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欧九《浣溪沙》词“绿杨楼外出秋千”,晁补之谓只一“出”字,便后人所不能道。余谓此本于正中《上行杯》词“柳外秋千出画墙”,但欧语尤工耳。 初读:当涉及具体作品时,我的感觉总来找麻烦。譬如这里的“出”字,惟一的成功之处在于写出了动感,却不能说写出了动态美,因为在这里没有写出秋千独有的悠悠荡荡的特点,也感觉不到秋千上那个女子的逍遥自在,委实没有什么美感,即算是找到点感觉,也是因为“秋千”,而非“出”,不过很惭愧,我也找不出更合适的字来代替。王老先生说欧语尤工, “工”应指工巧,而过于工巧雕琢痕迹太露也是弊病,如若只是比较这两句,我认为还是“柳外”句更自然。 兴许最近读诗读的有点麻木了。记下再说。 欧阳修 《浣溪沙》: 堤上游人逐画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绿杨楼外出秋千。白发戴花君莫笑,六幺催拍盏频传。人生何处似樽前。 冯延巳 上行杯 落梅著雨消残粉,云重烟轻寒食近。罗幕遮香,柳外秋千出画墙。春山颠倒钗横凤,飞絮入帘春睡重。梦里佳期,只许庭花与月知。 再读:很奇怪,当把两个句子放在整首词里感觉不一样了,因为有了整幅画面的配合,“绿杨”句 显得格外清新, “柳外”句则添了一份悠然,看来只有一个句子只有放近大环境里才会焕发其活力,正如小鱼儿再活泼离不开流水。 又比较了一下,还是更喜欢后者。 秦观和欧阳修的区别在哪里呢?也许可以从这两句词里看出端倪。 “落尽梨花春事了,满地斜阳,翠色和烟老。”——时至暮春,花事渐了,梨花飘落如雪,不仅如此,这也是一天里的黄昏,太阳渐向西山,余晖斜照在萋萋碧草之上,迷迷茫茫,如烟如雾,春草的翠色因此渐渐凝重起来。词里表达的思念,通过暮春黄昏一川烟草来寄托,虽然忧伤迷惘,却是一副优美的画卷,是美丽的忧伤。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句子里并没有直接抒情的词语,但我们从“落尽”、“春事了”“斜阳”“和烟老”看到了落寞和惆怅,这也是秦少游词作的特点:境界幽微婉约,虽不直言情,却融情于景,且情感细腻深挚。(具体词作暂且不列举了) “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促。” “芳菲次第长相续”是写景,“自是情多无处足”是写情,虽然同样是情景相融,却泾渭分明,缺乏了一种细腻的感受。 从情感的角度讲,前者三个短句的情感是逐渐进的,一句比一句沉重;而后者则是反复回旋的,多了一重自我安慰。这大概也是秦与欧的不同之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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