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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续红楼之妙玉外传19-红楼书话-文化纵横-搜狐社区

 寒江雪凝 2010-05-08
37.进宫

十五阿哥弘甘愿隐退的消息,瞬间传遍京城,有心的阿哥们皆舒了一口气,随即却又把心绷得紧紧;达官贵人们则暗暗思虑该选择哪个风向。当今惋惜之余亦才发觉此子非平日里那般平平淡淡,若从社稷上看,允了他自是可惜;若从太子之位上看,允了他倒是好事了,如今太子自身力量单薄,虽是他不争气之故,亦与兄弟们之间的争斗大有关联。废了太子,他终不忍,当年他曾答应过她,一定好好地将他们的儿子扶上帝位。只是,如今竟要拿天下苍生来做注吗?

这一番心思,偌大的宫里,无人知晓,独德妃能瞧出些端倪,太子生母、当年的皇后,多年来唯一能使他心动的人,任德妃再贤惠、再忍让,亦不过是多了“德”字的名号,他终没把她放在心上。如今,儿子自愿隐了,于她却是好事了,再也无须似往日那般百般提防,再也无须似往昔那般小心翼翼,或许什么时候,她亦能求了恩典,随弘宫外住着,赏花看鱼,弄些针线,清闲又雅致,岂不比在这里强?只是那林姑娘,可真真有姝儿说的那些品性?若万一应了忠顺妃说的,当真是大事不妙了。

恰恰姝儿跑进来,手举着大大的纸鸢,笑逐颜开,“姨妈,弘哥哥此举,你此时必是高兴得紧,带我去花园放纸鸢,好不好?”

抚着姝儿的双髻,瞧着那张白里透红的面庞,德妃亦笑,“姝儿真真大了,过两年,姨妈替你选个可心的人,如何?”

姝儿面上一红,扭着身子,“姨妈净取笑人,人家是要去玩纸鸢的。”

“你若替姨妈做好一件事,我自然准你在御花园放上两个时辰。”德妃笑着,替姝儿将那发簪插好。

“何事?姨妈只管吩咐。”姝儿大大的眼睛闪着光芒,她不信,这世间还能有她办不成的。

“玉姐姐,我来了。”已快及穽的姝儿仍旧蹦跳着进来,一眼瞧见黛玉手上的匣子,四边镶玉,玉色纯净,净若湖意。“这不是弘哥哥整日锁在书房的匣子吗?怎么在玉姐姐这里?”眼睛一转,已然识得分晓。自然只哧哧笑着再不作言。

黛玉被她瞧见自己暗自抚摸这匣子,猜度里头不知有何物,弘让自己细细瞧瞧,尚未来得及开启,便被姝儿一头撞了进来。忙忙地覆在枕下,方对姝儿浅笑着,“快坐,紫鹃替你留了好些小点心呢。”

姝儿摇头,“今日可来不及吃了,玉姐姐,我闯了大祸了,要求你帮我呢。”

黛玉瞧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亦是有些忐忑,忙问何事。

说时迟那时快,两滴泪珠竟从姝儿的大眼睛里滚落下来,黛玉唬了一跳,这姝儿自来活泼好动,心性伶俐,今日如此,想必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姝儿拽着黛玉的衣襟,“玉姐姐,前儿姨妈吩咐我做一首诗,偏我忘了,一会子姨妈就要看了,一时我也没有心思做,不如姐姐赶快替我做了,好不好?”

黛玉摇头笑笑,被姝儿扭着,只好拿起笔来。却被姝儿掷下,“玉姐姐,现下来不及了,姨妈使我写在那锦帕上呢,偏我没带来,求你陪我进去一回吧。”

“这怎使得?不得宣召,外人不得擅自入宫。”

姝儿却有自己的法子,“好姐姐,就暂且委屈你,换了衣裳,伴成我的宫女进去,只管做了,我交了差,咱们再一起出来,岂不是好?”

