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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董昌

 华夏董氏大全 2010-11-11
         唐僖宗乾符年间,适值狼山镇守将王郢等,有功不赏,遂招众为乱,一 时猖撅,势不可当。此时浙中虽有节度使悾莅其地,不过虚应朝廷名号;至 于谋讨之事,竟不能行,全赖各县乡勇士团出力。那士团内有一人,姓董名昌,也是临安人,最有英略。闻王郢作乱,遂欲起兵讨之,因出示招集英俊。 钱镠访知,不胜欢喜道:“此吾出身之会也。”遂往投之。董昌见其人物雄 伟,气宇不凡,不胜羡慕;又闻知也是临安人,同出一乡,更加欢喜,因用 为前部位讨王郢。王郢虽一时汹汹,然皆乌合,未经大战,钱镠兵至,前后 冲击,遂皆星做。正是:
干戈闪烁列旌旗,战士常随钲①鼓齐。 赢得将军封万户,滔滔腥血贱轮蹄。
  朝廷闻董昌讨贼有功,遂补为石镜镇将,董昌遂以钱镠为石镜兵马使。 自是,董昌与钱镠之英名著于两浙。到了中和年间,黄巢作乱,淮南节度使 高■遣一使者来召董昌到广陵去议事。董昌见他宫尊权重,不敢不往,因带 了钱镠同至广陵进见。高■因说道:“董将军平王郢之乱,战功矫矫一时。 今黄巢犯顺,横拢中原,将军既拥重兵,何不从予而讨平之?亦一代之奇勋 也。不知将军有意否?”董昌听了,一时不能答,因俄首而思。高■因又说 道:“此大事也,非鲁莽应承得的,可退而熟思之,明日复我。”正是:
思深能胜敌,审处可谈兵。 不是同谋侣,何须强用心?
董昌因谢而辞出,与钱镠商议。钱镠道:“往讨黄巢,固英雄之事,然 从人牵制,未必便能成功。况镠观高公,不过虚扬讨贼之名,实无讨贼之意, 不若以捍御乡里为辞,归而图杭城以为根本。此实际也。”董昌听了,大以 为然。到次日,因进复高■道:“以昌僻乡士将,得从坛制旌节,进剿黄巢, 以成不世之功,固大幸也;但思王郢虽亡,而余党尚潜林伏谷,末将若执量 随征,倘潜伏者一旦复起,乘机乡里,则是后效未见一班而前功早已尽弃, 故踌躇而不能立决也。望台相教之。”高■听了道:“将军所思,实老成之 见。既是这等。请回罢。”



