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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谁是李逵,谁是李鬼?

 昵称672524 2009-12-30

雅志难违还是君命难违

——说唐玄宗《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

 

来源:《书屋》2006年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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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北宋学者宋敏求所编《唐大诏令集》卷四十《诸王·王妃入道》类收录了一篇文章(仅此一篇),题为《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在清人所编《全唐文》里它属于唐元(玄)宗名下。
  翻检两《唐书》和《资治通鉴》可知,寿王是指唐玄宗第十八子李瑁;其妃是指杨玉环,也就是后来成为玄宗贵妃的那个著名的美女。
  李瑁是由武惠妃所生,大约出生于开元九年(720年)。杨玉环是蜀州司户杨玄琰之女,出生于开元八年(719年),父亲早亡,从蜀中被送到东都洛阳,过继给叔父——河南府士曹参军杨玄璬(一说杨玄珪)抚养。开元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736年2月10日),杨玉环被册封为寿王妃,当时李瑁约十五岁,杨玉环十六岁。从此这对少年夫妇作为最上流的社会成员开始了新的生活,享受着大唐帝国鼎盛时期的荣华富贵。但是,五年后,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杨玉环出家,被度为女道士。据陈寅恪先生考证,此事发生在开元二十九年正月初二(741年1月23日)。于是就有了《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这篇文章,并且留存千载。
  文章属于“圣旨”一类,实际是由翰林学士或中书舍人执笔,不过是“代圣人立言”而已。从时间上推测,可能出自中书舍人、诏诰名家孙逖之手。官样文章,难称杰构,但与历史名人有关,其内容不仅关涉当事人命运转折,而且又耐人咀嚼,所以姑且名之曰另类奇文。原文如下:
  
  圣人用心,方悟真宰。妇女勤道,自昔罕闻。寿王瑁妃杨氏,素以端懿,作嫔藩国。虽居荣贵,每在精修。属太后忌辰,永怀追福。以此求度,雅志难违。用敦宏道之风,特遂由衷之请。宜度为女道士。
  
  为便于理解,笔者今译如下:
  先祖老子潜心思索,才终于领悟了天地间的真理(创立了道家学说并由此发展出道教)。妇女学道求仙,自古以来就少有。寿王李瑁的妻子杨玉环,一贯端庄贤淑,在亲王府邸做妃子。虽然处在荣显富贵的地位,却常能精诚修炼。值此皇太后(窦氏,玄宗生母,遭武则天迫害而死)忌日,期盼着为其亡灵祈求福佑。因此,她主动申请离俗出家,这种高雅的情志实在难以阻拦。为促进弘扬道教的社会风气,特满足她由衷的请求。应当依据道规举行仪式,让她出家做女道士。
  