手持着帕子轻点着姝儿的额头,黛玉嫣然一笑,对姝儿,她自来有对姊妹的一种亲厚,“你呀!原来早就算计好了。”一顿,“只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怎么会?姐姐放心,有我呢。”说着姝儿动手拉着黛玉换了衣裳,一套清凌凌的宫装上身,倒又是一个水灵灵的黛玉出来。“不行,不行,姐姐太好看了,太招眼了,还是换套梨花色的吧。”姝儿连连摇头,黛玉只笑着让她摆布。心性至纯至真的她,自然以为姝儿不过是求她进去在锦帕上做首诗罢了,自然也不去计较这其中会有别的意味。

乘着姝儿的宫车一路进去,外头越来越静,黛玉亦觉出愈来愈浓的庄严与肃穆,偷眼瞧着那龙柱凤檐,好看是好看,却平添几分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样的地方,怪不得南姐姐留下的书信里透着凄凉与绝望,怪不得曾经恩宠一时、心气极高的元妃亦不得不接受猝然而去的命运,只是外头的人有多少想进来,却不知里头的人有多少想出去。唉!黛玉暗叹,低头瞧着一身梨花白的衣衫,质地轻软,淡淡的杭绣,就连这宫女的服饰亦如此精致,可见宫中生活的奢华,只是又有何用呢?古来有多少红颜今朝尚笑脸迎君,他日却遥对宫墙空悲泣,司马相如的《长门赋》写出了多少宫人的廖落悲异。

如此,自己倒真真是幸运之极,有弘,有妙姐姐,有紫鹃,有姝儿。弘的舍弃让她震惊之余亦将那颗本欲枯死的心贴近许多,这样的男子,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气概,她从未领略,自古至今,又有哪个王公贵族肯轻易舍弃名利?而弘为了她的安危,却笑而弃之。她从他的眼神里瞧见深意,她从他的行为里瞧见往昔,只是弘前日说的“心迹”是何物呢?黛玉打定主意,回去定要好好瞧瞧。

“玉姐姐,到了。”姝儿轻唤,四下里瞅瞅无人,方使黛玉下车。

几个宫女一齐上前,黛玉隐在众人中间,进了姝儿的宫殿。黛玉四下瞧着,见文房四宝、字画玩物居多,不由笑道:“天下间有你这样不拾针线的郡主,亦是奇了。”说着便要那方锦帕,速速做完早些回去才是。大着胆子进来,黛玉心下仍怕会出什么岔子。

一水的白色,衬着墨色最是好看。早有宫女端了笔墨纸砚来,“是何字?”黛玉掷笔。

“夏荷,五言绝句。”姝儿贴身过来。

“这样你也做不得?倒白白费我往日的神了。”黛玉取笑。

“碧玉缵翠枝,芙蓉露华离;清风惹寂寥,胭脂凭阑意。”顺手画上几枝清荷,清幽雅致,印在那白色帕子上,配上清秀的字,真真别有一番意味。姝儿亦贴身过来细细瞧着,早忘了要交差之事,二人只顾着抚在帕上,却丝毫未注意那宫门前的一个身影。
38.心解

瞧那神韵,那身柔弱的气息,倒真如忠顺妃所说的如风拂柳。虽说只是一身宫女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倒亦是别样得紧。只是不知这模样……德妃的一声轻咳惊了二人。

姝儿抬头,见是德妃,忙使人半掩了殿门。悄附在德妃耳边,撒着娇,“姨妈,我可是把玉姐姐带来了!”

德妃含笑不语,径自进了内间。黛玉瞧见一位宫妃出来,风韵、品度皆是不凡,亦忙低了头,同其他宫女一样行礼。姝儿却上来拉了她,一起进了暖阁内。

“她就是弘哥哥的母妃,德妃娘娘。玉姐姐,你莫怪我,是娘娘非要见你的,她不得出去,又不好宣召你,故才如此的。”姝儿怕黛玉生气,一边走一边说个清楚。

原来如此。黛玉无奈地笑笑,不知此番而来,会是什么境地。会怪自己红颜祸水,搅了弘的大好前程吗?还是会怪自己孤苦命薄,又要重演上回欲送入庵中的剧码?