① 钲(zhēng,音征)鼓——古代行军时用的打击乐器,有柄,用铜制成。

  董昌既还石镜,兵马渐多,以为杭州在其掌握,不妨缓图;不期过不多 时,忽闻朝廷命路审中为杭州刺史,董昌因惊思道:“杭州若有刺史,则我 镇将无能为矣。再相攘夺,未免伤情,何不高才捷足,先往据之?彼闻吾先 至,惧而不来,则声色俱可不动。即敢于赴任,同住一城,彼文我武,实亦 元奈我何。”算计定了,即领兵将入据杭州,自称都押司知州事。正是:
如机不妨先下手,事后方知志过人。
  杭州刺史路审中,正兴兴头头要到杭州来上任,不期才到得嘉兴,早有 人报知:“石镜镇将董昌,已人据杭州,自称都押司,判理杭州之事矣。” 路审中闻知,不胜惊惧,道:“董昌,乡团也,自恃讨王郢之功,往往横行, 补为镇将,朝廷莫大之恩也,全不知感。今复人据杭州妄称押司,此岂知礼 义之人之所为?我若到任,与之争辩,必遭其辱;莫若归奏朝廷,再作区处。” 因而回朝。正是:
两人计较都相似,更看何人胜一筹。
  有人报知董昌,董昌大喜,以为得计。钱镠因说董昌道:“天下事,虽 可强为,然名分不正,终难服人;人不我服,祸之根也;路审中奉朝命而来 为杭州刺史,名分甚正;今将军乃以兵将之强,先人而据之,使路审中畏惧 不敢至而逃回,此等举动,实于名分有伤,虽朝廷微弱,不能兴师讨罪,倘 草莽又有仗义英雄,如将军奋起者,一旦执此以为口实,不知将军何以应 之?”正是:
英雄料事多周匝,绝倒当牟都押司。
  董昌听了大惊道:“吾一时造次,实未思量及此。但事已外错,却将奈 何?”钱镠道:“将军之在,名分不正也,今仍正其名分,则在者直矣。” 董昌道:“名分如何能正?”钱镠道:“要正也还不难。小将见镇海节度使 周宝,庸懦人也,况又多欲。若遣将吏,多赍金币,请于周宝,求其表奏朝 廷,以将军为杭州刺史。彼若肯请,则朝廷元不从之理。朝廷命下,则将军 名正言顺矣。”董昌听了大喜,因急遣将吏多资金币,清于周宝。宝果庸懦 贪财,虽明知董昌据杭之为僭窃,却畏其兵威,又利其重赂,遂欣然为之表 奏其平王郢之功,深得浙民之心,若命为杭州刺史,则浙土安矣。正是:
荀息片言擒虢主,钱镠一计定杭州。 凭君漫论经邦事,谟什①胜算有谁俦?
  朝廷见节度使表奏,以为合理,不日命下,而董昌已实为杭州刺史矣。 董昌自做了杭州刺史之后,十分敬重钱镠,百事皆听他张主,浙民到也相安。 不期朝廷微弱,不能制伏群盗,竟陡升了刘汉宏到浙东来做观察使。你道这 刘汉宏是个甚么人?原是充州人,乘黄巢之乱,遂在江陵起而为盗,一时党 羽浸盛。遂侵掠宋境,既而又南掠中州。朝廷被扰,因征东方诸道兵讨之, 汉宏恐不敌,因而诸降。朝廷见其降,遂以为宿州刺史,汉宏又怪朝廷赏薄, 口出怨言,朝廷不能制。故又汁他做浙东观察使,他既到浙东,又嫌浙东偏 僻,因遣弟刘汉有,与马步军都虞候辛约,共将兵二万,屯于钱塘江上。欲 谋兼并浙西。
一时报到杭州,董昌闻知,不胜惊恐,道:“刘汉宏,大盗也。与黄巢 共扰中原,为害不小。今坐拥浙东之重兵。而遣将以窥浙西,吾杭兵将虽有, 恐非其敌,为之奈何?”钱镠道:“刘汉宏虽为大盗,骚扰中原,实未逢劲

