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估国际国内大变局下的海南自贸港？宋?丁前不久在博鳌亚洲论坛上官方就海南自由贸易港2025年全面封关运作的相关事宜做了权威发布，引发了又
一轮的关于海南自贸港发展态势的阐述及研判。看了一些文章，总的感觉，就事论事的多，谈海南内部筹备情况的多，分析自贸港国际国内宏观背景
影响的少，似乎该说的话没说透。因此，尽管这一轮关于海南自贸港的热议就要过去了，我还是想补充一点看法。为什么要谈海南？因为海南这个地
方就是一个国家级的特殊话题，从1988年开始，它就一直受到国人的关注，先后有过三次国家重大政策的投放，我们一起撸一撸。第一次是19
88年的海南经济特区政策投放，比其他四个经济特区建立整整晚了八年，由于那四个特区尤其是深圳经济特区政策形成了显著的效果，这让国人对
海南特区充满期待，一时间全岛成了冒险家的乐园，人潮涌动，投机盛行，太多人加入炒地皮、炒房子的阵营，短短三年，就让海南成为一个“烂尾
楼”的重灾区，导致经济特区政策大打折扣。第二次是2010年的国际旅游岛政策投放，显然国家希望借助海南拥有的热带海岛独特优势，通过特
别政策扶持，形成海南经济的战略突破口，扭转海南发展偏慢的不利局势。这个政策不可谓不猛，全国最有实力的房地产商大部分都南下海南岛，对
环岛海岸沙滩地带实施大规模圈地，后来的十年间，不断在海岸线上开建一个个全封闭、半封闭的滨海旅游度假区，也就是滨海旅游地产项目，其结
果，整个海南的滨海地带成了房地产的乐土，海南经济的主体成了房地产经济，三亚等热点城市的房地产一路飙升，春节期间，豪华酒店的客房房价
可以飙升到一两万元，而旅游业的整体项目和水平相比房地产要差得很多。如此走下去，海南国际旅游岛的政策将被房地产绑架以及带偏，这必然会
重创海南经济。解决海南困局，还得依靠国家投放更加符合海南实际的新政。2018年4月13日，最高领导在庆祝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30周年
大会上郑重宣布，国家决定支持海南全岛建设自由贸易试验区，支持海南逐步探索、稳步推进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建设，分步骤、分阶段建立自由贸
易港政策和制度体系。2020年6月1日，国家印发了《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至此，海南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时代。由于前两次国家
政策投放后出现政策执行偏离的现象，不少人对这次自贸港政策的投放一直心存疑虑。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自贸港实行的是“境内关外”
、“一线放开、二线管住”的特殊政策，以海南既有的经贸基础和条件，以海南多年来呈现出来的综合管理运行水平，人们的担心完全可以理解。大
家实在不希望拿到国家第三次重大政策投放的海南再一次出现政策走偏的不利格局。我注意到，从最高领导宣布海南实施自贸港政策以来的五年间，
海南从高层到基层一直在做积极、认真、全面、系统的准备工作，从硬件到软件，从产业布局到监管体系，客观地说，整体水平和运行状态要比前两
次国家政策投放后后的情况明显高出一大截。按照计划，2025年全面封关运作应该可以相对顺利推进。然而我要说的是，这一次的自贸港国家战
略及政策的投放同样也面临着非常重大的困局，而这次与前两次政策投放后出现的困局的最大不同在于，前两次的国内外环境非常宽松，国内经济也
处于高成长阶段，十分适合开放性的投资和发展，如果讲问题，那主要是海南自身运行存在的问题。而这次自贸港政策投放后，海南自身运行水平相
