长庆二年(822年)九月,转任吏部侍郎。长庆三年(823年)六月,韩愈升任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因不参谒宦官,被御史中丞李绅弹劾。
韩愈不服,称此举经穆宗恩准。二人性情都固执不让,你往我来,争辩不止,朝廷便派李绅出任浙西观察使,韩愈也被罢免京兆尹,授职兵部侍郎。
等到李绅向穆宗告辞赴镇任职时,流泪陈说,穆宗怜惜他,便追发诏书授李绅为兵部侍郎,韩愈改任吏部侍郎。病逝于家长庆四年(824年)八月
,韩愈因病告假。同年十二月二日(12月25日),韩愈在长安靖安里的家中逝世,终年五十七岁。获赠礼部尚书,谥号文。长庆五年(825年
)三月,韩愈葬于河阳。元丰元年(1078年),宋神宗追封韩愈为昌黎伯,并准其从祀孔庙。主要成就文学韩文韩愈是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主张
继承先秦两汉散文传统,反对专讲声律对仗而忽视内容的骈体文。韩愈文章气势雄伟,说理透彻,逻辑性强,被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时人有“
韩文”之誉。杜牧把韩文与杜诗并列,称为“杜诗韩笔”;苏轼称他“文起八代之衰”。韩柳倡导的古文运动,开辟了唐以来古文的发展道路。韩诗
力求新奇,重气势,有独创之功。韩愈以文为诗,把新的古文语言、章法、技巧引入诗坛,增强了诗的表达功能,扩大了诗的领域,纠正了大历(7
66年—780年)以来的平庸诗风。在封建思想道德方面,他也有独到的建树,大力提倡儒学,以继承儒学道统自居,开宋明理学家之先声。韩愈
文章的特点之一是“发言真率,无所畏避”,或“鲠言无所忌”,也就是敢于讲话,而且敢讲真话。这个特点是和他积极的政治态度分不开的。他的
几篇奏疏都是敢于揭发事实,敢说“群臣之所未言”的话。《御史台上论天旱人饥状》和《论淮西事宜状》都有这个特点。当然,最有代表性的文章
还是《论佛骨表》。其中所讲的就是“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的话。在封建社会中,敢于说出别人该说而不说的话,这是了不起的胆识。正
因此,韩愈这类文章也就有内容、有深度、有力量。再加上韩愈的语言艺术不同凡响,便成为气势磅礴的好文章。韩愈文章之“发言真率,无所畏避
”,不仅表现于他在君主面前敢说真话,而且还表现于他不顾儒家的传统观念,敢讲违背旧说的话,甚至说了同自己别的文章互相矛盾的话。例如《
读墨子》一文曾说“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为孔墨”。这样的言论显然同他尊崇孔孟之道有所牴牾。对于这样的言论,前人指为
“刺谬”,其实这正是韩愈虽然尊儒却不墨守的表现。韩愈文章之“发言真率,无所畏避”,还不仅敢于不顾儒家的传统观念,有时也敢于突破社会
上的流俗之见。例如他写《讳辩》一文,是专为李贺不得应举而发表的意见。李贺之父名晋肃,“晋”与“进”同音,为了避讳,李贺便不得举进士
。对于这样的世俗之见,韩愈是不以为然的。于是他便“考之于经,质之于律,稽之以国家之典”,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写成了极有说服力的一篇《
讳辩》。韩愈的《师说》一文。也是一篇不同流俗的文章。柳宗元在《答韦中立书》中曾经说过:“今之世不闻有师,…独韩愈不顾流俗,犯笑侮,
收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愈以是得狂名。”又《报严厚与书》说:“仆才能勇敢不如韩退之,故不为人师。”由此可知,在那个时
代,不顾流俗,不怕笑侮,抗颜而为师,是要有些勇气的;能够写出《师说》这样的文章,也是相当大胆的。韩愈文章的再一个特点是不仅真率大胆
,而且慷慨激昂,忧愤甚广。从韩愈的全部文章看,凡是论及人材,便往往愤激不平,别具风概。例如《杂说》对于人材不为世用所发的不平之论,
《送温处士赴河阳军序》也是宣传选拔人材的一篇宏论。所谓“相为天子得人于朝廷,将为天子得文武士于幕下,求内外无治,不可得也”云云,这
正是韩愈对于国家用人的殷切希望。《送董邵南序》更是一篇悲歌慷慨的文章。韩愈自己是屡试而不得志于有司的,所以对于文中的董邵南“不得志
于有司”,便感同身受,无限叹惋。悲歌慷慨,发自肺腑。韩愈还有一篇类似俳谐而实质是抒发才高见屈、忧愤甚广的文章《进学解》。历来的论者
都说此文源于东方朔的《答客难》和扬雄的《解嘲》,《新唐书》本传也说他“既才高数黜,官又下迁,乃作《进学解》以自喻。”其实这篇文章的
意义要比“自喻”广阔得多。其中有“自喻”,却不仅是“自喻”,主要还是宣传选拔人材的观点。韩愈文章的另一特点,是不但真率、大胆、慷慨
激昂,而且还写得自然随便、如话家常。这类文章和他的《原道》、《原性》诸篇的面貌不同,不是坐而论道,而是促膝谈心,无所拘束,生动活泼
。《与崔群书》、《与孟东野书》、《答崔立之书》、《题李生壁》等,都属这类作品。例如《与崔群书》先说自己对崔群为人的认识,中发贤者不
