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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约词宗李清照

  Shangri-La 2010-09-10
 

婉约词宗李清照

    中国历史上不乏女中才俊、巾帼豪杰,有像花木兰、穆桂英、梁红玉那样叱咤风云的豪杰,也有如蔡文姬、谢道韫、李清照那样光耀文坛的才俊。但和几千年漫长的历史相比,这些女杰实在是屈指可数、乏善可陈。倘要追问原因,这只能归咎于中华三千年来对妇女的压抑和歧视。想起这段酸涩的历史,常常让人不胜悲愤。

    有时我常想,在那个战乱频仍风雨如晦的年代,在那个女子不幸与小人划上等号的年代,在那个女子被压抑、束缚以至于“无才便是德”的年代,蔡文姬、李清照等才女顶起礼教、道德的巨石,从夹缝中成长壮大,实在算得上一种奇迹。这时,我们不免要问:李清照何以能冲破束缚挺立险峰彪炳词坛?又何以会才华卓著脱颖而出词压群芳独领风骚数千年?

    笔者对此问题试从以下五个方面进行阐述。

一、天资聪慧 家学渊源

    自古及今,凡在艺术上有极大成就者,绝大多数都有超乎常人的天赋和惊人的记忆力。李清照也是典型的例子,她“自少年即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宋·王灼《碧鸡漫志》)。她不仅在诗词、文章、书画上取得很高成就,而且对博戏也是相当精通。对此原因,她在《打马图序》开篇就作了交代:“慧即通,通即无所不达。”关于她的记忆力,我们可以在她的《金石录后序》中找出有力证据:“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其记忆力可见非常人所能及。

    如果一个人仅凭借先天条件沾沾自喜不思进取而不重视后天学习,那他终将成不了大事,方仲永便是典型的例子。

    李清照的家庭环境是相当优越的,她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精通儒家经典,勤于著述,有很多学术著作与文学作品,深受大文豪苏东坡的器重,名列“苏门后四学士”之一(另三人为:廖正一、李禧、董荣)。其人清正刚直,疾恶如仇。曾担任郓州教授、太学录、太学博士、太学正和礼部员外郎。

    李清照的母亲王氏,是宋朝状元王拱辰的孙女,具有很好的文学修养,《宋史·李格非传》说她“亦善文”。 她的父母对待儿女教育的态度非常开明,所以她从小养成开朗的性格,其天才也得以发挥。

    可以说,家学的熏陶濡养,父母的启蒙教育,使李清照十五六岁时就已经显示出过人的艺术才华、深厚的文化功底和深远的政治见识。

二、多情善感 个性超然

 

     理智出不了诗人,冷血成不了作家。艺术家大多是生性敏感、感情细腻的。女人天生感情丰富而细腻,容易多愁善感,所以,我想女人更容易成为作家。

    李清照的大量词作都表现出多情善感的一面,或者说正是她的多情善感催生出了大量婉约词作。她的情绪波动极大,往往随气候瞬息万变:“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行香子》)“绣面芙蓉一笑开”“半笺娇恨寄幽怀”(《浣溪沙》)“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孤雁儿》)“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添字丑陋儿》)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如梦令》)雨疏风骤之夜,醉酒浓睡之后,她的心里最关心的是海棠花的命运。“绿肥红瘦”句,表现的是她对青春韶光常驻人间的渴望,对时光流逝的无限感慨。

    “见客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点绛唇》)程朱理学,无视人性对情爱的渴盼,主张“灭私欲,明天理”。岂不知人之情欲,如同原上草,“野火烧不尽,春风春又生”。李清照在程朱理学的笼罩下,依然活泼、健康、多情地吟唱:“哪个男子不多情,哪个女子不怀春?”(歌德语)真让人感到可敬又可爱。

    多情善感其实是女性词人共同的特点,她们笔下的女性,是柔弱的、多情的、感伤的。比如宋朝的朱淑真,其词句极其清新细腻幽怨,如:“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春寒著摸人。”(《减字木兰花·春怨》)“把酒问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蝶恋花·送春》)。但李清照不仅仅止于此,在传统女性的个性之上,又多了一点丈夫气概、潇洒风度、“林下之风”,这正是李清照最为可贵的地方,也是她与朱淑真等词人最根本的区别。

