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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学说精髓

 太湖微风 2010-12-15
墨子军事学说精髓之:—非攻、防御、赏罚
2009年05月15日 星期五 下午 07:06

墨子不仅是杰出的思想家,而且也是别具特色的军事思想家和军工技术专家。《墨子》53篇中,《非攻》、《七患》、《天志》、《鲁问》、《公输》、《备城门》、《备高临》、《备梯》、《备水》、《备穴》、《备突》、《备蛾傅》、《迎敌祠》、《旗帜》、《号令》和《杂守》16篇,集中反映了墨子的战争观和军事防御思想。

(一)墨子的战争观

墨子的战争观,以“非攻”为核心,而“非攻”思想又是建立在“兼爱”学说基础之上的。“兼爱”的基本要求是,人不分老幼贵贱,天下之人皆相爱,“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以求达到建立一个“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敖贱、诈不欺愚”(《墨子·兼爱中》)的理想社会。著名思想史家蔡尚思教授认为:“兼爱是正面,相攻是反面。兼爱就必须非攻。”(蔡尚思:《中国古代学术思想史论》,广东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版,170-171页。)而在当时,由于“攻无罪”是天下最大的乱源,所以墨子提出了“非攻”主张,但墨子的“非攻”是针对“攻无罪”的战争而言,他不提反对一切战争,相反,他严格区分“攻无罪”和“诛无道”这两类性质不同的战争,明确表示要拥护和支持“诛无道”的正义战争。这是一种充满辩证思想的进步的战争观,而这种进步的战争观,正是他的军事防御思想展开的逻辑基础。

1、声讨和反对“攻无罪”的不义战争。墨子所处的春秋战国时代,是中国由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并逐步完成的历史时期。在这个时期,物质生产方式发生了根本变化,即土地由国家占有的分封制进入到封建领主掠夺兼并的私有制,相伴权力和利益再分配的是连绵不断、非常尖锐的政治斗争、经济斗争和军事斗争。特别是各诸侯国之间的频繁战争,成为长达数百年的重要社会现象。“春秋时代王纲解纽,篡弑频仍,兼并盛行。”(童书业:《春秋史》,山东大学出版社,1978年第1版,239页。)“有国强者,或并群小以臣诸侯,而弱国或绝祀而灭世。”(司马迁:《史记》,1442页。)《春秋》所载242年间,弑君36,亡国52,诸侯奔走不能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到战国时代,兼并战争更加频繁,以至到战国中期,诸侯国已由春秋时期的147国锐减到万乘之国7个,千乘之国5个。在列国兼并、群雄争霸的过程中,夹在诸侯列强之间的宋、郑、鲁、卫、蔡等小国、弱国,成为大国弱肉强食的对象,饱受蚕食鲸吞之苦。兵燹过后,城摧垣破,土地荒芜,死者枕藉,民不聊生。夹在晋、楚大国之间的宋国甚至到了“易子而食,析骨以爨”(左丘明:《左传》,137页。)的悲惨境地。因此弱小国家的广大民众特别希望弭兵息战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以发展生产。墨子作为“农与工肆之人”思想的代表,以其宽厚仁慈的博大胸怀,深深同情、关心着那些蒙受战争灾难的劳苦民众,以无畏的胆识提出了系统的“非攻”主张,严厉地抨击大国对小国的“繁为攻伐,此实天下之巨害也”(《墨子·非攻下》),认为这种攻伐与盗窃一样,都是“不与其劳获其实,以非其所有而取”的不义行为,故要坚决反对和制止。