遇之叹,后讲自己困穷之状,是一篇感慨很深的杂文。在韩愈看来,崔群是他平生交往之中一个没有缺点的朋友。但是,对于这样的朋友也有人怀疑
。于是韩愈十分感叹,他说:“自古贤者少而不肖者多,自省事已来,又见贤者恒不遇,不贤者比肩青紫;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气得;贤者
虽得卑位,则旋而死;不贤者或至眉寿。不知造物者意竟如何,无乃所好恶与人异心哉?又不知无乃都不省记、任其死生寿夭邪?未可知也。”由崔
群之贤,说到贤者不遇,而不贤者反而得势。这样的文章很像司马迁的《伯夷列传》。刘大魁说:“公与崔最相知,故有此家常本色之言,中间感贤
士之不遇,尤为郁勃淋漓。”“感士不遇”本是历代文章的一个传统题目,韩愈这段文章是比“感士不遇”之文涉及者更为深广的。韩愈为文的又一
特点是突破传统写法。例如墓志铭这一文体,在韩愈笔下,便颇有新的特征,形式多样,甚至“一人一样”(李涂《文章精义》)。与墓志近似的文
体,还有哀祭之文。这类文字韩愈也有独创,不同寻常。例如《祭河南张员外文》,茅坤就评为“奇崛”。姚范以为“他人无此”。刘大櫆也说:“
祭文退之独擅。”至于《祭十二郎文》,曾国藩虽然认为这类文章“究以用韵为宜”,但他又说:“韩公如神龙万变,无所不可。”就是说,韩愈之
写祭文,也是变化不测的。韩愈文章之别开生面者,还有送序一类。在唐代,送序之文是常见的文体,前辈作者如王勃、陈子昂、李白、任华,所为
送序,都很出色。但从多数文章的写法看,大抵不出一种格式。先叙离情,后缀风景,情致物态,尚似六朝。林纾所谓“狃于六朝积习”者,即指此
类。但到韩愈笔下,送序之文就多种多样了。韩愈有的送序之文几乎通篇议论。这是一个突出的特点。林纾曾说:“韩昌黎集中无史论,舍《原道》
外,议论之文,多归入赠序与书中。”例如《送水陆运使韩侍御归所治序》,曾国藩就看作“条议时事之文”。韩愈的几篇“游戏”之文,也是新体
。同前代的俳谐文字比较,是有新的特点的。例如《毛颖传》就是一篇奇文,不可以寻常俳谐之作视之。柳宗元《答杨诲之书》云:“足下所持韩生
《毛颖传》来,仆甚奇其书,恐世人非之,今作数百言,知前圣不必罪俳也。”但与此同时,裴度却对这类俳谐之文很不满意。他在《寄李翱书》中
,把韩愈的俳谐文字看作“以文为戏”,是很不赞成的。现在看来,时人“罪俳”,大概不止一个裴度。像柳宗元那样肯定《毛颖传》这类作品者恐
是不多的。柳宗元“甚奇其书”,不是无缘无故。因为,自从六朝以来,俳谐之文如张敏的《头责子羽文》、沈约的《修竹弹甘蕉文》等等,虽有寓
意,并不深远。而《毛颖传》一篇,则与前此诸作不同。虽说所写不过一篇“兔传”,实际则写一个多才多能而终被废弃之人。文章写到最后,韩愈
对毛颖之“以老见疏”无限同情。这里又一次流露了韩愈痛惜人材不尽其用的一贯的思想。这样的俳谐之文,前所未有。韩愈行文之超越前辈者,除
了上述文体的独创之外,还有吐辞造语之精工,也是一个重要的方面。关于这一方面,前人和今人已经多所称道。例如《进学解》一篇之中就有“业
精于勤”、“刮垢磨光”、“贪多务得”、“含英咀华”、“佶屈聱牙”、“同工异曲”、“动辄得咎”、“俱收并蓄”、“投闲置散”等等,都已
传为流行的成语;还有一些成语如“提要钩玄”、“焚膏继晷”、“闳中肆外”、“啼饥号寒”等等,也是从这一篇的语句中凝缩而来的。自古以来
,一篇文章之中能够选出如此大量的历代流传的成语,此文之外,恐不多见。韩愈文章之所以传诵不绝,之所以为一代所师法,历代之典范,其造语
之精工,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这样的辞章造诣,在他前后,很少有人企及。韩诗韩愈的文学成就,主要在文,但其诗亦有特色,为一代大家,对后代
有较大的影响。韩愈多长篇古诗,其中不乏揭露现实矛盾、表现个人失意的佳作,如《归彭城》、《龊龊》、《县斋有怀》等,大都写得平实顺畅。
他也有写得清新、富于神韵、近似盛唐人的诗,如《晚雨》、《盆池五首》,尤其是《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二首》其一。但是,韩愈最具独创性和
代表性的作品,则是那些以雄大气势见长和怪奇意象著称的诗作。他“少小尚奇伟”(《县斋有怀》)、“搜奇日有富”(《答张彻》),天生一种
雄强豪放的资质,性格中充溢着对新鲜奇异、雄奇壮美之事之景之情的追求冲动,而他一再提倡的“养气”说,更使他在提高自我修养的同时增添了
一股敢作敢为、睥睨万物的气概,发而为诗,便是气豪势猛,声宏调激,宛如江河破堤,一泻千里。韩愈一生用世心甚切,是非观念极强,性格木讷
刚直,昂然不肯少屈,这一方面使他在步入官场后的一次次政治旋涡中屡受打击,另一方面也导致其审美情趣不可能淡泊平和,而呈现出一种怨愤郁
躁、情激调变的怪奇特征。韩愈诗风向怪奇一路发展,大致始于贞元中后期,至元和中期已经定型。贞元、元和之际的阳山之贬,一方面是巨大的政
治压力极大地加剧了韩愈的心理冲突,另一方面将荒僻险怪的南国景观推到诗人面前,二者交相作用,乃是造成韩愈诗风大变的重要条件。他在这一
时期写的《宿龙宫滩》、《郴口又赠二首》、《龙移》、《岳阳楼别窦司直》、《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等诗中,使
