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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清生专栏

 小白菜杨春晖 2010-06-12



  
   青瓜烙
古清生
  
  青瓜烙是衡水深州、冀州、阜城一带亦菜亦粮的食品,它容易让人想起“瓜菜代”这个名词。瓜菜 代便是指没有粮食吃,用瓜菜来代替。今人矢志减肥,往往喜欢以瓜菜代粮食食之的,以及鱼肉蛋类。然而,1960年代举国饥饿体验证明,瓜菜代的减肥效果不 佳,且是极端不佳,其时人们在瓜菜代共食主义的食境下,皆生浮肿,比啤酒肚还啤,满脸啤酒色,那年间中国尚未流行西裤,中裤是大腰,折一二三道,再系腰 带,俗称多来米裤腰。那么肥大的裤腰,据说今天除了杂技团的魔术师还喜欢(以便匿藏诸多物资),已经无人再穿了。然而,那么大的裤腰,居然有人能把腰肿到 那么大,一折也不折了。结论:瓜菜代增肥,它不是一种减肥好方法。
  相反,不瓜菜代的人,不肥。想到那举国之饿,万民齐饥之时,仍不乏有人饱腹 终日,衡水阜城一带民谣称:一天吃一两,饿不着事务长;一天吃一钱,饿不着炊事员。事务长是人民公社食堂的最高执行长官,社员即便是一天吃一两饭,也还饿 不着他。到了社员每天吃一钱饭,仍饿不着炊事员。据知情人报,炊事员在发放馍馍的时候,会比较无耻地在馍的底部揪一点下来,以备自家食用。成千上万个馍 啊,每馍揪一点,他就获得了许多么。然而,这些趣事仍不令我感动,我所能感动的是中国人对民谣的执著,那便是在饿毙之前,也不终止民谣创作,一天吃一两, 饿不着事务长,一天吃一钱,饿不着炊事员,比白居易的文笔如何?从文学批评的视角看,则能发现,国人为何不喜欢杨朔式文学作品,你不能把一只苦难的馍描绘 成快乐的面包。
  我吃青瓜烙,阜城人民已经不那么饿了,但他们仍是瘦腰型人类,他们问我,你怎么长得这么肥啊?但是,他们立即又把刚才的话忘 记,一定要我使劲地吃桌上的鸡鸭鱼肉。青瓜烙却是我点的,那天在聚乡情酒楼大品衡水风情,我在衡水旗鼓相当的酒敌小卫也光临了现场,惟可惜的是要了48度 的衡水老白干,事实证明这是一项错误的选择,它不及67度和55度的衡水老白干。尤其简装55度衡水老白干,它可能还是平原游击队时代的味道。
青瓜烙是将西芦葫擦丝,裹以湿淀粉,搁锅里烙,烙成一个薄的圆饼,再分切成扇形,口感上是软、脆、绵、焦、香,软是半透明状的淀粉,脆的是西芦葫,然脆 里又有些绵,焦是外层的淀粉烙得焦了,嚼起来咯吱咯吱的,它的主要成份还是青瓜,亦粮亦菜罢,看上去是透明的,白里透绿的,近似一种冻透之玉色含有翡翠。 在营养有些过剩的时候,吃青瓜烙尤有味道,反正是青瓜烙吃饱了不必有心理负担。不过,瓜菜代则是不能在久长时间里饮食下去,因又有民谣为证:低指标,瓜菜 代,吃得饱,饿得快,肿了大腿肿脑袋。又想起来,那是制度性饥饿的结果,与今时美食无涉,故青瓜烙也是一种自主选择,我吃它是在一个充满诗意的秋天。
# posted by 古清生 @ 2005-09-25 20:56 评论(2)
淳安大鱼头
2005-9-25 星期日(Sunday) 晴

   淳安大鱼头
古清生
  
  饱览了千岛湖山光水色,断是要品淳安大鱼头了。鱼头是鳙鱼的头,鳙鱼俗称胖头鱼,淳安鳙鱼之头,沉重若思,胶质光亮且厚, 此馆鱼头分三类,48元、68元和86元,就要了一个大鱼头,破费事小,品阅淳安鱼头光辉思想事大,大抵可以认为,未曾领教亲切的、纯朴的淳安鱼头,比到 千岛湖而未登临岛屿且不如。
  选美般看了鱼,择定一个在水中表现最深沉的家伙,就到了包间,嗑瓜子,细饮淳安明前毛尖,湖阔天空乱侃一气,至淳 安大鱼头上桌,盛大的品饮就开始了。一个巨大的热气腾腾的盆里,鱼头被打开两半,如同思想被打开,鱼头上的肉,柔嫩鲜甜,于鱼骨之间隐伏,鱼骨上是胶质, 滑柔丰腴。投箸拨开了鱼头的腮甲,便有丰厚的鱼云。这些事物,都是鱼头滋美的富矿,在鱼头的方方面面,衔味而待。
  就饮白酒。举凡品饮水鲜,白 酒是恰如其分的配合,鱼头是凝固的水,白酒是液体的火,水火交融,恰是碰撞出热烈的沸态,食鱼,精细吸着鱼头上的骨胶,复饮酒,如是水波荡漾,火焰腾跃, 不多时便浠里哗啦馋相毕露,鱼头剿灭。本人云,食之美味,天上有凤翅,水下有鱼头。
  食鱼头须有一种打劫主义的精神,箸头飞至,频起频落,以歼 灭战的姿态摧毁性地剿灭鱼头,设若是让鱼头还凉,碧水的腥气复生,它对味觉的蹂躏也是万劫不复的呢。淳安大鱼头的秘制大法,实在也是没有窥见,我想它是蒸 的,然后再以浇汁上味,这种法子对于一个鲜鱼头来说,是极其的尊重,我们需要用蒸的法子来保持真味,煮鱼头与煎鱼头,都是复旧路线,当然煮鱼头的汤是美味 的,煎鱼头再加以焖制,有上佳的酱油或豆豉的提味,也不失为一种有意义的烹饪。我想,这些做法对于淳安厨子来说,不会是什么陌域。然而,这些烹饪方法,我 情愿将它们归纳为程朱理法,因为它可能在道的方面将生命的本性扼杀。
  淳安大鱼头如今是千岛源的品牌,当淳安竹鱼履行精细婉约的品味,豪放派的 淳安大鱼头隆重登场,遂终结千岛湖之旅的盛大宴事,我吃故我在,叩问淳安大鱼头的思想,就也不必去水边望着大水发呆,因为它已呆过千年,时间在波光里弯 曲,逝水无声,当我离开淳安的时候,我带走大鱼头的记忆。
  
