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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解之九十
石呆子：说这些大道理你们不容易明白，那就举宝玉黛玉的爱情悲剧为例吧。你们都认为王夫人薛姨妈是悲剧的制造者，都以为封建礼教是导致悲剧的根源，其实这件事还要怪宝玉自己啊！你我在前面早就论述过了，宝玉是一脉遗孤、两房争夺、三代单传、四家维系的贾族族储啊！这样一个关系到全贾族前景、二房前程、王夫人性命的独生子的婚姻，能由所谓[爱情]来决定吗？在王夫人等人看来，这哪里是爱情？简直是儿戏！贾宝玉长大后要在官场上撑起贾府门面，要接任[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要维持四大家族在江南的‘护官符’地位，要替皇上[体现仁德]；贾宝玉未来的夫人要接过王熙凤的管事位置、成为名副其实的[宝二奶奶]，家里要应付偏房的捣乱，族内要回击大房的挑战，对内要把这一大家子每日的大小事务料理得井然有序，对外要把四大家族间、各王公贵族内眷间的人情事务来往处理得妥妥当当，还要替贾宝玉传宗接代，还要伺候两三层婆婆，还要把众家奴管理得服服贴贴......这宝二奶奶的千斤重担是一个没有娘家靠山的、风吹吹就倒的孤女黛玉担当得起的吗？选她为宝玉的正妻是对宝玉前程的不负责任！对二房前程的不负责任！对整个贾族前程的不负责任！贾宝玉本来就厌恶在官场上送往迎来，本来就不愿与贾雨村这样的官吏混在一起，本来就淡泊名利、疏远社会，如今再娶个跟他差不多脾性的林黛玉，这林黛玉不但不劝谏宝玉、甚至还支持宝玉，那这宝玉还要不要做官了？贾府还要不要生存了？祖宗的家业还要不要继承了？这些都是极严峻的现实问题啊！决不是所谓爱情能应付的。说到底贾宝玉不是一个脱离家庭脱离社会的自然人，而是个代表家庭迎战社会的法人，他的婚姻不是脱离家庭脱离社会与世无争的独立婚姻，而是关系到家庭在社会上如何生存的利益婚姻，任何违反家庭利益的抉择也就是违反贾宝玉根本利益的抉择，是害了贾宝玉啊！请大家想想，贾宝玉这[锦衣纨绔饫甘餍美]的好日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还不是靠贾府的权势维护？宝玉一旦结婚，这权势就靠宝玉和他妻子来共同维护了，若维护得稍有差池、出个大乱子，就可能失去这权势。一旦失去这权势，肯定会失去[锦衣纨绔饫甘餍美]的好日子，肯定会坠落到[茅椽蓬牖，瓦灶绳床]的苦日子，因此贾宝玉的婚姻决不能危害他的官场前程，贾宝玉的夫人决不能损害丈夫和家庭的根本利益，或者起码贾宝玉的夫人决不能无助于丈夫的个人发展和家庭兴旺，最后贾宝玉和林黛玉也不可能在一事无成、半生潦倒的苦日子里谈情说爱。总之，即便是黛玉自己也不愿意损害宝玉的前程和家庭，只是贾宝玉从来不考虑这一点罢了。如果宝玉有宝钗那种冷静成熟的思维能力，早早地看到这一点，早早地向黛玉分析这现实问题，早早地意识到二人的感情交往对双方都不利、无法克服重重的阻挠，必然导致悲剧的结局，那么他就应该早早地脱离爱情的漩涡、回归理性的现实，黛玉也可以早早地另寻生路了，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啊！ 红疯子：照这样说来王夫人薛姨妈没有责任了？封建礼教管束得好了？不要争取婚姻自由、爱情幸福了？你这不是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吗？难道宝玉黛玉争取恋爱自由也有错？ 