    李清照的卓越之处,恰是别的女词人的不足之处,而成就其卓越的正是她超然的个性。

    个性之一:率真自然,活泼洒脱。少女时代的李清照,并不安分,她不会老老实实地去做个淑女,她也不会老老实实地蹲在闺房中绣花缝衣。时常与她相伴的是明月、清风、鲜花和诗书。她可以伴着浓露瘦花去荡秋千;她可以与朋友一起把酒言欢,喝得“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惊起一滩鸥鹭”;她可以相约志同道合者三五人,尽情“打马”(一种博戏),兴致所至,“昼夜每忘寝食”。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怒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看见一枝娇艳动人人见人爱的鲜花,二话不说,立马买回家,惊喜的同时,她又马上开始敏感地担忧:“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橱枕簟凉。’”她那冰洁香酥的肌肤,在红色透明的睡衣下,若隐若现,煞是迷人。这时她还不忘温情脉脉、笑眼眯眯地说一声:夫君,今夜的竹席好凉快吆!真是撩人心魂。

    这番“露骨”言辞,撩拨了一些人的春心,也刺伤了一些人伪善的自尊。因此,惹得一些卫道士横加指责:“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自古搢绅之家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藉也。”(宋朝王灼《碧鸡漫志》)甚至还有人骂她“不知羞耻”“荒淫放肆”。这就是李清照,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辱骂,她依然在按自己的风格去创作。

    个性之二:书责公公,状告后夫。李格非与赵挺之虽是儿女亲家,但二人分属不同党派。宋徽宗时,又一次推行新法,蔡京被提拔为宰相。赵挺之在蔡京的举荐下,做了副宰相。新党一上台就开始打击反对新法的旧党人物,特别是在宋哲宗元祐年间得势的旧党人物极其门人弟子。于是李格非等人很快被列入旧党黑名单。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李清照向公公赵挺之求情,结果被拒绝。李清照气愤之下,公然写信指责赵挺之“炙手可热心可寒”“何况人间父子情”!在那个时代,敢于写信指责身为权贵的公公,非大胆略、大气魄、有独立个性者不能为。

    李清照46岁时,失去了相亲相爱、志趣相投的丈夫赵明诚。之后,国局动荡,她一个孤寡妇女,四处颠簸流离,还要守护一堆文物,其艰难悲苦可想而知。就在这时,有个叫张汝舟的人,一次又一次向李清照发起“进攻”,他巧舌如簧信誓旦旦,多次对卧病在床的李清照体贴、关爱,迫使李清照对其动了芳心。可是,结婚不久她就发现,张汝舟其实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小人。张汝舟与她结婚的根本目的是要得到她手中的那些文物。二人之间的不和,常常引发争吵。张汝舟甚至动辄拳脚相加。李清照在《投内翰綦公崇礼书》中写道:“信彼如簧之说,惑兹似锦之言。视听才分,实难共处,忍以桑榆之晚节,配兹驵侩之下才。遂肆侵凌,日加殴击,可念刘伶之肋,难胜石勒之拳。”

    她实在忍无可忍了,她决心与张汝舟离婚。可是,在中国古代,离婚的主动权,一直牢牢地掌握在男性的手中。宋代法律也明确规定,妻子不能主动提出离婚,即便提出离婚,也必须要由男方写出休书,离婚方能生效。无奈,李清照又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状告张汝舟“妄增举数入官”。意思是张汝舟的官职是靠虚报考试次数获得的,这是欺君之罪。这一招很管用,当然也很毒辣,李清照终于如愿离婚。

    但自此后,她背上了恶名,她成了一个淫荡的女人。王灼说她:“赵死,再嫁某氏,讼而离之。脱节流荡无归。”晁公武说她:“然无检操,晚节流落江湖间以卒。”

