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站的别离
湖南郴州 李世伟
母亲走了。今年的十一月十四日,走过九十六个春秋的母亲安然离世。直至昨天,我们兄妹们才算把涉及母亲丧事的所有事情有个了结。这些天,我一直沉浸在无奈的悲痛追思中。每每想到母亲是在我们晚辈多年如一的孝顺关爱中离开,每每想到母亲那慈祥面容了无牵挂别离我们的样子,心里又有些许安慰。但不管怎样,近十几天来我仿佛是丢了魂似的日夜生活在云里雾里,母亲简扑热闹的丧事办理以及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往事碎片化的不断涌入脑海,然而,最令我难以平静的是我曾经上山下乡的生产队十六户人家,家家来男丁为母亲守灵的事。
母亲是北方人,对南方农村的事一窍不通,但母亲却有手工缝制衣服的手艺,特别是缝制棉衣。当时,生产队种植了棉花,母亲就为生产队的大大小小的人做衣服,缝棉衣。几年下来,生产队十几户人家,几乎所有人都穿过母亲做的衣服。母亲每次为别人做完衣服从不收钱,村里人没办法,或是送来一捆柴,或是送来一篮猪草,以减轻我和妹妹收工以后上山砍柴野外寻猪草的压力。
几年以后母亲和弟弟被落实政策返回衡阳,我和妹妹随后也陆续被招工进入郴州城。多年来的农村生活,使我们和当地村民建立了亲如一家的情感。进城几十年,不管我在什么岗位,从事何种工作,那山那水和那里的乡亲就成了我的牵挂。大凡是来自队里的个人诉求,在不违反党纪政规的前提下,我是能帮就帮,解决一点是一点。例如先后为队里优秀的农家弟子推荐调整工作岗位;为远嫁它乡深受地痞流氓欺辱的女子伸张正义,依靠当地公安打击罪犯;帮助那些因病致贫的人找寻进城务工出路等等。
在计划经济的年代,我常常帮助生产队解决急需的化肥农药。在通村公路建设时期,我积极组织社会力量为生产队建了一座桥,修了一条从公路主干道通往生产队的水泥路。生产队通车以后,村民们纷纷告别了紧靠山边的土砖祖屋,先后在靠近公路主干线旁、生产队每年插红薯的一个名叫黄泥板的山坡地上建起了新房,形成了一个崭新的居民小区,改变了村民的生产生活方式,全队各户陆续走上富裕之路。几年以后,由于经济建设发展的需要,黄泥板被国家征用,生产队所有村民集体搬迁,仅拆迁款和各种补偿款加起来,家家户户几乎都成了百万富翁。
今年二月份,母亲因病住院。生产队得知,还专门为母亲准备了一块墓地,被我谢绝了,但我当时就感到暖意融融的。这次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天,也不知是从那里走漏了消息,呼拉拉的从队上来了一群人齐聚香山陵园,祭拜母亲,并从每家出一男丁,晚上为母亲通宵守灵。第二天,值守一夜的乡亲们又和我们一起,在人生的最后一站向母亲作最后的告别。
母亲走了以后,引发我想起了许多人间悲喜事。佛说,世间万千事,皆有因果缘。是的,如果不是当年生产队顶着压力接纳母亲和弟妹,如果不是母亲日夜赶做衣服和乡亲们柴火猪草的回报,如果不是我多方努力帮助小山村解决一些困难,也许就没有近半个世纪相互间的亲密联系。真是仁爱无敌,它使一切不可思议的事变成熠熠生辉的鲜活现实启迪着人们。我想,生产队亲人们在母亲转世的最后相送,就是对一世行善的母亲的最后告慰吧。?
作者简介
李世伟,男,汉族,江苏省徐州市人,
(本文2025年获中国第七届散文征文一等奖,原载《中国优秀散文3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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