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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根弦始终没断

 xc活人的娄子 2014-07-18

    1938年,日本侵略军的铁蹄正在从华北向中原袭来,八岁的我跟着父母客居在武汉。

    秋天,故乡沦陷,父亲被日本侵略军活埋,这就决定了我后来的去路。认定“革命”是唯一高尚的追求,于是,千方百计,义无反顾,舍死忘生,投奔沙场。

    对于我来说,1957年春天那场猛烈的反右派运动,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做梦也没想到,我这个“自己人”也被戴上了一顶“资产阶级右派分子”桂冠。一个理想主义者被“理想”抛弃。同时,被社会抛弃,被人群抛弃,此情何堪?仅仅是带给亲人们的屈辱,就能把人压死。

    我们家是一个新婚燕尔的二人世界,妻子王蓓是年轻的电影演员,她会怎样看待我们所面临的奇耻大辱呢?她曾经是那样自珍自爱。从今以后她还能挽着“反革命”丈夫的臂膀上街吗?

    等我回到家,她的第一道目光,仍然是往日的温情。当有些人为了羞辱我,组织一些小学生在我的窗前齐唱“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右派分子夹着尾巴逃跑了”的时候,她竟敢冒险走出去劝说小朋友们离开。更有甚者,她还多次到我劳动改造的场所陪我去加班干活。

    那时我发现,我是多么低估了她。不仅低估了她,也低估了我的老母亲。母亲在八年抗战期间,曾经靠拾麦穗、剥树皮把我们五个年幼的兄弟姐妹拉扯大。1958年夏天,她千里迢迢来看望我。刚从轮船上下来的母亲,当即在我脸上发现了我的极度沮丧,她小声在我耳边说:“对娘说句真话,真的是你错了吗?”我摇摇头。

    停顿了好一会儿,她老人家才再问了一句:“……还给你发粮票不?”“给。”“给粮票就行,叫媳妇生个儿子。”

    两年后,癌症手术后的妻子,无视医生的劝阻,冒险为我们生下一个儿子。我最亲近的两位女性,在大难临头的时候,没有讲过一句抱怨或开导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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