  
# posted by 古清生 @ 2005-09-25 20:55 评论(0)
衡水烧烤
2005-9-12 星期一(Monday) 晴

  
   衡水烧烤
古清生
  
  我第一次发现上弦月也是橙色,它挂在衡水东边的夜空,这里是冀中平原,平原上的月亮,别于我经验 中的山月和城市的月亮,冀中平原是旧时看小说常遇到的地理名词,因为日本侵略军常于秋季在此扫荡,在平原上扫荡,机动性强。盖因冀中平原生长玉米,这里的 玉米高达二米多,其秸也粗,每秸上长一个尺多长的玉米棒子,那玉米林真是密啊,人进了里面,无论如何是找不到的,俗称进了青纱帐,夏季扫荡,难有斩获。诗 人郭小川写过一首诗,描写了南方的甘蔗林和北方的青纱帐。甘蔗林我是知道的,我看到过甘蔗林,却未见过青纱帐,当我得知玉米林便是青纱帐时,我是多么的失 望啊,我以为青纱帐至少是一种神秘的牵藤类植物纠结的绿色植物带。
  刚过罢教师节,我是说在这个时间看到了上弦月,它有点暖,其实这日子也不 凉。我们到康复街东头往南拐的街头吃烧烤,其实就是烤羊肉串。衡水吃烧烤我没有听说,知道衡水有名的是老白干,因衡水水质好,还有衡水鱼,有好水便会有好 鱼,据说清朝时紫禁城里水养的宠物,皆源于衡水。衡水还有一名产,便是鼻烟壶。鼻烟壶这事物已经难见了,然而这里还在产业化制作,衡水居然有鼻烟壶学院。 我的朋友王冠宇是画鼻烟壶出身的,目前他仍在坚持画,他走高端,排名在全国5名以内,他又收藏了千余个珍稀鼻烟壶。我在衡水,整天都听到人谈壶。
衡水烧烤,首推的是烤羊肉串,此地不像在黄河河套地区,烧烤的材料摆得满满当当,羊肉串也不论串卖,论斤卖,14元一斤。在烧烤店的门前摆上一张长方形 小桌,一人一个小圆椅子,坐定以后,老板兼伙计就开始烤羊肉串。他的烤羊肉串的炭盒子比外地要宽和深,又在马路牙子边上,置一破盆,盆里装燃着的板炭,离 盆约一米的地方摆着一台鼓风机。我们是第一拨客人,老板就往破盆里加了一铲板炭,按了鼓风机电扭把盆里板炭鼓吹红,再把红炭铲到他的烤盒子里,抓起两大把 羊肉串,抖一抖,排开来烤。论斤卖的羊肉串,就不复如论串卖的羊肉串把肉切得那么薄,薄得让人吃了上百串也,也未觉得吃饱。
  大约是前期经过浸 润,羊肉已经入味,老板兼伙计在烤,其助手就给桌上搁上一个长约50厘米,宽20厘米,深20厘米的烤盒子,里面加上红炭,烤好的羊肉串,就搁在这个盒子 上,以便食者进行自助烤,胡椒、辣椒和孜然粉,也由食者往上撒,如何合了自个的口味,就怎么的撒。经由这样一个小的创举,确实是提升了食烤羊肉串的的趣 味,人可以吃嫩的烤羊肉,也可以烤老一点再吃。烤羊肉串是一斤一斤地上,行将吃罢,再要一斤,也可以说,再来十串,总之是十分方便自由。
  烤羊 肉串好吃,此便是我近年来吃得最好的羊肉串,羊肉丰腴、鲜嫩,又也不曾冷,一边聊天,一边翻动羊肉串,一边轻轻地往上撒孜然粉,执了羊肉串不急不慢地吃, 还要喝酒,喝的是九州金麦啤酒,它是衡水老白干酒厂酿制。王冠宇先生不善吃烤羊肉串,他居然只吃了两串,我吃了40串,外加10串烤羊筋。唉,烤羊筋才真 正好,其中还会有一块烤羊油,品之,是一种滋润之感。吃烤羊肉串时,衡水人又另创一法,吃烤蒜。烤蒜是将蒜瓣串起来烤,烤熟的蒜,口感是绵的,蒜辛辣也不 复存在,是融绵的一口,有蒜香,吃羊串之间,吃一口烤蒜,似乎给羊肉串提味不少,不同的是,吃烤蒜不必热一串吃,是从串中拔出一瓣来吃。
  