① 谟圩(xū,音须)——远大宏伟的谋划。

敌,今又轻觑浙西,遣将来窥,好生无礼。请乘彼未备,痛击之,令其片甲 不还,以振先声,彼方知我浙西之有人也。”董昌方大喜。即命钱镠领兵三 千,驻扎钱塘江口以御之。
  钱镠既至江,以探知刘汉有与辛约,惧立营对岸,因想道:“彼众我寡, 与其旗鼓相当,方与对敌,又不若乘其未备,出其不意而击之,必获全胜。” 这一夜,恰又值大雾漫大,钱镠遂率众兵乘雾渡江。比及登岸,而刘兵尚熟 睡不知。钱镠遂指挥将士,奋勇杀人。刘汉宿与辛约梦中惊觉,但闻得满营 中喊声动地,锣鼓震天,只吓得魂胆俱亡。忙忙走起,止带得几个贴身将士, 跨马出后营而逃,那里还顾得营中的事。突然被劫,将士尤主,惟有逃窜而 已;逃窜不及的,俱被杀死。二万兵马,早已丧去七八。正是:
纷纷兵甲自天来,将令军声四散开。 任我挥戈谁敢遇?招摇羽扇识雄才。
  刘汉宏闻知兵败,不胜大怒,道:“钱镠何人?敢乘机袭我,殊可痛恨, 誓必擒而斩之。”因又命上将王镇,统兵七万,往取杭州。王镇既至杭州, 访知刘汉脊之败,是立营江岸,为其乘雾所袭,非对敌之故,因远远屯兵于 西兴,先打了一封战书,责董昌暗袭刘汉行之罪,单索钱镠出战,钱镠既败 刘汉宥之 后,料定刘汉宏必遣兵重来,因在江之上下湾曲处,看了两条渡兵 之所。今见王镇打了战书来讨战,遂批定“来日渡江大战。”因在江口虚立 了一个大营,以为明日交战之地。王镇见了,信以为真,激励将士,来 m 临 阵,必要奋勇,以擒钱镠,断不防钱镠又来劫寨。
不期钱镠到了半夜,竟率三千精勇之士,上从虎爪山,下从牛头堰两江,
悄悄的渡了过来,两头杀人西兴寨内。孰知寨内将士未曾防备,一时惊起, 人不及甲,马不及鞍,枪刀不知何处,只思量逃走,那里还敢对敌?钱镠率 众兵将,逢人便杀,直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王镇慌忙逃走,竟奔往诸 暨,而七万人,杀死万余,其余星散,报到刘汉宏,汉宏方大惊道:“钱镠 原来英雄如此!须谨防之。”因调兵分屯黄岭、岩下、真如三处,以为三镇, 固守越州之门户。
钱镠因说董昌道:“刘汉宏两次大败,已丧胆矣,今调兵分屯三镇以自
守,若再往攻破其三镇,不但浙西安如盘石,而越州一境,亦将动摇矣。但 三千兵卒似乎太少。”董昌道:“吾初起兵时,与钱塘刘孟安、阮结、富阳 闻人宇、监官徐及、新城杜稜、余杭凌文举、临平曹信,俱为都将,号称‘杭 州八都’。今其人虽存亡不一,然八都之兵俱在。汝何不帅之往攻三镇?” 钱镠大喜,遂领了八都之兵,由富春而先攻黄岭。刘汉宏原约一镇有事,二 镇往援。今黄岭被攻,岩下镇将史并,与真如镇将杨元宗闻知,俱各引兵来 救。及至二镇来救,而黄岭己为钱镠攻破矣。史杨二将既已到镇,退还不及, 只得与战。怎当得钱镠骁勇异常,战不数合,早已鞭打史弃落马,而生擒杨 元宗于马上矣。正是:
汉宏三败却如何?枉费精勤用力多。 强战不知曾料敌,至今野鬼哭山河。
  刘汉宏探知三镇俱破,欲领精兵来救,辛约进议道:“三镇既破,救之 已无及矣;莫若领兵断其归路。倘一战胜之,则三镇不救而自全矣。”刘汉 宏大以为是,遂引精兵屯于诸暨。钱镠探知,大笑道:“断归路,是邀截败 兵也,吾大胜之兵,是归师也。归师莫遏,彼若遏之,吾又立见其败矣。”
  