用最多的是那些激荡、惊怖、幽险、凶怪的词语,诸如“激电”、“惊雷”、“怒涛”、“大波”、出没的“蛟龙”、悲号的“猩鼯”、森然可怖的
“妖怪”、“鬼物”,都辐凑笔端,构成了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意象。在诗歌表现手法上,韩愈也作了大胆的探索和创新,用写赋的方法作诗,铺张罗
列,浓彩涂抹,穷形尽相,力尽而后止。《南山》诗是这方面的代表作。全诗102韵,长达一千多字,连用七联叠字句和51个带“或”字的诗句
,铺写终南山的高峻,四时景象的变幻。令人读来,虽觉十分详尽,却又颇为烦琐。再如那首著名的《陆浑山火一首和皇甫湜用其韵》,极写一场山
火的强猛酷烈。这是一种超乎常情的创造,惟其超常,所以生新,惟其生新,所以怪奇。怪怪奇奇,戛戛独造,乃是韩愈在诗歌艺术上的主要追求目
标。但韩愈为诗的新的特点,还不是表现于这类作品,而在于他那“以文为诗”的一些篇什。如《山石》、《八月十五日夜赠张功曹》,对于这样的
作品,前人多所评论,方东树《昭昧詹言》谓前篇乃“古文手笔”,后篇亦“古文笔法”。这样的“手笔”和“笔法”,和初唐、盛唐的前辈诗人相
比,显然有不同者。因此,叶燮《原诗》认为“韩愈为唐诗之一大变”。所谓“大变”,正是韩愈之诗新的特点。教育韩愈三进国子监做博士,担任
国子监祭酒,招收弟子,亲授学业,留下了论说师道激励后世和提携人才的文章。韩愈力改耻为人师之风,广招后学。在教育方面的论文中,他强调
了求师的重要性,认为只要是有学问的人,就是自己的老师;把有才能人比作千里马,阐释了在位之人如何识别人才对待人才和使用人才的问题。[
1]思想韩愈是位重要的思想家。在宋儒眼中,孔、孟之下,便是韩愈。他在儒学式微,释、道盛行之际,力辟佛、老,致力于复兴儒学,取得了重
大的成功。他所倡导的古文运动,其实就是复兴儒学的重要手段。政治在政治上,韩愈反对藩镇割据。对于韩愈对待藩镇割据的态度,郭预衡指出:
韩愈《平淮西碑》的主要倾向是“反对藩镇割据,而歌颂平叛的胜利;赞扬主战派,而批评主和派”,认为“韩愈反对藩镇割据的坚定立场,不应因
为碑文少写了李愬之功便加以贬低”,而且他“反对藩镇割据的主张,还不仅表现在平定淮西的一时一事,他在一系列的文章里都贯穿着这个思想。
”史学唐时人称韩愈有史家的笔力,他撰有《顺宗实录》五卷,是韩愈在韦处厚所撰三卷《顺宗实录》基础上改写而成,他“削去常事,著其系于政
者,比之旧录,十益六七,忠良好佼,莫不备书,苟关于时,无所不录。”从实录可看出他对宫市之斥责,对盐铁使进奉的批判,对京兆尹李实罪行
的揭露等等,说明表状所言,符合实情。《实录》送呈以后,受到不少人激烈反对,原因是“韩愈撰《顺宗实录》,说禁中事颇切直,内官恶之,二
人上前屡言不实。”于是“累朝有诏改修”。文宗令路隋等重新改写,几经曲折,终于遵照旨意,将实录中所书德宗、顺宗朝禁中事“详正刊去”。
历史评价唐裴度:昌黎韩愈,仆知之旧矣,其人信美材也。近或闻诸侪类云:恃其绝足,往往奔放,不以文立制,而以文为戏。白居易:学术精博,
文力雄健,立词措意,有班(班固)、马(司马迁)之风,求之一时,甚不易得。加以性方道直,介然有守,不交势利,自致名望。可使执简,列为
史官,记事书法,必无所苟。皇甫湜:先生之武,袭蹈圣矩。基於其身,克後其所。居归丘轲,危解祸罗。具兮素兮,有腼何多。靡引而忘,天吝其
施。垂升乃颓,群心孔哀。厥声赫赫,满华遍貊。年千世百,新在竹帛。我铭在碑,展我哀思。李翱:翱昔与韩吏部退之为文章盟主,同时伦辈,惟
柳仪曹宗元(柳宗元)、刘宾客梦得(刘禹锡)耳。刘禹锡:高山无穷,太华削成。人文无穷,夫子挺生。典训为徒,百家抗行。当时勍者,皆出其
下。古人中求,为敌盖寡。贞元之中,帝鼓薰琴。奕奕金马,文章如林。君自幽谷,升於高岑。鸾凤一鸣,蜩螗革音。手持文柄,高视寰海。权衡低
昂,瞻我所在。三十馀年,声名塞天。公鼎侯碑,志隧表阡。一字之价,辇金如山。权豪来侮,人虎我鼠。然诺洞开,人金我土。亲亲尚旧,宜其寿
考。天人之学,可与论道。二者不至,至者其谁。岂天与人,好恶背驰。昔遇夫子,聪明勇奋。常操利刃,开我混沌。子长在笔,予长在论。持矛举
楯,卒不能困。时惟子厚,窜言其间。赞词愉愉,固非颜颜。磅礴上下,羲农以还。会於有极,服之无言。赵德:昌黎公,圣人之徒欤!其文高出,
与古之遗文不相上下。所履之道,则尧、舜、禹、汤、文(周文王)、武(周武王)、周(周公)、孔(孔子)、孟轲、扬雄所授受服行之实也。固
已不杂其传,由佛及聃(老子)、庄(庄子)、杨之言,不得干其思,入其文也。以是光于今,大于后,金石焦铄,斯文灿然。德行道学文庶几乎古
。裴敬:以文称者,若陈拾遗(陈子昂)、苏司业(苏源明)、元容州(元结)、萧苏曹、韩吏部之类。司空图:愚尝览韩吏部歌诗累百首,其驱驾
气势,若掀雷抉电,奔腾于大地之间,物状奇变,不得不鼓舞而徇其呼吸也。五代刘昫:①韩、李(李翱)二文公,于陵迟之末,遑遑仁义;有志于
持世范,欲以人文化成,而道未果也。至若抑杨、墨,排释、老,虽于道未弘,亦端士之用心也。②天地经纶,无出斯文。愈、翱挥翰,语切典坟。
