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乡随笔
高宝庆
我踏上阔别十年的故乡，这里土地依旧，只是多了些绿色，原来的不毛之地多 出了些油井架。这里道
深深的车辙。这里房屋依旧，只是多了些新瓦
房，原来的旧房上多了些蒿草。这里人也依旧，只是多了些新面孔，原来的旧面孔
上多了些深如刀刻的皱
纹。
一、 铁狮子
距我的故乡不远就是闻名遐尔的“沧州铁狮子”。相传铁狮子始建于宋代，距
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当时是为镇海而建，名曰“镇海吼”，现如今铁狮子距今已由百里开外了，人们似
乎也不想了解它能不能
镇住海妖，能不能镇住渤海那万顷波涛。海退了，却留下了这片荒凉的盐碱地。这
片土地虽然荒凉尔贫瘠，却也经历了改朝换代的历史变迁，经历了无数次的战乱，
也经历了无数次的灾荒。它没有给居住在这里的人留下什么财富，也没有留下什么
文化遗产，这怪谁呢？怪这片土地？似乎有些不公平，它毕竟养育了我的祖先。怪
营造这片土地的黄河吗？这似乎更不公平，它毕竟养育了我们共同的祖先，创造了
灿烂辉煌的黄河文化。我默然且百思不得其解。
我再一次来到这镇海铁狮子面前久久凝视着它，渐渐地似有所悟，难道它不是
财富？难道它不是遗产？这里曾经是大军草料场、曾经是朝廷流放犯人的地方，难
道这不是我的前辈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地方吗？
这时夕阳已近地平线，我的心境清明了许多，望着那万道霞光映出的巨大身
影，我心中默默地说道：铁狮为证，这里永远是我的故乡。
二．土地
我的家乡地处黑龙岗流域，土地非常贫瘠，听长辈们说那里的粮食产量非常
低，即使赶上好年景亩产也只有一、二百斤，如果赶上年景不好，只能收回种子，
甚至颗粒不收。
十年后展现在我面前的仍然是这块土地，我用脚使劲踏了踏，似乎想证明它是
不是这块土地。在确信了之后，我独自一个人向村外远处的田间走去。
由于今年的雨水比较大，田间随处可见大片的积水，地面也泥泞不堪。潮湿的
和着泥土芳香的秋风透过庄稼的空隙吹来，沁人心脾。我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
气，空气太新鲜了，我心里说道。
我在田间停留了很久，看着地里那绿油油的庄稼和一穗穗硕大的玉米心中好生奇
怪，这是原来的那片土地吗？
快吃晚饭的时候我回到家里，家里人等急了，以为我迷了路。我告诉他
们：“在地里随便转了转。”晚饭时我突然想起了刚才的疑问，便脱口问道：“现
在的粮食够吃吗，怎么不吃玉米面了。”这一问可不要紧，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开
了：“现在一年打的麦子三年都吃不完，粗粮都喂牲口了，谁还吃那东西。”听到
这里我又不解的问：“为什么不把路修修。”一听问这人们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
粮食够吃了，可人们并不富裕，况且咱们村里又没厂子，即使人们手里有个钱也都
琢磨盖房子，谁管那事。”我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家乡为什么贫困的原因。村外就
是华北油田那高大的井架，可人们还要祖祖辈辈困守在
这片贫困的土地上。
三、 水
但凡没有去过那里的人很难想象那里水的味道，苦中带涩、涩中带咸。我第一
次喝它时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家乡的生命之水。一只大缸里盛满混浊而苦涩的井水，
在那里人们就是用这样的水洗衣做饭维持着生命的延续，一辈辈一代代绵延不断。
早在去之前我就写信打听过，想知道家乡的水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回答是：
现在家里早就用上自来
水了，水是经过过滤的，很甜。于是我欣然踏上了回乡的旅途。
来到家中我不禁愣住了，一只十年前的大缸依旧放在屋子的一角，里面装着和
十年前一样浑浊的水。难道这里装的就是甜水吗？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出同一只水缸
里能装着与十年前不同的水。
也许是离家太久的缘故，我几次想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下定
决心自己去验证一下。我走到那只大缸前，原来的葫芦瓢不见了，我拿起铝瓢，舀
了少半瓢送到嘴边，细细的似有些不舍地呷了一口。水尚未咽下去，我不禁皱起了
眉头，水--和十年前一样--又苦、又涩、又咸。我怎么也尝不出它和甜水哪怕有一
点可以联系上的地方。我苦笑着摇摇头，难道这就是“甜水”吗？这似乎想去太远
了。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提问的机会，便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起此事。回答同
样使我意外：你可能离家太久的缘故，喝不出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可我们喝着比以
前甜得多。而且说话时那种怡然的神态再一次让我默然，且茫然。
三天之后，我带着对故乡的无限留恋和无奈匆匆告别了阔别十年的故乡，踏上
了归途。
四
我不知道我的落脚点应该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它能给我的故乡带来些什么。
可我怎么也放不下那纷
乱的思绪，每当我想起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沿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心
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惆怅。
这就是我家乡的父老乡亲，他们依然生活在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没有
过高的期望，也没有任何要求，只是默默地生活着，默默地劳作着。他们付出自己
辛勤的劳动，却从未想要索取什么。向他们的
祖先一样，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也许是环境的差异，也许是认识的不同，故乡似乎给我留下了一个难以解开的
迷。难道他们不想过得
更好？难道他们不想把生活过得更充实？难道他们不懂得享受？难道......
我木然地坐在桌前，总想把那纷乱的思绪里出个头绪来。可不管怎样努力，满
脑子却只有乡亲们自乐
的怡然，荒郊外千年铁狮的沉默以及故乡生命之水的苦涩。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