因将八都之兵,列做长蛇之形,振旅①而还。到了诸暨,刘汉宏不知好歹,竟 引精兵从中突出,意欲冲做两段,不知长蛇阵法击腰则首尾相顾。刘汉宏的 兵才冲来,而一声炮响,长蛇之腰往后一展,让刘汉宏杀人,而长蛇之首尾 早已回盘拢来,将刘汉宏之兵重重包裹在内,不辨东西南北矣。欲击左,而 左边兵卒有如铁壁;欲击右,而右边将士有若铜墙;欲要退回,而后己无路。 四围喊杀将来,只叫“不要走了刘汉宏!”那刘汉宏听见,只吓得魂胆俱无, 慌做一团。还亏得辛约杀开一条血路,拥着刘汉宏逃去,其余将士,丧亡过 半。正是:
拥兵只道自强梁,南界图来想北疆。 谁料有时强不去,强争强夺是趋亡。
  刘汉宏大败逃回,愈思愈恼,道:“吾横行半世,雄名矫矫,怎今一旦 丧于钱镠之手?”辛约道:“观察虽兵败数次,皆被袭被劫,误中其诡计, 并非堂堂正正,对垒交锋。观察若亲提大兵,直逼钱塘,声董昌妄攻之罪而 击之,则胜负未可知也。何自出此短气之言?”刘汉宏听了,大喜道:“都 虞侯之言是也。”因搜点全越之兵约十万,进屯西兴,以击董昌。董昌闻知, 因谓钱镠道:“刘汉宏此番倾国而来,势非小可,将军不可轻视,须避其锐 气而缓图之。”钱镠道:“刘汉宏虽倾国而来,实是计穷力竭,勉强支撑。 然屡败之后,其心甚馁;若缓缓图之,则停留长志,必渐猖狂。莫若乘此战 胜先声,济江逆击,使其立足不定,未有不败者。此一败,则越州不可保矣。” 查昌道:“将军善觑方便,吾不中制。”
钱镠遂依旧率了八都之兵,渡过江去,对着西兴立一大营;却暗暗的差
阮结领了数百细作兵丁,叫他转出西兴之后,四下埋伏,只听得前边阮结厮 杀,便竖起旌旗,呜锣击鼓,若将袭其后寨者。众领命而去。钱镠到了次早, 即长枪大马,亲立于大蠢①之下,上首是顾全武,下首是杜棱,耀武扬威以率 战。刘汉宏领着十万大兵而来,只以为钱镠兵寡,畏惧不出,便好逞强,不 料兵马营盘尚未立定而钱镠早在阵前讨战;心虽忿忿,却又怯他骁勇;然事 已到此,无可奈何,只得领了一班将士,拥出阵前,大声说道:“我浙东观 察使也,董昌不过一杭州刺史,怎敢擅自用兵,袭我守将,破我三镇,以犯 上下之分?今本使兴兵问罪,宜面缚以请,尚有可恕,奈何倚强逆命,直待 身膏斧钠,悔之晚矣。”钱镠道:“汝本一盗耳,蒙朝廷准降,加以显职, 此莫大之恩也。汝今既知以观察妄自尊大,便当思圣命,止敕观察浙东,如 何两番遣将,窥我浙西?须知浙西名自有主。汝既以知犯我,则浙东越州, 吾岂容汝安坐?”说罢,早一匹马,一杆枪,劈面冲来。刘汉宏的先锋穆用 见了,只得横刀截战,战不数合,早被钱镠一枪刺于马下。正是:
凭君莫话封候事,一战功成万骨桔。
刘汉宏见穆用刺死,着了忙,便麾众将齐出。钱镠一马当先,因叫众将 道:“不乘此时捉了刘汉宏,更待何时?”遂纵马直抢至刘汉宏麾盖之下。 顾全武与杜稜诸将。甲随后赶来。大家正是杀在一团。忽刘汉宏寨后锣鼓震 天,旌旗招展,有如无数的兵马来劫寨。刘汉宏前面厮战,尚支撑不来,怎 禁得后面两傍又有兵来劫寨?直吓得心寒胆落,耳朵里又听得敌兵只叫:“不 要走了刘汉宏!”汉宏恐怕被执;遂不顾众将输赢,竟策马刺斜里冲将出来,