两宋韩琦:韩愈唐之名士,天下望以为相,而竟不用,谈者至今眦为谤。欧阳修:退之笔力,无施不可,而尝以诗为文章末事,…然其资谈笑,助谐
谑,叙人情,状物态,一寓于诗,而曲尽其妙。…余尝与圣俞(梅尧臣)论此,以谓譬如善驭良马者,通衢广陌,纵横驰逐,惟意所之。至于水曲蚁
封,疾徐中节,而不少蹉跌,乃天下之至工也。宋祁:①大历、正元间,美才辈出,擩哜道真,涵泳圣涯,于是韩愈倡之,柳宗元、李翱、皇甫湜等
和之,排逐百家,法度森严,抵轹晋、魏,上轧汉、周,唐之文完然为一王法,此其极也。②唐兴,承五代剖分,王政不纲,文弊质穷,崿俚混并。
天下已定,治荒剔蠹,讨究儒术,以兴典宪,薰醲涵浸,殆百余年,其后文章稍稍可述。至贞元、元和间,愈遂以《六经》之文为诸儒倡,障堤末流
,反刓以朴,刬伪以真。然愈之才,自视司马迁、扬雄,至班固以下不论也。当其所得,粹然一出于正,刊落陈言,横骛别驱,汪洋大肆,要之无牴
牾圣人者。其道盖自比孟轲,以荀况、扬雄为未淳,宁不信然?至进谏陈谋,排难恤孤,矫拂媮末,皇皇于仁义,可谓笃道君子矣。自晋汔隋,老佛
显行,圣道不断如带。诸儒倚天下正议,助为怪神。愈独喟然引圣,争四海之惑,虽蒙讪笑,跲而复奋,始若未之信,卒大显于时。昔孟轲拒杨、墨
,去孔子才二百年。愈排二家,乃去千余岁,拨衰反正,功与齐而力倍之,所以过况、雄为不少矣。自愈没,其言大行,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
③柳柳州(柳宗元)为文,或取前人陈语用之,不及韩吏部卓然不丐于古,而一出诸己。苏洵:韩子之文如长江大河,浑浩流转,鱼鼋蛟龙,万怪遑
惑,而抑绝蔽掩,不使自露,而人望见其渊然之光,苍然之色,亦自畏避,不敢迫视。沈括:退之诗,押韵之文耳,里健美富赡,然终不是诗。吕惠
卿:吾谓诗人亦未有如退之者。苏轼:①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
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②子美(杜甫)之诗,退之
之文,鲁公(颜真卿)之书,皆集大成者也。③唐之古文,自韩愈始。④柳子厚诗,在陶渊明下,韦苏州上;退之豪放奇险则过之,而温丽靖深不及
也。苏辙:①昔者汉之贾谊,谈论俊美,止于诸侯相,而陈平之属,实为三公;唐之韩愈,词气磊落,终于京兆尹,而裴度之伦,实在相府。夫陈平
、裴度未免谓之不文,而韩愈、贾生亦常悲于不遇。②唐人诗当推韩、杜,韩诗豪,杜诗雄,然杜之雄亦可以兼韩之豪也。陈师道:①退之于诗,本
无解处,以才高而好尔。②黄诗、韩文,有意故有工,左、杜则无工矣。③退之以文为诗,子瞻(苏轼)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雷中庆)之舞,
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黄庭坚:老杜作诗,退之作文,无一字无来处。盖后人读书少,故谓韩、杜自作此语耳。秦观:钩庄(庄子)、列(列子
)之微,挟苏(苏秦)、张(张仪)之辩,摭迁(司马迁)、固(班固)之实,猎屈(屈原)、宋(宋玉)之英,本之以《诗》、《书》,折之以孔
氏,此成体之文,如韩愈之所作是也。盖前之作者多矣,而莫有备于愈;后之作者亦多矣,而无以加于愈,故曰:总而论之,未有如韩愈者也。蔡启
:退之诗豪健雄放,自成一家,世特恨其深婉不足。惠洪:予尝熟味退之诗,真出自然,其用事深密,高出老杜之上。葛立方:裴度平淮西,绝世之
功也。韩愈《平淮西碑》,绝世之文也。非度之功不足以当愈之文,非愈之文不足以发度之功。胡仔:韩退之诗,山立霆碎,自成一法,然臂之樊候
冠佩,微露粗疏。刘珙:此五君子(诸葛亮、杜甫、颜真卿、韩愈、范仲淹),其所遭不同,所立亦异,然其心则皆所谓光明正大,踈畅洞达,磊磊
落落而不可揜者也,其见于功业文章,下至字画之微,盖可以望之而得其为人。张戒:韩退之诗,爱憎相半。爱者以为虽杜子美亦不及,不爱者以为
退之于诗本无所得。…退之诗大抵才气有余,故能擒能纵,颠倒崛奇,无施不可。放之则如长江大河,澜翻汹涌,滚滚不穷;收之则藏形匿影,乍出
乍没,姿态横生,变怪百出;可喜可愕,可畏可服也。…诗文字画,大抵从胸臆中出。子美笃于忠义,深于经术,故其诗雄时正;李太白喜任侠,喜
神仙,故其诗豪而逸;退之文章侍从,故其诗文有廊庙气。退之诗正可与太白为故,然二豪不并立,当屈退之第三。罗大经:韩、柳文多相似,…韩
如美玉,柳如精金;韩如静女,柳如名姝;韩如德骥,柳如天马。欧似韩,苏似柳。欧公在汉东,于破筐中得韩文数册,读之始悟作文法。东坡虽迁
海外,亦惟以陶、柳二集自随。各有所悟入,各有所酷嗜也。然韩、柳犹用奇字重字,欧、苏唯用平常轻虚字,而妙丽古雅,自不可及,此又韩、柳
所无也。敖陶孙:韩退之如囊沙背水,惟韩信独能。赵秉文:韩愈又以古文之浑浩溢而为诗,然后古今之变尽矣。刘黻:斯文久矣叹荆榛,一疏披忠
彻紫宸。不忍中原沦左袵,甘寻南土作累臣。邹轲以后功何逊,鲁道于今脉尚新。宇宙欲昏星斗落,空山韩木亦悲春。陈普:杨墨蛇龙本一区,大颠
便是恶溪鱼。退之也是无操守,一贬便陈封禅书。徐钧:排斥异端尊孔孟,推原人性胜荀杨。平生胆气尤奇伟,何止文章日月光。元明清陶宗仪:通