  二
  
  杨玉环为什么会放弃幸福的王妃生活而自愿出家呢?依“圣旨”中的说法是由于她“每在精修”,意即杨玉环早就心皈道教,是一个在家修行的俗弟子,此其一;其二,她又是一个孝女,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生活而出家为皇太后的亡灵祈福。可是我们遍查相关文献也未找到支撑这种说法的半点证据。相反,我们却发现一则王妃因外在原因而被迫出家的例子:
  天宝五载(746年)正月,唐肃宗李亨时为太子,其妻兄韦坚被李林甫等大臣弹劾,称其私与边将交结,“欲共立太子”称帝。唐玄宗下令严查,结果韦坚等受到贬黜。于是,李亨为摆脱牵连,立即主动提出与韦妃(韦坚妹)离婚。从此,韦妃削发为尼,在宫禁中的佛庵里修行,直至十余年后寂寞地死去。
  从开元天宝时宫廷状况看来,杨玉环的出家也并非简单的“每在精修”、“永怀追福”可以解释。
  那么杨玉环究竟是什么原因而被度为女道士的呢?让我们来看看几则资料:
  中唐人陈鸿《长恨歌传》云:“先是,元献皇后、武惠妃皆有宠,相次即世(去世)。宫中虽良家子千数,无可悦目者,上心忽忽不乐……诏高力士潜搜外宫,得弘农杨玄琰女于寿邸,既笄(音ji,即簪子,古时女子许嫁,行束发加笄礼。)矣。”
  欧阳修等《新唐书》卷七六《后妃列传》云:杨玉环“始为寿王妃。开元二十四年(736年),武惠妃薨,后廷无当帝意者。或言妃姿质天挺,宜充掖庭,遂招内(纳)禁中,异之,即为自出妃意者,丐籍女官(女道士),号太真,更为寿王聘韦昭训女,而太真得幸”。
  司马光著《资治通鉴》卷二一五《唐纪·玄宗》:“初,武惠妃薨,上悼念不已。后宫数千,无当意者。或言寿王妃杨氏之美,绝世无双。上见而悦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为女官,号太真,更为寿王娶左卫郎将韦昭训女,潜内(纳)太真宫中。”
  据上述两则北宋历史学家的记载,原来杨玉环的出家并非自愿,而是被动之举,是被人导演的一出戏剧,她不过是一个被幕后之人操纵的傀儡演员。北宋史家在处理历史素材时,没有盲目相信和采纳冠冕堂皇的圣旨《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而是对它作了相反的解读。认同了陈鸿关于这个事件的民间版本的记载。北宋史家是睿智的,他们还原了历史的真相。想来他们可能还有其他依据,只是今天已不得而知。不过我们可以看到,中晚唐大诗人李商隐的相关诗句,还透露出这段宫闱秘事的信息。其《龙池》绝句云:“龙池赐酒敞云屏,羯鼓声高众乐停。夜半宴归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据《新唐书》卷八一《三宗诸子传》:龙池在兴庆宫里,而兴庆宫在长安是一个十分特殊而重要的地方。它原本叫隆庆坊,唐睿宗时,作为皇子的玄宗(李隆基)与其他四位兄弟(包括薛王)居住于此。玄宗登基后,将此坊升格为宫城,并为避讳改“隆”为“兴”。四位兄弟被移居于附近的胜业坊和安兴坊。为敦睦骨肉关系,玄宗经常赐其兄弟等回兴庆宫作乐宴饮。
  薛王是玄宗弟弟李业,开元二十二年(734年)卒,其子李琄为嗣薛王。从时间上看,李商隐诗中的薛王应为后者。但也无须坐实,诗人不过偶举一人作衬。薛王胸无隐痛,所以宴罢归来,沉醉酣睡。而寿王就不同了,在这里他不仅不能感到皇恩浩荡,相反所见所闻可能还会深深地刺激他。那么,他会看到什么呢?这个问题,我们请曾经供奉翰林、做过唐玄宗文学侍从的大诗人李白来回答吧。大约天宝二载(743年)春,李白在兴庆宫奉敕填写《清平调》词三首,其一云:“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其三云:“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诗中所写的这位常使唐玄宗开怀笑看,长得花容玉貌、光彩照人的女性是谁呢?唐朝韦睿《松窗录》记载是“太真妃”(即杨玉环)。根据时代背景和三首诗的内容,学术界一致认可此说。这就是说,在龙池的赐宴上,寿王会遇到被置换了身份的爱妻。当然,具体时间不必拘泥于天宝二载春,可在此之前,亦可在此之后。而这应当就是李商隐所说寿王赐宴归来却夜不能寐的隐痛。
  
