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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年侃牛

 3gzylon 2010-03-29
牛 年 侃 牛
类别:默认分类 | 浏览(116) | 评论(1) 2010-02-02 14:46

童年在农村长大,农人们都习惯于以农历纪年。但我从来都不喜欢用天干地支来做年号,因此我向来不愿意主动说我是属什命的,这不仅因为我所属的是哺乳动物中最不起眼,却最狡猾、最令人讨厌的“老鼠”,更因为我始终不理解古人在确定数目的时候,为什么偏偏用“十二”,而不用“十”这个整数?而在选择12种动物的时候,为什么偏偏看上诸如会咬人的蛇和爱扰人的鼠这些人类的公敌,而摈弃象勇猛而高贵的狮,雄健且善翔的鹰这类人们喜爱的飞禽和走兽?

不过,十二生肖中毕竟没有漏掉一个我最心仪的角色――牛!如果说,动物世界谁堪称人类最好的朋友,那么非牛莫属了!想想看,在机器发动机出现以前,在漫长的农耕时代,人类的生存始终是与“耕”字紧密相关的,而这个“耕”字始终是与“牛”联系在一起的。当然,一提到牛,脑海中即刻跳出了“马”!的确,“牛马”这个词组,一如“夫妻”、“兄弟”这类词组一样不可拆卸。无疑,马与人的亲密关系及其历史地位也是不可低估的。但在“牛马”这一词组中,毕竟“牛”在“马”之前,我想这必定经过先人们认真权衡过,且经历代的祖先们认可了的。啊,牛,它“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它就足够令人肃然起敬了!笔者是南方人,又出身农家,青少年时代的每个寒暑假的一半时间都与牛为伴,所以牛的地位和形象在我的心目中就尤其突出了。

我国北方只有黄牛,南方则除了黄牛,还有水牛,且以后者为多。这两种牛都被用来耕地,未见用于挤奶。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我家和叔父、祖父三家共养两头水牛,共雇一个牧童饲养。每逢寒暑假,牧童被派作别的用场,牛就交给我了。于是每天清晨和傍晚,我就与牛朝夕相处。家乡是丘陵,漫山遍野仿佛是无主的绿草和野花,任凭牛群啃啮,奔跑。但牛是很理性的,它们从不没有边际地乱跑,况且肥美的丰草主要生长在比较潮湿的低洼地带,只要有吃的,牛群不会远离那些地方,你只需找个能目控的制高点,只顾和小伙伴们玩好了,等你玩够了,它们也吃饱了,一起回家就是。这时你在野地上也跑累了,只要把牛角往下一按,一只脚踩住它的角跟,它就抬起头来,逗着玩似的把你顶到它的背上,一路上驮你回家。它的脊背足够宽阔,你愿意躺着趴着都可以,故有“牧童归去横牛背”的古诗流传。但天气炎热的时候我是不骑牛的,否则双方会更热。而且牛需要游泳,就像马需要溜达一样;快到门前那口池塘的时候,它就不禁轻跑起来,越跑越快,直到全身埋入水中。当它重新探出头来的时候,“噗――”的一声长长喷出一鼻子水和气。这时它至少获得两种痛快:一是消暑,二是灭灾――给那些久久叮在它身上尽情吸吮它的血液的大蝇子也就是牛虻们来个灭顶之灾!不过这样的描写多半出于人的情感,我相信牛是不会有复仇的动机的,它只有驱赶或躲避的欲望。不信,在它耕田或犁地的时候,你注意观察就是了。这时的牛总是少不了鞭打,因为把犁的人出于天性,总是怀疑对方偷懒。其实牛是不懂得吝惜自己的力气的,我经常注意观察刚被套上轭具开始犁地的时候,它总是摇头摆尾,高高兴兴地走得很快。后来渐渐慢下来了,因为它的能量消耗够多了,或者它的体质比较弱。因此我敢断定,牛所吃的鞭子中,十之八九都是冤的!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牛向鞭它的人发过怒。牛的这种无边的温驯最典型的表现当是在屠宰场了。据说牛面对杀机只顾流泪,而没有丝毫的反抗或挣扎……

不过,说牛没有复仇的情欲也只是对人而言,对它的同类,就未必如此了:到底是兽啊!家乡是个大村,至少有上百头水牛,一般是彼此相安无事的,但其中有两头公牛,身强力壮,堪称真正的“猛牛”,分属两门大户人家,不知是不是因为情妒而成了仇敌,一撞见就打得不可开交。有一次恰巧被我目睹了:只见双方两眼通红,两个额头彼此顶着抵在地上。一个回合又一个回合。那两对平时好不美观的弯弯长角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后来胜方把败方追击到其主人家,把桌椅板凳瓶瓶罐罐踩得稀里哗啦,直到最后主人用了火把才将强者驱跑。最壮观的一次是在70年代,可惜我不在场。家乡人在两山之间建起了一座长达1700米的空中渡槽。竣工那天数以万计的人参加了剪彩仪式。恰恰在这时,两头公牛发生角斗。不知怎地双方却斗进渡槽里去了!渡槽是半圆形,上面铺有间隔的水泥板,因此高大的水牛是站不直的!但是彼此绝不罢休,窝着背,且打且走,一直打到另一头,显然双方都筋疲力尽了,未分胜负而休兵。这时,一直在兴奋而紧张地观战的看官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人们说:这两头水牛很懂得人心,用了最精彩的表演,为渡槽翦了最喜的彩!

哦,原来牛也有这一面,坚韧的、不屈的战斗的一面,这才是牛的完整形象。然而,牛的伟大却在于:它把勇敢、善战的一面留给同类,而将勤劳的、温驯的、只知奉献不思图报的另一面毫无保留地留给了人类。但人类中谁遇到过这样赤诚的朋友了吗?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吴冠中先生的一篇短文。老先生颇为不平地问道:为什么我们民族偏偏把莫须有的“龙”而不是“牛”作为崇拜的“图腾”?不管吴先生的这一提问能得到多少人的认同,反正我本人始终认为,中华民族主要是以“农耕”闻名于世的,如今“农耕”这个词将很快成为历史,但代表农耕的“牛”应当成为我们永远崇敬的对象,且将人格化的“牛”作为我们永远学习的典范!

 

                                      原载《新民晚报》20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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