六经百家学,作文章与孟轲扬雄相表里。辛文房:公英伟间生,才名冠世,继道德之统,明列圣之心。独济狂澜,词彩灿烂,齐、梁绮艳,毫发都捐
。有冠冕佩玉之气,宫商金石之音,为一代文宗,使颓纲复振,岂易言也哉固无辞足以赞述云。至若歌诗累百篇,而驱驾气势,若掀雷走电,撑决于
天地之垠,词锋学浪,先有定价也。高棅:今观昌黎之博大而文,鼓吹六经,搜罗百氏,其诗聘驾气势,崭绝崛强,若掀雷决电,千夫万骑,横骛别
驱,汪洋大肆,而莫能止者。王祎:考之唐宋,论文章则韩文公、欧阳文忠公(欧阳修),论政事则陆宣公(陆贽)、范文正公(范仲淹)而已。罗
贯中:韩愈佛骨一表,忠谅有余,功齐孟子而力倍。然终不能移宪宗之惑者,盖不探其本,而直以事佛得祸为言也。岂不惜哉。王世贞:韩公于碑志
之类最为雄奇,有气力,亦甚古,而间有未脱蹊径者,在欲求胜古而不能胜之,舍而就巳而未尽舍耳。奏疏爽切动人,然论事不及晁(晁错)、贾(
贾谊),谈理不及衡(张衡)、向(刘向)。与人书最佳,多得子长(司马迁)遗意,而至于有所干请于人,则词漫而气亦屈。记序或浓或淡,在意
合与不合之际,终亦不落节也。第所谓原者,仅一《原道》,而所谓辨者,仅一《讳辨》,其巳不作可也。盖公于六经之学甚浅,而于佛氏之书更卤
莾,以故有所著释,不能皆迎刃也。而他弹射,亦不能多中的,谓之文士,则西京而下故当以牛耳归之。钟惺:唐文奇碎,而退之舂融,志在挽回。
唐诗淹雅,而退之艰奥,意专出脱。诗文出一手,彼此犹不相袭,真持世特识也。至其乐府,讽刺寄托,深婉忠厚,真正风雅。读《猗兰》、《拘幽
》等篇可见。许学夷:①唐人之诗,皆由于悟入,得于造诣。若退之五七言古,虽奇险豪纵,快心露骨,实自才力强大得之,固不假悟入,亦不假造
诣也。然详而论之,五言最工,而七言稍逊。②退之五七言古,字句奇险,皆有所本,然引用妥帖,殊无扭捏牵率之态。胡震亨:韩公挺负诗力,所
少韵致,出处既掉运不灵,更以储才独富,故犯恶韵斗奇,不加栋择,遂致丛杂难观,得妙笔汰用,瑰宝自出。第以为类押韵之文者过。王夫之:穆
宗在位四年耳,以君子,则裴度也、李绅也、韩愈也。叶燮:①韩愈为唐诗之一大变。其力大,其思雄,崛起特为鼻祖。宋之苏、梅、欧、苏、王、
黄,皆愈为之发其端,可谓极盛。②举韩愈之一篇一句,无处不可见其骨相棱嶒,俯视一切,进则不能容于朝,退又不肯独善于野,疾恶甚严,爱才
若渴,此韩愈之面目也。③杜甫之诗,独冠今古。此外上下千余年,作者代有,惟韩愈、苏轼,其才力能与甫抗衡,鼎立为三。韩诗无一字犹人,如太华削成,不可攀跻。若俗儒论之,摘其杜撰,十且五六,辄摇唇鼓舌矣。钱良择:唐自李杜崛起,尽翻六朝窠臼,文章能事已尽,无可变化矣。昌黎生其后,乃尽废前人之法,而创为奇辟拙拗之语,遂开千古未有之面目。沈德潜:昌黎豪杰自命,欲以学间才力跨越李、杜之上,然恢张处多,变化处少,力有涂而巧不足也。独四言大篇,如《元和圣德》、《平淮西碑》之类,义山所谓句奇语重、点窜涂改者,虽司马长卿亦当敛手。②善使才音当留其不尽,昌黎诗不免好尽。要之,意归于正,规模宏阔,骨格整顿,原本雅颂,而不规规于风人也。品为大家,谁曰不宜?张鹏翮: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四大家。薛雪:韩昌黎学力正大,俯视群蒙;匡君之心,一饭不忘;救时之念,一刻不懈;惟是疾恶太严,进不获用,而爱才若渴,退不独善,尝谓直接孔孟薪传,信不诬也。乾隆帝:韩愈文起八代之衰,而其诗亦卓绝千古。论者常以文掩其诗,甚或谓于诗本无解处。夫唐人以诗名家者多,以文名家者少,谓韩文重于韩诗可也,直斥其诗为不工,则群儿之愚也。…然则唐诗如王孟一派,源出于《风》。而愈则本之《雅》、《颂》,以大畅厥辞者也。其生平论诗专主李杜,而于治水之航,磨天之刃,慷慨追慕,诚欲效其震荡乾坤,陵暴万类,而后得尽吐其奇杰之气。其视清微淡远,雅咏温恭,殊不足以尽吾才,然偶一为之,余力亦足以相及。…今试取韩诗读之,其壮浪纵恣,摆去拘束,诚不减于李。其浑涵汪茫,千汇万状,诚不减于杜。而风骨峻嶒,腕力矫变,得李杜之神而不袭其貌,则又拔奇于二子之外而自成一家。赵翼:①韩昌黎生平所心摹力追者,惟李杜二公。顾李杜之前,未有李杜,故二公才气横恣,各开生面,遂独有千古。至昌黎时,李杜已在前,纵极力变化,终不能再辟一径。惟少陵奇险处,尚有可推扩,故一眼觑定,欲从此辟山开道,自成一家。此昌黎注意所在也。然奇险处亦自有得失。盖少陵才思所到,偶然得之;而昌黎则专以此求胜,故时见斧凿痕迹。有心与无心,异也。其实昌黎自有本色,仍在“文从字顺”中,自然雄厚博大,不可捉摸,不专以奇险见长。恐昌黎亦不自知,后人平心读之自见。若徒以奇险求昌黎,转失之矣。②昌黎诗中律诗最少,五律尚有长篇及与同人唱和之作,七律则全集仅十二首,盖才力雄厚,惟古诗足以恣其驰骤。一束于格式声病,即难展其所长,故不肯多作。然五律中如《咏月》、《咏雪》诸诗,极体物之工,措词之雅;七律更无一不完善稳妥,与古诗之奇崛判若两手,则又极随物赋形、不拘一格之能事。马允刚:韩昌黎在唐之中叶,不屑趋时,独追踪李杜。今其诗五七言古,直逼少陵,余体亦皆硬笔屈盘,力大气雄,而用意一归于正,得雅颂之遗,有典诰之质,非同时柳子厚、刘梦得所能及,鼎足李杜,非过论也。