  三
  
  但是,北宋史家的记载似也有疏忽之处,两者都有“或言”杨氏之美如何如何,意谓杨玉环系由宫中他人推荐,而此前唐玄宗对她一无所知。其实唐玄宗应当早就认识杨玉环,并且可能非常熟悉。
  根据唐朝史学家杜佑《通典》卷一二九《开元礼纂类》可知,“亲王纳妃”程序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册妃、迎亲、同牢、妃朝见、婚会、妇人礼会、飨丈夫送者和飨妇人送者。其中有“妃朝见”仪式,具体过程是:“皇帝即御座,南向坐,近臣如常。妃奉笲枣栗,司宾引妃入立于庭,北面,妃再拜。司宾引妃升自西阶,进,北面跪奠于皇帝前,兴。皇帝抚之……司宾引妃出,遂诣皇后所御之殿,立于阁外,奉笲腶脩……皇后即御座,南向坐,近臣如常。司宾引妃入立于庭,北面再拜。司宾引妃升自西阶,进,北面跪奠于皇后前,兴。皇后抚之……”
  由此可见,最迟在李瑁与杨玉环举行结婚典礼的过程中,唐玄宗已认识了这位儿媳,并有机会获得近距离的“御览”。开元二十二年(734年)正月至二十四年(736年)十月,唐玄宗在东都洛阳,依唐朝惯例,文武百官以及后妃皇子公主等也都在这里。这就是说,李瑁与杨玉环的婚礼是在洛阳举行的。这位“天生丽质”的新娘年甫十六,可以想象,她是何等的光彩夺目!这里是洛河神女宓妃的故乡,人们联想起了八斗才子曹植《洛神赋》里的那个“丽人”了吗:“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绿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辅靥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风流倜傥的盛唐人从不缺乏想像,多才多艺的李隆基自然也不例外,当初这位天仙般的新儿媳不知给他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多么隽永的余韵!
  

 此后,唐玄宗应该还多次见过她,这是因为寿王李瑁在唐玄宗的五六十位儿女中有着特殊的经历和地位。李瑁的生母是武惠妃。开元十二年(724年),王皇后因故被废死,武惠妃受宠,唐玄宗想立她为皇后,但遭到朝中大臣们的谏阻,理由是:(一)、武惠妃是武则天侄子武攸止的女儿,而且其叔父武三思、武延秀等“皆干纪乱常,天下共疾”。(二)、当时的太子是由丽妃所生而在诸皇子中年长的李瑛,如果新立皇后,那么在储君问题上就有了隐患。玄宗听从了劝谏。不过武惠妃“礼秩比皇后”,即享受皇后待遇;而玄宗对寿王也“钟爱非诸子所比”。此后武惠妃经常借故在皇帝面前谗毁太子,致使太子终被废死。储位空缺期间,正受倚重的宰相李林甫潜与武惠妃合谋,曾多次建言立李瑁为太子。
  既然寿王母子曾拥有这么特殊的地位,那么他和杨玉环就比一般的皇亲国戚有更多的机会获得唐玄宗的眷顾。此乃情理中事。而且,可以推想,正是这些眷顾,使得寿王妃的命运后来节外生枝。
  