# posted by 古清生 @ 2005-09-12 10:49 评论(0)
在牛栏头吃洋芋汤
2005-9-8 星期四(Thursday) 晴

   在牛栏头吃洋芋汤
  
  洋芋汤是神农架人的一种主食,大约可以把它当做面片汤或者粥。以前,我确实 尝试过土豆(洋芋)的多种做法,却没有做这样的土豆汤,而且它的品味令人惊叹,我只有努力尝试将这样的味道表达。
  第一次吃洋芋汤,是在牛栏 头,这里是“新华大断裂”的踪峡口,也是观音河的源头。牛栏头只剩下余应纲一户人家,老妈妈唐运秀,四兄弟,一个女儿,还有一个从更山里面来治眼疾的老 乡,他们挖了一个下午的土豆。天近黄昏,我去河里洗澡,老小余运福陪着我,他担心有狗追出来咬我,他们家有三条狗,两条是黄白相间的花狗,一条是黄狗,黄 狗性情特别暴烈、凶猛,人从家里走出去它也追着咬,颇令人恐怖。
  河水很凉,河在这里已然是溪,或曰山涧,丈余宽,乱石纷呈,浅水流泻,些许小 潭积了落叶,清水里小鱼和蝌蚪游戏。岸边,生长着灌木和巴芒,有一种叫黄柯子的植物,大叶子,直立着长,上部开花,据说它宜于给疖子消仲,皮肤上长疖子, 用它果子的浆汁滴了疖子就会好。河边有林蛙,它们趴在比较低的湿润石头上,叫的时候,声音是“邦、邦、邦”,所以这里人都叫林蛙为“邦邦”。“邦邦”与普 通青蛙比,它的皮肤浅黄,趴伏的姿态较平,它对人几乎没有反应,它的身体轮廊比青蛙清晰一些,腿亦修长,实际上“邦邦”的皮肤颜色不固定,与它所处环境相 关,皆因它能选择皮肤颜色,如在比较暗的峡谷,苔藓颜色深,“邦邦”的肤色便接近黑色。
  我想找一个隐蔽的河段洗澡,余运福对我说,这里除了 你,再没有别人了。然而,他仍守着我,他穿了一条裤脚已短,裤管破碎如流苏,赤裸上身,清秀的面庞挂着憨憨的笑。看他深棕色的皮肤,结实的肤肉,我迟迟不 好意思下河,我这身上白呀,又是很肥硕的么,如是完全的暴露在他面前,实在是有些惭愧。我跟余运福聊了一会,迟疑地不想脱衣,他大约明白了我的心思,便去 河对岸玉米地后面的土豆地挖土豆。余运福一走,我脱了衣服,把河水往身上浇,水凉,使劲用湿毛巾在身上擦,从手臂、小腿不惧冷的地方擦起,渐渐往身上擦, 直至身上皮肤都擦得红而热了,就不惧冷了,躺在清清的溪水里,仰望着蓝天。天空高远,山头葱绿,溪水从身体上跳跃着往下游奔去。我在一个非常悠远与宁静的 地方,我躺在岁月的深处,我在地球最纯净的地方,我只听见山雀子鸣叫,他们在山坡的板栗树上,我的近前有一棵槭树。
  洗罢,去坡上看他们挖土 豆,土豆也挖完了,我随着他们一道回家,余运福间或也用普通话说一声土豆,他说普通话只说短句,或者只说一个单词,暴发音,声音短促洪亮,我以为他的普通 话比我说得好,看他清秀的面庞,真是一尘不染的山中少年。回到屋里,饭尚未好,余运福陪我到处面转,看他家养的蜜蜂,他家的蜜蜂箱是直立的,依次摆在屋东 头的一个岩坡上,远看时像一个个的小石礅,或塔,蜜蜂箱被漆成白色,然已褪色了,小蜜蜂绕着这片地飞来飞去,坡上是种的玉米。看罢蜜蜂,又去看他剥的杜 仲,还有屋后角种的一株当归。山头上,月儿升起了,踪峡口那边起了雾,牛栏头悠然宁静,风拂着玉米的叶子,蟋蟀在草丛里奏鸣。
  屋里点了灯,灯 是一个小瓶制的,一支铁皮管包着灯捻,瓶里面是柴油,暗红色的火苗上升起一缕粗重的黑烟。饭桌上另又补加了两支半节的蜡烛,烛火明亮飘逸。然而,余应纲的 家,常年的火塘将墙壁及楼板熏得奇黑,像专门用黑漆漆过般,或者比黑漆还黑,就将灯和烛火的光吸去了,只有饭桌和几个人的脸映照出暖和黄色和棕色。
晚餐吃洋芋汤。洋芋汤是用新鲜的土豆切成薄片,佐辣椒、蕃茄、木姜子等等煮成,连汤带土豆片一起吃,有些酸辣,有些木姜子的微辣微麻和香樟式的芬芳,我 端起碗吃,我的吃相可能是很馋,初始是呼噜噜地吃,汤是酸鲜辣咸香,诸多神农架高地的味道烩成一锅,土豆片有一种绵脆之感,与汤一道喝,这土豆片被做成了 菜一样的主食呢。
  山上人家,这么多人都在吃,吃得十分静,我感觉他们都在看我,抬头看时,都是一双双陌生又亲切的眼睛。屋外偶有牛叫声,余家 也养了五头牛。晚风凉了,沁凉的山风无边无际,弥漫至农舍,他们均已穿了长衫,惟我一人穿的短裤与T恤。我感觉到凉,然喝洋芋汤又从心中热起。岁月是这样 宽阔无涯,人生的足迹抵达无限辽远,有一种洋芋汤在生命里荡漾,肖家山上空一轮孤悬的月亮,我们像栖憩在宇宙最静谧的一角。
  这是很久远的美食 罢,它可以抵达明朝,土豆从1650年传 入中国,只有山冈和明月比它来得还早,在牛栏头悠静的山谷,依稀的山雀的夜啼,还有观音河之源的水声,加上踪峡 口神秘的雾,这里的锅子里煮着酸菜和腊肉,碟中有清炒的鸡蛋,有麻豆,还有一种酸萝卜。洋芋汤,如此的一碗神农架汤,拿到北方,它便是一碗烩菜,在地老天 荒的原始森林的峡谷,我的额头沁出许多汗珠。
  大约是6小时的山道与河道交换的行走,我的食量被无限的放大,猛烈地以吞饮的姿态喝下二碗洋芋 片,我始端起唐妈妈给我备的包谷酒,复细细地品饮。包谷酒兼具神农架森林中的清烈与温馨,它有一种静谧的神秘之美,像幽谷飘逸的萤火,一缕淡蓝的清芳,渐 至细缓地溢出丝丝焦香。它也是用原始的工艺酿造,我在地质队的时常迷醉在这样的工艺之中,思想如飞舞之蝶,飘零在山水之间。
  
  
# posted by 古清生 @ 2005-09-08 10:47 评论(0)
悠悠宋洛河
2005-9-4 星期日(Sunday) 晴

     悠悠宋洛河
    
去宋洛乡的山峡有一种旷古的苍悠,山群莽莽,叠叠峭起,山都有着峰尖,许多的棱,一个山群一个山群伸展向遥远的远方,一直抵达天际,那苍茫处,有白云袅 袅。沿盘山公路次第而下,山体错叠耸立,怪异的尖峰,像是大山初萌的角,尖锐但短突,混交阔叶林青葱如洗,宋洛河间或在峡谷中露了一段,闪亮一线波光。 风,业已是住了,太阳明晃晃的悬在天空,山冈上的板栗树开着穗状的白花。在白云岩和噶斯特之上,绿意呈波伏状延绵,即便在奇异峻峭的刀劈崖壁,树也是以各 样的姿态生长,便是想到诗人曾卓先生那首著名的诗:
    《悬崖上的树》
    不知道是什么奇异的风
    将一棵树吹 到了
    那边平原的尽头---
    临近深谷的悬崖上
    
