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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黄药师和阿衡：飘飘摇摇一柳絮，桃花岛上作雪飞。
我第一次看《射雕英雄传》的时候，印象最深的不是金庸老先生着力刻画的郭靖，却是作为配角出现的黄药师，特别是书中轻描淡写的他那因缥缈而神秘的爱情。强烈的好奇下，我千方百计地找来了《金箭雕翎》，终于看到了那段爱情的来龙去脉。虽然还是没有逃脱英雄救美的俗套，但还是一下子沉醉于他和阿衡之间的那段似乎与尘俗格格不入的故事。有人说，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都会有自己的乖僻，对于黄药师这个乖僻得出奇的人，一旦找到自己心目中的那分初始本真的感动，那种痴迷和专著，真的令我们所有的人汗颜，在许多人对他一次次欲蹈海徇情而心怀不解的时候，我却为自己尚未萌芽的爱情找到了最初的启蒙。 那时候刚上初中，在对人生还没有多么稳定的认识，却一下子对黄药师这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崇拜，这种感情把之前对郭靖黄蓉爱情的阻挠的怨气消解得一干二净，他几乎成为我心目中最最完美的的艺术形象。他英姿飒爽，率性而为，不受凡俗的牵绊，武艺高强，疾恶如仇，可以把任何感觉丑恶的东西击得粉碎。他知书达理，浪漫抒情，一只洞箫可以表达出自己心目中翻江倒海的感情，更为甚者，一支魔曲便可以让所有的人癫狂。他神情忧郁，性格孤独，独来独往中，把自己的爱恨情仇付与高山流水，蓝天碧海。那时候的一个最大的梦想便是长大后成为这样一个人，为自己而活，带一支碧萧云游天下。 后来看到的《东邪西毒》虽然也有一些触动心灵的感悟，但已经没有当初的鲜活了，我忍受不了电影那种昏暗阴沉的色调和那稍微有些矫情的叙述方式。比较起来，我还是喜欢一望无垠的碧海上，黄药师驾着一叶扁舟，徜徉在波涛荡漾的海面，船尾坐着白衣似雪的阿衡，身边间或飞过一支叫声清脆的海燕，一袭青衣的黄药师矗立在船头，手里的碧萧悠远的乐音从海面上传出很远很远。夕阳的金辉下，他们相视而笑，一切仿佛在小船的行进中渐渐定格，航程的尽头便是桃花灿烂的海岛，我们仿佛已经闻到了桃花的馨香。 桃花岛，所有向往自由与爱情者心中的圣地，因为药师在那，阿蘅在那，世间最动人的爱情在那。面向大海，春暖花开，我想这两句诗形容他们是最物有所值的。有你在我不孤独，有你在我不再忧郁。远离凡俗，人或许才能真正的认识自己，怪僻乖戾都只是假相，恣意而为只是为了不让别人看透自己的内心，因为受伤太深，因为对世间的一切看的太透，只有在自己的世界里才能找到最闲适的安宁，通向外界的门已经被我紧紧地关闭了，滚滚的红尘只会增添我无尽的烦恼。而你，一个惨遭灭门之祸的少女，一个轻盈得有些柔弱的女子，却用你冰雪聪明的眸子，一下子窥穿了我尘封许久的秘密。如同一阵柔和的清风，柔柔地叩开了我紧紧关闭的心门。这扇门在惊涛骇浪，狂风骤雨中都能坚如磐石，却被你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这么轻轻的一下推开了。似乎是太久不见阳光，心里的潮湿阴暗，似乎一下子让人睁不开眼，惺忪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到你诡秘狡诈的笑。我一个怪人，狂放不羁的时代就这样，在你的手下结束了，真不知道到底是我救了你，还是你救了我。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到处充斥着权谋和陷阱，发誓不让阿衡受到伤害的黄药师要在一个海中的孤岛之上尾自己心爱的人建一座人间天堂，让她永远地远离人间的各种罪恶。于是桃花岛上，一身蓝衫的他在海边吹奏着动人的碧海潮生曲，一身霓裳的她轻轻的弹着琴和着他的节拍。碧海潮生，皓月当空，桃花掩映，琴瑟合鸣，这应该就是人生最完美的画卷。 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完美，上天决不允许世间有天堂存在的。美好的一切伴着一个小生命的到来便戛然而止了。这世上走得最快的都是最美的时光，一切却都如昙花一现，在尚未品出它散发出来的幽香的时候，便烟消云散了。本来爱情结晶的降临，将给这对璧人带来更多的欢乐和幸福，但是，上天却偏偏不能成全这样的完美。小生命来了，她却走了，他从此再也没有真正的快乐。 东海的桃花岛，从她离开的那一年，便开始开始下雪，就如同黄药师的内心，面对幼女的哭闹，面对爱妻的亡灵，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寂寞和伤感。