① 振旅——抖擞精神,振奋军威。
① 纛(dào,音到)——古代军队里的大旗。

随路奔去。又听得行后有人赶来道:“那穿金甲锦袍的,定是刘汉宏!钱将 军有令,不许放走,快赶去捉住。”刘汉宏听得分明,忙将金甲锦袍脱下, 付与侍卫,又往前奔,不朗过得山来,却是西兴江口,是条绝路,急急要再 复回,又听得人声汹汹:只叫“钱将军有令:不许走了刘汉宏。”刘汉宏事 急,已拼着走到江边,投江而死,却喜江边有一只小渔船在那里,剖鱼为脍。 刘汉宏见了,不胜之喜,忙跳下马来,钻人渔船,夺了渔,人股鱼的刀拿在 手中,装做脸鱼之状,却叫渔人速速将船撑开。追兵赶到江边,不见踪迹, 方才回去,刘营将士苦战多时,忽听得主帅已逃,便心灰意懒,尽皆败走。 一霎时,十万余兵杀得东零西散,上剩得一个空寨。钱镠因谓董昌道:“刘 汉宏屡败丧胆,浙东越州已在吾掌握。”董昌谓钱镠道:“将军若能为我取 越州,吾当以杭州授将军。”钱镠道:“镠非敢念杭州,但越州不取,至容 刘汉宏养成锐气,终为后患。”董昌道:“将军之言是也。”
  此时是情宗光启二年冬十月,钱镠引兵伐越,却不由江路,竟从诸暨以 趋平水,复凿山开道四五百里直出曹娥埭,以攻其不备。此地虽也有守将鲍 君福守之,这鲍君福已知钱镠数败刘汉宏,又自谅兵微将寡,不是钱镠的敌 手,遂帅众迎降于钱镠。钱镠大喜道:“子知顺逆者。”遂率之进屯丰山, 刘汉宏闻知,急遣兵将来迎。钱镠兵威已著,尽皆败去。钱镠遂乘势进围。 越州无人固守,钱镠兵朝至而夕破矣。刘汉宏此时兵将已无,又见城破,知 事不济,奔出东门,逃往台州而去。台州刺史杜雄见刘汉宏逃来,因大惊道: “此祸端也。纳之必招董昌、钱镠之兵,非算也。”因设盛筵款待,等他吃 得烂醉,然后将他绑缚起来,纳于槛车之中,差一队兵马、从间道直解到杭 州,献于董昌。此时钱镠既克越州,命将护守,己回杭州报捷,适值刘汉宏 解到。董昌犹以为浙东观察是奉朝命,恐不便行刑,钱镠道:“汉宏,大盗 也,观察之职是挟制而得者,非出朝廷之正命。况失职弄兵,亦罪人也。不 斩何为?”董昌以为然,遂斩之。正是:
为贼强梁乱杀人,杀人如草以为神。 谁知天道终须报,一旦诛屠到自身。
  董昌既得了越州,便徙镇越城,自称“知浙东军府事。”不负前言,果 以钱镠知杭州事。到了三年春,朝廷闻知刘汉宏在浙东作乱,为董昌钱镠所 斩,因即以董昌为浙东观察使,钱镠为杭州刺史。此即钱镠治杭之始也。
钱镠既治杭州,遂大加恩惠于民,民皆安堵。到了昭宗景福元年,朝廷
置武胜军于杭州,遂以钱镠为防御使。到了二年闰五月,又改钱镠为苏杭观 察使。钱镠见朝廷恩爵屡加,遂留心图治,又见杭民生齿日繁,并无城郭以 为护卫,到了秋七月,农事将毕,因发民夫二十万及十三都军士,要筑杭州 罗城,周围七十里,各门俱已筑完,独候潮一门,临于钱塘江上,江岸时时 为潮水冲塌,故一带城墙,难于筑起。钱镠不觉大怒道:“吾钱镠,既为杭 州一方之主,则一方神鬼皆当听命于我,怎敢以潮水无知,冲塌江岸,以致 吾善政不能成功!若果如此,则朝廷官爵为无用矣,吾安肯低眉任其汹涌!” 因选了精卒万人,各持劲肾,等到潮信之日,亲率六师排列于江岸之上,以 待潮来。不多时,只见潮头起处,如银山雪?一般,飞滚而来。古人有言:
千层雪练连天接,万乘貔貅①卷地来。
钱镠待潮头将滚到百步之外,便放了三个大炮,一声锣响,万督齐发,