    它倾听远处森林的喧哗
和深谷小溪的歌唱
    它孤独的站在那里
    显得寂寞而又倔强
    
    它的弯曲的身体
留下了风的形状
    它似乎即将跌进山谷里
    但却又象是要展翅飞翔
从盘山公路转到谷底,车便沿着宋洛河北上。宋洛河发源于摩天岭北坡,源头是深藏在鹰窝洞内,清清流水出洞之后,向着南方飞流直下,河道长达30公里,海拔 落差达1200米。它像是一条立起的河,但是到宋洛乡以后,宋洛河有一段宽阔平坦的浅滩,水清见底,各样卵石陈布,河上有吊索桥,走上去悠然摇晃。然细细 打量此处的宋洛河,水流仍是湍急,激溅起的雪浪花装点了河床。在茫茫神农架,登神农顶,游红坪画廊,观宋洛河,是为审美三层次。
    宋洛河滩 上,有个电影《情天大圣》造的水泥恐龙,这个恐龙下了一排蛋,因恐龙内里是竹木结构,已经被山水切去一半。我们在这里停下来下水,体验宋洛河之水急,或者 要下到水里去,我想象从前在索溪峪那样躺在河里看山峰和云,水旋即将我冲下四五米,我扒住一个卵石得以停留。然而,便是这样扒着一个卵石仰躺在宋洛河里, 看山峰,看白云悠悠,激流擦身淌过,甚是凉爽惬意。往上走,有一个深水潭,许多人在那里垂钓,据说有杨条子鱼。午时,去宋洛乡,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奇异的 美食。
    杨条子鱼。乡里若干酒友已经聚齐,桌上摆着一个巨大火锅,是红汤,里面煮着杨条子鱼,此鱼长相如幼小的青鲩,四五寸长,瘦。是鲜鱼 煎过,复搁火锅里煮。此鱼让人萌生神秘之感,杨条子这个鱼名闻所未闻的。喝散装包谷酒,都是用大桶的橙汁塑瓶装着的,小酒杯有一大片,神农架喝酒,有一叫 法称赶麻雀,便是要拿许多小杯敬你,开敬可以是五杯、八杯,总之是可以很多杯,若是单杯敬为步枪狙击的话,赶麻雀便是机枪扫射了。先吃杨条子鱼罢,赶麻雀 的事情以后再说。杨条子鱼,鲜嫩,质地却是密结,它是宋洛河的精灵,是来自我刚才躺水的河上。吃掉一条杨条子鱼,接着再吃,火锅底料的味道也好,微辣微酸 微麻,鱼也染了红色,这就是野味,我想。细腻而密结的清鲜鱼肉,微微辣意弥漫,像夏天山谷的烈日,于清新和风里猛地晒人一下,我打量他们一眼,事先声明, 只有一两的量。我看到曹所长不大相信的眼光,也就把酒喝起来。
    二巡过后,曹所长唱起了宋洛民歌《黄瓜花》,他用神农架的语音唱。有一段我 不明白,黄瓜花里,为什么中间反复吟唱“南瓜南瓜吃金瓜”?我用柯达数码机给录了下来,回去一查,却原来是“兰花兰花紫荆花”,我这听力,真是糟糕得很。 我喜欢这支歌,虽然听不大懂,旋律是非常美妙的,我一激动,就起来敬曹所长,此刻他已经光起膀子了,他出汗,我以为是在排酒。我敬曹所长6杯,他面不改色 喝了,然而,我就沦落到万劫不复的酒精之中了。我喊着要一个回锅肉,是那种本地土猪的,不久回锅肉又上来,我身旁一直关注着我的易难先生却小心地又挑了两 条上好的杨条子鱼,他劝我多吃鱼。这时候吃杨条子鱼,可以算是精吃了,细细剔肉,眼观八方,他们也展开了酒战肉搏,我觉得易难先生真好。于是,我就醉了, 我不觉得是醉,易难先生给我挑杨条子鱼,我就吃,好像喝光了两瓶包谷酒,是橙汁瓶的,又上来一箱雪花啤酒,这真是战场呢。后悔不该听了歌一冲动敬了曹所长 6杯,他也回敬了我6杯么,这是第一次此番游神农架的第一次醉酒。
    酒罢,要去游冰洞山的,我却是走不动了,便开车去阳日,山峰都一律往后 倒,阳日是化石山,在十几亿年前,这里是一片汪洋大海的么,我醉,我就什么也不说了,据说冰洞山里有冰洞,夏天也结冰的,我与它擦肩而过,历史,就有这样 许多的随意性。
  
