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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美丽不在邪恶

 c\fu\c 2010-01-18
       我曾见过一张这样的照片——在茵茵的山坡上,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艳丽花朵正盛开怒放着。一簇簇一丛丛,或殷红或粉红,灿烂似锦;在翠绿枝叶的扶持掩映下,愈发洋溢着一种浓郁热烈的春天气息……

  这是什么花?如此的灿烂,如此的美丽?

  当我终于知道这些花的名字时,我的心灵被深深地震撼了。

  这美丽的花竟然是——“罂粟”!

  我实在无法相信,邪恶的“罂粟”,竟然会有如此美丽的“外貌”!

  可是,事实偏偏如此。

  查《现代汉语词典》中“罂粟”条目的释义,这样写道:“二年生草本植物,全株有白粉,叶长圆形,边缘有缺刻,花红色、粉色或白色,果实球形。果实未熟时划破表皮,流出汁液,用来制取阿片(即鸦片)。果壳可入药,花供观赏。”

  词典的释义无疑是精确的。但它毕竟只是对“罂粟”这种植物本身的纯客观描述。在现代,“罂粟”几乎就是“毒品”的代名词。而毒品,不知制造了多少邪恶,引发了多少人间悲剧!那么,“罂粟”所蕴含的社会意义上的内涵,又岂能是寥寥数语所能了得!

  美丽,蒙受了耻辱;美丽,竟制造了邪恶。

  20世纪60年代自杀夭亡的美国自白派女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曾写过一首题为《十月的罂粟》的诗,这位以叛逆、敏感、才华横溢著称的女诗人在诗中以“罂粟花”自况:“哦,上帝,我正是/ 那些在落霜的森林里/ 在矢车菊催开的黎明中/迟迟张开喊叫着的嘴……”女诗人形象地用罂粟花仰天而开的模样作比拟,表达了心中一种深深的绝望与无助。我想,这不也是“罂粟花”本身的写照么?

  美丽的罂粟花本身无罪,有罪的是人性中的“恶”。人性中“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什么罪恶也能制造出来!
                                                      

        当年,大约任谁也预料不到中国的近代史,会与一种黑糊糊的玩艺儿联系得如此紧密。并且因为这玩艺儿爆发了一次次战争,甚至大大改变了中国历史的进程。 这黑糊糊的玩艺儿就是——鸦片。

  用罂粟汁液制成的鸦片,对于中国人来说,纯粹是舶来品。它最早进入中国的具体时间虽无可考,但作为中国与海外商贸往来的一种商品,明朝时便有记载。不过,16世纪的人们是将其当作一种止泻、祛痛的药物来使用的,称之为“阿芙蓉”。就像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一样,鸦片在具有祛痛止痢作用的同时,也具有可怕的成瘾性。当人们尚不及认识这种成瘾性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时,鸦片的吸食竟像瘟疫般地在古老的华夏大地上蔓延,甚至成为一种“时尚”。史籍中可以找到当年瘾君子描述吸食鸦片情形的记载:“始则精神焕发,头目清利,继之胸膈顿开,兴趣倍增,久之骨节欲酥,双眸倦豁,维时拂枕高卧,万念俱无,但觉梦境迷离,神魂骀宕,真极乐世界也。”但这种所谓的“极乐世界”却又是丧心志,蚀体魄的罪恶深渊,鸦片这“魔鬼”最终引人走进的乃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魔鬼”何来?是谁驱策鸦片这“魔鬼”游荡于古老的华夏?清代思想家魏源曾有诗云:“阿芙蓉,阿芙蓉/产海西,产海东/不知何国香风过/醉战士女如醇浓……”如果将瘾君子们横卧烟榻、吞云吐雾的情景看作一幅画,那么这幅画的背景就是南海伶仃洋面上一艘艘大英帝国“东印度公司”的鸦片走私船。而此情此景,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烟毒四处弥漫,白银滚滚流失。自诩“煌煌天朝”的大清帝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从雍正、乾隆、嘉庆直至道光年间,朝廷不知颁布了多少次禁烟令,但中国地广人稠,法不责众。再加上各地官员或则各怀心思,明里暗里搞些“土政策”;或则阳奉阴违、贿赂公行、贪污渎职;更有甚者,有的本身就是烟瘾深重的“鸦片鬼”,如林则徐后来在奏折上所言“盖以衙门中吸食最多,如幕友、官亲、长随、书办、差役,嗜鸦片者十之八九,皆力能包庇贩卖之人……”。如此这般的情形,所谓的“禁烟”,无疑只能是屡禁屡弛。

