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明?孫蕡《西菴集》之集句七絶詩﹝其一﹞
上傳書齋名：瀟湘館112 Xiāo Xiāng Guǎn 112
何世強 Ho Sai Keung
提要：明?孫蕡撰《西菴集》，該書有〈朝雲〉五言排律詩一百韻，乃詠東坡侍妾朝雲也。其詩有序，序附“朝雲集句”七律十首，此十首七律應非朝雲所集，乃孫蕡託朝雲之名而為之而已。除此十首七律外，尚有七絶十二首及“拗體詩”三首，本文則談及十二首七絶之前六首，此等詩亦屬“朝雲集句”之範疇。
關鍵詞：孫蕡 西菴集 朝雲集句 七絶
第 1 節 孫蕡《西菴集》與“朝雲集句”
筆者有文名為〈明?孫蕡撰〈朝雲集句?其十〉說〉，本文乃其補充。有關孫蕡生平及寫作〈朝雲〉詩之緣起，可參閱前文。
孫蕡作〈朝雲〉詩一百韻，乃詠朝雲之作也，其詩有序，序內有“朝雲集句”七律詩十首及其他七言詩集句。清?徐釚撰《續本事詩?卷二》引述孫蕡之〈朝雲〉詩，稱之為〈西菴紀事〉詩一百韻，原序則作節錄，十首“朝雲集句”則另作標題，其他七言集句則略。
孫蕡《西菴集》乃其門人黎貞所編。《西菴集》卷八有〈朝雲〉詩，詩有序，序中有“朝雲集句”七律詩十首，“集句”者，集前人之詩句而成詩也。
孫蕡云曾遇朝雲之魂於棲禪寺，朝雲書其集句於寺壁，孫蕡得之，是為“朝雲集句”。又孫蕡為記其遇朝雲之魂一事，遂作〈朝雲〉五言排律詩一百韻，並將“朝雲集句”附於詩序中。顯然“集句”乃孫蕡託朝雲之名而為之，非真朝雲所集也。
四庫全書《西菴集?提要》曰：
小說載書生見蘇軾侍姬朝雲之魂，有集句七言律詩十首、七言絶句十五首，今乃在此集第八卷末，葢蕡“?戲之筆”。
除七律十首外，孫蕡尚託朝雲之名而集七言絶句十五首，其中包括“拗體詩”三首。
表面上〈朝雲〉詩乃悼朝雲之作，實乃自悼之辭也。
〈朝雲〉詩并序末曰：
悼粉香之零亂，寫溟漠之幽姿，纒綿悽惋，宛然思婦呻吟之聲。非獨以慰朝雲，亦聊以自悼云爾。
末句乃主旨也。
第 2 節 孫蕡之七絶集句
本文主要談及孫蕡託朝雲之名所集之十五首“七絶”之前六首。
孫蕡夢見朝雲以吳人之語唱出七絶詩多首，其聲“悠揚宛轉”，引人入勝，令蕡難忘者也。原詩之序曰：
夢一美人，紅絹衣，，，聴之，，，，唧唧，
七絶首六首詞曰：
舞衫歌扇舊因縁，萬事傷心在眼前。雲物不殊鄉國異，夭桃窓下背花眠。
，
上詩第六句即為集句之首句。若集句之七絶為朝雲所集，，，，，，
附帶一提，蘇軾詩末句末三字“雲雨仙”聲為“平仄平”，是為拗句。
次句則源自唐?韓滉〈聽樂悵然自述〉七絶﹝見《全唐詩?卷二百六十二》﹞：
萬事傷心對管弦﹝一作“萬事傷心在月前”﹞，一身含淚向春煙﹝一作“一身憔悴對花眠”﹞。黃金用盡敎歌舞，留與他人樂少年。
孫蕡可能將韓滉原句“萬事傷心在月前”之“月”字改成“眼”字。或孫蕡錯看“月”為“目”，而“目”即“眼”也。
第三句“雲物不殊鄉國異”源自唐?杜甫〈小至〉（至前一日，即會要小冬日。）七律﹝見《全唐詩?卷二百三十一》﹞：
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刺繡五紋（一作文）添弱線， 吹葭六琯動浮灰。岸容待臘將舒柳，山意衝寒欲放（一作破）梅。 雲物不殊鄉國異，教兒且覆掌中杯。
冬至前一日是為“小至”，即“小冬至”也。“雲物不殊鄉國異”指異地風物與故鄉無甚不同。