对提高了很多，反而是自贸港政策投放的时代背景和国内外经济环境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无论国内还是国际，都出现了持续性的、震荡强烈的大变局
，海南自贸港诞生于这样的国内国际大变局中，不可能不受其深刻的影响，无论是海南自贸港对国内外的影响，还是国内外形势对海南自贸港发展的
影响，都将是非常深刻的。这些已经清晰地摆在明面上的现象和问题，我在网上看到的一大票文章中，竟然很少有文章做出认真阐述，更谈不上有深
刻的研判和结论。我们当然十分看好海南自贸港的发展，也相信经过国家支持和海南的努力，未来的自贸港发展会取得值得期待的成就。然而，我们
也不能回避目前海南自贸港建设中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和困难，我今天就想专门讲一讲这方面的问题。国内外大变局可能会对海南自贸港的发展带来
哪些比较明显的影响？其一，美西方对华脱钩断链行动可能拖累海南自贸港建设。自贸港这种经贸机制，从国际经贸大格局来看，是完全适应全球化
战略的一种落地式设计，是一个国家开放型经贸体系的重要表现。历史上的自由贸易港，例如香港，就是在一个完全开放的、绝无国际阻力的背景下
，经过长期经贸金融互动而形成的。然而，海南自贸港的筹建恰恰遭遇了世界上最强大的经贸体——美国和欧洲对中国在经贸领域实施战略对抗、甚
至明确走向脱钩、断链的国家行为。这种逆全球化现象才刚刚开始，预计未来二三十年内都很难改变这种趋势。海南自贸港诞生于这样一个时代，必
然大大增加其发展的不确定性，增加其发展的困难，很多欧美的企业和业务由于美西方国家的打压和约束，不敢或很难积极呼应海南自贸港的正面诉
求而常态化进入海南投资发展，这必然明显影响自贸港的招商效果、投资态势、发展速度、规模和品质。有人说，美西方不和我们做贸易，搞投资，
我们可以和世界其他国家强化经贸投资合作关系啊。这个当然没错，但是，从历史和现实看，中国最大的经贸投资关系还是与欧美的关系，当前美西
方与中国的脱钩断链，其对海南自贸港的长期业务成长显然是一种不利的格局。其二，海南自贸港的国际贸易业务也会受到较大影响。今年以来，美
国对华贸易进口总量已经大幅下滑，他们转而从欧洲、东盟等地进口，以替代从中国进口，这导致中国从美国第一大贸易伙伴国下降为第四大贸易伙
伴国，以此趋势看，将来美国从中国的进口总量还会下降。这种势头势必影响到海南自贸港的国际贸易业务拓展。国内外向型经济体系中的出口企业
的出口业务正在遭遇加入WTO以来的最严峻的局面，海南自贸港机制中设定的大量国内企业经海南做一般贸易业务或经海南加工后再行出口的诸多
业务都可能产生一定的困难局面。未来中国和美西方国家之间的贸易摩擦将会长期存在，整体处于收缩大通道里，中国与美西方国家的贸易关系存在
相当大的不确定性，海南即便以自贸港的新机制去应对，预计效果也会受到影响。我们当然希望中国与美西方国家之间的贸易关系能维持正常，保持
应有的进出口业务规模，然而，按照目前美西方与中国趋向恶化的关系，海南自贸港国际贸易业务可能大概率难以达到既有规划设定的战略目标。其
三，海南自贸港短期内很难成为另一个香港、新加坡。香港和新加坡都是世界上著名的自由贸易港，它们都是历经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建成国际社会
普通认同的自贸港的。香港和新加坡不但拥有零关税的贸易规则基础，更都在国际贸易业务大规模、开放式发展的过程中，形成了自身强有力的科创
制造业和国际金融业的坚实基础。尤其是新加坡，多年来一直坚持在石油化工、电子业、机械制造、生物医药等领域的先进制造业地位，同时还积极
拓展金融服务，目前已成为仅次于纽约、伦敦的全球第三大金融中心。香港的情况有点特殊，它本来拥有很强大的制造业基础，然而，上个世纪八十
年代以来，香港把其产业占比高达将近30%的制造业逐步转移到内地，特别是珠三角的深圳、东莞等地，后来其制造业仅剩不到3%，形成“产业