  曾几何时,还是默默无闻的“鸦片”,一时间,成了当年朝野间被谈论被提及频率最高的词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大英帝国的所谓“商人”们。一位目光睿智的西方哲人遥望东方,敏锐地看到了这一切。这位名叫卡尔·马克思的伟人在《鸦片贸易史》一文中指出:“……它们干得非常起劲,不顾天朝的拼命抵制,在1837年就已将价值二千五百万美元的三万九千箱鸦片顺利地偷运进中国……”



  屡禁屡驰,屡驰屡禁,乃至愈禁愈烈。对于鸦片,是“严禁”还是“弛禁”的问题上,朝野上下,已经争论了多年,总不得要领。然而,烟毒的泛滥已经严峻到任何一位稍有良知的人都不能视若无睹的地步了。时间走到了1838年,即清朝道光十八年,历史终于选择了一个人,这位时任湖广总督的小个子福建人,多年来对鸦片所带来的社会问题早已悉心留意,考察思索,逐步形成了必须禁绝烟毒的思想,并在自己的任上大张旗鼓地推行禁烟措施。

  他,就是被后人誉为“民族英雄”的林则徐。

  1838年12月27日,清晨约六时,早朝散去,群臣退下,道光皇帝单独召见了林则徐,垂问政事。召对时间三刻有余。接着,八天之内,道光皇帝连续召见林则徐八次。探讨禁烟、税赋、对外贸易、武备、边防、水利等问题与治理方略。每次召对,都免跪对应答,赐坐毡垫。并赏赐紫禁城骑马,乘坐八抬肩舆等等。这些特殊的礼遇赏赐,连林则徐自己都感觉到非同寻常。他在日记中写道:“外僚得此,尤异数也。”

  当然,“皇恩浩荡”,表明的不仅仅是道光皇帝对林则徐品德政绩官声的赞赏和褒扬,更重要的是,这似乎表明了朝廷对禁烟派的一种肯定,以及给予林则徐在未来的禁烟运动中应有的地位与权威。

  道光十八年十一月十五日,也就是西历公元1838年最后的一天,即12月31日。这一天,皇帝正式给林则徐下达谕旨:“颁给钦差大臣关防驰驿前往广东查办海口事件,该省水师兼归节制。钦此。”至此,在前期“严禁”和“弛禁”论战中作为禁烟派代表人物的林则徐,宣告正式掌握了推行禁烟运动的实际权力。

  历史终于选择了林则徐!

  1839年1月8日,道光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午时,林则徐焚香九拜,启用“钦差大臣”关防,发出传牌,正式启程,踏上了远赴广东禁烟的坎坷之路。接着,是两个月零两天雨雪风霜的旅程。晓行夜宿,舟车更替,经直隶、山东、安徽、江西,1839年3月10日,终于抵达粤省省会广州的天字码头。

  这天,前来迎接钦差大臣的有两广总督邓廷桢、广东巡抚怡良、水师提督关天培、海关总督豫厚庵、广州将军德克金布、左翼副都统奕湘等大小官员,以及深受鸦片之害的众多广州民众。 南国三月,春风艳阳,正是木棉树开花的季节。一棵棵高大的木棉树上,朵朵殷红殷红的木棉花盛开怒放,其状灿若云霞。木棉花,又称英雄花。它们似乎也在绽开笑颜欢迎远道而来的钦差大臣。有意思的是,林则徐此来所要铲除的鸦片,乃是由罂粟汁液熬制而成,而罂粟的花色,也多是殷红殷红的啊。