每个夜晚他都坐在朝海的崖头，吹那首千百遍的曲子，涛声阵阵，笛声空旷，可再也听不到应和的琴声了。 又下雪了，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化成水，滴在心上，还是冰冷的温度，如同悄然滑落的眼泪。一曲悲歌悼阿衡，半生情归离恨天，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萧，失去了阿衡的黄药师只有与寂寞这个曾经的好友永远相伴。愿化西南风，长逝入君怀，阿衡永远也不会远走的音容或许是他余生当中最好的背景。 而今晚，我只想做一片雪花，看着天空的雪花，，在每一个冬季，飘扬到桃花岛上，守望他们一生一世的爱情，直到融为一滴清泉，滑落在桃树林中，滋润着来年最灿烂的那一株桃花…… 二、胡斐和程灵素：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在金大侠的所有作品中，我最喜欢的女人是程灵素，这一点从看完《雪山飞狐》之后就没有改变过。 这个“容貌却是平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似乎终年吃不饱饭似的，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显是穷村贫女，一双眼睛明亮之极，眼珠黑得像漆”的乡下姑娘，曾经于无声之间，悄然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兰芷蕙心，天生丽质，到底那一个才是完美的爱情呢？我们常说，生活中从不缺少美，关键是缺少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每当迎着晨曦睁开眼睛以后，肉眼凡胎如我者，谁又能撇开美色去追寻内质呢？更何况，像许多人开出的爱情处方中不厌其烦地指出的那样，容貌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但谁又能看透彼此的内心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面对故事最终程灵素在胡斐身旁口流鲜血，逐渐死去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对胡斐恨得咬牙切齿，甚至于连他最后的眼泪和恸哭，都不能换得我们的半点同情。为什么只是兄妹，为什么不能给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一个温馨的家和宽厚的臂膀，为什么总是抱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久久不愿撒手，太多的迷惑，太多的不解，太多的为什么，也便滋生了太多的愤懑。胡斐仅这一着，便使得他在许多人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甚至于连他的那些英雄义举，善良幽默，都不能与之抵过。 可想来生活中的我们呢？一旦遇到这样的机缘，你到底是喜欢美貌刁钻但总飘忽不定的，还是喜欢相貌平平可心机聪颖的呢？尽管我们可以信誓旦旦，但真的能抵御住那份美丽诱惑的又有几人呢？大多数的现实是，美女的莞尔一笑，便敌得过我们身边平凡女子用心经营许久许久的温馨，甚至于她们的眼泪、孤寂、清冷、伤悲，甚至于她们的命运，甚至于她们的生命。其实，我们并不坏，一点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但心灵有时候是难以把握和控制的东西，我们可以对一个女孩子很好很好，但我们并不爱她，温馨的相处有时候我们可以欺骗所有的人，甚至于我们自己，但最终我们还是抗拒不了心灵的那份诱惑，我们最终欺骗不了自己的心灵，不爱就是不爱，再努力也没有用。 心怀着一个莫可名状的情怀，尽管一次次地别对方、诋毁、嘲弄、伤害，也不愿放开。有人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头猛虎，它在轻嗅一朵玫瑰。万丈豪情化作绕指之柔，但这只是以英雄难过美人关为前提的，翻遍历史，我们也很少见到那位大英雄，抛却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人，去和容貌平平的邻家妹妹长相厮守的。人是一个容易先入为主的物种，更何况人家先遇到的就是那位叫作袁紫衣的俏尼姑呢？做法虽然值得商榷，但忠诚还是值得称道的。 这样分析，未免太委屈了那位单纯善良的程二妹了，这位只会做“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三碗菜是煎豆腐、鲜笋炒豆芽、草菇煮白菜，那汤则是咸菜豆瓣汤。”