  四
  
  《新唐书》卷五《玄宗纪》:开元二十八年(740年)“十月甲子,幸温泉宫。以寿王妃杨氏为道士,号太真。”前文已说过,陈寅恪先生根据《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中的“属太后忌辰”推测,杨玉环被度之事发生在开元二十九年正月二日。查上书《玄宗纪》可知,此时,唐玄宗在长安。这样一来,陈先生的推测与《新唐书》的记载就发生了矛盾。再查《资治通鉴》卷二一四《唐纪》,不管是开元二十八年,还是二十九年,都未记载这件事。陈先生解释说:“《通鉴》编撰时,此度寿王妃杨氏为女道士敕文已无年月日可考。”笔者认为,这篇敕文原本就没有日期,而且是有意为之。翻检《唐大诏令集》等文献可知,此种“诏令”依照程式都写明时间。《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一文略去了具体时间,格式的不正常应当是由于事实的不正常。无论白居易的《长恨歌》,还是陈鸿的《长恨歌传》,写李、杨的初合都是在骊山温泉宫。笔者的推测是,李、杨是先有了男女关系即生米煮成了熟饭,唐玄宗是主动施事者,地点在骊山,然后再下诏追度杨为女道士的(地点在长安)。这就犹如杨玉环后来尚未还俗,却已做了“太真妃”,直至天宝四载(745年)八月才被册封为贵妃一样。这又让我们想起了李商隐的另一首绝句《骊山有感》,诗云:“骊岫飞泉泛暖香,九龙呵护玉莲房。平明每幸长生殿,不从金舆惟寿王。”中唐郑处诲《明皇杂录》云:“玄宗幸华清宫,新广汤池,制作宏丽。安禄山于范阳以白玉石为鱼龙凫雁,仍为石梁及石莲花以献,雕镌巧妙,殆非人工。”这应是李诗第二句背后的史实,不过可能还有以龙和莲隐喻玄宗和贵妃男女关系之意。北宋王溥《唐会要》载:玄宗长生殿,天宝元年(742年)十月造,在华清宫,名为集灵台,是祀神的宫殿。第三句诗的大意谓杨玉环在“春寒赐浴华清池”、跟玄宗“芙蓉帐暖度春宵”之后,每每于清晨随从玄宗往长生殿祀神求福。寿王之所以不愿随从,当然是胸有隐痛!是啊,对于寿王来说,骊山是伤心地!据《左传·桓公十六年》记载,卫宣公为儿子伋聘齐女为妻。后听说齐女姜氏貌美,便想自娶之,又恐齐女不从,于是便在由齐入卫的黄河边上修筑了一座豪华的行宫——新台。等齐女被迎来时,便占为己有。齐女就是后来的卫宣公夫人宣姜。卫国人对此事十分憎恶,遂写诗讥刺卫宣公。这诗就是《诗经·邶风·新台》。一千多年以后,骊山的宫殿成了唐朝的“新台”,只是,与卫宣公相比,唐玄宗的行为更加放肆和无耻,当年的齐女是聘而未婚,而杨玉环已与寿王李瑁做了五年的恩爱鸳鸯。
  骊山,这是当年周幽王为取悦褒姒而烽火戏诸侯、最终失信于天下的地方,现在也成了一代明君唐玄宗失信于天下的起点。庄严的大唐圣旨写着谎言。父(而且是一国之君)夺子妻,侵犯了中国人共同信仰和恪守的伦理底线,摧毁了人们自上古以来精心建构的、用以维系社会稳定与和谐的规则。唐初大儒颜师古、孔颖达奉敕编撰《五经正义》(含《毛诗正义》,《新台》自然也在其中),颁行天下,它是士子们的必读书,并被朝廷颁布为科举考试中儒学方面的依据。它是构筑家庭伦理和国家纲常的基石,破坏了它就是动摇和解构整个社会大厦。
  《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产生于“开元盛世”的最后一年!这是巧合,抑或必然?我只相信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恕。

“雅志难违”还是“朕意难违”?