  当日,堂堂的一品大员就下榻于简陋的越秀书院,并以此作为钦差大臣的行辕。第二天即在辕门外悬示布告——《关防示稿》,布告中除了严令随从人员不准擅离左右、无端出入,允诺凡因公来访禀谒的文武官员,将立时接见外,更向全体官民宣布—— “至公馆一切食用,均系自行买办,不收地方供应;所买物件,概照民间时价给发现钱,不准丝毫抑勒赊欠。公馆前后,不准设立差房。偶遣家人出门,乘坐小轿,亦系随时雇用,不必预派伺候。如有借名影射扰累者,许被扰之人控告,即予严办。各宜凛遵毋违。特示!”

  钦差大臣的第一份告示,只字未涉“鸦片”。然而,我们从这些凛然的文字中却不难看出一个道理:一个成就大事者,之所以能矗立起巍巍然的生命标高,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他首先刻下了不同常人的道德底线。这道德与人品的底线就是——无私、自律、清廉和公正……



  关于林则徐抗英禁烟的伟绩,许许多多教科书中已详尽描述,人们早已家喻户晓,耳熟能详。但我还是想抄录林则徐在广州所颁谕稿中的一段文字。这些叫人血脉偾张的文字,跨越漫漫时空,今天仍然可以激励我们。

  道光十九年二月初四(1839年3月18日),即林则徐抵达广州的第九天。这天,林则徐以钦差大臣名义连发了两道谕令《谕洋商责令外商呈缴烟土稿》和《谕各国商人呈缴烟土稿》。在《谕各国商人呈缴烟土稿》中,林则徐义正词严地斥责从事鸦片走私的英美等国不法商人:“查尔等以此物蛊惑华民,已历数十年,所得不义之财,不可胜计,此人心所共愤,亦天理所难容。从前天朝例禁尚宽,各口犹可偷漏。今大皇帝闻而震怒,必尽除之而后已,所有内陆民人贩鸦片开烟馆者立即正法,吸食者亦议死罪,尔等来至天朝地方,即应与内陆民人同遵法度。”接着,林则徐谕令道:“谕到,该夷商等速即遵照将趸船鸦片尽数缴官。由洋商查明何人名下缴出若干箱,统共若干斤两,造具清册,呈官点验,收明毁化,以绝其害,不得丝毫藏匿。一面出具夷字汉字合同甘结,声明‘嗣后来船永不敢夹带鸦片,如有带来,一经查出,货尽没官,人即正法,情甘服罪’字样。”在这份谕令的末尾,林则徐正告一切鸦片贩子,并表明了自己禁绝鸦片烟毒的坚定决心:“此次本大臣自京面承圣谕,法在必行,且既带关防,得以便宜行事,非寻常查办他务可比。若鸦片一日未绝,本大臣一日不回,誓与此事相始终……”

  160多年后的今天,当我们重读这些文字的时候,仍可以感觉到文字中充溢着的浩荡正气和凛然的民族自尊。

  道光十九年四月二十二日(公元1939年6月3日),林则徐在虎门将查缉缴获的两万余箱、约237万斤的鸦片尽数销毁,历时22天。这一辉煌的壮举,震撼了世界。沉重打击了利用鸦片走私疯狂掠夺中国财富的帝国主义殖民者。用著名历史学家范文澜先生的话说,乃是“第一次向世界表示中国人民纯洁的道德心和反抗侵略的坚决性”。 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马克思也关注着这一切,他对林则徐的禁烟壮举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中国政府在1837年、1838年和1839年采取了非常措施,这些措施的顶点是钦差大臣林则徐到达广州和按照他的命令没收、焚毁走私的鸦片。”

