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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 影 王维宣
一潭如诗如画的翠绿湖水,几只飞鸟掠过湖面,在山清水秀的麓湖边上垂钓的老伯悠然自得。广州的四大人工湖,凝聚着老一辈广州人挖土挑担建设家园的干劲和激情。如今,挖湖人已老去,四大人工湖却依旧焕发着新姿。
目前,广州正在建设一个面积超过四大人工湖面积总和的新湖——白云湖,续写广州建设人工湖的历史。虽然,今天开挖人工湖已不需要每个市民到工地亲自挖土挑担了,但大家你一箩我一铲,你唱罢来我欢呼的热闹劳动场景至今深藏于很多老广州的心里。
古志新:肩挑手抬不言累
荔湾湖饭店里,已至古稀之年的荔湾湖公园原管理处主任古志新和妻子叶金嫦啜着茶,吃着特色艇仔粥,忆起青春往事,两人不时会心一笑,当年一起义务挖荔湾湖的情景让他们津津乐道。
自带干粮去挖湖
1958年,市政府决定开挖荔湾湖,荔湾区的许多居民都参加了挖掘工程,古志新和叶姨当时都是刚从师范院校毕业不久的年轻教师,自然成为了开挖荔湾湖的主力军。
“荔湾湖原来是珠江的冲积层,我们挖湖前这里是一大片的莲塘,淤泥大概有六七米深,卫生条件很差,滋生蚊蝇,臭气熏天。当时也很难想到挖了荔湾湖后这里会变得这么漂亮。”说话间,古志新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我那时还是荔湾东小学的一名小学教师,去挖湖的那天,有任务的老师就带上锄头、扁担、箩铲去劳动,其他留守学校的老师就要帮忙代课,以免耽误学生的学业。”
“那时的义务劳动不仅没有报酬,连水和干粮也没有提供,我们每次去都要自己准备一壶水和一些干粮,因为有时劳动起来要半天,甚至一整天。但大家个个都热情高涨,从来没有人缺席或迟到,大家都干得非常卖力。那时大家劳动起来不分彼此,从不计较谁做得多谁做得少,大家都是一条心,尽快把湖挖出来。”
“估计现在已经很难看到这样的场面了,当时我们挖湖是没有铲泥车之类的机械化工具,全部靠人手一铲一铲地挖,一箩一箩地运。为提高效率,我们通常会摆起一条条由十几人到二十人左右组成的人龙,‘龙头’在挖泥,‘龙尾’则将挖出来的泥土传递出去。有时候,劳动现场会出现十来条人龙,场面相当壮观。”
为鼓励大家劳动的士气,也给枯燥的劳动带来点生气,劳动现场会开启大喇叭,在广播员的鼓动下,整个劳动现场都热火朝天的,人人好像都有使不完的劲。有时,来自不同单位的劳动者还会相互拉歌鼓劲,你一首我一首,在歌声中比拼着劳动成果,传递着友情和理想,体味着劳动的快乐。
那时流行义务劳动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当时很‘流行’义务劳动,比如挖湖、植树、除四害等。我那时刚从师范学校毕业,除了自己也参与了挖湖外,还经常会组织学生去进行‘拍苍蝇’、扫街等义务劳动。”叶金嫦说,“在我们那个年代,大家劳动都是自觉且不计报酬的,觉得国家和政府安排我们去劳动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如果没被安排去的还会觉得是自己不被组织信任,会很失落。”由于义务劳动很多,叶金嫦通常都利用课后或者周末的时间参与劳动,一周下来,有时连一天都没得休息。
“在劳动现场,大家干起活来都不分男女的,很多女同志丝毫不逊色于男同志,劳动再苦再累也没有丝毫怨言。”叶金嫦告诉我们,由于荔湾湖原来是莲塘,地下是很厚、很黑、很湿的淤泥,所以人们挖湖时都是赤脚的,松软的泥土经常会令人站不稳而摔倒,弄得全身脏兮兮,臭烘烘。有时一不小心没踩准地方,整个小腿都会陷到地里,要在别人的帮助下才把腿拔出来。叶金嫦说,那时一天要干五六个小时,对每一个人的体能和意志都是很大的考验。