# posted by 古清生 @ 2005-09-04 21:20 评论(0)
江畔何人初见月
2005-9-4 星期日(Sunday) 晴

  江畔何人初见月
                                    古清生
  

  杭州依然是如此暖昧,那情意缠绵的柔风,从西湖的水波上踏来,梳着依依垂柳,摇动岁月的光晕。接上钟老先生,我们绕西湖兜了一段,远远的看 见断桥、苏堤和花港,那湖光水色,那游人如织,隐约地还有湖畔诗人应修人、汪静之、潘漠华和冯雪峰笔下底意韵。英国著名湖畔诗人沃兹华斯曾说:“我不知道 还有什么别的地方能在如此狭窄的范围内,在光影的幻化之中,展示出如此壮观优美的景致。”沃兹华斯说的是英格兰坎伯里山脉的湖温德米尔湖,此湖堪称英格兰 的西湖罢,那里有个小镇叫做凯斯维克。
  与西湖擦肩而过。此时的杭州,有几分喧嚣里的悠然,恰是风和日丽,柳绿水蓝,几朵淡淡的白云将天空装 点,开迪车擦着柳梢而过,细风的温婉,却也是梭行在别人的温柔之乡。郁达夫曾在他的《还乡记》情深意切地写到他从上海坐火车到杭州,再从杭州坐船去的富春 江的经历。难得郁达夫将一篇命题作文写出那般情境,文章是上海铁路局在开通上海至杭州的客运列车时请其写的,我估计那时候坐火车的人不是甚多。
我们也去富春江,沿着江走,要一直去到淳安的千岛湖。千岛湖很美么?它是一个人工湖,新安江水电站大坝栏起来的。先搁置这个想象,只道是富春江的风光, 江南的青山秀水,我一直想乘舟而上,悠悠的在富春江上,或看取渔人的撒网,或执竿垂钓,在舟上把盏对月细细品饮。然而,乘车也是一种抵达形式,在车上远 望,会有另外的一种想象。
  有一条天目山路,还有古荡,未及察觉已经出了杭州城。从地图上看,富春江流域的大部皆属杭州,是杭州的山水。富春江 到了杭州,叫钱塘江。而往上游去,是新安江。杭州在在唐朝以前,便是一个山中钱塘小县。
  我一直在车上眺望,梦里江南,逝水清波,那飞鸟与繁 花,我总是想看得真切。真切,将江南装心里,以待将来的梦中,时时把江南翻出来细细回味。蓦然,我看见富春江了,那是苍郁的山间,一江碧水流,水清如镜, 倒映青山白云,三两渔舟在水面上,渔人戴着竹篾编制的斗笠,一人摇桨,一人撒网,也有竹排,竹排上栖立的是捕鱼的鹭鸶。白的江鸥,贴着水面飞翔。开迪车沿 着富春江前行,富春江忽儿开阔,一片镜面的水域,水上白帆点点,如群蝶竞飞,忽儿收窄,绕着青山悠悠。间或是有一艘小的客轮,沿着对岸的山脚缓缓地驶往远 方。富春江只道是幽幽的静,这幽静的野趣里,风帆把目光撩得更远,江边竹排上的鹭鸶,又把目光引了回来,这样碧水环山,山重水复的时光,只道是:青山凝绿 欲滴翠,翠绿环江水上天。
  往着南方去,天渐渐地向晚了,我们估计要到新登镇住下。因是在杭州花了些许时间,而我也以为车旅,是不要把所有时间 都搁置在高速路上。那个新登镇,恰是在桐庐与富阳之间,以前曾有桐庐的朋友邀我到桐庐小住半月的,因写小说未及前行,时间一晃便有8年,岁月如车,如是刷 刷的疾驰,穿越无数风景,就不复回返了。注定是那样的与富春江擦肩而过罢,终也是在今夏走近了富春江。这样的富春江,恰是流着一江诗情呢,我想要是在江上 荡一小舟,便是对了月饮,在小小江风的抚慰中醉它一回,亦是一个有趣的记忆。
  夕阳拽着长长的余辉往着西边的青山坠去,一轮淡淡的薄月升起天 空,天空是淡淡的蓝,这是宁静与清幽的富春江的天空啊,我想。在开迪的悠然行驶中,忽然的忆起唐人张若虚的一首诗,这首诗不一定是咏富春江,但或也可以拿 来,只道是进入了这样的情境,亦是会有这样的诗情生发。诗便是《春江花月夜》,闻一多以为,此诗足以孤压全唐!
  傍晚极易产生孤寂或离愁么,不 知为什么,想到《春江花月夜》,便是有琵琶声在耳际响起,它是飘飘袅袅,若有若无,诗便也是中段最为合意: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悠悠去,青枫浦上不胜愁。
  人终究是想 到,这天地之间,只有月儿不变,人之情感不变,梦回唐朝,或行走富春江,有了月儿,有了江水,千古的诗情如此相近,那一江的微波里,荡漾的是心情,亦是诗 情,终究也不再有其他。
  风景渐渐掩入在暮色中,向远的山头,或有最后的一抹玫瑰的夕阳,薄月也在淡蓝的天空明亮了些。一些愁绪随了江水流去, 满目的现实主义的山冈,又让人回到了俗世。路边的村落,有的人家屋顶,飘起了蓝的炊烟,或者将来,炊烟是看不到了,乡野的燃料结构在变。然富春江流域的村 落,却还是有些原始与古朴的风格,这是较之杭州湾的半哥特式建筑而言,或者村落的建筑,有新有旧,旧的建筑离路较远,新的建筑离公路较近。无孔不入的广告 刷到了农家的山墙。富春江这一带,其地质是由古生代到新生代的砂岩、石灰岩和页岩组成,侵蚀明显,切割较深,山势陡峻,这里的地表以分割破碎的低山丘陵为 特色,大部分地区地质构造属钱塘江凹槽带。有趣的是,一些村落总是建在山的切割槽口外,越往南去这种情况愈是明显,有一条山峡,便有一个村落,或几家人的 房屋,房屋也建在山坡上。
  到新登镇时,天已经黑了。将车搁在汽车修理厂的大院里,先冲洗一番,然后,我们找了宾馆入住。新登镇也是一个历史名 镇了,地方人士说,旧时叫过新城的,这方面有苏东坡的诗为证:
  《新城道中》:
    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
岭上晴云披絮帽,树头初日挂铜钲。
    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
    西崦人家应最乐,煮芹烧笋饷春耕。
从诗里看,苏东坡是春天来新登镇的,诗句的描绘端的是精确,或许去富春江,是要春天或者秋天罢,我觉得如果是骑摩托车游,也是一种味道,去富春江的公路 上,摩托车也是不少的呢。说到后两句诗,真是确有体会。我因到一农家去讨水泡茶,恰是女主人在灶间炒菜,雪里蕻炒鲜竹笋,是在柴灶上的大铁锅里炒,微微的 雪里蕻的酸味弥漫,鲜竹笋是斜切的片,雪里蕻也切得非常细小,在那微酸的空气里,饭香,菜香,还有柴草燃烧散发的气息,我就迈不动腿了。不论是这般的炒, 还是煮汤,或者加黄咕丁鱼煮鱼汤,都是上品菜啊!新登这地方,叫黄咕丁鱼为汪刺鱼,据说在葛溪上面的岩石岭水库中有,葛溪是新登镇重要的溪,从岩石岭水库 下来,那岩石岭水库是在青山白云间的。
  我们去找了一个农家菜馆,这个馆子有空调,桌是像排档一样的方桌。里面已经有一桌当地人在吃,他们说 话,我听起来像说天书。方言这事情,好像是跟菜系差不多,南方方言多,菜系也多,华北就只有一个大方言,因而华北的菜也几无区别,尤其他们的口味相近。可 以推测,一种方言应是一方移民,他们保留了一种话,便也保留了一种味觉,虽历经时光漫漫,却是无改。新登的馆子点菜,不看菜谱,它有一个专门的点菜间,点 菜间里,陈列着各式菜的半成品,都已装碟或装钵,用保鲜膜覆盖着,上面的标签写着菜名和价格。照例我是要承担点菜工作的,这劳苦辞不掉。我第一眼就看上了 一盘椒盐小鱼,此鱼绝对是野生的,在京城一直吃的养殖鱼,对野鱼的渴望,往往是化成了绵绵的相思。然后,又点了炒竹笋、排骨、红烧豆腐等。
  椒 盐小鱼是新登镇的特产。向厨房的老先生打听,他说新登人叫这鱼为石板鱼,生在葛溪。石板鱼可以红烧、清蒸,我点的这道是椒盐干炸。它被裹了一层湿面粉,炸 至焦黄色,上面撒椒盐,装在一个精制的半球状竹篮里,端上桌,率先就吃它了。这油炸石板鱼,且也不是特别干,所以肉还是鲜嫩的,只是头尾有些枯焦,恰好可 以整吃。然而,也可以轻轻拨开了粉层,品尝纯粹的鱼肉味道,它是清新的,沾了些面香味,这是一种质朴的,乡野的芬芳气息,从潺潺流水的山溪到烟火弥漫的灶 间。正是这南国之夏的小小暴热,有富春江畔的微细暖情缕缕。吃椒盐石板鱼,喝冰镇西湖啤酒,乘车的些许疲乏皆去。
  新登啊,新登的月亮好明。新 登是离了富春江很远的,回宾馆洗罢,独自出门,在新登的街上漫步。喝酒时下过一场雨,空气清新湿润,风柔柔地吹。远远的看到开迪停在车场,转身向着葛溪的 方向眺望。那葛溪,也是要汇到富春江去的么?便又想起张若虚,那《春江花月夜》,正是这样的时机,或者也可以吟咏罢:
       春江潮水连海 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 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悠悠去,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 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 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沈沈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 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若是此时,谁人以琵琶演奏,那却是一种美境。新登小镇上,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橙黄色的路灯照在湿漉漉的地面 上,弥散性地闪着一些金灿灿的光丝。应该是夏江了,终归是富春江,总是让人以为它是一江春水,那柔波里,有无尽的情意荡漾。月明如洗,间或有一辆过路的车 驰过,胶轮在湿润的路面擦出丝丝的声音。是如新登这样的江南小镇,一生中也是只有一回这样的小住吧?或者也只有苏东坡,会在这个小镇上作诗记游,车旅时 光,只道是的大跨度的奔走,从黄浦江,到富春江,前几天尚在夜黄浦江听那粘着潮音的汽笛,今番在新登小镇上,品味孤独的宁静。山影重重,逝水无波,只是
# posted by 古清生 @ 2005-09-04 08:57 评论(2)
黄金果
2005-8-20 星期六(Saturday) 晴

