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寒冬，筆妍春秀

身 在 寒 冬 ， 筆 研 春 秀

——析 杜 甫 《 小 至 》

冬 至 前 一 日 謂 之 小 至 。這 時 ， 花 凋 葉 落 ， 水 瘦 山 寒 ， 置 身 此 境 ， 人 們 那 “ 愴 而 然 涕 下” 之 情 是 會 油 然 而 生 的 。 而 杜 甫 的 《 小 至 》 一 詩 ， 卻 妙 研 春 意 ， 以 心 態 的 平 衡 調 節 了 這 時 態 的 不 平 衡 。

天 時 人 事 日 日 催 ， 冬 至 陽 生 春 又 來 。 刺 繡 五 紋 添 弱 線 ， 吹 葭 六 琯 動 浮 灰 。岸 容 待 臘 將 舒 柳 ， 山 意 衝 寒 欲 放 梅 。 雲 物 不 殊 鄉 國 異 ， 教 兒 且 覆 掌 中 杯 。

時 序 在 不 斷 地 推 移 ， 人 情 也 在 焦 灼 的 盼 望 ， 終 於 再 過 一 天 就 是 冬 至 了 。 陰 盡 陽 來 ， 春 神 將 駕 著 東 風 飄 然 而 來 ， 把 鮮 花 撒 滿 人 間 大 地 。 杜 甫 此 時 雖 身 處 寒 冬 ， 但 他 的 心 裏 早 就 漾 起 了 融 融 的 春 意 ： 他 似 乎 覺 得 白 天 的 時 間 漸 漸 地 長 了 起 來 ， 那 刺 繡 五 彩 花 紋 的 女 工 ， 每 天 也 可 以 多 繡 一 根 絨 線 了 ； 他 仿 佛 又 見 到 了 裝 入 黃 鍾 律 管 中 的 蘆 葦 灰 被 吹 得 在 空 中 浮 遊 ， 翩 然 不 落 （古 人 測 定 時 曆 ， 用 蘆 葦 中 的 薄 膜 裝 入 六 律 樂 管 中 來 吹 ， 如 果 吹 黃 鍾 律 管 中 時 其 薄 膜 在 空 中 浮 遊 不 落 ， 就 說 明 了 冬 至 日 來 到 了 ）。是 呀 ！ 冬 天 到 了 ， 春 天 的 來 到 還 會 很 久 嗎 ？ 不 久 ， 那 枯 黃 的 堤 岸 將 會 泛 起 油 油 的 綠 意 ； 待 到 臘 日 ， 那 形 貌 枯 槁 的 河 柳 也 會 舒 展 它 婆 娑 起 舞 的 柔 條 ， 吐 出 米 粒 般 大 小 的 嫩 芽 來 泄 漏 人 間 的 早 春 。 如 果 我 們 極 目 遠 山 ， 便 會 發 現 它 早 就 隱 藏 不 住 這 盎 然 的 春 意 ， 它 將 衝破 嚴 寒 ， 以 樹 樹 怒 放 的 梅 花 來 裝 點 這 嶄 新 的 春 天 。 此 刻 ， 詩 人 那 想 象 的 鳥 兒 正 舉 翮 翺 翔 在 明 媚 的 春 光 裏 ， 他 簡 直 無 法 勒 住 這 奔 馳 不 息 的 感 情 駿 馬 的 繮 繩 。 於 是 ， 他 呼 兒 作 伴 ， 盡 情 痛 飲 ， 以 慶 祝 早 春 的 到 來 。 雖 然 ， 詩 人 當 時 身 居 異 鄉 ， 但 這 明 媚 的 春 光 與 故 鄉 宛 然 相 似 ， 於 是 他 研 墨 揮 毫 ， 譜 就 了 這 支 早 春 的 前 奏 曲 。

誠 然 ， 人 間 的 冬 至 正 是 攪 天 風 雪 ， 奇 寒 砭 骨 之 時 ， 說 不 寒 冷 ， 是 不 現 實 的 。 然 而 久 處 寒 冷 的 人 們 是 多 麽 渴 望 春 天 的 早 日 到 來 呀 ！ 更 何 況 老 杜 那 不 慣 寒 冷 的 詩 心 早 就 在 明 媚 的 春 光 裏 徜 徉 。 正 是 這 顆 溫 暖 的 詩 心 ， 藝 術 地 再 現 了 他 心 靈 中 的 春 天 ， 讓 它 來 滌 蕩 盡 隆 冬 的 寒 愴 ， 使 人 們 從 不 平 衡 的 自 然 環 境 中 解 脫 出 來 ， 獲 得 了 一 種 藝 術 的 心 靈 平 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