的乡下丫头，就如同洞庭湖畔一株浑然天成、不事雕琢的野花，那样瘦弱，那样单薄，但却向着蓝天白云固执地舒展着躯体，孤芳自赏地守望着自己的这份小小的美丽。正如梅艳芳在《女人花》中所唱到的那样：“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朝朝与暮暮我切切的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我有花一朵花香满枝头，谁来真心寻芳踪，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女人如花花似梦；我有花一朵长在我心中真情真爱无人懂，遍地野草已占满山坡孤芳自赏最心痛；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终是空，缘份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同样是爱，却又是怎样的不同啊。爱我所爱，无怨无悔，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是乐此不疲的快乐时光，可为什么还会心痛呢？特别是在深夜，也别是望着他拿着那只玉凤呆呆入神的时候。放手吧，给他自由，给他幸福，自己悄然地走开，一个人，去过本属于自己的生活，可为什么在转过身去的那一个，无可抑制地泪流满面呢？乱了，乱了，这爱，这心，这沉寂了那么多年的情怀。 罗曼•罗兰曾经说过，你爱的人，他不爱你；爱你的人，你不爱她，这便是大多数人的爱情。想想，的确如此，好容易有郎才女貌的一堆，能够被我们记住的大都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千年等一回，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太多的等待和守望，意味着太多的焦灼和痛苦，太久太久之后，甚至于连最后的正果，都没有了意想中的甜蜜。 有人写到：“她爱他，比爱自己更爱他。而聪慧如她，如何不懂得所爱的人眼中心中所念所想，是另一个美丽姑娘。而痴情如她，悄悄将这一绾情丝轻轻压在心底。如果不能成为爱人，那么，就做兄妹吧，在他身边多呆一天，瞧着他欢喜。或许，这也是一种幸福。”但已经泛起波澜的新怎样安于做一场兄妹呢，那颗玲珑宛转的女儿心在得知大哥根本不爱自己这样无望的一个结局之后，便再也无法安宁，如此以来，自小与毒为伴的她，用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种剧毒，了却一生，似乎是再好不过的一种结局。既然不能从这份情怀中解脱，既然不能忘记眼神交错时候的心灵悸动，索性让他忘了自己，彻底的忘掉，包括那段经历，然后重新开始幸福的新生活。只是，为何止不住这泪水啊？这些咸咸涩涩的液体，仿若在身体里积压了许久，就如同自己无法压抑的爱意一样，都在这最后将要永别的一颗，全然展现。曾经的过往，爱慕，眷顾，敬重，思慕……那一种不是毒药，牢牢的抓住负累重重的心，纵是万毒之手，又怎能解得开呢？ “这忧啊这愁啊这爱啊这债啊，混在我脑海已瞬间成灾；你是哭呢笑呢悲呢喜呢，你这样掩埋别教我去猜；这盼啊这等啊这去啊这来啊，这欢喜悲哀还不够精采；我是梦呢醒呢问呢闷呢，橘子红了是该摘了不能不爱了。”爱，有时候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多年之后的今天有位歌手用徐缓的声调淡淡地唱到：“这忧啊这愁啊这爱啊这债啊，混在我脑海已瞬间成灾；你是哭呢笑呢悲呢喜呢，你这样掩埋别教我去猜；这盼啊这等啊这去啊这来啊，这欢喜悲哀还不够精采；我是梦呢醒呢问呢闷呢，橘子红了是该摘了不能不爱了。”那淡淡的声调中，分明隐含着一种穿透力很强的忧伤。爱，有时候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故事中福大爷原型——清朝权臣明珠的儿子纳兰性德曾经写过一首题为《木兰词 拟古决绝词柬友》的诗，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初读的时候，无比震撼的当儿，我第一时间想到了《飞狐外传》中那位温婉可人的程家小妹，想起她那怯怯的眼神中，稍纵即逝的一丝爱的光芒。是啊，人要是都能像初相见时那样多好，洞庭湖畔，你还是那位贸然闯入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我还是花田中悠然劳作的村姑，眼神交错的当儿，彼此如湖中涟漪一样，攸然地飘荡而去，任由那一波一波的起伏在我们的心海生发，夕阳之下，湖田之间，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有这光亮已经足够，为何还要索取更多呢？