   1、黄金果
  
  神农架的山民,至今叫土豆为洋芋,有时候未及改口说土豆,山民竟听不懂,纵然土豆 是他们的主食之一。镇上的人,有时会开玩笑:吃什么啊?洋芋炒土豆!洋芋就是土豆。神农架有一种将土豆整吃的吃法,叫吃洋芋果,美称为黄金果。盖神农架的 土豆小而圆,小的如豆,大的就如常规市场见到的,在海拔千米上下的山坡地上种植,淀粉含量高,质地细腻,粉甜而香。神农架的土豆,完全可以与山西芦芽山五 寨的土豆相比,只道是神农架的土豆藏于深山人未识。
  黄金果是主食之一。将新鲜土豆刨了皮,在锅中焖熟了,再小火文炕,略淋油小煎,黄金果便黄 灿灿油亮亮的了,装一碗,筷子夹了送入口中细嚼慢咽,满口的土豆香。做黄金果的土豆,最好是新挖起来的土豆,山坡上的旱地,新土豆从棕色土壤里挖出来,原 就是金黄滚圆,称果颇为恰当。土豆本非豆,然取名为豆,如酱油非油,熊猫非猫,土豆因与棕色土壤色泽反差大,刨开土即一目了然。我在牛栏头的天星寨脚下, 看余应纲一家挖土豆,他们一字形排开,人握一锄,前面搁两筐,挖了土豆,便拣起搁筐里。土干而松,石砾陈杂,间有腐叶,土豆苗与杂草生在一块,地中间还散 种着漆树。每一株土豆苗下,都有一窝中个和小个的土豆,像一窝金蛋蛋。他们的锄,柄只一米长,锄刃两边尖角,锄与柄呈60度角,此角度看上去宜于挖坡地。 土豆挖完,便将筐里的土豆装入大竹背篓,背回家去。专门装物的竹背篓,呈剌叭形,上大下小,装满物后,须蹲坐于地,两臂插入竹肩带背起来,这背篓也叫背 子。那一晚,我吃了三碗黄金果,是神农架的唐运秀妈妈做的,一生中吃到的最香的土豆。哦,黄金果。山民有诗云:烤的疙蔸火,吃的洋芋果,包谷酒合着腊肉 喝,除了神仙就是我。
  吃黄金果,照例喝了些散装包谷酒,古老的木桌上有一个火锅子,架在三脚铁皮炉上,炉是烧的木炭,火锅的汤有些酸辣,其中 有一种调料,叫木浆子,初时吃很奇特,它有一种樟树叶子的味道,原来它也是樟科植物。唐妈妈搁了一些腊肉在火锅里,炒了鸡蛋,黄灿灿的,那是真正的山里的 鸡蛋。牛栏头吃肉是不容易,我是走了6个小时山路加河道才抵达的。按照山民的诗描绘,我恰好就是烤着疙蔸火,吃着洋芋果,包谷酒合着腊肉喝。在6月下旬, 坐在疙蔸火边上喝酒,听河水在山谷絮絮叨叨,看月亮白白地升起来,草虫鸣唱,林鸟惊啼,这便是在牛栏头。
  
# posted by 古清生 @ 2005-08-20 08:34 评论(2)
水晶饼
2005-8-5 星期五(Friday) 晴

   水晶饼
  
  水晶饼是在松柏老门户吃的,照例是联合兄与姚万琼领着我们,坐在农户的门口,院子边上 有两棵花红树,已经结果了,还有一棵是核桃树,叶子葱郁,树冠盛大。下午的太阳,拖着斜光向西山移去,院落对面的山冈,是林区万亩板栗基地,绒穗状的白花 开在枝头,远远看过去,似有一层雪落绿枝。屋后生竹,有画眉啼叫,一只松鼠大大方方爬上核桃树上去,几经跳跃消失在枝叶间。
  四野寂静,草虫开 始啼鸣,蜂蝶在温和的临近黄昏的阳光中飞舞,这样坐在农家门口,摇着纸扇,喝着神农架绿茶,听联合兄讲小时捕鱼摸虾,偷瓜打鸟的故事,十分悠然。联合兄姓 郑,是林区政府秘书长,清秀,戴一浅度近视眼镜,姚万琼是他手下之美女科长,管接待科,听得她惊讶不已,顶头上司居然有此“光荣”历史,至上菜时打断话 题,联合兄仍道:我要写这样一本书。我说:写啊,让言实出版社出,肯定能畅销。
  上的菜中,有一客饼,晶莹剔透,切成小的方块形。姚万琼介绍, 这叫水晶饼,是土豆淀粉做成的,我夹起一块品尝,柔韧、绵软、富弹性,初嚼有些干胶质的涩,之后便滑柔了。它是土豆香型,尤其是嚼一程之后,就着边上的凉 拌荆芥再嚼下咽,又有荆芥的辛辣青香,感觉这事物真美好,它像工艺品,真正的美食。望着夕阳西落,沐浴着山间的清凉晚风,聆听村落的鸡鸣犬吠,以及蝉鸣, 这食物便如乡土中国的极致精美,有些要呵护它的想法了。
  水晶饼后来在其他地方也吃过,然不及此农户门口的美,或者想到,一番关于少年闹剧的追 忆,调动了心灵中美好的存寄,是这样在葱茏的山间,宁静的农户门前,依稀的有些宁静的忧郁与甜蜜,这便是生命中一个短暂的停顿,或打量,一轮薄薄的月儿升 起在淡蓝的天空,西边还有晚霞。
  
  
# posted by 古清生 @ 2005-08-05 13:14 评论(0)
懒豆腐
2005-8-5 星期五(Friday) 晴

  懒豆腐
                      古清生
  
  我以为懒豆腐是一种爽,可 能在夏令和冬时都一样,我感觉到它有一种朴实的神秘,设若没有对懒豆腐发生兴趣,对它的历史有所了解,忽略它的存在是完全可能的。初到木鱼镇时,主人曾问 我想吃什么,我只说了一个合馇,因为听说合渣有很多年了,到鄂西多次却没有吃到,湖北作家叶梅,还有黄冈中学的老校长田忠杰都跟我讲过合渣,他们讲起合渣 来,无不怀着一种无限向往的神色。尤其是田忠杰先生,他是1915年出生,读过张之洞的工业中专,还有湖北革命大学(前身湖北师大),攻数学。我问他在抗 日的时候如何读书的,他说,抗日的时候,学校迁到川东,没有好吃的,能吃上一顿合渣就是过年。此便加深了我对合渣的印象,那么,遇到有合渣的地方,那就一 定要吃。
  合渣是土家族的食物,且是一种至爱。神农架林区有8万人口,少数民族约有5千人,主要是土家族,分布在3250平方公里林区(一说 3253平方公里,其中有四分之一原始森林至今仍没有过人的足迹),但是,合渣在神农架叫做懒豆腐,大约含有懒人打的豆腐之意,合渣就是将黄豆浸泡之后, 磨了,豆浆豆渣一起煮,加入油盐和切碎的青菜,吃起来,果然爽,能开胃,三下两下就把人吃热乎了,且胃口大开。这有些神奇,与那精心制造的豆腐相比,它吃 了更叫人上瘾。我是在木鱼镇的乡村吃的懒豆腐,这是这样的原始森林里面,也流行吃农家菜,就是让没有受过烹饪训练的厨子做农家菜,然后品尝之。这次还加上 了武汉的樊红一家,他们也是专门来吃农家菜的。
  毕竟不是鄂西人,我以为懒豆腐适宜开胃和爽口,开席之始吃它半碗开胃,中途酒间吃它一些,尤其 在吃腊味的时候,其爽口的作用十分大。懒豆腐的流行区域仅限于鄂西与川东,在川东,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豆花,或豆花饭,做法繁复一些,加辣椒与肉末。 地方人士酷爱,为什么它没有流传出去呢?这是一个谜,猜测不出其中奥秘。神农架林区现在的人口,有许多是外来人,主要是1960年代初进山修路和开伐森林 的人和他们的后代。他们现在也是同化了的,提起懒豆腐,他们也是有神往之色。关于黄豆,即通常说的大豆罢,神农架至今还有野生的大豆,生长在海拔 1200――1500米的关门山、坪堑一带。野生大豆的生命力极强,世界大豆王国――美国,上世纪1950年代,曾因大豆孢囊线虫病席卷整个北美大地,美 国大豆濒临绝境,后来育种专家来中国引进野生大豆培育出新的抗病品种,美国大豆才绝处逢生。
  从木鱼镇开始,我以后游历神农架各地,尤其在新华 的牛栏头,都吃到了懒豆腐,它是神农架山人的日常食物,而懒豆腐中的青菜,我以为用微苦的萝卜叶子好,但这也是见仁见智,只道是那山、那水方出了那菜,而 那人怎么做,我们且怎么吃罢。
  
