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想起那个忧郁的少年,那个喜欢戴着顶浅棕色线帽总是带着柔柔软软的表情听我取笑他:“一个漩好,两个漩坏,三个漩涡死的快”的有着三个漩涡的同桌少年;想到在我们身边不知不觉流走的让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光在日积月累中给我们带来的沧海桑田。
我听到了什么?张光生?是他么? 在中午的时候,我去了一趟二高,偷偷去的。光生小小的黑白的遗照在布告栏上贴着,照片上的他,还是那个小小的,戴着浅棕线帽的清秀少年,有些稚气,黑白分明的单纯的眼睛。照片的周围是好多黑黑的字,写在白的纸上。我看不清都写了什么,也不想看,只是盯着他的前额的两个平排的有些淘气的漩涡,其实,他后脑勺上还有一个的。 我在那呆呆地站了很久。把那张小小的照片揭了下来,应该没有人会在意的,这也是规律。 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光生。我只能呆呆地发着愣,看着天上的浮云在天窗慢慢来来去去,看微红的天空火烧霞,看越来越暗淡的空气。 该回去了,晚自习再不去会被班主任发现的。每天晚上的训话课都不能缺席。 可是,他讲了些什么我都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我握着笔,很用功的样子。我知道,我一直都在恐惧而且渴望着夜晚的到来,心里一直耿耿,无心其它。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同桌的女孩奇怪地扫了我一眼:“小枝,怎么了,一大晚上书好像一页都没有翻啊。”然后就走了。我抬起头,是啊,放学了。 是不是晚上的路灯总是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呢?我总觉得张光生就在前面,他在对我微笑。 夜里,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辗转反侧,吃了两片安眠药都没有用,似乎还越来越亢奋了,我把窗布全拉开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布满星星的天空,我知道,那里有一双和他们很像的眼睛,那里还有那个柔软的少年。我能感觉到,他对我说:“小枝,小枝,你用手可以抚平我这儿的漩涡儿…”,他说,小枝,小枝… 我知道,我会在梦中见到他的,还有今天阁楼的蓝天白云,碧血残霞,和像他眼睛一般的夜空。我知道的,那些小时候的青梅竹马的日子也会重来。他会温温和和地对着我笑,我也会用手挠他的前额的那两个齐驾并驱的小漩涡,只是再也不说那句话来笑他。 可是,我盯着窗外的无声然而热闹的星空,好像越来越亢奋。 我好想躺下来像死一般入眠,安安稳稳,脑袋空白。 怎么啦?怎么啦? 我越来越急,怎么啦?怎么还是睡不着?又倒了几片安眠片。 大概有夜里两三点了吧?明天还有早课呢! 什么狗屁烂药! 没有任何作用! 我真应该再多吃点! 早点睡着还能早点见到光生,是的,光生…. 我的枕巾湿了,是眼泪。可是,我哭什么啊?我应该早点睡才是啊。 终于,没有了意识,是的,我睡着了。是的,我就是睡了。可是,我好像浮在半空,飘飘的。 真希望这样长久的梦下去啊,好像不再疼痛,不再难受。 可是,是该起床的时候了。 照样的早读,照样的课堂。是该去外面的小餐馆吃饭的时间了吧?这是一天当中唯一可以喘息的“顿号”,我又看到了几天前在这里窃窃私语的那几个女孩,她们好像又抓紧这短暂的停顿来传播什么消息了: “听说,咱们学校昨天有个女生吃了安眠药自杀了!” “别人说死的时候口袋中还有二高那个被杀的男孩的照片呢!” “不会是被鬼给缠死的吧!!” “啊~~” “不是,听说那女孩因为快高考了,压力大,才…” “快上课了,快点吃吧,别八卦了。” 她们是在说我么?应该不是啊,我还在这儿吃饭呢,没有死啊! 可是,我怎么感觉他们是在说我呢? 干脆走了,不吃了。耳不听为静。 还要赶紧去教室上课,快考了。脚步好像比平时轻了好多。“真烦啊,”我谈了口气“吃饭也不能安生了”。可是,我却奇怪地看到自己的叹息在空气中的痕迹,仿佛波纹,孱孱流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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