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年,初秋 那是92年的时候,九月多或是十月初,天已经凉了,穿上了秋裤和外套了,周五收到了她来的信,说她病了,已经很多天了,说很想他。 他看着信纸上干透的泪摺,周六逃了一天课(那时候周六上课),坐上火车从呼市回乌海。当时他并没有钱,家里一个月只给100块钱生活费,虽 然火车票只是十几块钱,来回就四十元,就是半个月的生活费,实在不舍得。他是逃票往回走的。火车快到土左旗开始查票,查到他的车厢,正赶上 到土左旗停站,他灵机一动,从他的车厢窗户上跳下去,然后迅速的跑到前面的查完票车厢,从火车窗户上爬上去,逃过了这次查票。火车到了临河 ,又查开始票,这次他被查住了,列车员把不买票的人都集中到八号车厢去补票,由于不买票的人太多(当时逃票很常见),补票的队伍排到了软卧 车厢。那时候坐软卧是要求级别的,基本没人,软卧车厢的门开着,他进去,等着并且躺在了卧铺上,心想反正没钱,看如何处理!一般是被罚清洁 车厢,或是下站被赶下去。其实到也坦然,如果这趟车赶下去,下趟车再上来,一定要回乌海。躺着躺着他就睡着了,也没用补票(有生第一次做软 卧),一睁眼,火车已到了海勃湾站,身边已经没有补票的人了。怕再被查住,他从海勃湾站下了车,然后从车站墙头上跳出来,坐中巴回乌达,当 时海勃湾到乌达没有公交车,只有私人跑的小中巴,车很烂很脏,摇摇晃晃的,到乌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约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已经没有去 乌达矿务局二高(三矿)的公交了。当时新区街上很黑,没有路灯。只有商家窗户映出的灯光,给深秋的街道带来些活力。一天没吃饭的他,饿的厉 害,在金龙大厦的地方当时是一排平房,有一家国营食堂,它家的馅饼很好吃,点了几张忘了,反正没吃饱,吃完饭后,他沿着乌达解放路往矿区走 ,街上有两处亮点的地方,一处是派出所门口,一处是矿医院门口,两处离的不远,面对面,走到矿务局医院对面的巴音赛派出所的时候,看见一个 人把车子停到派出所门口,没有锁车就进去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贼胆,上去骑上车子狂奔,(当时感觉到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十几公里, 摸黑一口气骑到了三矿--乌达二高。汗水浸透了后背,可能是累的,也可能是吓的,去了她们班已经十点多了。 她的病已经好了。(当时是 没有电话,只能书信来往,时间隔得久)复读班都是挑灯夜读的,学校十点半就停电,大家都点着蜡烛学习。不知道是因为没钱,也不知道是没有住 店的概念,反正觉得没地方去,就和她呆在教室里了,大约一二点的时候班里就他俩了,她回宿拿了个毛毯,他们把几个櫈子并列排成两排,两个人 坐在上面,靠个暖气,腿搭在櫈子上,相依着到天亮。他复读了三年,她复读了两年,正在复读第三年。他们是复读同学,他第三年考上了,那个年 代,一个西部小城的他们也不敢想也不懂的想什么是心怡的学校,只要考上了就十分高兴,就有了工作,改变了自己做矿工的命运。那时高考是包分 配工作的。他是懂得复读学生的痛的, 内心的无助与彷徨是不可触碰的,他先考走了,她仍在复读,他与她在一起时不谈学习,也不谈未来。他们 从汪国真、席慕蓉谈到三毛,他们喜欢汪国真的豁达、洒脱。喜欢席慕蓉的清晰、淡雅。喜欢三毛,关心三毛和荷西的爱情,和三毛淡淡的忧伤的文 风产生了共情。他们从同学们的欢乐囧事谈到各自的父母工作不易,当时矿务局(国企)形势十分不好,几个月开不了支。可能要下岗。对着蜡烛, 她为他唱歌,有欢笑,有泪水,他听着,他们相拥着。他们一起写诗写文章,她写一句他随一句。 第二天是周日,班里八点多来了学习的同学,他 俩出来,到二高门口的一家豆腐面馆吃了豆腐面,当年十分中意哪一口,在校门东面小桥边的有一家照相馆,他俩突发奇想,照了他们此生的唯一的 一张合影。 一起时时间过的很快,他该坐晚上的车回呼市了,下午四点多他们来到公交站,坐公交到三道坎火车站,公交站在三矿卫生院旁边, 是3路公交车,送他时她哭的梨花带雨,随着公交车跑了近百米,不停的挥手,不停的擦泪。上了车的他坐到梁家沟的时候就不忍心了,又坐公交返 了回来,到二高时候已经到了下午的饭点,远远的看见他和宿舍的同学吃完饭正往教室走,高高兴兴的样子,纠结的心释然了,没打扰她。秋色金黄 中的她在夕阳的映衬下格外美丽。计算了一下时间,还能赶上晚上的火车,但当时已经没有回火车站的公交车了,他千方百计拦了一辆卡车,拉煤的 卡车,解放牌的,想的是先到新区,然后再想办法去三道坎,结果运气不错,这辆车正好是去三道口货场的,他站在卡车后车厢里迎着风,车厢里剩 余的碎煤渣在车厢上方随着车飞舞,溅到脸上,生痛,哪一次才知道,车厢里的碎煤是随着车走的,不是被风刮起来就掉到车厢外面了,到了三道坎 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是直的了(被风和煤尘搞的),还好没有误火车,火车上是没坐的,三天没睡觉的他,站的就睡着了。周一回到了学校误了半天课, 回去时他依然没买火车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