# posted by 古清生 @ 2005-08-05 09:10 评论(1)
品味楠溪江、雁荡山
2005-7-30 星期六(Saturday) 晴

  品味楠溪江、雁荡山
  
  古清生
  
  临近中秋的南方仍然炎阳似火,车逆着蜿蜒 回环的楠溪江进
  入雁荡山区,雁荡山是一个庞大的山系,有东西南北之分,我去的是
  北雁荡山。据说,雁荡山顶有一个湖,湖上生芦苇, 芦苇荡中,每年
  秋天会有南归大雁落脚过冬,湖便取名雁荡,山便称为雁荡山,主峰
  高海拔1047米,号称东南第一山。 楠溪江是一溪悠悠清流,
  宽阔处水清如镜,青山入映,天蓝云白,若流动的青山画屏;流经窄
  湾,奇石耸立,白瀑弧悬,涌波堆雪,峡谷 是把从容的江水逼急了点
  。江两岸生长毛竹、水竹、茶树、木桕树、樟树、榕树、松树、杉树
  、枫树、葛藤、青藤等,有小小的弯月般的 梯田,田中的秧苗是一抹
  淡绿,拂着透明的山风。从车窗望去,有两种植物尤为突出,一是樟
  树,夏季换叶的樟树进入初秋,半球状树冠 上全是白嫩的叶子,它如
  永新生命在浓郁的绿海中翻开新的一页;一是毛竹,《中国古代科技
  史》的作者、英国人李约瑟先生曾经将中国 南方的竹林描写成“那是
  一团团绿色的爆炸的气浪”。确实如此,在山道边绿浪翻滚,清溪涟
  漪,抹一笔金阳碎箔。 过一道弯又一道弯,奇峰异石,水转
  山移,人是在白云与翠谷之间移动,碧水如带,那白鹭的栖落,点醉
  了半屏山景。想有闲时住在楠溪 江边,在江边垂钓,煮鱼烹虾,饮酒
  听风,间或赏月,这世界不复有美好。山月会是白的朗月,它临近山
  头,或从山坳上升起,或栖落在 楠溪江,蛙鸣水岸,鸟宿夜林,和风
  拂面,露降甘凉,帐蓬里能驻留几许宁静的心情,做一个短期山客,
  实也不枉人生。 此时却是热的天,徒步走,挟着葱郁的植被
  气息的热浪滔滔袭卷,我执了一把绸质折扇,频频地摇,然是如何能
  以抵挡山中热浪,走到楠 溪江边,水上的清凉升起,只是头顶上的骄
  阳不曾退却。楠溪江,五步之内的深度均是透明,水悠悠地流,卵石
  与礁屿,挡不住它向往山 外的脚步。楠溪江最雄伟的景色是石桅岩,
  它孤兀地一峰高耸,指天而立,柔水绕岩,深潭与浅波,亦多湍洑,
  呈现三个次层之美。石桅 岩海拔306米高,鬼斧神工,峭如天柱。
  涉水而过,在浅滩的林边看到雁荡山的小种马,它尤善登山。
  我给它拍了一个照,便跟散文 家程绍国先生来到石桅岩下的深潭边,
  此潭深达23米,它是石桅岩下最深的潭。我与程绍国先生走到下游一
  个有树林屏闭的潭边脱衣下 水,下水两步,脚即不可以探底,到离岸
  约三米远的潭中,我向下直潜,也是不可探底。水凉,沁人精神。程
  绍国先生说,此潭深也。悠 悠的楠溪江,在此依石桅岩转了一个急弯
  ,在河水直冲的石桅岩根,有一个巨大的溶洞,洞幽黑无底,令人感
  觉它里面会有鲤鱼精、蟒蛇 精或恐龙之流。 躺在水面仰泳时
  ,所见蓝天下的石桅岩陡峭雄奇,只有雄鹰栖立,想象那松鼠与白鹭
  都不可涉足。在楠溪江的深潭游泳 的感觉,恐要亲历可以体验,四处
  合围的山林,欲将水都染绿。游得尽兴,坐潭边卵石滩上稍晒一会太
  阳,要了渡船。船是隐在石桅岩下 礁屿深处,得喊船,喊声在峡谷回
  荡,一箭木船就从礁屿后射出,年轻的艄公戴了笠,光着膀子手执撑
  竿,肩肌尤其滚圆光亮。弃了船登 岸,过一栈桥,沿江边陡岸上的石
  阶攀登,就绕了石桅岩大半圈,看了温州籍作家林斤澜的题刻,不大
  ,未破坏风景。就去了山庄品饮。 山庄雅静,是因选了旅游
  淡季。入座,便开始点菜,楠溪江的菜,清淡也是一个极致,令人惊
  喜的是这里的溪虾和溪鱼,还有野笋、蕨 和野芥菜,要了冰镇雁荡啤
  酒。活的溪虾,也是有些清瘦,雄虾透明,惟脚有浅灰颜色,眼睛是
  一小粒晶莹黑亮,虾钳长而夸张。雌虾壳 上有斑斑麻点,腹间有籽,
  籽是一些深绿的小粒,色光润若深色绿釉。这样的溪虾,别让油染了
  它的本味罢,选了盐水煮溪虾。溪虾清 甜,鲜而无腥,感觉是如楠溪
  江的清流,水清虾亦洁,是清流拂尽了它的杂质。溪鱼当是急流健儿
  ,像小鳄鱼,圆锥形,身上有斑点,头 大尾细,端是一身健肉,就用
  楠溪江的干菜煮溪鱼,这味道也是清淡,鲜甜,鱼肉细腻柔爽,然也
  密实,与煮干菜的陈香对映,相得益 彰。 还有几样菜颇值一
  书。楠溪鸡,体小而圆润,是山里自行觅食的鸡,蒸了来吃的,纤维
  细密柔韧,不及佐料,自香飘逸。野芥菜, 是晒制的菜,以高汤焖之
  ,陈香绵绵,微甜微涩,甜在其茎,涩在其叶。白鲞,瓯菜的一种,
  干腊黄花鱼清蒸,是嚼的一道菜,干韧咸 香。炒泥螺,味道是区别了
  宁波醉泥螺的甜鲜,炒的泥螺,提起了泥螺的鲜香,油润微咸,滑柔
  鲜嫩,也是第一次这么吃。子梅鱼,是瓯 海的小黄花鱼,约五寸长,
  此鱼鲜蒸,白嫩若脂,肉质细腻,需细心品味,是淡然悠远的鲜。程