欲望愈甚，苦痛越深，世间的众生总是这样乐此不疲地作茧自缚，包括我自己，用渐渐生发的青丝，编织出一个厚厚的茧，最终再也逃脱不出自己。 只要动了欲念，每个人都成为那个俗套故事中一员，纵然拥有通天神功，依然还是无能为力。我猜得到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尾。回望整个过程，似乎最为动人的还是那初相见的一刻。流年似水，世事难料。许多既定的开始都有一个想不到的结果，所以才耐人寻味，不管是喜的还是悲的，是自己期待的还是自己拒绝看到的，矛盾和落差给这个世界太多的美丽，只是这美丽，我瘦弱的身躯，实在承受不起，承受不住。 倘若如此，还不如留住初见时的那份感觉，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繁花盛开；那一刻温柔与感动，渴盼与甜蜜，都幻化成一片美梦当中的碧海青天；那一刻，潮生潮灭，沧海桑田，只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短短的一瞬，便换了人间。正如一位博友所说的那样，如果不能继续，那么，宁愿切断所有退路。愿一切只若初见时般美好。初见惊艳，再见依然。但愿再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有初见时那份心情。人生如此，浮生如斯，情生情死，乃情之至，不是吗？! 三、胡斐和袁紫衣：开到荼蘼花事了 丝丝天棘出莓墙 如果抛开故事中的其他情节，单纯截取两人世界的卿卿我我，那么胡斐和袁紫衣也算得上缠绵悱恻地爱过一场，他们的故事也算得上一个时间、地点、情节一应俱全的爱情传奇。但故事中的主角，却没有能够像童话中所描写的那样：公主与王子最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们之间相识相知的一段姻缘，如同无根的一株飘萍，被命运的流水带着匆匆聚首，却随之又被迅猛地分别挟持而去，空留下那满江的涛声，在空旷的天地间，在不住地诉说着昨日的故事。 遥想当年，中原绵延的林荫道上，打马飞奔这一个来自偏远而宁静的回疆的少女，飘逸的紫衣、矫健的白马、苗条的身姿、灵动的风采，一下子打破了那个叫作胡斐的少年平静的心海，这往日只知道练功的毛头小子，一旦被激活心灵的一角，再想回头，已经很难。反过来说，这样的境遇，哪个多情的少年想到去反思和权衡呢？于是，神功初成、涉足江湖的女郎在尽情宣泄着长年佛家岁月单调沉闷，而神功在身，尚未体味生活趣味的呆头小子在心灵的悸动中，也开始本能地尝试着从未有过的生活方式。短短的经历中，虽没有老套模式中的那种浓情蜜意，你侬我侬，反而更多的相互的戏耍和捉弄，但通向爱情的道路有千万条，不管是迂回曲折还是通荡坦途，两颗心还是在慢慢地靠近，直至相互在彼此心中筑下一个小小的城堡，小心翼翼地珍藏着那些甜蜜的苦痛。 回想当初，那该是怎样的一段快乐时光，岭南的草长莺飞，潇湘的青山秀水中，曾在荒漠中压抑了太久的青春，如同一把脉络丰盈的干花，一旦遇到合适的温暖和水分，便加倍地绽放出这个季节里原有的美丽。正是在这样的时节里，竟然遇到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异性后生，本来就活泼灵动的少女情怀便开始有了一个很不错的出口和对象，于是，一系列抢夺掌门人的淘气，对那“浑身臭泥的小泥鳅”的捉弄，一次次近乎蛮横地去阻挡呆头少年行侠仗义，与此同时，聪慧而自信，爽朗而多情的紫衣，如一只美丽无伦的紫蝴蝶，轻盈地落在了胡斐这棵英雄树最敏感最柔软的枝条上，开始共同沐浴那最浪漫的一段春光。 有很多读者分析，如果胡斐不是先遇到袁紫衣，没准就爱上了相貌平平却心思慎密的程家妹子，但命运就是一趟不能彩排的单向旅程，遇上就遇上了，记忆只能尘封却无法涂抹，而这尘封的记忆犹如窖藏的美酒，暗涌的沉香随着时光流逝，会愈加醇香，这是人生的巧合，更可以说是命运的安排，对于命运，在无力改变的情况下，最好的方式便是接受。更何况还有那段打闹中暗生的情愫，相处间隙间心心相印的快乐，共同身世引发的近乎本能的同命相连，怎么说都不能是一片空白，那一丝一毫的温暖，足矣让漫长的余生，有足够的回忆来品味。 但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相对而生的，正像有人所说的那样，有些快乐会带来比快乐大许多倍的烦忧。同样的境遇，同样的复仇，如同命运强加的无形的精神枷锁，让这两个年轻的孩子不堪重负，再强大的神功也无能为力。