    这就是李清照,特立独行,敢想敢做,无所顾忌。

    个性之三:宏文论词,历评名家。宋代文学家中,欧阳修、晏殊、苏轼、柳永、晏几道、黄庭坚、曾巩、王安石、秦观等,都称得上是大师级的人物,即使现在,也让我们肃然起敬、仰望赞叹。可是,当时二十五六岁的李清照,对这些文坛领袖、学界前辈,一一指摘,毫不留情。她说柳永“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张先等人“虽时时有妙语,而破碎何足名家!”晏殊、欧阳修、苏轼等人“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茸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王安石、曾巩等人“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不可读也。”晏几道的词“苦无铺叙”;贺铸的词“苦少重典”;秦观的词“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黄庭坚的词“尚故实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矣。”这就是李清照,锋芒毕露,气吞山河,不盲从专家,不迷信权威。

三、才子佳人  志趣相投

    李清照与赵明诚的结合,是文学史上的一段佳话,说他们是才子佳人、情投意合、志趣相投再恰当不过。他们二人早就两情相悦、互相爱慕了。

    李清照十五六岁时就已经显示出了过人的艺术才华,有名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和《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就是在这个时候写成的。十六七岁时便写出了极有政治卓识和豪迈气概的《和张文潜浯溪中兴颂二首》,这两首诗中就有这样气势磅礴的诗句:“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花柳咸阳草。”“君不见惊人废兴传天宝,中兴碑上今生草。”“西蜀万里尚能返,南内一闭何时开。可怜孝德如天大,反使将军称好在。”如此巾帼不让须眉之势,连宋代大儒朱熹也很受震动,他说:“如此等语,岂女子所能?”清代学者陈景云称赞说:“其文淋漓曲折,逼近前辈。”这样一个才女谁能不动心谁会不爱慕!

    太学生赵明诚很快被李清照的才华折服,他对李清照爱慕至极。为了得到父亲的支持,他甚至杜撰出了“梦中得书”的故事。他说自己在梦中读到一本书,其他内容都已不记得了,但有三句话至今还很清晰。这三句话是:“言与词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赵挺之一听,说“言与词合”不就是“词”吗?“安上已脱”不就是“女”吗?“芝芙草拔”不就是“之夫”吗?这就是说,你今后要娶个女词人为妻了!嘻嘻,这正中了赵明诚的下怀。当时出了名的的女词人美少女除了李清照还能有谁啊?这一关算是过了。

    那么我们再看看赵明诚何许人也?赵明城出身官宦之家,从小喜爱诗文,尤其酷爱寻访收集金石、书画。他在十七八岁时,就以金石收藏在学问家云集的士大夫中间享有很高的声誉。而且其为人谦和沉稳,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高雅的文化趣味。这样一个少年怎能不使姑娘春心萌动?

    李清照在一首《浣溪沙》中描写了她与心仪之人相约合欢的兴奋与喜悦:“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有研究者认为,《点绛唇》就是写她第一次遇见赵明诚时羞涩而又爱慕的情态:“见客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他们婚后,志趣相投生活美满。《减字木兰花》便是这种生活的写照。“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怒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丑奴儿》中也这么写道:“笑语檀郎:‘今夜纱橱枕簟凉。’”!

    平时在家时,他们也往往是一边煮茶一边品赏书画,怡然自乐,“甘心老是乡矣”。在《金石录后序》中,李清照说他们“每获一书,即共同勘校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几案罗列,地席枕藉,意会心谋,目往神授,乐在声色狗马之上。”还有一次,有人拿来南唐著名画家徐熙的一幅《牡丹图》,要价二十万。他们无力购买,却又心有不舍,于是夫妻俩将这幅画留在家中品赏了整整两夜。

    对一个女人来说,爱情是她们的第二条命。在爱情的滋润下,李清照自然常怀一颗萌动的春心,更容易写出打动人心的词作来。爱情可以使人春光面面春风得意,而相思的煎迫可以让人憔悴不堪香销玉殒。与她同时代的女词人朱淑真,就因为婚姻的不幸,悲愁伤感,忧郁终生,最后投水自尽。由此也可以说,幸福美满的婚姻、美妙的爱情,是李清照创作的动力和灵感的源泉。她写怀念赵明诚的大量的离愁词作,从根本上说,其实还是爱情的杰作。