第四句“夭桃窗下背花眠”源自唐?徐凝〈長慶春〉七絶﹝見《全唐詩?卷四百七十四》﹞：
山頭水色薄籠煙，久客新愁長慶年。身上五勞仍病酒，夭桃窗下背花眠。
注意徐凝詩第二句末三字“長慶年”聲為“平仄平”，是為拗句。
烟籠寒水月籠沙，誰信流年鬢有華。燕子銜將春色去，夢中猶記詠梅花。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第二句“誰信流年鬢有華
附帶一提，羅鄴詩頷聯﹝第三、四句﹞為拗救句，上句末三字“恐無地”為“仄平仄”為“拗”，下句末三字“能幾家”為“平仄平”為“救”，合稱為“拗救”聯。
第三句“燕子銜將春色去
妾本錢塘江上住，花落花開，不管流年度。燕子銜將春色去，紗窗幾陣黃梅雨。
斜插犀梳雲半吐，檀板輕敲，唱徹〈黃金縷〉。夢斷彩雲無覓處，夜涼明月生南浦。
此詞首句“妾本錢塘江上住”頗配合朝雲之身分及其故里，可惜七絶無集此句。唯“朝雲集句?其二”首句即此句：
妾本錢塘江上住，雙垂別淚越江邊。鶴歸華表添新塚，燕蹴飛花落舞筵。野草怕霜霜怕日，月光如水水如天。人間俯仰成今古，祇是當時已惘然。
第四句“夢中猶記詠梅花
青山隠隠水迢迢，客夢都隨嵗月消。惟有別時今不忘，水邊楊栁赤欄橋。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第二句“客夢都隨月消
第三句“惟有別時今不忘
長洲苑外草蕭蕭，却筭遊程歲月遙。唯有別時今不忘，暮煙秋雨過楓橋。
上詩一作唐?張祜〈楓橋〉七絶﹝見《全唐詩?卷五百一十一》﹞：
長洲苑外草蕭蕭，却算遊城歲月遙。唯有別時今不忘，暮煙疎雨過楓橋。
兩詩第二、四句略有出入，作者亦不同。注意第三句末字音“望”，仄聲﹝陽去聲﹞，非陽平聲。
第四句“水邊楊柳赤欄橋”源自唐?顧況〈題葉道士山房〉七絶﹝見《全唐詩?卷二百六十七》﹞：
水邊楊柳赤欄橋，洞裏仙人碧（一作次）玉簫。
近得麻姑音（一作書）信否，潯陽江（一作向）上不通潮。
杜陵寒食草青青，長誦金剛般若經。雨冷雲香弔仙客，夢中同躡鳳凰翎。
雨中禁火空齋冷，江上流鶯獨坐聽。把酒看花想諸弟，杜陵寒食草青青。
附帶一提上詩第三句末三字“想諸弟”成“仄平仄”之格，是為“拗句”。
第二句“長誦金剛般若經金剛經般若般若經雨冷雲香弔仙客，弔仙客
第四句“夢中同躡鳳凰翎
﹝世傳王迥子高與仙人周瑤英遊芙蓉城。元豐元年三月，余始識子高，問之，信然。乃作此詩，極其情而歸之正，亦變風止乎禮義之意也。﹞
芙蓉城中花冥冥，誰其主者石與丁，珠廉玉案翡翠屏，霞舒雲卷千娉婷。
中有一人長眉青，炯如微雲淡疏星。往來三世空鍊形， 竟坐誤讀《黃庭經》。天門夜開飛爽靈，無復白日乘雲軿。俗緣千劫磨不盡，翠被冷落淒餘馨。因過緱山朝帝廷，夜聞笙簫弭節聽。
飄然而來誰使令，皎如明月入窗櫺，忽然而去不可執，寒衾虛幌風泠泠。仙宮洞房本不扃，夢中同躡鳳凰翎，徑度萬里如奔霆，玉樓浮空聳亭亭。
……
“躡”，“踏”也；此處引申為“乘”。“鳳凰翎”指鳳凰之翎毛，可引申解作鳳凰，“夢中同躡鳳凰翎夢中鳳凰
蕭史者，秦穆公時人也。善吹簫，能致孔雀、白鶴於庭。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公遂以女妻焉。日教弄玉作鳳鳴。居數年，吹似鳳聲，鳳凰來止其屋。公為作鳳臺，夫婦止其上，不下數年。一旦，皆隨鳳凰飛去。故秦人為作鳳女祠於雍宮中，時有簫聲而已。