而这个过程中，生发的爱情，犹如一株石缝沙砾间萌芽的种子，很难随心所欲地茁壮。等到千辛万苦后开出花蕾的时候，才发现这世间所有的百媚千红早已凋落，他们倾心呵护的花朵，是这个季节最后的绽放，漫长的花期之后，便是万物肃杀的寒冬。于是，望着那逐渐凋落的荼蘼，曾经曼妙婀娜的俏女郎幻化成一袭青衣的圆性，在呼啸瑟瑟的北风中，向着漫漫黄沙的偏远回疆渐行渐远，呕心沥血的咳嗽仿佛是对曾经美好爱情最后的悲啼。曾经单纯调皮的少年，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向着粉妆素裹的崇山峻岭间艰难行进，化身为一只传奇当中的雪山飞狐，不停滚落的泪水，是否能为那逐渐枯萎的植株提供最后一点生命源泉？ 初看这部书的时候，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袁紫衣一次次毫无原则地为那个叫做父亲的人开脱，这个到生命最后时刻还未停止对那个渔女轻薄的寡廉鲜耻之徒，除了在色欲难耐的当儿，在发泄兽欲的当儿，在客观上促成了一个生命的诞生之外，还有什么恩情可言，而这个玩世不恭的女子一直到最后他自作自受地结束自己罪恶一声的时候，还抱着他的尸体呼喊着“父亲”这个神圣的字眼恸哭，那当初信誓旦旦地要为自己惨死的母亲复仇的决绝，一点也看不到。也许，在当时的道德法庭上，父女之大伦永远是一道逾越不了的坎，有心无心的侵害，再难逃脱封建教条的噩梦。在这样的前提下，也许割去自己的三千青丝，让青灯古佛伴随终生是惟一一个选择，但要知道，这选择是多么的残忍和冷酷。木鱼声声中，曾经的青春勃发的女郎，在青春逐渐失去的当儿，是否还能记起那晚湘妃神祠中，孤身与一个青年男子一蔬一饭的温暖，那温暖会不会因为时空的远离而愈显清冷呢？那分明还残留着阳光味道的用心洗就的外衣、衬里衣裤、鞋子、袜子，还有那本拳经刀谱那只不知寓意为何的碧玉凤凰，那细密的纹路，通体的晶莹，触手可及的温暖，是否还会那样生动地出现在自己漫漫长夜中，不停辗转的残梦之中？ 而作为曾经声名远扬的关东大侠胡一刀的儿子，万张的豪情之中是否还会涌起曾经的甜蜜与猜测，是否还会有破庙当中，躺在稻草堆里，孤枕难眠时的猜测与思忖： “若说她对我好，何以要救凤天南，竭力和我作对？若道对我不好，这玉凤凰，这洗干净、缝补好的衣服鞋袜又为了什么？”也许这世间的有些东西，永远也不能说出它的渊源，特别是男女情爱这简直有点飘忽不定的东西。最后时刻，在父母的墓前，共对强敌时，宁愿并肩赴死也不愿痛苦同生的无奈女子如此顽强地死死地钳住了那颗原本敏感而又炽热的心，共处时的言笑晏晏，情意绵绵，那暗遗玉凤，微通消息的缠绵，万里迢迢尾随相助的那份柔情，为救自己拖着伤躯连夜奔波的那份关怀，倚在墓碑前扪心自语吐露心声的那份真诚，自己也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身陷绝境。她同样会不吝用自己的生命来救赎自己于危难之中，但触手可及的温情，那转身而去时，婉转哀怨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爱情吗？但分离时刻，那句：“我是出家人，别叫我袁姑娘。我也不是姓袁。”却一下子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那透彻肺腑的寒意，却又是如此让自己痛不欲生，伤心欲绝，黯然神伤，也许这一生再也找寻不到这样的感情，那样近，仿佛伸一下手就可以满怀幽香，却又是那样远，辗转万里，也无法挽回。满天的雪花，呼啸的寒风，那只驰骋在灰蒙天地间的白狐，不知道能不能在仗义行侠的当儿，孤苦一人的时刻，回想起来，泪流满面。 四、福康安和马春花：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好悲哀？ 有人说，在金庸先生的作品中，主角的爱情往往不够可爱，男主角受到了太多的干扰，有太多的选择，到结局时，总让人不能释怀，这样的情况下，在其作品中，倒是为配角留下了纯粹的爱情空间。以前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但自从看过《飞狐外传》以后，我对这种论断产生了信任的动摇，福康安和马春花的故事就不是这样，虽然也是一种悲剧的模式，但就故事的质地而言，就不是那么的纯粹了。 对于他们，我始终以为马春花才是主体，而那个俊雅秀美的皇家公子就如同一个抑郁的背景，始终没有以正面示人。这个本来是王子与灰姑娘模式的故事，却因为私欲的干扰，礼教的扼杀，以及当事人的始乱终弃，而最终演绎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国版《复活》，只是复活的男主人公历尽波折，幡然悔悟，而我们可怜的马姑娘，虽然最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福公子，但那只是一个赝品，虽然这个赝品的质地要比她心目中的那个人强之百倍，那毕竟不是他。 