四、国难家愁  艰难玉成

     我想没有人会甘愿受苦,也没有人会拒绝幸福安宁的生活。但人生一世往往五味杂陈困苦相伴,并且令我们无法拒绝。梁启超曾说:“人生所经历的道路,大致不顺利的境遇占十分之六七,顺利的境遇也能占十分之三四,而且这两种境遇又常常相互交替和不断轮换,无论事情大小,必然会遇到若干次乃至十几次的波折和阻力。”古语也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但,苦难却可以完全塑造一个人。一个经历苦难的人,其思想必然更加深沉,其精神世界必然更加丰富。对一个作家来说,这是必不可少的。我国著名文学家高士其说:“平静的湖水练不出精悍的水手,安逸的环境造不出时代的伟人。”

    李清照经历了自由、烂漫、无忧的少女时代,也享受了幸福、和谐、美满的婚后生活。这一段美好的生活,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她写下了大量清新秀丽的词作,但这一时期她的词作毕竟大气不足。一场突如其来的国难家愁彻底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她的作品进入新的境界,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公元1125年,金兵大举南下,直取北宋国都开封。1126年,也就是靖康元年,金兵攻陷开封。1127年,金兵俘虏宋徽宗、宋钦宗,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变”。

    覆巢之下无完卵。大宋王朝国土沦陷后,人民流离失所、背井离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赵明诚所收藏的几十万件文物面临厄运。对此,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中写道:“闻金寇犯京师,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尚锁书册什物,用屋十馀间,期明年春再具舟载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谓十馀屋者,已皆为煨烬矣。”

     这一时期,她改变了很多,心情极其失落,“人老建康城”“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沉沦沮丧,而是写出了不少悲愤豪壮作品,一方面抒发她对当局者的失望、沉痛与愤慨,另一方面抒发其报效国家拯救苍生的抱负。“南渡衣冠欠王导,北来消息少刘琨”“南游尚觉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这些诗句足以让那些软骨头的士大夫无地自容汗颜羞死。诗中的“衣冠”指的是随高宗南来的士大夫;王导,东晋宰相。当时西晋灭亡,一帮士大夫想起河山的沦丧,常常感伤落泪。王导一反哭啼之态,慷慨陈辞:“当共戮力王室,克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刘琨,南北朝时北方著名的爱国志士,年轻时曾与好友祖逖“闻鸡起舞”,立下宏图大志。

当行至乌江镇时,面对浩浩江面,她又吟下了千古绝唱《乌江》: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就连她书写博戏的《打马赋》,也处处贯穿、浸透着保家爱国的心志。“老矣不复志千里,但愿相将过淮水”。在文中,她借题发挥,大量引用历史上名臣良将的典故,状写金戈铁马,挥师疆场的气势,谴责宋室的无能。

    国难家愁让她痛苦不堪。“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孤雁儿》)“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菩萨蛮》)“子孙南渡今几年,飘零遂与流人伍。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上枢密韩公、公布尚书胡公》

    那首《声声慢》更是将这种悲愁表现到了极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如此等等,无须一一罗列。到底印证了韩愈那句至理名言:“物不得平则鸣,人不得平则言。”鸣,则发豪旷、醒世之音;言,则成工巧、惊世之作!

    她以平民之身,思公卿之责,念国家大事。换句话说,李清照如果没有经历国难当头、家道中落、颠沛流离,怎能吟出那些悲戚满怀、愁苦感天的传世名篇?爱国英雄岳飞如果未经靖康之耻、南渡之恨,怎能激发出“怒发冲冠”、“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的壮怀豪言?词坛大家辛弃疾没有青年时揭竿抗金、壮年时遭馋落职、晚年时报国无望的坎坷经历,怎能发出“醉里挑灯看剑”、“沙场秋点兵”的慷慨激昂之声?