空心化”格局，一心发展金融、房地产、贸易等服务业。这导致其在后来的亚洲金融危机中处处被动。近年来，香港决心复兴高科技制造业，与深圳
在毗邻的河套地带建起了深港科创合作区，并在临近地带推出宏伟的“北部都会区”计划，其中的新田科技城就是其复兴科创制造业的核心基地。海
南希望学香港、新加坡，有人还把实施自贸港机制的海南设想为“香港+佛罗里达”模式，也就是国际自贸港加上发达的国际旅游胜地模式。然而，
海南的困局在于，它远没有形成香港、新加坡的高科技和制造业雄厚基础及其产业链供应链，至少短期内很难以香港、新加坡模式比对海南自贸港。
海南应充分利用自贸港的关税等政策和制度优势，稳健推进高科技制造业和金融业的基础平台搭建以及相应机制体制的建设，逐步形成具有海南自身
特色的高科技制造业和金融业等服务业的坚实体系，只有这样，才能说海南具备了成为下一个香港或新加坡的基础条件。其四，海南自贸港不在目前
国内强化的内循环战略主架构内。海南自贸港机制显然是强化国际经贸关系的产物，是强化中国全球化运行的重要平台，也是我们近年来所讲的“外
循环”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中国近年来由于与美西方在经贸、科技等领域的严重摩擦，导致中国已经把“内循环”设定为国家基础性战略。所谓“内
循环”，实际上就是在构建国内统一大市场的背景下，通过打通国内经济循环发展过程中的阻力和障碍，形成国内经济的通畅流动和交易，使得各类
物资、技术、资金和信息在国内都能得到高效互动共享，由此维持全国经济的稳健增长。中国提出“内循环”战略固然不排除“外循环”的互动式发
展，也希望尽最大努力维持国际间的正常经贸合作，形成内外循环的相互支撑格局。然而，由于外循环的不确定性太大，中国不得不在内循环方面做
更大更多的准备，以积极应对外循环出现较大困难时，仍然能通过内循环维持国内经济的平稳发展。在这样一种以“内循环”为核心的国家新经济战
略框架下，以“外循环”为主要特征的海南自贸港此刻诞生，当然承担着勾连内外循环的重任，但在一定的背景下，也存在被主流的内循环模式边缘
化的困局。其五，在目前国内国际大变局态势下海南自贸港不能指望速成模式。海南自1988年成立经济特区以来，已经过去35个年头了。从目
前情况看，海南的整体经济规模、格局和质量都处于国内一般甚至偏低水平，海南太需要一次重大变革来强力提振海南信心和实力。海南自贸港政策
应该是海南建省以来最有可能引领海南走出经济偏低通道、进入国内国际高度关注和超常态发展新格局的重大政策投放了，海南对此极为重视，也极
为期待。然而，我必须告诉海南的朋友，2025年海南自贸港封关运作，也只是海南迈向新时代的开始，正如我在前面所讲，一个新加坡自贸港发
展了半个多世纪，一个香港自贸港发展了一百多年，它们的成功正应验了一句名言：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海南的经济基础还是很薄弱的，其区域优
势尚待在发展中确立，决不能再像当年建立经济特区和实施国际旅游岛政策时候那样，以一种急功近利的方式推进自贸港建设，如此庞大的国家级战略工程一定是要经历相当长时间才能成功的，海南一定要有高度的战略定力，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坚韧前行。我相信，尽管目前国内国际上出现一系列不利于中国经济正常发展的影响因素，尽管海南自贸港的起步可能面临一系列严峻的挑战，但是，未来海南自贸港的发展前景一定是光明的和恢弘的，海南借助自贸港的政策扶持，必将一步步化身为国家实施对外开放和国际经贸交流合作的超级大平台，必将在国家新时期的经济建设中扮演极为重要的内外连接角色，海南自身也将在自贸港的架构下得到快速而高质量的发展，让我们共同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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