墨子着重指出不义战争的罪恶,表现为三个方面:首先,战争残害无辜,导致劳动力大量减少。大国君主命令军队进攻小国,“攘杀其牲,燔溃其祖庙,劲杀其万民,覆其老弱”(《墨子·非攻下》),对稍有反抗的百姓,即刻杀害;对无反抗之意者,就用绳索牵回为奴,男服苦役,女做奴婢。从而造成小国劳动力日益减少,生产难以为继。其次,攻伐殆误农时,斩断了百姓衣食之源。农业是“以时生财”之业,而大国之君兴兵动武专挑春秋季节进行,这就必然殆误农时,破坏生产,“春则废民耕稼树艺,秋则废民获敛”(《墨子·非攻中》)。只要耽误一个农时,百姓冻饿而死者,就不可胜数。其三,战争对于大国来说,也是沉重的负担。大国一次出征,动辄“兴师十万,出师千里”。由于各种原因,在路途上死去的就很多。战争的结果,丧师多不可胜计。即使攻下一个三五里的小城,“杀人多必数于万,寡必数于千”,而且大国疆域辽阔,地广人稀,有许多不毛之地尚未开垦,最缺乏劳动力,“今尽王民之死,······以争虚城,则是弃所不足,而重所有余也”(《墨子·非攻中》),实在是罪恶而愚蠢的行为。

2、歌颂和支持“诛无道”的正义战争。墨子“非攻”,反对的是不义战争;但作为清醒、进步的思想家,墨子深知反对不义战争绝不可能靠空谈,而只能靠正义战争。

首先,他对战争的工具——兵器持肯定态度。墨子曰:“其为甲盾五兵何以为?以圉寇乱盗贼。若有寇乱盗贼,有甲盾五兵者胜;无者不胜。是故圣人作为甲盾五兵。”(《墨子·节用上》)在他看来,“甲盾五兵”是圣人所作,不仅不可废弃,还要不断追求,使其“加轻以利,坚而难折”,这样才能有效地抵御“寇乱盗贼”。“寇”为何?敌国之军队也,“兵作于内为乱,于外为寇”(左丘明:《左传》,102页)。他认为“库无备兵,虽有义不能征无义”(《墨子·七患》)。先进的兵器是克敌制胜的必要手段,故而他下功夫研制兵器,并有惊人的成就。其次,墨子把国家防御看做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祸福的战略问题。军事问题在墨子的治国大政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他说:“备者,国之重也。食者,国之宝也;兵者,国之爪也;城者,所以自守也:此三者,国之具也。”(《墨子·七患》)在他列举的立国的三个条件中,“兵”与“城”都与军事问题有直接联系,可见军事问题的极端重要性。他把“自以为安强而无守备,四邻谋之不知戒”(《墨子·七患》),列为导致亡国的“七患”之一。其三,墨子还直接歌颂和拥护“诛无道”的正义战争。当时有些喜好攻伐的国君非难墨子说:你以为攻战为不义,其实不是很有利的吗?从前禹征有苗,汤伐桀,武王伐纣,这几位后来都立为圣王,这是什么缘故呢?墨子反驳他们说:“子未察吾言之类,未明其故者也。彼非所谓攻,谓诛也。”(《墨子·非攻下》)他明确指出,“好攻伐者”混淆了正义战争(诛)和不义战争(攻)两个概念。如“禹征有苗,汤伐桀,武王伐纣”之类的正义战争,不仅不应反对,而且要蓄意追求。他一生追求的理想政治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入守固”,“出诛胜”(《墨子·尚同中》),即在防御国家城池坚不可破的同时,也要夺取“诛无道” 战争的胜利。墨子认为残暴的不义之徒不在“兼爱”的范围内,因而他反对儒家倡导的“君子胜不逐奔(君子战胜后不再追赶那些败逃的人),掩函不射(敌人卸下甲衣就不再射他),施则(弛败)助之胥车(敌车陷住了就帮助他们推)”;认为儒家所为,使“暴乱之人也得活,天下害不除,是为群残父母而深贱(贼)世也,不义莫大焉!”(《墨子·非儒下》)