五、博采众长  自成一家

    苏东坡说过:“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李清照可以称得上是天才的作家,而她后天的勤奋努力、刻苦钻研尤甚于前者,“如果不大量阅读前人的诗词,她怎么能那么聪颖灵秀,从而写出那么多几乎是前无古人的佳作;如果她怠于千百次地去叩敲历史老人的大门,她怎么会那么深刻清醒,不论是历史上的秦皇汉武,还是现实中的欧王苏秦,又怎么会那么大胆而中肯的评说甚至指摘呢;如果她不是熟读经史百家,在她的作品中,哪会有那么多比喻故实?”(陈祖美语)

    有可靠资料证明,她精通打马博戏。对精通原因,她在《打马图序》中说的很明白:“慧即通,通即无所不达;专即精,精即无所不妙。”“夫博者无他,争先术耳,故专者能之。”也就是说,除了天资聪慧,她不管是作学问还是娱乐,都很用功专注。为了说的更明白,她列举一大堆例子:“故庖丁之解牛,郢人之运斤,师旷之听,离娄之视,大至于尧、舜之仁,桀、纣之恶,小至于掷豆起蝇,巾角拂棋,皆臻至理者何? 妙而已。”在她的诗词中大量运用典故,一篇《打马赋》几乎句句用典。没有广博的阅读,没有精深的研究何以能做到?也就是说,她早期博览群书,博采众长,才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她二十五六岁时写成的《词论》便是明证。

    在《词论》中她毫不客气地评论苏轼、欧阳修、秦观等大家词作的不足,明确地树立了她自己心目中词的审美标准。这个标准是:音律协和、品位高雅、意境宏阔、布局有方、情感细腻、含蓄稳重、情调高雅、词语妍丽、雍容大方。

    她也完全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清新自然而又富有表现力。具体表现为一下几点:

    一、清新自然,纯净优美的大众口语化语言 。如“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风凰台上忆吹萧》)仿佛毫不经意,冲口而出,但仔细体味,却含意多层,十分精细。再如“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行香子》)全是口语,似信手拈来,全无雕饰斧凿痕迹。但细细品来,却又词蕴深意,言外有情。

    二、清丽高洁,寂愁哀婉的抒情女主人公形象 。在李清照为数不多的存留下来的词作中,几乎每一首词作,都塑造了一个形象鲜明、个性独具,而又与作家本人生活经历、思想感情一致相融的抒情女主人公形象。“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如梦令》)这是一个感情细腻、爱花惜花的清丽优雅的青年女子形象,抒发了作家热爱春天,不忍春天离去而又无法挽留的复杂的思想感情。
    三 、情景交融,连贯流动的日常生活化场景。“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醉花阴》)作家把抒情女主人公的抑郁的心情、无聊的心绪,自然的融入到阴沉的天气、燃烧的瑞脑;又借佳节夜凉,叙写孤寂思亲之情;最后又写西风卷帘,不解人意,使人目睹黄花,更添思亲之情,倍觉 “人比黄花瘦”,已分不出哪是物景,哪是心境,正是独出机杼,妙手天成。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特点,比如善于移情于物,善用对比,在比兴、烘托等方面都有新的突破,这里就不再一一列举。

 

    李清照词中突出的个性和成就,以及对艺术技巧的完善,奠定了她在词史上一流作家的重要地位,取得了“不徙俯视中帼,直欲压倒须眉”的成就。我想,任何一个有大成就的人,必定有超乎常人的精神。但一个人的伟大往往是综合因素玉成的,李清照以其才名于世,并余响后世,称誉百年,开一代之风气,其道理也在此吧。

参考书目:

康震《康震评说李清照》,中华书局出版。

褚斌杰等《李清照资料汇编》,中华书局出版。

陈祖美《李清照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

王学初《李清照集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

尹邦明《浅论李清照在词史的地位》。

脱脱《宋史》,中华书局出版。

蔡东藩《宋史演义》,文化艺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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