陈沆:谓昌黎以文为诗者,此不知韩者也。谓昌黎无近文之诗者,此不知诗者也。...当知昌黎不特约六经以为文,亦直约风骚以成诗。方东树:①韩公当知其“如潮”处,非但义理层见叠出,其笔势涌出,读之拦不住,望之不可极,测之来去无端涯,不可穷,不可竭。当思其肠胃绕万象,精神驱五岳,奇崛战斗鬼神,而又无不文从字顺,各识其职,所谓“妥贴力排奡”也。②韩公诗,文体多,而造境造言,精神兀傲,气韵沈酣,笔势弛骤,波澜老成,意象旷达,句字奇警,独步千古,与元气侔。③韩公笔力强,造语奇,取境阔,蓄势远,用法变化而深严,横跨古今,奄有百家,但间有长语漫势,伤多成习气。④韩诗无一句犹人,又恢张处多,顿挫处多。韩诗虽纵横变化不逮李杜,而规摩堂庑,弥见阔大。近现代曾国藩:韩公如神龙万变,无所不可。刘熙载:①诗文一源。昌黎诗有正有奇,正者所谓“约六经之旨而成文”,奇者即所谓“时有感激怨怼奇怪之辞”。②昌黎诗陈言务去,故有倚天拔地之意。③昌黎七古出于《招隐士》,当于意思刻画、音节遒劲处求之。使第谓出于《桕梁》,犹未之尽。④昌黎诗往往以丑为美,然此但宜施之古体,若用之近体则不受矣。是以言各有当也。施补华:①退之五古,横空硬语,妥帖排奡,开张处过于少陵,而变化不及。中唐以后,渐近薄弱,得退之而中兴。②韩孟联句,字字生造,为古来所未有,学者不可不穷其变。③七古盛唐以后,继少陵而霸者,唯有韩公。韩公七古,殊有雄强奇杰之气,微嫌少变化耳。④少陵七古,多用对偶;退之七古,多用单行。退之笔力雄劲,单行亦不嫌弱,终觉钤刺处太少。⑤少陵七古,间用比兴;退之则纯是赋。张竹樵:昌黎诗笔恢张时不遗贾岛、孟郊,故人皆山斗仰之。丁仪:其诗格律严密,精于古韵。全集所载,《琴操》最佳。古诗硬语盘空,奇崛可喜,唯以才气自雄,排阖过甚,转觉为累,又善押强韵,故时伤于粗险。诗至汉魏以降,属文叙事,或取一端,以简为资,颇不尚奇。及盛唐诸人开拓意境,始为铺张,然亦略工点缀,未以此为能事也。至愈而务其极,虚实互用,类以文法为诗,反复驰骋,以多为胜,篇什过长,辞旨繁冗,或失之粗率。其律诗典雅,则仍大历之旧,较之古诗,而目全非矣。绝句以五言为胜,七言质实,故少风致,综其敝则务在必胜,故时有过火语。令人莫耐。《潼关》之作,格尤凡下。赵宋诗人,每宗师之,取法乎中,则斯下矣。宋育仁:其源出于陆士衡,而隳其体貌。盘空硬语,抉奥险词,雅音璆然,独造雄占。郊、岛、卢同,相与并作。五言长篇,嫌见排比之迹耳。毛泽东认为,文学作品,包括诗,不要把话说尽了,而韩愈的文章和诗就是把话讲完了。潘向黎:作为作家,他敢为风气之先,为文为诗气势磅礴;作为一个生命个体的“人”,他刚直敢任,人格伟岸,诚为伟丈夫。如此人中鸾凤,却也是性情中人,不但极重感情,而且敏感于生活中的许多细微乐趣或烦恼,而且有幽默的一面。[2]?亲属成员辈分关系姓名简介家世先祖韩颓当韩王信之子,西汉初将领,封弓高侯。韩寻在东汉官至陇西太守,世居颍川舞阳。韩稜字伯师,在东汉官至司空,其后代迁居安定武安。八世祖韩耆字黄耇,在后魏官至龙骧将军、常山太守,封武安侯,谥号成,徙居九门。七世祖韩茂字元兴,官至征南大将军、太子少师,封安定公,赠泾州刺史、安定王,谥号桓。六世祖韩均字天德,袭爵安定公,官至定州刺史,谥号康。五世祖韩皎官至雅州都督。曾祖父韩仁泰唐时官至曹州司马。祖父韩叡素官至桂州都督府长史。父亲韩仲卿官居秘书郎,赠尚书右仆射。母亲——后赠郡国夫人。同辈长兄韩会官至起居舍人,后被贬为韶州刺史。次兄韩介官至率府(太子属官)参军。兄长——死时尚幼,未及命名。配偶妻子卢氏范阳人,封高平郡君。子辈长子韩昶从樊宗师学文,长庆四年(824年)进士,任户部郎中。次子韩州仇任富平县令。长女韩氏先嫁宗正少卿李汉,后嫁集贤校理樊宗懿。女儿韩氏嫁陈某。女儿韩氏嫁检校尚书右仆射、淮阳郡公蒋系。女儿韩氏早夭轶事典故叩齿庵韩愈来到潮州后,有一天在街上碰见一个和尚,面貌十分凶恶,特别是翻出口外的两个长牙,韩愈想这决非好人,心想着要敲掉他那长牙。韩愈回到衙里,看门的人便拿来一个红包,说这是一个和尚送来的。韩愈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对长牙,和那和尚的两只长牙一模一样。他想,我想敲掉他的牙齿,并没说出来,他怎么就知道了呢?韩愈立即派人四处寻找那个和尚。见面交谈后,韩愈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很有名的潮州灵山寺的大颠和尚,是个学识渊博的人。韩愈自愧以貌看人,忙向他赔礼道歉。从此,两人成了好朋友。后人为纪念韩愈和大颠和尚的友谊,就在城里修了座庵,叫“叩齿庵”。设水布古时候,潮州韩江里的放排工,既要扛杉木,又要扎杉排,一会儿跳下江,一会儿爬上岸,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常常患上肚痛病和风湿病。于是他们做工索性光着膀子,不穿衣服。每天在江边挑水、洗衣服的妇女,看见放排工赤身裸体,就告到官府。官府交涉过后,放排工只好穿上衣服。韩愈来到潮州,听闻这件事后,他跑到江边实地查看放排工扎排和放排的情形。韩愈认为放排工成天穿着一身湿衣服,容易得病。