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 奴 娇
昆 仑
一九三五年十月
横空出世，
莽昆仑，
阅尽人间春色。
飞起玉龙三百万，
搅得周天寒彻。
夏日消溶，
江河横溢，
人或为鱼鳖。
千秋功罪，
谁人曾与评说？
而今我谓昆仑：
不要这高，
不要这多雪。
安得倚天抽宝剑，
把汝裁为三截？
一截遗欧，
一截赠美，
一截还东国。
太平世界，
环球同此凉热。
前人所谓“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滿天飞”，说的是飞雪。这里借用一句，说的是雪山。夏日登岷山远望，群山飞舞，一片皆白。老百姓说，当年孙行者过此，都是火焰山，就是他借了芭蕉扇煽灭了火，所以变白了。
从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以来，日本帝国主义在侵占我国东北后，又不断把侵略魔爪伸进华北。一九三五年六月，国民党反动政府代表何应钦与日寇驻华北司令官梅津美治郎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何梅协定，阴谋出卖华北主权，民族危机空前严重。
这首词写于一九三五年十月，红军翻越岷山之后不久，通过对昆仑山的雄伟瑰丽的想象，表达反对帝国主义的主题思想。上阕先写昆仑山的雄伟高大，历史悠久，力量无穷，体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无比宽阔的革命胸怀，和放眼世界、纵览宇宙的宏伟气魄。接着提出一个问题：昆仑山千百年来的功与过，有谁曾经评论过呢？有谁曾经想到去改造它呢？千百年来没有人过问它，没有人改造它，没有人能利用它来造福人类。下阕表达了无产阶级要改造社会、改造自然的坚强意志。正在英勇奋斗的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工农红军，一定要消灭帝国主义，解放我们的祖国，进而改造大自然，使昆仑山不再给人民带来灾难，而为全中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造福。毛主席不仅想到中国人民的幸福，还提出中国人民对世界人民应当做出的国际主义贡献。“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表现了消灭帝国主义，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点明本词的主题。这两句诗如同一个战斗的宣言，宣告着“一个没有帝国主义、没有资本主义、没有剥削制度的新世界，一定 要建立起来。”①
毛主席写昆仑山，紧紧抓住“高”、“寒”这两个特点，而且运用拟人化的手法，着力表现昆仑山那种原始的、粗犷的力量，这就更衬托出决心改造昆仑山的无产阶级的伟大魄力。在写对昆仑山的改造时，则又运用奇伟的想象，雄放的语言，表现了人类崇高的理想。
昆仑──山名，西起帕米尔高原的葱岭，沿新疆、西藏边界向东伸展，分北、中、南三支，全长约二千五百公里，是我国最大的山脉之一。原注中提到的岷山，是昆仑山的中支。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横空， 横在空中，形容昆仑山之大。出世，超出人世，形容昆仑山之高。莽，粗大。阅，经历。人间春色，这里不仅指大地的春光，并概括了历史长河中人类的一切发展变化。阅尽人间春色，暗示昆仑山历史悠久。词先从昆仑的高大写起，“横空出世”四字，鲜明而突出地表现了昆仑山的雄伟气势。接着用拟人化的手法，把昆仑山比做一个粗壮的巨人，挺身天外，人间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飞起玉龙三百万，攪得周天寒彻──龙三百万，北宋张元《雪诗》有“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句，原注所谓“前人”，即指张元，见《苕溪渔隐丛话》引《西清诗话》。张元诗中的“玉龙”是形容飞雪，这里的“玉龙”是形容白雪复盖的昆仑山。搅得，闹得。周天，满天。寒彻，冷透了。这两句把白雪复盖的昆仑山写得富有无限生命力。昆仑山就像无数玉龙一样腾空飞起，整个天空都被闹得寒冷透了，显得昆仑山力量无穷。“飞起玉龙三百万”，把静止的山写得奔腾跳掷，使“群山飞舞，一片皆白”的壮丽景象宛然在目。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消溶，消解溶化。江河，指长江黄河，它们都发源于昆仑山脉。横溢，泛滥。或，有的。鳖，音bie (憋)，甲鱼。为鱼鳖，《左传·昭公元年》载，刘定公说：“微禹，吾其鱼乎!”(没有夏禹治水，我们就将变成鱼了吧! )后来遂以“为鱼”、“化为鱼”代指人被水淹死。诗人面对历史悠久、气势磅礴的名山昆仑，心潮澎湃，想到它的积雪夏天溶化，流注长江黄河，造成江河泛滥，不知多少人被水淹没。这是说昆仑山高雪多，给人民带来灾难。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千秋，千年。功罪，功劳和罪过，这里紧承上文侧重在罪过。这两句意思是沉睡的昆仑千百年来无人过问，无人开发，没有使它对人类作出应有的贡献。毛主席以伟大的共产主义者的胸怀，想到的不仅是要改造社会，也要改造自然，山也要被唤醒来为人类造福。这样的伟大使命，历史地落在无产阶级的肩上，下阕即作了自信而自豪的回答。这两句在艺术结构上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
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而今，如今。谓，告诉。毛主席用命令的口气对昆仑山说：如今正是要对你加以改造的时候了。
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安得，怎么才能。倚天抽宝剑，即抽出倚天宝剑。宋玉《大言赋》：“长剑耿耿，倚天之外。”倚天剑，形容剑身很长，直靠到天上去了。汝，你，这里指昆仑山。抽剑裁山，由“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直接引出，是对昆仑进行改造。“横空出世”的昆仑，只有用倚天长剑才能裁截，从而更显出挥剑者的雄伟高大。
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遗，音wei (未)，赠送。欧，指欧洲。美，指美洲。还，归还。东国，指东方各国，包括日本在内。毛主席在这里抒写了一个伟大崇高的理想，要把改造了的昆仑分赠给欧、美、亚各国人民，这就是无产阶级的国际主义的精神，共产主义的精神。“我们要和一切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要和日本的、英国的、美国的、德国的、意大利的以及一切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才能打倒帝国主义，解放我们的民族和人民，解放世界的民族和人民。”②
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环球，整个地球。这两句是对整首词的总结，集中体现作品的主题，使全词闪耀着更加巨大、更加强烈的思想光辉。昆仑山经过改造后，全世界人民都来共同享用它的“凉热”，这就是一个打倒了帝国主义、建立了共产主义的“太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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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致阿尔巴尼亚劳动党第五次代表大会的賀电》
②《毛泽东选集》六二○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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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为《毛主席诗词注解》第十六篇（第65～70页）。
《毛主席诗词注解》由北京大学中文系于一九七二年五月
编写，江苏师范学院教育革命组于一九七二年十一月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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