正如胡斐所言，虽说她至死不悟，可笑亦复可怜，但情之所钟……这世间最难说清的也就是一个情字了。血淋淋的先例摆在眼前，但还是有人义无反顾地去飞蛾扑火，或许是为了心灵的安宁，或许只是为了最后时刻的那一点温暖，即使随之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所以金代大诗人元好问才会对着那只为情而死的大雁感慨：“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只影向谁去，谁遇到了谁，谁又忠诚了谁呢？ 生命的最后一刻，忽听得马春花“啊”的一声叫。这声叫唤之中，充满了幸福、喜悦、深厚无比的爱恋，她终于见到了她的“心上人”，真的希望见到的当儿她也能感受到那醉人的温暖，如此，才不枉她那么辛苦地爱过一场。她临死之前见到了心爱的两个儿子，也见到了“情郎”。胡斐不知道她跟陈家洛说了些什么，是责备他的无情薄幸呢，还是诉说自己终生不渝的热情？除了陈家洛之外，这世上是谁也不知道了。是啊，这个世间有许许多多尘封的苦难，包括爱情，马春花，这株命运河畔的野花，自从在春光明媚的商家堡的那场邂逅之后，便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她生冷地拒绝了大师兄凡俗的爱情，选择上福康安，也许真的不止为了权贵。鬼迷心窍，爱了就爱了，不爱就是不爱，即使为此舍弃生命，孰是孰非，谁对谁错？。 五、胡斐和苗若兰：我的爱对你说，一个故事
一开始看《飞狐外传》的时候，还没想到细雨蒙蒙的商家堡中，“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大侠怀里的那个小姑娘能够和雪山飞狐发生什么瓜葛。那时她完全是作为别人悲惨命运中的一个可怜道具出现的。可故事就是这样，越是让你猜不到结局，便越具有勾魂摄魄的吸引力。待到程姑娘和袁姑娘都成为青春岁月中一段尘封的回忆之后，女大十八变的若兰姑娘，那个曾经在风雨中哭喊着要妈妈抱的黄毛丫头，多年之后，在宝藏旁的一个特定场合隆重登场。浑身散逸的高贵与淡雅，让那些经常混迹于市井红尘中的男女自惭形秽，简直没有人敢于相信，好勇斗狠、一介武夫的苗大侠，竟可以培养出这样深闺千金般的佳人儿，书香门第，母仪天下，那是这群人无法想象的一种生活高度和品味。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出场的那段描写是十分出彩的：“只见一个黄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脸上转了几转。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就是这个姑娘，超越了世俗和定规，竟然从父亲的故事里爱上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而未相见便钟情的故事，还是在不知情他在商家堡打抱不平的情况之下，这就更是一个传奇了。 孤峰顶上，那个曾经为她的遭遇鸣不平的楞头少年，还未来得及细想和准备，便成为了她情感的俘虏。仿佛是回望一段岁月和人生，回过头来，见到如此文秀清雅的一个少女，弱态生娇，明波流慧，怯生生的站在当地，不禁一怔。岁月如烟尘，飘渺无意之间，所有的风景早已流转和凋零，惟留下记忆之中或浅或深的一段印痕，要知道，这略显斑驳的印痕，曾经那么剧烈地痛彻人生的那个阶段。这印痕如同故事当中的一根线索，时隐时现，如影随形，牵引着这个绵延了几代人的故事，在波折起伏和血雨腥风中，绵延而行。这突兀的相见如同一个间隔符，标志着彼此的人生，由此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一切的缘由，都来自于一个故事，一个不同人复述，便呈现出不同色彩的故事，更为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这个血雨腥风、万马齐喑的故事，与爱情有关。 其实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故事，只是有的人不善于表达罢了。有人常说，距离产生美，我想这美之为美的极致，便是再相见时各自经历中的故事，或者是历尽波折之后的容颜。当日《飞狐外传》中那个在生死别离的时刻还睡意朦胧的小女孩，那个在睡梦中还要听父亲讲故事的小姑娘，在亲生母亲离开之后，却得到比寻常人多出十倍的父爱，在溺爱中长大，虽没有得到父亲真传的她又不免娇生惯养，弱不禁风，但在父亲的豪气影响下，她处事不惊、遇事不慌的大家风范，没有受过伤害的她，还保存着生命当中最原始的天真善良，简直如莽莽深山中最清丽的那棵白桦。