  历史,在虎门海滩销烟池上腾起的滚滚浓烟中,揭开了一页崭新的篇章。中国人民反抗帝国主义外来侵略的斗争序幕正缓缓拉开。

  1840年6月,中英鸦片战争爆发……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160多年过去了。今天,每一位稍有良知和道义感的人,如果站在虎门销烟池的遗址前,他的胸中一定会升腾起浩茫悲壮的情怀。当年虎门海滩上的销烟池,经过一个半世纪的风雨,早已不复旧日模样。但是,民族英雄林则徐禁绝烟毒的决心和意志,反抗帝国主义殖民侵略的大无畏精神,仍在人们心里熠熠闪光。

  我曾在虎门的销烟池遗址旁倘佯遐思,也曾在虎门炮台上端详抚摸锈渍斑斑的铁铸大炮。遥想当年,在缅怀先辈伟业的同时,心中却不知怎的,竟也有一丝怅惘与苦涩…… 这怅惘和苦涩便是——在我们的土地上,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曾绝迹多年的毒品问题,又沉渣泛起,死灰复燃……

  1949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建立后,党和政府领导广大人民群众下大力气涤荡一切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污泥浊水。毒品问题和其他丑恶的社会现象一道,曾一度绝迹。但是,我国改革开放后,随着国门的打开,我们在引进发达国家先进科学技术和管理经验的同时,来自国门外的毒品暗流也乘隙而入。尤其是近几年来,随着国际毒潮泛滥,毒品问题在我国也越来越严重,中华民族再一次面临着毒品侵袭、蔓延的严峻考验。

  我曾读过一部吸毒者的日记。这位良知尚存的吸毒者,用饱醮着痛苦、悔恨、无奈的泪水,写下了自己吸毒的心路历程。他曾是一名优秀的年轻医生,只是出于好奇,偶试毒品。但就这一“试”,竟被毒魔死死地纠缠住了。最后竟是贫困交加,妻离子散,沦落街头。他知道“没有染指毒品的生活是快乐安详的”,更明白“自由自在的生活对我来讲更是令人向往”,“继续吸毒,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一次次地下决心戒毒,又一次次地抵御不住诱惑而复吸,身心就在这“魔鬼的怪圈”中痛苦地煎熬。他在日记中写道:“正像人们所说的,‘白粉仔’都是一些没人性的,不论他的过去曾经是什么样高尚的人,只要他染上了毒品,他就必然不择手段地去找钱——坑蒙拐骗偷,无所不为。”是的,毒品的危害,绝不仅仅只是残害一个个吸毒者个体的生命;更重要的还在于,毒品的存在,构成了对一个有序、安宁、正常社会的挑战;同时,它的存在,更是对人类生命尊严的一种极大蔑视和亵渎!

  有幸的是,我们党和政府对毒品问题极为重视。江泽民主席曾指出:“现在不把贩毒、吸毒问题解决掉,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涉及到中华民族兴衰的问题。这不是危言耸听,必须要提高到这样的高度来认识。”在我们这样一个有着禁毒传统的文明国度里,只要社会各界群策群力,不断提高人们尤其是青少年识毒、恨毒、拒毒、反毒的意识,我相信,我们在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文明的同时,也一定能够把我们的家园打扫得成为无毒的“一方净土”,以完成民族先贤林则徐未竟的遗志。

  在写作这篇小文的日子里,我带着六岁的小儿,又一次来到了离居所仅数百米的“林则徐出生地暨幼年读书处”旧址。这幢位于福州市左营司九号的民居,是林则徐自出生到中举、度过整个青少年时代的住所,现已辟为“福州市禁毒教育基地”。这里正举办着《珍爱生命,拒绝毒品》的展览。在展厅里,我又见到了一幅巨大的罂粟花的照片。花开灿烂,艳丽媚人。我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曾见过真正的罂粟花。我想,只要我们全社会、全人类共同努力,总有一天,“罂粟花”就可能仅仅是罂粟花。“美丽”将不再邪恶,美丽的罂粟花就可能出现在我们的庭院和花园中,与牡丹、芍药、郁金香一道,供人们观赏。

  走出展厅,屋外阳光灿烂,花红草鲜。一尊高大的林则徐塑像矗立在盎然的春意中。他目光炯炯,看着蓝天,看着大地,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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