  建清师傅介绍,子梅鱼的制作,尤其考 究,刚捕上的黄花鱼为银白色
  ,稍后转金黄色,然后又转银白色,前后两种颜色都不宜食,要在金
  黄色时清蒸,才是正品子梅鱼。 悉心品菜,大杯地喝冰镇雁
  荡啤酒,真是一个爽字了得!吃罢,向雁荡山景区挺进。抵雁荡山景
  区,天色向晚,夕阳是卡在奇峰之上,山 回路转,却见夕阳从奇峰跳
  了出来,从容不迫地向着山后沉落。 雁荡山的名景有大龙湫
  、小龙湫、中折瀑和合掌峰。在合掌峰与雁荡峰 之间,宜于看月,一
  轮皎月升起,峰下离月很近,月色空朦,夜风送爽,山谷回音是夜鸟
  啼鸣与草虫弹奏,在柔凉与清白的月辉里,奇峰 雄峙,山群墨影重重
  ,时间凝为些许夜的清凉,只觉得人被抛入岁月的无限荒野。
  夜居雁荡山庄,在山庄进行一轮小酌,有一道炒沙算 记忆尤深(程
  绍国先生说,算字应有虫旁,是个古字,我见温州也有写作蒜的),
  沙算是海中腔体动物,色深,体型不详,是用酸雪里蕻 炒的,酸鲜的
  味道,食之软绵清脆,爱不释口。吃到一种辣螺,辣螺是一种小圆锥
  型的海螺,它的肉质紧结,初入口有苦味弥散,嚼之, 一丝辛辣传达
  到味基上,很像是辣椒的辣味,神奇极了。鱼生,据称是温州人酷爱
  的一道,是将生的半尺长小带鱼与萝卜丝搁盐腌制,放 了红曲,暗红
  色泽,味咸且腥,以为是下饭的菜而非酒菜。弹涂鱼,又名跳鱼,它
  生活在近海的滩涂上,匍匐于泥滩上,受惊时借尾柄弹 力迅速跳入海
  中,所以得名。弹涂鱼属鱼纲弹涂鱼科。眼睛小,突出于头背缘之上
  ,下眼睑发达,两颌各有牙一行,胶鳍较短,后缘完 整,体长10厘米
  左右,喜食硅藻。退潮后,头部左右摇摆,用胸鳍爬行觅食。辣椒烧
  弹涂鱼,肉肥鲜亦细嫩,易入味,食时会有望文生 义的错觉,以为鱼
  肉也在舌上跳动。这一回小酌,是乐清文联的美意,故食后不忘。
  瓯菜是一个独立的菜系,在文华大酒店品饮时,未 及详情,今
  知瓯菜名皆古语,诸如白鲞、明脯(墨鱼)、子梅鱼等,味觉也感知
  永嘉府温州实乃历史文化古城,以至上了雁荡山,体会到 温州话的古
  典韵味。 “湫”指的是瀑布。路上,程绍国先生多有提及
  ,听他说大龙湫小龙湫,以为是小溪之流,走过弯弯曲曲,长长短 短
  的林荫道,来到大龙湫,见是一峰高耸雄立,上悬一孤瀑,九天直落
  ,积而为潭,恍然大悟,湫即为瀑,翻译成今天的现代词,应读 “大
  龙瀑”。雁荡山的瀑布也与众不同,但见大龙湫上,一泓清流将山崖
  勒出深槽,飞流直下,回冲的崖槽愈向下愈宽阔,落地形成月形 的大
  潭。雁荡山为中生代火山岩发育,山峰山谷的地质主体为破碎火山岩
  ,经漫长的岁月雕镂,山体如被瀑布刻版,是时旱秋少雨,一线 亮瀑
  于崖上随风摇曳,大龙湫少了往时气势,然婉约之至,摇曳飘摆出一
  幅玉缀珠帘,潭中有许多少男少女撑了竹筏,打起阳伞,刻意去 穿越
  大龙湫风景线,水声笑声绕潭而起,旋转山谷。 我随程绍国
  先生来到大龙湫茶亭,各执了一杯雁荡云雾,听大龙湫水声而品雁荡
云雾的清香,心境忽的悠远,渐可容下久远时光,浩浩历史长河。中
  国山水诗之鼻祖谢灵运,原是做过永嘉太守(南北朝〈385-433〉)
,其时文章亦称江左第一,谢灵运的山水诗多是他在任永嘉太守时所
  作,他可真一个真正有情趣的“清官”。 雁荡云雾也是值得
  一 道,这茶色泽翠绿,汤浅黄透亮,气青香婉,细品有青甘绵涩之味
  ,气则贯顶,感觉通透。坐在大龙湫边悠然品饮,看悬崖上的摩崖石
刻,笑那民国的一位县长,居然也敢到此添拙。大龙湫,冲击出这样
  大一个潭,在时间里有什么不能消隐或者找见?程绍国先生酷爱美文
,自然谈到了汪增祺、林斤澜和周作人。程绍国先生在写《林斤澜传
  》,林斤澜先生文字以细腻精雅享誉中国文坛,原来也是温州人,晚
辈同乡程绍国先生新出一部散文集《双溪》,极灵秀的,是一个营造
  美文美境的作家。提及周作人,程绍国先生忽然大声说:要把周作人
当做两个人看,一个是那个世俗的有污点的周作人,一个是那个雅境
  美文的周作人!此情此境,心有百憾,也是不能扭转了,面对巨峰清
流,一盏雁荡云雾,怎能三言两语说清人世间/ 茶是愈喝愈
  淡,谈兴是愈谈愈浓,我与程绍国先生是初次相见,此前一直神交。
  雁荡 山,林斤澜,谢灵运,徐霞客—徐霞客有书说雁荡:锐峰叠嶂,
  左右回环,奇巧百出,真天下奇观。谈到这样一些人士,联想到奇山
  异 水,是如何的天远地阔,也是要领引客人而来。 离开大龙
  湫,转去小龙湫、中折瀑、然后专程到永嘉食
# posted by 古清生 @ 2005-07-30 07:47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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