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

 

临

 

临者，以上莅下，监视也，统治也，治理也。坤为地在上，泽为水在下，坤上泽下，水在地下流动。水顺着地势的高低凸凹而成泽、塘、池而流动，这就是土地对水的制约能力。水不能流上高亢之地，只能顺应着地理形势而存留在大地上，这就是土地对水的统治与治理。

作为一国之君主的周文王，观察到这个土地对水的统治与治理，并从中领悟到了君主对人民的统治与治理也是同样道理。本卦就是以这样的思路而展开的。初九爻之“咸临”，是周文王要求大家都皆同感受这个问题，这个道理。九二爻则是肯定了这个“咸临”是正确的，是吉祥的。六三爻之“甘临”则是要求人们不要拖延、迟缓关于统治人民、治理人民的问题，也就是说，周文王已经认识到，作为西北边陲民族的小邦周，在许多统治与治理国家和人民的问题上相比于大邦殷还是很落后的。自由散漫的生活习俗，已经不能适应于作为集团国家的发展。小邦周要想赶上或超过大邦殷，就必须要有一套与大邦殷相似或更好的统治制度，以更好地约束民众，增强小邦周的生产力与战斗力。六四爻的“至临”，则是周文王要求制定周密而周到的统治制度，也就是说要让泽、塘、池、水在大地上的存留要按照人们的意愿而存留，要将治理水利的方法用于治理人民。六五爻之“知临”，就是要求大家都知道后，再由“大君”——最高统治者举行一种叫“宜”的祭祀仪式，以让上天、宗祖、神灵知道我们施行的统治与治理人民的制度，才能达到真正的吉祥。上六爻作为全卦的总结，是要治理关于统治与治理人民的制度，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监督、监理制度，周文王认为只有有了这样的制度的约束，也就是对统治方法的治理，才会真正的“无咎”。

 

【辞】临¹，元亨，利贞；至²于八月，有凶。

【译文】土地对泽水的统治与治理，从初始以来就是亨通的，都利于贞问。如果周密、周到地要在八月对泽水进行统治与治理，则就会有凶。

【说明】作为一国之君主的周文王，观察到这个土地对水的统治与治理，并从中领悟到了君主对人民的统治与治理也是同样道理。并且认识到这个道理从初始以来就是亨通的，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整顿我们的统治与治理的制度呢？周密、周到的计划定在八月，不好，有凶；因为八月虽然是水干涸的季节，但八月是庄稼成熟的时候，这时人们要忙于收获庄稼，秋收冬藏，如果在这种时候搞统治与治理的整顿，就会打乱人民百姓日常的生活习惯，影响对农作物的收获，从而就会影响到来年的生活质量。故于八月有凶。结合《无妄》卦来看，以农业生产为主要生活的社会，周文王认为农业的生产是占主要地位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农业生产。虽然整顿我们的统治与治理制度是件大事，但也不能在八月进行。

 

【初九】咸³临，贞，吉。

【译文】皆同感受统治与治理，贞问，吉祥。

【说明】统治与治理说起来是大家的事，牵涉到所有的人，当然，周文王不会去征求奴隶们的意见，这里的“皆同感受”，应该是指统治阶层的官吏及奴隶主们。要让他们转变思维，对人民施行正确的统治与治理，国家才能富强壮大。周文王本人领悟到了这个统治与治理的道理，是否也让所有的官吏及奴隶主们也懂得这个道理呢？也就是说，可以也应该让他们懂得这个道理。

 

【九二】咸临，吉，无不利。

【译文】皆同感受统治与治理，是吉祥的，没有什么不利的。

【说明】本爻紧接初九爻，周文王贞问可不可以皆同感受统治与治理的道理，结果是吉祥的。本爻则是周文王召集了所有的官吏及奴隶主们，皆同感受，给他们讲解了要改变统治与治理的具体方法，希望他们能转变观念，用正确的统治与治理方法统治人民百姓，这样才能增快我们富强壮大的进度。

 