一生结缘荔湾湖
古志新说,在荔湾湖没开挖前,西关地区“水浸街”情况比较严重,一碰到下雨天气就处处积水,荔湾区至少会有十多条街被水浸,有的地方积水达到一米多高,还曾经发生了一位独居老人在家中因撤离不及时,被漫进家中的水淹死的惨剧。“开挖了荔湾湖后,提高了荔湾地区的蓄洪能力,大大缓解了荔湾地区的‘水浸街’问题。”
因参与挖湖劳动而与荔湾湖“结缘”的古志新怎么也没想到,若干年后,自己因工作调动而再次与荔湾湖“续缘”——成为了荔湾湖公园管理处的主任。这时的荔湾湖已经不再是当年黑臭的淤泥塘,变得湖水清澈,湖边树木成荫、杨柳依依,园内的亭、台、榭、廊、轩、阁掩映于碧波绿树中,美不胜收。
他慨叹道:“正因为与荔湾湖这么有缘,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对这个湖感情很深。”每天看着公园的美景,看到老人在湖边休憩,小孩在嬉戏玩耍,一股莫名的自豪感总是涌上他的心头。“不光是我,当年曾经参与过挖湖的人也总喜欢回来荔湾湖公园转转。有段时间,荔湾湖曾经说要利用湖边的一些地方来开酒楼食肆,结果遭到了很多老人家的反对。大家都不愿意看到当年凝聚了无数人心血和劳动才开挖出来的湖被一点一点蚕食。”
如今,已退休多年的古志新和叶金嫦不时还会回到荔湾湖公园,除了一定要去荔湾湖饭店里吃上一碗艇仔粥外,这对相濡以沫的老夫妻总是并肩绕湖漫步,欣赏着湖面的天光水色,回忆着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廖衍强:
流花桥脱胎换骨
“现在的流花湖景色这么美,每天都有很多人去公园晨运、旅游,但很多人都不知道,几十年前的流花湖一带却是遭人唾弃和避忌的地方。”以前广州人吵架,一方诅咒另一方,总会恶狠狠地说:“拉你到流花桥!”原来,以前流花桥一带是一个“打靶(枪毙)场”,由于荒凉,还成了一个乱葬岗。所以当时诅咒一个人去流花桥就是最恶毒的话。广州日报社原摄影部主任廖衍强告诉我们,就是1958年那场全市人民的造湖工程,让流花桥一带脱胎换骨,成就了今日树影婆娑水光粼粼的美景。
廖衍强在1958年的时候曾拍摄了一系列反映市民义务劳动开挖人工湖的照片。至今,他仍珍藏着一张记录1958年流花湖开挖情景的珍贵照片。照片中是一片广阔的荒地,树木很少,只有一两间平房孤独地立在其中,有近百人正围着一个狭长水坑在铲泥,挑泥。人们有的卷起袖子,有的卷起裤脚,有的人脚陷入了泥土中。从照片中人们的穿着来看,当时天气应该挺凉,大部分人都穿着外套,但个个都是赤脚在劳动,有的人因为干得满身大汗而脱掉了外套,只穿着白色背心。
“说到挖人工湖,不得不提当时市领导对绿化环境的重视。” 廖衍强说,“经过之前连番的打仗,广州城的环境非常差,为此,当时的市领导决定大力抓城市美化工作。上世纪的五十年代,广州市就掀起了一股植树绿化、清理淤泥疏通河涌的热潮,多个地方同时开展了义务劳动,如绿化白云山,开挖四个人工湖,疏通玉带濠暗渠河沟等等。”
当时不仅重新开展绿化城市的工程,还加强了对绿化环境的管理。那时,不管是个人还是单位,没经过有关部门的同意而随意砍了一棵树,不仅会受到严厉的罚款,还会被登载到报纸上进行通报批评。
“当时很多市领导都亲自参加了义务劳动,和群众一起清理又脏又臭的淤泥,此举极大地鼓舞了大家的热情,不少单位都是半天工作半天劳动,很多人都是劳动完了继续回到单位上班工作。”