故事指蕭史善吹簫，能引鳳。蕭史娶秦穆公之女弄玉為妻，穆公為二人築鳳臺，夫婦居其上。一日早上，夫婦同隨鳳凰飛去，同化為仙人也。
蘇軾詩尚涉及另一典故，原詩“因過緱山朝帝廷，夜聞笙簫弭節聽”兩句提及“緱山”與“笙簫”，其故事亦見於《列仙傳》卷上，〈王子喬〉條：
王子喬者，周靈王太子晉也。好吹笙，作鳳凰鳴。遊伊洛之間，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高山。三十餘年後，求之於山上，見栢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緱氏山巔。”果乘白鶴駐山頭，望之不得到，舉手謝時人，數日而去。亦立祠於緱氏山下及嵩高首焉。
故事指王子喬好吹笙，七月七日乘白鶴至緱氏山之巔，見其家人及好奇之客。王子喬揮手謝眾人，留山頭數日，又乘白鶴而去。此乃仙家之事跡也。
逺上寒山石徑斜，宫前楊寺前花。紅顔未老恩先斷，莫怨東風當自嗟。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第二句“宫前楊寺前花
酒幔高樓一百家，宮前楊柳寺前花。內園分得溫湯水，二（一作三）月中旬已進（一作破）瓜。
第三句“紅顏未老恩先斷”源自唐?白居易〈後宮詞〉七絶﹝見《全唐詩?卷四百四十一》﹞：
淚濕（一作盡）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
第四句“莫怨東風當自嗟
不見人煙空見花，烟籠寒水月籠沙。人生自古誰無死，莫怨東風當自嗟。
趙順孫〈病篤吟〉七絶乃集句，即非趙順孫原作。
又“莫怨東風當自嗟
與君別約記杭州，山外青山樓外樓。屈指別來經幾載，愁心一倍長離憂。
與君別約記杭州
第二句“山外青山樓外樓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第三句“屈指別來經幾載愁心一倍長離憂
注意上詩首句之“長”粵音“掌”，“陰上”聲，屬仄聲。此字非平聲。有增長之意。第二句之“思”字粵音“嗜”，“陰去”聲，名詞，指“所想之事”也，亦屬仄聲。
未尋得原詩之集句，日後尋得後修正。
以下為《西菴集?卷八》原文：
-1-
指孫蕡。
“衣”粵音“意”，陰去聲，動詞，穿衣服也。
引領舉足而立也。
寒螿蚯蚓也。寒螿似蟬而小，青赤色。螿蚓，泛指秋冬時之鳴蟲。
指景物、景色。 同“窗”。
覆杯，指倒置酒杯。有三義：一形容盡飲。二.倒置酒杯，表示戒酒。三比喻極易辦成之事。此處指盡飲杯中酒也。
“夭桃”指豔麗之桃花。
泛指身體因多種勞損而致病。
此處“病酒”解作“仍有酒癮”。
音“望”，屬仄聲之陽去聲。
般若若 此字陽平聲。
“妻”粵音“砌”，陰去聲。動詞，嫁也。
“因為”也。
古代酒家門前所懸掛之布質招牌，以吸引顧客。又稱為酒旗。
古代宮廷或富貴人家有爐以供薰香、烘物和取暖之用。但為避免人體直接觸碰熾熱之爐，遂在爐外加覆罩，是為薰籠。
此字仄聲，見下文之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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