【六三】甘⁴临，无攸利；既⁵忧之，无咎。

【译文】迟缓或推迟统治与治理，则没有什么利益；其有忧虑、忧患，是没有过错的。

【说明】本爻亦紧接九二爻，大家都皆同感受了要改变统治与治理的制度，但如果迟缓或推迟这个改革，则“无攸利”。然而，象改变统治与治理的方法这种大事，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进行的，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成功的，其间必然存在着大量的困难。所以其有忧虑、忧患思想，也是必然的，也就是没有过错的。

 

【六四】至临，无咎。

【译文】周密、周到地计划实施统治与治理的制度，是没有过错的。

【说明】本爻亦紧接六三爻，周密、周到地计划实施统治与治理的制度，是周文王治国严谨的思想表现，因为这个举动牵涉到千千万万的官吏及人民百姓，不小心谨慎，不计划得周密而周到，难免就会出问题。所以，周密而周到是没有过错的。

 

【六五】知临，大君之宜⁶，吉。

【译文】知道了统治与治理的这个道理，由大的君主来举行名叫“宜”的祭祀仪式，是吉祥的。

【说明】本爻亦紧接六四爻，既然周密而周到地计划了统治与治理的方法，那么，这个方法就要由大的君主举行祭祀仪式，以便通过这个祭祀仪式上告天帝、宗祖、神灵。要让他们也知道我们要改变统治与治理的方法，并且还要得到他们的同意、认可。只有这样做，才能是吉祥的。作为那个时代的人，周文王这样做，是很正常的。虽然周文王对殷商王朝的天命论进行了批驳，但为着大量的人民百姓，为着自己的统治地位，周文王也必需这样做，才能使千千万万的人民百姓信服。

 

【上六】敦⁷临，吉，无咎。

【译文】治理这个周密而周到的统治与治理的方法，是吉祥的，是没有过错的。

【说明】本爻亦紧接六五爻，也就是由大的君主举行祭祀仪式之后，周文王认为这个统治与治理的方法还要进行治理，才能适应于社会的发展，才能对官吏的管理起作用，对人民百姓的管理起作用。也只有建立一套监理、监督制度，有对统治制度的治理制度，国家才能真正地治理好。而只有国家得到真正的治理，才能日益富强壮大。本卦是周文王对统治制度的一番思索与考虑，其具体采用什么制度在《易》中没有表现出来，但周文王这一番思索与考虑，却说明了周文王对社会发展的观察是很敏感而尖锐的，也是正确的。

 

【象】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⁸思⁹无穷¹⁰，容保民无疆¹¹。

【译文】水泽之上有土地，土地制约着泽水，这就是统治与治理。君子观此现象，应以政教、司法教化教育人民而无穷尽、不止息，容纳、收容人民而没有边界。

【说明】既然懂得了土地对泽水的统治与治理，也就懂得了君子对人民的统治与治理，运用这个道理，就会以政教、司法教化人民，而且是要广大心胸，不论是哪里的人民，都要对他们施行教化，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国民，以壮大我周国。

 

【彖】临，刚浸而长，说而顺，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

【译文】统治与治理，说明阳刚正气日渐增长，说服人民而使其顺从，刚健者居中而上下相应，获大亨通而又要守正，这样才是上天之道。因此周密、周到的计划如果定在八月，则会有凶，其消除、消息是不会长久的。

【说明】天地各有其运行变化规律，此时周国的发展规律即是统治与治理的改革时机，因为只有对小邦周的统治与治理制度进行改革以后，才能获得亨通。如果小邦周的统治与治理制度是混乱不堪的，怎么能指望统一民心、民志而去推翻大邦殷呢？即使是依靠混乱的人群推翻了大邦殷，又怎么能指望重新建立起一个能得到人民拥护的政权呢？所以，“大亨以正”，要守住正道，改革、改变现有的统治与治理制度，才是“天之道”。而遵循了“天之道”，才是事业成功的保证。

 