① 貔貅(p íxiū,音皮休)——古书载为一种猛兽,比喻勇猛的军队。

箭箭都射在潮头之上。射了万箭又是万箭。真是英雄之气,直夺鬼神!那潮 头被射,恰似有知的一般,便不敢冲突到岸边,竟撤转潮头,霎时退去。江 口万民见了,莫不咤异,欢声如雷,皆伏钱将军之神武。自此之后,潮头往 来,绝不冲岸,而城功立时告竣矣。到了九月,朝廷闻知,又加钱镠为镇海 节度使。钱镠承命,益修职业。到了乾宁元年,又加钱镠为镇海节度使同平 章事。
  此时董昌因贡献殷勤,朝廷已加爵至陇西郡王,因而妄想非分,又有吴 瑶、李畅之一班僚佐怂谀之,遂谋为帝。节度使黄锡、会稽令吴镣,山阴令 张逊皆苦谏之,俱被杀戮。遂于乾宁二年二月,身披衮冕,登于城楼,即皇 帝位,自称大越罗平国,改元顺天,以吴瑶为翰林学士,李畅之等皆为大将 军。又移书钱镠,告以权即罗平国位,因以镠为两浙都指挥使。正是:
富贵荣华俱已极,更谋非分作超升。
  钱镠得书,因叹息道:“富贵已极,乃自取死耶?”因复书戒之道:“天 下事势,应须自揣。与其闭门作天子,与九族百姓皆陷入涂炭①中,又岂若开 门作节度使,终身享富贵之为快乎?及今棱悔,尚可及也;倘犹豫不决,大 祸至矣。”董昌正才为帝,兴匆匆的,那里肯听。钱镠见其不听,因谓众将 士道:“董公遇而且骄,自趋死路,非口舌所能争,须以兵谏之,庶几一悔。” 因领了三方人马、弓上弦,刀出鞘,金鼓喧天,旌旗蔽日,直至越州城下, 叫人传言,请董大王相见。要知董昌妄自称帝,原恃着钱镠夙好,定然相扶, 今日他的兵早先至城下,吃一大惊,因排驾迎恩门,传谕钱镠道:“钱公别 来无恙?今何故以兵相顾耶?”钱镠见董昌自出,因走马至迎恩门,下马再 拜而说道:大王位兼将相,富贵己极,正宜受享,奈何舍安就危,而造此灭 族之事。我钱镠今日之来,虽兵马造次,然犹是念大王之久相爱庇,不忍坐 视,尽此做忱,欲冀大王之改悔耳。倘大王听信好佞,必不见察,则公私之 恩义已绝,异日天子命将出师,则非今日之比也,愿大王熟恩之。大王纵不 自惜,乡里士民何罪?忍随大王灭没耶?”董昌见钱镠侃侃指摘其罪犯,方 才大惧,说道:“谨领大教。”随即人放,遣人致犒军钱二十万,以散士卒, 又使人执道说吴瑶以及妄言巫觋数人送于钱镠,且请待罪于天子。钱镠见其 有改悔之意,遂引兵西还,细以其状奏闻朝廷。朝廷念其输贡之勤,又怜其 改悔,遂诏释其罪,纵归田里。
谁知董昌见钱镠兵至,一时改悔,及钱镠兵去,又惑于好人之说,复称
帝号。又求救于杨行密。杨行密上表请赦董昌。又遣宁国节度使田颔、润州 团练使安仁义攻杭州镇城,以救董昌。安仁义舟师至湖州,欲渡江应董昌。 钱镠见董昌仍复称帝,不胜大怒,因遣武勇都指挥顾全武、都知兵马使许再 思把守西陵,令安仁义不能渡。朝廷欲用杨行密之请,再赦董昌,复其官爵, 钱镠不从,道:“为帝何事而可屡犯屡赦乎?”朝廷因敕钱镠讨之。钱镠遂 遣顾全武、许再思进兵,直至越州城下。正是:
六师讨伐将天钺,欲悔前非恨已迟。
董昌遣兵拒战,战败而晏城自守。顾全武因拥兵围之,昼夜攻打,董昌 榜。徨无策,因又削去帝号,复称节度使。顾全武已破其外郭,董昌犹据牙 城而拒之。钱镠因想道:“与其围困而擒,不若诱之出穴。”因遣董昌的旧 将骆团往诱之。骆团既至越州,先止住顾全武之攻,然后人城说董昌道:“朝