直直地行了礼,见德妃和蔼的笑意,心下的忐忑少了几分,弘的眉眼真真像极了她。

“果然是个标致的女子。听说你姓林,甲子年林探花可是你的父亲?”德妃十分满意林黛玉的作派。

“是。”黛玉仍低着头。

“如此说来,元妃与你亦有些亲戚。”

黛玉又是一个“是”字。德妃瞧出来她的怕意,使姝儿拉她过来,“你不必害怕,我不过是想见见你罢了。”

德妃的笑意让黛玉面色顿红,抬头瞧着,亦觉这德妃可亲得紧。“娘娘取笑了。此番来,定是为十五阿哥之事。事情因我而起,若娘娘有什么惩罚,只管加之与我,十五阿哥乃是顾虑我所致,求娘娘体谅。”

好一张伶俐的嘴!不过话里话外为弘而虑,亦是难得了!罢了罢了,这样清灵的一个女子,只怕不适合留在宫里,弘既已如此,自己何不成他之美呢?况德妃亦早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听说这林黛玉琴棋书画极通,又亲自见识了她的才意,日后弘作词作诗亦有伴了。

水溶与妙玉从西山快马回来,便听紫鹃说了黛玉被姝儿带进宫之事,妙玉连连顿足,“紫鹃,你怎么不劝住姑娘?”

紫鹃本是个憨心眼的人,当时亦只觉不过是做首诗罢了,故亦没多寻思。待黛玉去后,方觉出不对劲来,又想至前些日子的闹腾,不觉后怕起来,连使小厮与水溶妙玉送信去。

水溶起身寻弘去了,留下手足无措的妙玉与紫鹃。

却在此时,一阵笑声传来,是姝儿!妙玉与紫鹃忙迎至门前,心头一颗大石终放下。那旁边站着的不是黛玉,又是何人?

“姐姐回来了。”黛玉亲热地拉着妙玉。

“你呀!真真吓死我了!”妙玉轻嗔着。黛玉笑笑,低声将进宫际遇说了,众人方长舒一口气,皆知德妃见林黛玉的用意,亦皆笑而不语,独憨憨的紫鹃忧着心,“娘娘是还要送你到庵里吗?”

话音刚落,却见弘急急闯来,径直看向黛玉,“谁要进庵里?是母妃要你去的吗?”他听说了黛玉悄悄入宫一事,深怕其中有什么变故,故快马而来。

黛玉瞧他急急渗出的汗意,面带关切之色,少不得心升暖意,只是此时的黛玉,却仍叹自己孤苦之命,亦怕连累他人,况历经贾府败落、妙玉回生,如今虽有弘替她挡却风雨,却仍不敢将一颗心安稳放在其中。

姝儿脆脆的说了一通,弘方沉稳下来,却被姝儿取笑,“弘哥哥一向冷静,今儿却急赤白脸起来,真真好笑!”

众人皆笑,弘偷眼瞧黛玉,亦觉她心已动,越觉此番隐退之举越发值得,眼前忽然闪过未来之景,竹林细细,和风轻拂,同看风起云涌,共赏花开花落,裙衣阙阙,惊起池边鸳鸯,紫燕振翅掠过水面,一副好词在二人共执中成就。

入夜,静寐得紧,黛玉仍心系那弘口中的“心迹”之物,起身来披上外衣,轻开窗门,月光立时泄了一地,瞧妙玉已在那边安睡,遂轻启匣子。

竟是一片绿波流转,竟是一个个蜡玉雕成的小像,那眉眼,那风度,竟是黛玉日常的形容举动,或哀怨,或悲泣,或乍喜,或痴迷,或灵动,或沉思,细细抚着这十数个玉质小像,那泪珠儿竟不断起来。

那笔触,那形容,足见他将自己印在心里,这就是他的“心迹”吗?从未有一人,肯为自己如此用心,从未有一人,让自己瞬间不再有孤独之感。

“如此的良苦用心,古来又有几人?”是妙玉在身后轻叹。

黛玉转身,抱紧妙玉,泪珠儿仍沁在脸上。“好姐姐,我该心动吗?我可以心动吗?我有资格心动吗?”

“为何不可?我们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活着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份干干净净的情,不过是为了找寻到那千年来的有缘人,不是吗?”即便妙玉曾为出家人,她心中的澎湃又何曾少过?

黛玉不语,泪珠儿大滴大滴地落在那玉蜡上,光晕流转,个个小像竟如水般鲜活。心中的桃源,似乎越来越近了。

“玉儿,你又是一个水做的人了。”许久未见过黛玉如此落泪,以往她曾戏言说她是水做的人儿,只是经历那诸般变故后,黛玉便很少哭泣,倒是自遇弘之后,她那如水般的情怀亦渐渐暖化,或许这正是真情所致吧。拥紧黛玉,妙玉亦替她高兴,只是这往后,姐妹二人却不得不分开了。正如太妃所言,她一个死去的人,是不能堂堂正正进了这府的,只是,只要能默默地守着他,一切已然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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