【全卦总要】

本卦亦是紧接蛊卦，之所以要迷惑商纣王，是因为时机未到，而时机未到的原因则在于小邦周的统治与治理制度是落后的，不能适应社会形势变化的，不能适应天之道的。因此，周文王从观象而领悟到大地对水的约束就是统治者对人民的统治与治理。这种思想在当时的奴隶制社会来说，是颇为新颖的，因为当时的奴隶主们没有完整的一套对奴隶的统治与治理方法，只是奴隶主随自己的心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而没有调动起奴隶工作的积极性，没有开拓出奴隶的生产力。作为一个家族、小集团是可以这样，但作为逐渐发展壮大了的小邦周，作为逐渐发展壮大的一个国家，再使用这样的统治方法显然就不行了。因此，对统治制度的改革，是当时小邦周面临的最迫切的任务。只有有了较好的统治制度，才能提高周国的生产力与战斗力，使小邦周日益富强壮大。只有增强了对人民的统治制度，才能提高小邦周的生产力与战斗力，足以能够与大邦殷相对抗。

“据《史记·周本纪》说：‘公刘虽在戎狄之间，复脩后稷之业，务耕种，行地宜，自漆、沮度渭，取材用，行者有资，居者有畜积，民赖其庆。百姓怀之，多徙而保归焉。周道之兴自此始。……公刘卒，子庆节立，国於豳。’首先应看到，公刘的兴‘周道’，是承‘后稷之业’发展而来，反映了与后稷酋邦阶段间的连续性，但却又突出了对传统制度的‘修’，此种变革亦早在不窋时已有发生，故可以说，周早期国家的产生，实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机械的突发事件。……当时社会基本组织是由氏族血缘组织转化而来的家族和宗族，不是纯粹的地缘组织，属于血缘与地缘相结合的产物，故从属迁徙者自然包括周人同姓和其他异姓的家族和宗族，他们同构成‘行者有资，居者有畜积’的平民阶层，同时又相机成为周国阶级分层的补充形式。”

“可见，古公迁歧，实标志着周早期国家由此进入了较成熟阶段。其社会构成主体，不单单有豳地举国举家迁来的原属民，还汇入了异姓姜部落和不少‘他旁国’，尽管仍维持着别邑族居形式，但在周国的领土范围内大体以国民的属性而成为社会各个阶层，这样，就使国家的存在形式带有亲族关系和地域关系的双重内涵。而公职官员的任命，也开始脱离血缘关系，渐次形成一复杂的官僚统治集团，行政机构的充实和健全，正不断加强着周国家权力的运作。同样，在意识形态领域，亦紧紧适应着这种社会构成和政治秩序的演进，出现了宗庙之祀和冢社之祭并重的整合，初步形成了一套发于家族或宗族、涵盖社会、上达国家的祭祀系统，一方面强化着统治阶级的政治地位，同时也有效地调整着周国各社会阶层间的关系。”（《中国古代文明与国家形成研究·下编》李学勤主编）

因此，本卦就是对统治与治理问题的探讨，周文王继承了祖父古公留下的小邦周，但他认识到原先那些统治与治理人民的制度已经跟不上社会形式发展的要求，所以提出本卦，意在首先治理好小邦周内部后，才有可能对外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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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临：《书·大禹谟》：“临下以简，御众以宽。”《诗·大雅·皇矣》：“临冲闲闲，崇墉言言。”《诗·鲁颂·閟宫》：“上帝临女。”《管子·八观》：“置法出令，临众用民。”《论语·为政》：“临之以庄则敬。”邢昺疏：“自上莅下曰临。”《礼记·中庸》：“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荀子·性恶》：“故为之立君上之势以临之，明礼义以化之。”《韩非子·十过》：“少欲，则能临其众。”这里用为监视、统治、治理之意。

