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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若莲花静静开 2010-08-19
 
 
 

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表姐,那个和姐姐生在同年,比姐姐略小几个月的表姐,在我的记忆深处,永远是她十七、八岁时的样子——高挑清瘦的,站在窗边,夹着一把小提琴,身体随着琴音悠悠摆动,或是打开窗子,压低舌根,舒展喉咙练发声,要么就是把一缕鱼线挂在墙上,梭子穿绕回旋,织那种当年很时尚的网兜,她的名字叫“丹”。 

我始终感觉,丹姐应该是幸福的,在我的潜意识里,世间一切美的东西,都应该有一个好的收梢,这才不枉美那么一场,而母亲说,丹姐的日子过得不舒心,丈夫是个没有半点责任心的男人,看下象棋能看到忘了吃饭的境地,家里没米没油与他毫不相干。母亲还说,当年丹姐有一个要好的男朋友,只因为姨父姨母不同意,就断了往来。我楞楞想了半天,说,嫁了那个未必就比这个强,这就是命吧?!

命——或是说缘份,待到明了生命的意义不过是一个荒谬绝伦的目的时,那非此即彼的,就是命吧?!这是一道多选一的命题,只因为当年没有选择其他,所以就有了命定,而所谓的命定,却又是当年充满了期待为自己设计的人生目标,亦如《命若琴弦》中,那怀了一生的期望的老瞎子,只为师傅留下的那张藏在琴槽里的药方,为了能看一眼这个人世,坚忍地漂泊了一生,却在弹断了一千根琴弦,却仍然不可能睁开眼看世界之后,终于懂了什么是命——“咱的命就在这琴弦上。

老瞎子带着徒弟小瞎子,背着三弦,走南闯北,老瞎子最知足的一刻,就是弹三弦说书时,满场的鸦雀无声,他便完全沉浸进他所说的书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弹三弦说书,弹断一千根琴弦,然后就能凭着这个药引子,照着师傅留下的药方去抓药,然后就能睁开眼看一眼世界——只看一眼就行!

他们有一个“电匣子”——这个词儿老得几乎掉光了牙,却一下子勾起了我的某些回忆,是关于贫穷中那些奢侈的记忆,而对于漂泊的他们来说,就更奢侈得是一种荣耀,因此,野羊坳那个小妮子兰秀儿对匣子感兴趣时,小瞎子拼着被老瞎子骂,也要让兰秀儿听一回,小瞎子就在师傅的警告中,听到兰秀儿尖声细气的说笑声时,心猿意马,手下乱了章法。

可少女怀春,少年钟情,是谁人没走过的路?老瞎子的往事,依然会让他的琴音零乱,“他自己的往事都在心中,琴声烦躁不安,象是年年旷野里的风雨,象是日夜山谷中的流溪,象是奔奔忙忙不知所归的脚步声。”老瞎子的苦口婆心,怎么能阻挡住生命的自然规律?他知道,小瞎子必然要经历一段“苦日子”,那是谁也替不了的事——情,让无数飞蛾扑火,伤了、痛了、残了、死了,却前有仆者,后有继者,这不是谁能学明白、想明白的事,这是造物主安排给人类所要必经的苦难——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当老瞎子弹断一千根琴弦时,他已经暂且顾不上在“情”字上命悬一线的小瞎子,他七十年的期待,七十年的目标,就在眼前。五十年之前,老瞎子的师傅把药方封在琴槽里,这五十年不息的梦想要实现时,他甚至感觉到浑身发冷。然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一如命定看不见世界,一如命定被情所伤,老瞎子珍守了五十年的药方竟然是一张无字的白纸,小瞎子钟情的兰秀儿终于嫁了人。到此时,老瞎子才懂了师傅最后的话:“记住,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小瞎子也懂了师傅曾经说过的话:“我是过来人,总比你知道的多。”

人的命,就像琴弦,心里的希望,就是那张无字的白纸,即使追求了一生的,到头来知道那些目标都是虚无的假设,而那张白纸,却非得有不可,那样,我们才能把生命这张琴的弦张紧,张紧了弦的琴,才能弹响。——“目的虽是虚设的,可非得有不行,不然琴弦怎么拉紧;拉不紧就弹不响。 ”这就是史铁生在他的《命若琴弦》里写下的,重如洪钟一样的人生感叹,在这个寂静的深夜,让我无法成眠。

人生,真是一幕大戏,曲曲流传,唱的不过是同一曲,同一幕,是谁比谁更执着?谁比谁更不开悟?不过是有些人勇于承担,有些人善于逃避。承担,总有承担的原因,逃避,总有逃避的理由,不管怎样,人总需要给自己希望和期待,因为活着,所以活着,既然活着,那就一定要活着!

  
附:史铁生 《命若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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