石呆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实现是检验对错的唯一标准]！既然宝玉黛玉争取恋爱自由的美好理想不可能实现，那就不能说宝玉黛玉对了、王夫人薛姨妈错了。宝玉黛玉不能为争取婚姻自由而反对王夫人薛姨妈、反抗封建礼教，而应该为二人的生存发展来服从王夫人薛姨妈、顺应封建礼教约束，应该为将来可能诞生的新生命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为宝玉的事业发展开创一个良好的局面、为黛玉在荣府的生存发展营造一个良好的氛围，而不能为恋爱而恋爱、为结合而结合，尤其不能不顾现实不顾后果地盲目任性，需知王夫人薛姨妈也是为宝玉作想，续书在这一点上说得没错；封建礼教也是当时社会的约定俗成，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残酷的社会现实是每个青年男女无法逾越的障碍，必须体谅母心、适从礼教、承认现实，才能达到婚姻的最终目的---1+1大于2、创造新生命、打开新局面、谋求新发展，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宝玉和黛玉的爱情才有价值、才经得起实践检验、才能算圆满的婚姻！如果宝玉黛玉丝毫不考虑王夫人的坚决反对、封建礼教的坚决阻挠、残酷现实的坚决打压，非要学张生和莺莺私下结合来造成既成事实迫家庭接受，且不说黛玉决不肯做这下流事、王夫人决不容这既成事实出现、袭人决不会袖手旁观，即使王夫人和整个贾府不得不接受这种被动局面，让宝玉和黛玉结婚，但宝玉和黛玉的婚后爱情生活能圆满吗？王夫人必处处视黛玉为眼中钉肉中刺，黛玉必处处受制，家中的管事婆必处处作梗，偏房大房必乘机作耗，四大家族间必日渐疏远，宝玉的仕途必磕磕绊绊，宝玉与王夫人的母子关系必恶化得势同仇人，宝玉在家中在房内必受到袭人的劝谏和制肘...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总之宝玉黛玉从此过不上安心日子了，如此一来二人的恋爱狂热必被现实的冷水浇灭，宝玉必定任性胡为，而黛玉偏使性子不让，二人更会言语冒撞、频生隔阂，小日子日久生厌，宝玉的公子哥儿脾气越来越大，黛玉的小姐性子又越来越多，终有一天会大吵大闹，宝玉会象张生一样后悔当初不该结婚，黛玉也会象莺莺一样后悔当初不该失身的。 实际上过去的才子佳人言情小说本来都不是圆满结局，都是以始乱终弃而收场的，这种构思是为了警示女孩子不要学卓文君、莺莺她们轻易以身相许，最后会后悔莫及，作者以此来为封建礼教[三从四德]辩解，从反面驳斥爱情自由婚姻自由，后来为迎合人们的媚俗心理、博得大众宠爱，才改成[私定终身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的大团圆结局的，终究还是替封建理治唱赞歌，而不是替争取婚姻自主恋爱自由作鼓励，否则当时那种封建社会怎么会容忍公开为反对封建礼教作鼓励的文艺作品泛滥？而书中的贾宝玉若与黛玉结婚，婚后却决不会[中状元]的，因此他与黛玉不可能有才子佳人言情小说及戏曲中那种完满结局。 石呆子：说过这些，再来解释警幻所嘱之言。如果说象张生、司马相如、书中的秦钟等人是‘好色不淫’，那么贾宝玉可以算得上是‘情而不淫’了，这些人一般都是中上层文人，他们与珍琏环蓉蟠等没文化须眉浊物的[滥淫]是不同的。