因工作关系,廖衍强曾经去过四个人工湖的开挖现场,所到之处,无不看到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感受到无私奉献的精神。“劳动时,大家都很自觉,都是自备水和干粮。当时生活艰苦,大部分的人都是不穿鞋劳动的。大家用最原始的方式来挖泥、运泥,个个都是埋头苦干,从来没看见过‘三只脚’。所谓‘三只脚’即双腿加上锄头,意思是说撑着锄头站着不干活。”
“现在只要清晨去流花湖公园转转,总能听到一些满头白发的老人家在向众人讲述当年的往事:‘想当年,我挖这个湖的时候……’”廖衍强高兴地说:“以前人们总是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我们这一辈的人算是有深刻体会了。现在,这四个公园成了广州市老人家们的乐园,如果不是当年苦干,估计这四片土地都荒废了或建起了楼房,就没有了现在美丽的湖景。我们这辈人不仅‘栽了树’,也‘乘上了凉’。”
黄伯:
昔日宫禁地
如今百姓游
经过多年的建设,荔湾湖公园已经逐步形成了一个综合性的文化、娱乐、游玩的公园。秋日的早晨,漫步荔湾湖公园,极目所至尽是头发斑白的老人家,他们有的三五成群边散步边拉家常,有的围坐石凳上叙旧感怀。尽管已是秋天,但园内依然绿草如茵,佳木葱茏,层台叠翠,老人家们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中,谈笑风生间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晚年幸福时光。
虽78岁高龄,但仍精神矍铄、声音洪亮的黄福全乐呵呵地告诉我们,他从小到老都是住在荔枝湾这一带,对这里感情非常深。小时候,这里是他和小伙伴们游戏的乐园;年老了,这里是他和老朋友每日度过早晨时光的休闲场所。
“现在的荔湾湖和以前相比,变化非常大。”黄伯指着荔湾湖的中心处说,“那时候还没有荔湾湖,这里有很多条小涌与珠江连通,以前涌里有很多小鱼小虾,我们会经常跳下去玩。”
黄伯说,荔枝湾自古便是著名的消夏游乐场所,吸引着众多王侯将相、达官贵人到此参观、游乐,使得荔枝湾在很多朝代都成为王宫禁地,非平民百姓难以踏足。因此,尽管荔枝湾繁盛千余载,可供老百姓真正开展娱乐活动,却是最近几十年的事。
“游河”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后在荔枝湾上兴起的游乐项目。每至盛夏,人们乘坐各式游艇、舢板,荡漾在支汊纵横的河涌上,沿途被重重红荔夹住,阵阵荷香围裹,一片清爽醉人景象。除了游客的小艇外,海鲜虾艇、鱼生粥艇、烟果酒艇等来往穿梭,伴随着声声吆喝叫卖、咸水歌、嬉笑声,构成了一幅别有情趣的南国城郊水乡风情画。
“我小时候,珠江上还有很多水上人家,很多人都喜欢到珠江边吃水上人家做的艇仔粥,不仅价钱便宜,味道还非常好。”说话间,黄伯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嘴唇,似乎仍在回味美味的艇仔粥。
据说,当时“游河”的舟艇亦因乘坐人身份的高低而有所分别,普通人家多乘坐较为简陋的小艇、舢板,而富有人家则乘坐装饰较为考究的花艇。“那些花艇可漂亮了,雕梁画栋,装饰很华丽,内部宽敞舒适,陈设非常豪华,可容纳数十桌筵席,估计也不逊于现在的‘珠江日夜游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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