她叫“若兰”，名字的本身便隐喻着一个刻骨铭心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虽然有兰花那样的容颜，却远没有君子兰那样的气度，为了成就一段心旌摇曳的故事，她终究还是生生地掐断了另外两个人的幸福。若兰，是若兰花般清香溢远，还是若花蕾般倾城之貌，再重复一轮关乎情感和责任的交织纠缠的爱情故事呢？ 数面之缘，那一句“我要学你妈妈，不学我妈妈”似乎打消了大多数人的猜忌。斑驳记忆中的那段若有似无的相逢，真的能够如此深刻地影响善感少女如诗般的情怀吗？拿她自己的话说：“十年之前，那时候我还只七岁，我听爹爹说你爹妈之事，心中就尽想著你。我对自己说，若是那个可怜的孩子活在世上，我要照顾他一生一世，要教他快快活活，忘了小时候别人怎样欺侮他、亏待他。”这是怎样的一个类似于童话的爱情故事啊，意念当中，爱情的魔力，竟然可以化解相见时，对暗藏心中那么多年的那个他“满腮虬髯，根根如铁，一头浓发，却不结辫，横生倒竖般有如乱草”山野村夫形象的失望，只是一句“我一向将他想错了”，便一笔带过，此情坚贞，可鉴日月。 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三人成虎，加之故事的复述者自身的原因，一个真实的故事被循环往复地转述几次以后，便成为一个传奇。似乎只有真爱诉说的故事，才值得去珍惜。更何况，这份真心包裹的故事，关乎雪山飞狐一生的命运，如同他的先辈，生命不过是故事延续当中的一个符号，自己根本无法把握。从他父亲那一代便想要结束的，那个延续了近乎百年的悲剧故事，如果真的想要从他手中结束，采取这种爱情的方式似乎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选择，更何况那句“我很欢喜”，经历了一些事后，在白雪皑皑的山上，听起来是那样的让人温暖，如此，便终身不敢有负。 用爱情的模式，去结束一段延续了几代人的仇杀和恩怨，无论感觉若何，胡斐和苗若兰都值得祝福。 六、苗人凤与南兰：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经常会有这样的假想，如果那个叫兰的女子不遇到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田相公，苗氏夫妇岂不是一段英雄美女的完满姻缘。一个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仪态万方，风情万种；一个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侠，豪气冲天，舍我其谁。很快就有另一种莫名的飘渺和恐慌疯狂地潜滋暗长起来，即使没有田归农，他们真的能够长相厮守，相安无事吗？换句话说，那个叫兰的女子，真的能够拥有王子和公主那种童话般的幸福吗？喜欢琴棋书画、吟诗作画、抚琴弄竹的她，真的能够欣然接受苗人凤那种沉迷寡言、不解风情、穿越无边的寂寞才能感觉到些许温暖的爱情吗？相对而言，冷漠孤傲却内心狂热的苗人凤，对胡一刀夫妇生死不渝爱情无边倾慕的当儿，真的能够坦然地原谅，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多年之前，一场大火当中，哪次生死边缘的独自逃脱吗？ 真的不敢再去深想，有人说，用理性来分析爱情，本身就是意见残忍的事情。更何况是这本来在对方心里对存在芥蒂的爱情呢？脱开武侠小说这种英雄美女的模式和套路，用生活一点的眼光来看，他们之间真的存在爱情吗？如果南兰家庭不遭受灭门之灾，他们或许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是下里巴人，根本就找不到生命当中的焦点和交集。但作为一个弱女子，在寒冷击退温暖，残忍代替甜蜜的时候，生活已经没得选择。那时候最重要的是活命和安全感，而这两样对于叱诧风云的苗大侠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再加上救命之恩，再加上涉世未深，再加上无依无靠，再加上年龄相当，也许成婚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人，总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在温饱满足以后，总开始琢磨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这当中首当其冲地便是爱情。