他们强调爱情的专一，从不滥交女朋友，独钟情于一人，于是以尊重女性同情女性爱护女性自许，自称[爱情专一不为‘淫’]，以示与珍琏环蓉蟠等没文化须眉浊物的[滥淫]区别开来，这就是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的核心[情]，文人们推崇这[情]字，蔑视那[淫]字，而且天下的女儿们也钟心于这[情]字、憎恶那[淫]字，她们都以能与情郎终身相伴为人生理想，文人也以这作为言情小说的永恒题材，于是乎文人们把追求[情]字作为男女间最圣洁的事情，书中的贾宝玉及秦钟柳湘莲蒋玉函等人就是这种人。可是警幻仙姑对这种以[情有独钟]标榜的男人却不以为然，对女儿们虽憎恶[淫]却看不透[情]也不以为然，她说：[好色即淫，知情更淫。是以巫山之会，云雨之欢，皆由既悦其色，复恋其情所致也]！说穿了，追求男女交合时的快感就是[淫]，只追求某一个女儿的情感更是[淫]！那种过分渲染男女交合时的精神愉悦心情是不足取的，只是为了夸大女性的生理作用、享受女性的生理快感、满足男性的生理欲望，这当然是[淫]！只不过与那[滥淫]有数量上的区别罢了，并没有本质的不同。你们仔细分析就可以看出，这[滥淫]与那[钟情]都是既悦其色，只有恋不恋其情的区别，但是女性与男性的交合本来是为创造新生命、创建新生活，女性不能只做女儿，从此以后她就要准备做母亲了，她要为未来可能诞生的孩子着想，不能光顾了追求生理快感，要考虑现实问题了！这一点不但珍琏环蓉蟠那些没文化的须眉浊物根本不考虑，而且连这些[情有独钟]的文人们也很少考虑，书中的贾宝玉在与黛玉沉湎于卿卿我我的感情漩涡中时就没有考虑这些现实问题，写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的文人们更不肯考虑这些现实问题，可是作为一个从女儿一脚跨过女人关将要进入母亲的角色了，她能不考虑这些现实问题吗？从这一点看，这些[情有独钟]的文人并不比珍琏环蓉蟠等没文化须眉浊物好到哪里，他们也是只追求与女性交合瞬间的情感，并不考虑由此产生的后果，仍然把男女婚配只当作生理行为，没把这当作社会行为家庭行为，没考虑由此产生的社会问题家庭问题，正因为这种只追求情感不考虑后果的不负责任行为，会给恋爱的女方带来无穷的烦恼、无数的困难，最终造成女方的悲剧。我在前面说的是宝玉害了黛玉，就是从这个角度说的。当然社会和家庭的阻挠是造成黛玉悲剧的主要因素，宝玉的过于为情所惑只是次要因素，但社会和家庭的阻挠是无法克服的客观因素，而宝玉的为情所惑是唯一可改变的主观因素啊！你们都学过数学，在这里社会和家庭的阻挠是一个无法战胜的常量，而宝玉的为情所惑是唯一的自变量，自变量不肯变，造成了黛玉这从变量的悲剧，是不是可以说是宝玉害了黛玉呢？同样推广到天下所有的爱情悲剧，既然现实是如此残酷、家庭是如此冷酷、礼教是如此严酷，多情的男人为什么还不正视现实、仍要与女方一意孤行呢？需知女儿决不是为了仅享受情感的愉悦而与情郎结合的，她要准备做母亲啊，如果这情郎并没有做父亲的本领、并不能保护母亲和孩子，那他为什么要仅为了追求情感的发泄而把后果留给弱女儿承担呢？这与珍琏环蓉蟠等没文化须眉浊物[滥淫]有根本的区别吗？须眉浊物追求性欲发泄，文人则追求情感的发泄，都不考虑给女儿造成的后果，他们都是造成女性悲剧的因素之一啊！总之，对于女人来讲，必须注意男人是不是肯负责任、能负责任，够做一个父亲的资格，这才是她撇除感情因素考虑现实问题避免悲剧的关键。[多情]与[滥淫]差不多，都是造成女性悲剧的主观因素，并不比社会和家庭的阻挠这些客观因素好多少，尤其是[多情]这主观因素更容易迷惑未谙世事的少女，实在是更容易造成女儿悲剧的主观因素，这就是警幻要警戒宝玉的主要原因：如果不顾现实地爱一个女儿，其实等于在害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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