在回衙后,他便让人到江边通知放排工:今后扎排、放排肘,可以不穿衣服,只在腰间扎块布能遮羞就好了。这块布后来就成了潮州的放排工和农民劳动时带在身上的浴布,潮州人把它叫“水布”。性情中人韩愈性格开朗豁达,与人交往,无论对方发迹或是潦倒,他始终态度不变。年轻时同孟郊、张籍友善,二人声名地位还不高,韩愈不避寒暑,在公卿中赞扬推崇他们。张籍终于得中进士,荣获官禄。后来韩愈虽然身份显贵,每当办完公事的闲暇,便同他们一起谈话宴饮,论文赋诗,和过去一样。而他对那些权豪势要,看作奴仆一般,瞪着眼睛不屑一顾。韩愈很善于诱导勉励后进,留在家中做宾客对待的十分之六七,即使自己早餐也吃不上,仍和颜悦色毫不在意。他总以振兴名声教化、弘扬仁义为己任。帮助内外亲和朋友的孤女婚嫁的近十人。吏部开锁韩愈曾任吏部侍郎,当时吏部的吏员中令史的权势最重,因为是吏部过去常关锁着,等待选补任命的官员不能到吏部来见面。韩愈上任后,将关锁放开,任凭候选官员出入,他说:“人们之所以怕鬼,是因为见不到鬼;如果能够看得见,那么人们就不会怕鬼了。”鸢飞鱼跃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连州知州石炳璋从阳山拓韩愈真迹,将“鸢飞鱼跃”四字刻于燕喜亭右后侧的卧龙石上,后有何健的楷书题跋:“韩公大字世罕见之,乾隆壬寅,健秉铎阳山,得四字于土人家,为之勒石。”韩愈“鸢飞鱼跃”石刻见于山东潍坊十笏园、广东潮州韩文公祠、广西贺州小西湖、肇庆七星岩等地,影响颇广。过马牵山韩愈到任潮州时,正逢潮州大雨成灾,洪水泛滥,田园一片白茫茫。他到城外巡视,只见北面山洪汹涌而来,于是他骑着马,走到城北,先看了水势,又看了地形,便吩咐随从张千和李万紧随他的马后,凡马走过的地方都插上竹竿,作为堤线的标志。韩愈插好了堤线,就通知百姓,按着竿标筑堤。百姓听了十分高兴,纷纷赶来,岂料一到城北,就见那些插了竹竿的地方已拱出了一条山脉,堵住了北来的洪水。从此,这里不再患水灾了。百姓纷纷传说:“韩文公过马牵山。”这座山,后来就叫“竹竿山”。驱逐鳄鱼韩愈被贬到潮州做刺史时,当时潮州有一条江,江中有很多吃人的鳄鱼,成为当地一害,许多过江的人都被它们吃了。一天,又有一个百姓遇害了。韩愈忧心忡忡:鳄鱼不除,必定后患无穷。于是韩愈下令准备祭品,决定亲自去江边设坛祭鳄。韩愈摆好祭品后,对着江水大声喊道:“鳄鱼!鳄鱼!韩某来这里做官,为的是能造福一方百姓。你们却在这里兴风作浪,现在限你们在三天之内,带同族类出海,时间可以宽限到五天,甚至七天。如果七天还不走,绝对严处。”从此,潮州再也没有发生过鳄鱼吃人的事情了。人们把韩愈祭鳄鱼的地方称为“韩埔”,渡口称为“韩渡”,这条大江则被称为“韩江”,而江对面的山被称为“韩山”。梦吞丹篆韩愈在年少之时曾有一梦,梦中有一个人和一卷丹篆,自己被迫强行吞下丹篆,旁边还有一人在拊掌大笑,顿时觉得惊恐不已,随即便醒来了。醒后,韩愈只觉胃中似乎犹如有物体噎住一般,而且尚能记上其中一两字,笔法非凡。之后得缘见到孟郊,总觉得似曾相识,细想之下才惊奇地发现,孟郊就是那个梦中在旁大笑之人。此事在《异人传》中有记载,在《龙城录》中的记录也较为详细,据说韩愈醒后“笔势非人间书也。后识孟郊,似与之目熟,思之,乃梦中旁笑者”。梦事中所讲的“丹篆”即为道教咒符之文,常以丹砂书之,笔画呈云迥篆书。韩愈明确反对佛教信仰,但颇信道教丹药。至于道教的符咒之文,实际上并无兴趣。对于韩愈梦中会出现“丹篆”,可理解为两点:第一就是韩愈对文学的追求所产生的梦魇,他追求一种与众不同的书法,笔势特别,所以便在梦中以人们常见的“丹篆”显示了出来;第二可能就是在暗喻韩愈等人所提倡的“古文”意趣,“丹篆”正是根据秦汉古文字大篆小篆之形演化而来的。一个文学家和思想家,其行为思想皆可影响其睡梦中的境况,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关于此梦是韩愈在受人瞩目之后对人所讲述的,所以也不排除有附加成分。而梦中孟郊在旁拊掌而笑,也当属鼓励,而非嘲笑。大概是韩愈潜意识中希望有这样一位朋友,以至于后来见到孟郊,并与其关系密切后,就很自然地把梦中“拊掌而笑”者同密友孟郊联系起来了。误传相貌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曾记载:世人画韩愈像,脸小且美髯,戴纱帽。这其实是南唐的韩熙载,在北宋时还有当时所画的韩熙载像保存,题词非常明确。韩熙载谥号文靖,江南人称之为韩文公,因此世人便误以为是韩愈。韩愈身体肥胖而少胡须。此后,韩愈配享孔子,各州县孔庙所画的都是韩熙载。后世无法辨别,便一直认为韩熙载的画像为韩愈。风流成性据记载,韩愈纵欲且妻妾成群,以致性功能大为衰退。他经常服用壮阳药,古代的壮阳药中多有硫磺成分,多食有害,韩愈听他人建议,把硫磺研成末喂公鸡,等公鸡长大后再食鸡肉,使公鸡先吸取了硫磺的毒性,从而间接获得硫磺的壮阳功效,可是这样吃多了还是使他死于此。宋陶谷《清异录》记载:“昌黎公逾晚年颇亲脂粉,故可服食;用硫磺末搅粥饭,啖鸡男,不使交,千日,烹庖,名‘火灵库’,公间日进一只焉”,但是,“始亦见功,终致绝命”。退之投书据李肇《唐国史补》记载:韩愈曾与客人共登华山,到达山巅后,发现四周险峻异常,估计没有办法迈步。