2.至：《易·坤·初六》：“履霜，坚冰，至。”《易·井·辞》：“往来井井，汔至，亦未谲井。”《书·康王之诰》：“富不务咎，厎至齐信。”《诗·小雅·宾之初筵》：“百礼既至，有壬有林。”《论语·雍也》：“中庸之为德也，甚至矣乎！民鲜久矣。”《礼记·中庸》：“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荀子·儒效》：“《颂》之所以为至者，取是而通之也。”《荀子·君道》：“至道大形，隆礼至法，则国有常。”这里用为周密、周到之意。

3.咸：《易·咸·辞》：“咸，亨：利贞，取女，吉。”《书·尧典》：“允厘百工，庶绩咸熙。”孔传：“咸，皆也。”《尔雅·释诂下》：“咸，皆也。”《易·乾·彖》：“大哉天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终始，六位时成。”《说文·口部》：“咸，皆也，受也。”这里用为皆同感受之意。

4.甘：《易·节·九五》：“甘节，吉；往有尚。”《诗·邶风·谷风》：“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庄子·天道篇》：“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高诱注：“苦，急意也；甘，缓意也。”《广雅·释诂一》：“苦，急也。”王念孙疏证：“《文选·广绝交论》注引《说文》云：‘苦，急也。’”这里用为迟缓、推迟之意。

5.既：《易·小畜·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书·禹贡》：“冀州；既载壶口，治梁及岐。”《诗·小雅·大东》：“既往既来，使我心疚。”《诗·大雅·既醉》：“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孟子·告子上》：“既醉以酒，既饱以德。”裴学海《古书虚字集释》卷五：“既，犹其也。一为指事之词。”这里用为代词，相当于“其”之意。

6.宜：《易·丰·辞》：“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书·泰誓》：“类于上帝，宜于冢土。”孔传：“祭社曰宜。”《诗·周南·桃夭》：“宜其室家。”《诗·大雅·凫鷖》：“凫鷖在沙，公尸来燕来宜。”《尔雅·释天》：“起大事，动大众，必先有事乎社而后出，谓之宜。”邢昺疏：“其祭之名，谓之宜。”这里用为祭祀之名。

7.敦：《易·艮·上九》：“敦艮，吉。”《诗·邶风·北门》：“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诗·豳风·东山》：“敦彼独宿，亦在车下。”《诗·大雅·常武》：“铺敦淮濆，仍执丑虏。”《诗·周颂·有客》：“有萋有且，敦琢其旅。”《诗·鲁颂·閟宫》：“敦商之旅，克咸厥功。”《老子·十五章》：“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敦兮其若朴。”《荀子·荣辱》：“以敦比其事业而不敢怠傲。”这里用为治理之意。

8.教：《书·舜典》：“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孔传：“布五常之教务在宽。”《礼记·乐记》：“广乐以成其教。”孔颖达疏：“谓宽广乐之义理，以成就其政教之事也。”《说文·攴部》：“教，上所施下所效也。”这里用为政教、教化之意。

9.思：《诗·大雅·文王之声》：“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周礼·地官·司市》：“上旌于思次以令市，市师涖焉，而听大治大讼。”郑玄注：“思次若今市亭也……郑司农云：思，辞也；次，市中候楼也……玄谓思当为司字，声之误也。”《礼记·中庸》：“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释名·释言语》：“思，司也。凡有所司捕必静思忖亦然也。”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颐部》：“思，假借为司。”这里用为司法之意。

10.穷：《书·微子之命》：“作宾于王家，与国咸休，永世无穷。”《管子·乘马》：“距国门以外，穷四竟之内。”《老子·五章》：“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论语·尧曰》：“四海困穷，天禄永终。”《礼记·儒行》：“儒有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郑玄注：“不穷，不止也。”《荀子·修身》：“不穷穷，而通者积焉。”《说文·穴部》：“穷，极也。”这里用为无穷尽，不止息之意。

11.疆：《诗·豳风·七月》：“称彼兕觥，万寿无疆。”《易·坤·彖》：“坤厚载物，德合无疆。”《礼记·曲礼下》：“大夫私行出疆必请，反必有献。”孔颖达疏：“疆，界也。”《说文》：“疆，界也。”这里用为边界、边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