来源:《 杂文月刊》 2008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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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读《全唐文》,看到一段文字,非常有趣:“圣人用心,方悟真宰;妇女勤道,自昔罕闻。寿王瑁妃杨氏,素以端懿,作嫔藩国;虽居荣贵,每在精修。属太后忌辰,永怀追福,以兹求度,雅志难违;用敦宏道之风,特遂由衷之请,宜度为女道士。”它实际上是一篇完整的公文,题为《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北宋学者宋敏求编纂《唐大诏令集》时,将此文收入本书《诸王·王妃入道》之中;清朝嘉庆皇帝命大学士董诰负责编纂《全唐文》时,把它归于唐元(玄)宗名下。很显然,这是以唐玄宗名义发布的一篇敕令,内容是关于同意寿王李瑁的妃子杨氏自请度为女道士的批复。杨氏就是杨玉环,也就是后来那位大名鼎鼎的杨贵妃。
  从这篇敕令的内容来看,应该先是有了杨玉环主动要求离俗出家的“请示”,然后才可能有唐玄宗同意其所请的“批复”产生。但翻遍史书,也看不到杨玉环的那份“请示”,而唐玄宗的这份“批复”又没有注明写作年月,所以杨玉环主动请求与丈夫李瑁离异度为女道士并得到唐玄宗欣然批复同意的时间,也就不是很清楚。
  但不要紧,只要参照其他史书的记载,再联系对照这篇敕文的有关内容,它们的写作时间还是可以大致考证出来。
  《新唐书·本纪第五》开元二十八年(公元740年)条下有这样一行文字:“十月甲子(11日),幸温泉宫。以寿王妃杨氏为道士,号太真。”意思是:740年10月11日,唐玄宗到临潼骊山温泉宫度假,将寿王李瑁的妃子杨氏召来相会。为掩人耳目,特意叫她装扮成道士进来。道士都有师号,所以给杨玉环取了一个“太真”的名号。
  另据同书记载,唐玄宗这次在温泉宫休息了半个多月时间,直到本月辛巳(27日)才回朝上班。再联系敕文中所说的“属太后忌辰,永怀追福,以兹求度,雅志难违(值此皇太后忌日到来之际,她期盼着永远为其亡灵祈求福佑,因此主动申请离俗出家,这种高雅的情志实在难以违背和阻拦)”,由此便不难推断:杨玉环提出申请离俗出家的时间,是她和唐玄宗在温泉宫鬼混之后到唐玄宗的母亲窦太后的忌日到来之前,也就是740年10月27日之后到开元二十九年(公元741年)正月初二之前这段时间内,因为唐玄宗的母亲窦太后的忌日(被武则天杀害的那天)是正月初二;而唐玄宗批复同意她的“请示”时间无疑是开元二十九年正月初二窦太后忌日这一天,这在《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一文中写得清清楚楚:“属太后忌辰,永怀追福。”
  我之所以要花费这些笔墨把这个时间弄清楚,目的是想告诉读者:唐玄宗和杨玉环这对野鸳鸯,是在早已勾搭成奸、生米做成了熟饭之后,才正式履行有关“法律”手续的。也就是说,《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这份公文,是在经过一番周密设计和精心安排之后炮制出笼的,并不是因为先有了杨玉环的主动申请,然后才有唐玄宗同意其所请的“批复”产生。
  历史的真相是:自从开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十二月唐玄宗宠爱的武惠妃去世后,后宫数千佳丽居然没有一个中他的意,他因此整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内心感到十分孤独。高力士是个聪明乖巧之人,善于揣摩分析主子的心思,就到宫外寻觅物色新的人选。他看到寿王妃杨玉环不仅“姿色冠代”,而且能歌善舞,通晓韵律,又娴熟各种器乐,便向唐玄宗奏报。一见之下,唐玄宗果然迷恋上了这位美貌乖巧的儿媳妇,于是选择了到温泉宫度假这个时机,派人将杨玉环召来同居。这次度假,唐玄宗过得最为欢畅,是武惠妃去世后唐玄宗生活得最为愉快、最具激情的一段时间。此时的唐玄宗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从杨玉环身上,他却找回了青春,重新焕发出旺盛的生命力。然而良宵苦短,半个多月转眼就过去了,唐玄宗不能不回朝处理政务,而经过这一次骊山之行,他们两人又到了难分难舍的地步,如何改变杨玉环的身份,让她永远名正言顺地留在自己身边,便成了唐玄宗当时最大、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唐玄宗虽然不顾一切地要得到杨玉环,但他并不昏聩,伦理和体制方面的问题首先得要解决。如今的半路夫妻,也得先离婚再结婚才符合法律手续,唐玄宗要永远得到杨玉环,将她占为己有,事实上也必须办理一个转变身份的手续,这便是杨玉环在这个时候“申请”出家做女道士的根本原因。当然,做女道士是个幌子,也是假的,这一点无需多说。总之,《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一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弥天大谎,文中写的“虽居荣贵,每在精修。属太后忌辰,永怀追福,以兹求度”等等冠冕堂皇的词句,完全是骗人的鬼话,根本不值得相信;而所谓的“雅志难违”也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说穿了,是“朕意难违”,这才是真。
  有人说,“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女孩”,这话说得颇耐人寻味。其实,民意又何尝不是如此?盛唐皇帝唐玄宗的“朕意”,既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变为小女子杨玉环的“雅志”,其他掌权者的想法和看法,自然也不难成为普通老百姓的意志和心愿。在专制社会里,所谓的民意,说穿了,历来无非就只是掌权者的一个工具,一个口实,一个理由,一个需要而已,他们无论需要什么样的民意,都可以变着花样任意制造一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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