在惊恐万分的情况写下遗书,发狂大哭。华山所在的华阴县县令想尽办法,才将其救下。后来,有山西百岁老人赵文备游到“韩退之投书处”,有感韩愈的逸事,遂大笑不止。后人又于旁题刻“苍龙岭韩退之大哭词家赵文备百岁笑韩处”。以后清代李柏登山至此,面对一哭一笑,又表现出另一种心态,并做诗云:“华之险,岭为要。韩老哭,赵老笑,一苦一笑传二妙。李柏不笑也不哭,独立岭上但长啸。”主要作品韩愈的作品非常丰富,现存诗文700余篇,其中散文近400篇。其赋、诗、论、说、传、记、颂、赞、书、序、哀辞、祭文、碑志、状、表、杂文等各种体裁的作品,均有卓越的成就。门人李汉曾编其遗文为《韩愈集》四十卷,今有《韩昌黎集》传世。《韩愈文集》的古本,以南宋魏怀忠《五百家音辨昌黎先生文集》、《外集》为最善;廖莹中世堂本《昌黎先生集》、《外集》、《遗文》(明徐氏东雅堂翻刻)最为通行。清代顾嗣立、方世举各有诗集单行注本。今人整理注释的韩集有马通伯《韩昌黎文集校注》、钱仲联《韩昌黎诗系年集释》、童第德《韩集校铨》等。另外,为韩集作校勘或补注而不列正文者,有宋方崧卿、朱熹,清陈景云、王元启、沈钦韩、方成和今人徐震。《全唐诗》编其诗十卷,《全唐诗外编》及《全唐诗续拾》补诗12首。体裁韩愈代表作杂文《进学解》《杂说》《获麟解》《师说》序文《送李愿归盘谷序》《送孟东野序》传记文《毛颖传》《张中丞传后叙》《柳子厚墓志铭》诗《答张十一功曹》《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次潼关先寄张十二阁老》《题驿梁》史书《顺宗实录》后世纪念墓址主词条:韩愈陵园、韩愈墓韩愈陵园(韩愈墓)位于河南省孟州市城西6公里韩庄村北半岭坡上。此地北望太行,南临黄河,是一片丘陵地带。墓冢高大,有砖石围墙,翠柏蓊郁,芳草芨芨,枣树成林。墓前有韩愈祠,明代建筑,三进院落,韩愈雕像坐于祠中。始建于公元825年(宝历元年)。墓地处丘陵地带,墓冢高10余米,冢前建有祠堂,计有飨堂三间,门房三间。祠内共有石碑13通,记载有韩愈生平事迹等。墓前院内有古柏两株,相传为唐代栽植,有清乾隆年间孟县知县仇汝瑚碑记:“唐柏双奇”,左株高5丈,围1.2丈;右株高4丈,围1.1丈。1986年11月,韩愈墓公布为河南省文物保护单位。为国家AAA级旅游景区。韩祠主词条:韩文公祠(潮州韩愈纪念馆)韩文公祠(即潮州韩愈纪念馆),位于广东潮州市城东笔架山麓,公元819年(元和十四年),韩愈被贬为潮州刺史。韩愈以戴罪之身,在潮七个多月,把中原先进文化带到岭南,办教育,驱鳄鱼,为民众做了许多好事,被潮人奉为神,潮人并将笔架山改称韩山,山下的鳄溪改称韩江。韩愈咸平二年(999年),在通判陈尧佐的倡导下,韩祠建立。祠宇据地高旷,构造古雅,占地328平方米,系双层垂檐建筑。其下层为展览厅,上层辟为“韩愈纪念馆”,阁前石砌平台正中有2米多高的韩愈平身石像1尊。内分前后二进,并带两廊。后进筑在比前进高出几米的台基上,内供韩愈塑像。堂上有对联:“辟佛累千言,雪冷蓝关,从此儒风开岭娇;到官才八月,潮平鳄诸,于今香火遍瀛洲。”祠内有历代碑刻36块,其年代最早者即苏轼的《潮州韩文公庙碑》,从城南移此,置正堂南墙下。祠内前后二进梁柱,还分悬今人为重修韩文公祠所题写的匾额。韩祠倚山临水,肃穆端庄。1988年,原侍郎亭旧址又新建了“侍郎阁”(因韩愈曾任刑部侍郎)。周围为历代韩祠碑刻和韩愈笔迹。饶有趣味的是“传道起文”的碑刻,因字形特殊,竟有多种读法。庭园有碑廊,保存现代名人评价韩愈的书法碑刻。后山腰为侍郎阁,阁前有韩愈石雕头像,阁内辞为韩愈生平展览馆。2001年3月5日,韩文公祠被列为河北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06年05月25日,韩文公祠被国务院批准列入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纪念馆主词条:阳山韩愈纪念馆阳山韩愈纪念馆,位于广东阳山县境内,这是为了纪念曾任阳山县令的大文豪韩愈而修建。展厅内挂满了韩愈在阳山留下的手迹石刻及历代文人景韩诗文的拓片。展厅内,有一张珍贵的韩愈全身像的拓片。在阳山韩愈纪念馆内,存有肖炳堃的摩刻附有诗及诗序,诗及诗序富有激情,读后让人叹为观止。文献记载《旧唐书·卷一百六十·列传第一百一十》《新唐书·卷一百七十六·列传第一百一》《唐才子传·卷五》《书史会要·卷五》唐宋八大家唐二家韩愈柳宗元宋六家欧阳修苏洵苏轼王安石曾巩苏辙儒家代表人物孔子孟子荀子董仲舒韩愈李翱朱熹王阳明刘宗周参考资料1.韩愈的伟大教育思想?.新华网.[2016-5-31]2.蒋寅:韩愈诗风变革的美学意义?.人民网.[2016-5-31]第 3 页 共 22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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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王为端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