对如花般年龄的南兰来说，一旦逾越了那种血雨腥风的场面以后，便开始感觉到苗人凤的木讷和寡味，除了武功和复仇，他的心中仿佛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那种羌管弄晴、渔歌唱晚的情调，在刀光剑影、鞍马劳顿的间隙之中，在梦想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随之而来的，是对生活的热情渐渐减退，这样的日子，一天和一万年没有什么区别。 也许，两颗心的裂痕已经在不觉之间悄然地绽开了，只是两个人都不愿意去触及罢了。正式这时，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田相公出现了，同样是名门之后，同样是一代剑侠，却儒雅博学，无所不知，软语温存，呵护备至，那么懂得女人的心思，总知道在不同的场次下哄他们开心。这才是自己应该有的如意郎君，冷落孤寂的当儿，两颗心在不可抑制地靠近，温暖升至为炽热的那一天，这个压抑了太久夫人女人，终于决定抛却世间的的一切清规伦理去追寻自己的幸福爱情。爱情的力量，使之竟然来自己的丈夫抱着他们曾经的爱情结晶，在大雨磅礴中，追到自己，牙牙学语的孩子，伸出手来要妈妈抱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可以硬下心来不去看上一眼，反而牵着那个顶着私奔恶名的情郎的手，脉脉含笑。也许，自己选择的才是最为珍贵的感情，曾经的过往，就权作为一场梦吧，现在该是醒来的时候了。 真的只是梦吗？昔日的一幕一幕，那么生动地留在记忆当中，逃脱虎口时的羞赧一笑，以身相许时羞红的脸，洞房花烛时的软语温存，独自等待时的一盏红烛，离别时刻的望穿秋水，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尚在昨日，但转瞬之间，一切都改变了模样，曾经温柔体贴的阿兰，竟然跟着自己的兄弟，抛下嗷嗷待抚的孩子和那个曾经无比温暖的家，在一个大雨的夜晚，私奔而去。痛苦和耻辱交错的当儿，纷纭的思绪突然一片空白，孰之错？过去的一切难道都只是假象吗？如然，这假象现在想来怎地那么地让人心碎。也许是心有不甘，也许是期待奇迹重现，也许是忍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夺妻之辱，这个曾经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侠，抱起不谙世事的婴儿，沿着他们逃奔的脚印飞驰而去。 终于追上了，终于又看到了曾经那个貌美如花的可人儿，但却依偎在别人的怀中，连亲身女儿的动人呼唤都置若罔闻，对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都不觉害羞，好像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才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算什么呢？本着自己的武功，轻而易举之间就可以结束这对狗男女的性命，但为什么就是下不去手呢？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那么多的家庭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恋人一旦成为家庭，就演绎成为亲情，谁还能永久保持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呢？独身在外的日日夜夜，久不能寐的当儿，满脑子想的不都是你吗？倾尽心力为你营造的是一个这世间最为安全的家庭，你永远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可是，就在这自以为最为安全的地方，占据了自己整个身心的女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那个自己一直看不上眼的兄弟拥在怀中，真不知道，他们的故事已经延续了多久。天下第一高手，竟然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这种羞辱以及羞辱之后带来的绵延不止的阵痛，几乎让自己无法呼吸。曾经无比羡慕的胡氏夫妇不也是萍水相逢吗？为什么他们会有那么生死不渝的爱情，而自己却只是这样一种不忍猝睹的人生悖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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