① 涂炭——烂泥和炭火,比喻极困苦的境遇。

廷已有诏,令大王致仕归临安,大王何不舍此自全?何苦尚据此以争不可知 之命?”董昌正在垂危之际,闻致仕有命,便送出牌印,出居清道坊“以俟 朝命。顾全武潜令都监使吴璋,以舟载董昌往杭州。行至小江南,骆团因说 董昌道:“大王若在围城之中,一时城破,生死未保。今归临安,虽不得意, 却喜危者安矣。况钱公与大王有旧,未有不周全之理。”董昌听了,又垂首 沉吟了半晌,忽慷慨大声道:“吾与钱公同起乡里,彼微我显,且吾久为大 将,今狼狈至此?几则死耳,有何面目以见之。”遂奋身一跃,投水而死。 正是:
生死荣华何足羡?可怜功绩一时休。
  董昌既死,浙东无主,钱镠因谕意吏民,令其上表,请以钱镠兼领浙东。 朝廷知不能拂其意,因而从之。自是全浙皆归钱锣矣。到了天复二年,朝廷 又进钱锣之爵为越王。此时虽杨行密、安仁义、陈约等,叛服不常,时有战 争,然卒皆败去。故两浙得钱王,安然无恙。到了昭宗天祐末年,国运大衰, 为朱温所夺,更立国号为梁,遂改元开平。知钱镠在昭宗时,枣均吴梦王, 昭宗不许。梁主既即位,便降诏以钱镠为吴越王。钱王因奉表称谢,以为得 意,不期镇海节度判官罗隐,知而进谏道:“大王此举差矣。大王在杭,受 僖昭两朝恩遇二十余载,位列为王,不为不显矣。今国运衰微,为朱温所夺, 此正大王进忠报国之时也。纵使天心有属,不能成功,即退保吴越,自为东 帝,亦元不安,奈何交臂事仇,岂不贻终古之羞乎?”钱镠自思:“吴越一 隅,岂能支中原之大厦?然念罗隐抱用世之才而屡出屡屈,不遇于时,宜多 愤恨,今为此言,真义士也,吾殊愧之。”到了均王贞明二年,又加吴越王 镠为尚父。至于三年,因钱镠人贡,又加钱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未几,李 存勖以兵灭梁,复称后唐,庄宗改元同光。
此时吴越王钱镠已建国自立,仪卫名称,多如天子之制。所居之屋,改
成宫殿;所署之府,皆为朝廷;教令行下,尽名制敕;将吏进见,一例称臣; 惟不改元。若有表疏,朝廷但称吴越国,而不言军。此时富贵已极,便思衣 锦以还临安。遂驾了车辇,以省其坟墓,并高曾祖父,都追封了王号。此时 龙旗凤羽,鼓吹签萧,兵士羽林,文武百官两傍排列,振动山谷。凡幼年喜 游钓弋之所,尽造华屋装点,锦衣覆庇,并挑盐的箩担绳索,都把五彩盖覆, 因叹息道:“睹兹故物,不敢忘本。”又封石镜乡为广义乡,临水里为勋贵 里,安众营为衣锦营。当时石镜山有一片石如镜,曾照钱王未遇时,便有冕 旒①莽玉之异,故此也封做衣锦山;大功山为功臣山。钱王幼年,常坐在一颗 大树下纳凉,如今也封为衣锦将军,都将五彩锦绣披挂,以为荣耀。此时钱 婆已死,因以千金造一报恩坊。又拔其二子都为显官,以报其抚育之恩。然 后治酒筵,遍请一班熟识并高年父老,都来畅饮。直饮到烂醉之后,钱王乘 兴而歌道:
      立节还乡挂锦衣,吴越一王驷马归。天明明兮爱日晖,百岁茬荐兮会时稀。 酒罢,又各赠以金银彩缎,然后发驾还朝。此时钱王已得了一十四州江山。 有个贯休和尚,做了一首律诗来献道:
贵逼身来不自由,几年辛苦踏山丘。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菜子衣裳宫锦窄,谢公篇咏崎罗羞。



① 旒(liú,音流)——古代帝王礼帽前后的玉串。

他年名上凌云阁,岂羡当时万户候!
  吴越王见诗大喜,遣门下吏对贯休说道:“教和尚改‘十四州’为‘四 十册’方许相见。”贯休道:“州亦难添,诗亦难改。我本闲云野鹤②,何天 不可飞,而必欲见耶?”遂飘然而去。时人尽服其高。吴越玉要造宫殿于江 头凤凰山,有个会看风水的道:“如在风凰山建造宫殿,玉气大露,不过有 国百年而已;若将西湖填平,只留十三条水路以蓄泄湖水,建官殿于上,便 有千年王气。”钱王道:“西湖乃大下名胜,安可填平?况且五百年必有王 者起,岂有千年而天下无真主者乎?有国百年,吾愿足矣。”遂定基于凤凰 山之上。
  到了庆宗二年,钱王始复修本朝职贡;直至明宗长兴三年春,忽尔寝疾, 因诏众臣道:“吾疾必不起,诸儿庸懦,谁可为主?”众位奏道:“两镇令 公,仁孝有功,孰不爱戴?”镠乃悉出印钥,授于子元瓘道:“将吏椎尔, 宜善守之。”又嘱之道:“善事中国,无以易姓废事大之礼。”遂卒,年人 十一。自莅杭五十余载,惠爱之政,深及于民,故既死之后,吏民思之不已, 便起造一钱王词于西湖之上,流传至今,历晋、汉、周、宋、元、明,将及 千载,尚巍然于东郭,以生西湖之色。
其时子孙相继为王,直终五代,始知真正英雄,虽崛起一时,同于寇盗, 能知上尊朝廷,下仁万姓,保全土地,不遭涂炭,不妄思非分,而顺天应人。 其功与帝王之功自一揆矣,故能生享荣名,而死垂懿美于无穷。回视刘汉宏、 董昌之非为,不几天壤哉?所以苏东坡亦有表忠碑立于钱王祠侧,余亦敬羡 无已。因叙述其事,与岳于二公同称,使人知西湖正气,不独一秀美可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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