(二)墨子积极防御的军事思想

积极防御是墨子军事思想的核心。在大国进攻小国、强国欺凌弱国的形势下,墨子取守“小国、弱国”的战略立场,主张对于大国、强国发动的侵略战争,必须进行积极的防御,打败敌人的进攻,保卫小国的独立与安全。墨子“善守御”(司马迁:《史记》,2350页),“止楚攻宋”即是一个成功的范例,故历史上有“墨翟之守”的美誉,这说明墨子提出的积极防御的军事思想,在当时取得了相当的成功。墨子积极防御的军事思想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

1、“有备无患”是积极防御的基本前提。墨子指出,国家的七种大患具体表现为:内外城池壕沟都不能守,而去修治宫室;敌兵临境,四方邻国不来救;耗费民力去做无用的事,赏赐无才能的人,民力财力因而耗尽;官吏只顾俸禄,士子只顾结交朋友,国君修订法律诛杀大臣,人臣都畏惧不敢违逆;国君自以为聪明神圣,不过问国家大事,自以为国家巩固强盛,不做防守准备,邻国正在图谋攻打,尚不知戒备;所信任的人并不忠实,而尽忠的人反不被信任;家畜、米粮都不够吃,大臣对于国事不胜任使等。他进而断定:“以七患居国,必无社稷;以七患守城,敌至国倾;七患之所当,国必有殃。”(《墨子·七患》)在墨子看来,一个国家的安全和防御绝不是一时一地的局部的短期的事情,而是涉及到长远、全局性的基本国策问题。那么治理国家者,特别是小国之君,都要树立“有备无患”的战略思想,在和平时期就要在粮食、武器装备、城防工程、防御计划、内政外交等方面做好抗敌自卫的准备,而不是在战争爆发后再想到备战。这与孙武提出的“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攻也”(孙武:《孙子兵法》,北京燕山出版社,1995年版,95页)的军事思想是相通的。

2、全方位的防御思想。战国时代小国所守城池经常是“率万家而城方三里”(《墨子·杂守》),而要抵御的敌人往往有十万之众,而对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严峻形势,墨子清醒、理智地分析了守城战斗的有利形势和坚守城池的有利条件,提出了全方位立体防御的战略思想。

墨子在《备城门》等篇中提出了“城可守”的十四个必要条件,即:一是城墙修得又厚又高(城厚以高);二是护城河挖得又深又宽(壕池深以广);三是城门楼修得坚固(楼斯修);四是防守器械经过修缮,坚锐可用(守备缮利);五是柴草粮食可以维持三个月以上(薪食足以支三月以上);六是守城人员经过训练选拔(人众以选);七是官吏和百姓关系融洽(吏民和);八是君臣一致,大臣肯效忠(大臣有功劳于上者多);九是国君对百姓讲信用,受到百姓拥护(立信以义,万民乐之无穷);十是有父母的坟墓在此,百姓会誓死保卫(父母坟墓在焉);十一是有山林草泽的丰富特产可资利用(山林草泽之饶足利);十二是有难攻易守的地形以利用(地形之难攻易守也);十三是有敌人播下的深仇大恨和立下赫赫战功的勇士(有深怨于敌而大功于上);十四是赏赐功劳明确,足以使人信赖;处罚罪过严厉,足以使行为不端的人畏惧(赏明可信而罚严重可畏)。

墨子认为,只要具备了上述十四个条件,人民就不会怀疑国君,再加上有四方邻国的支持,那么城池就可以守住了。“十四者无一,则虽善者不能守矣” (《墨子·备城门》) 。从上述所列的十四个必要条件看,墨子并没有把守城的必要条件局限在军事方面,而是十分强调从内政、外交、经济和财力各方面做好准备工作。这种全方位立体防御的思想,不仅在古代战争中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就是在现代战争条件下也是具有积极意义的,因为战争的胜负是由综合国力,包括军事力量、后勤供应、人心向背、外交形势等)所决定的,这是古今战争的一般规律。

3、建立赏罚严明、高效畅通的防御指挥系统。墨子认为,在做了充分的守城准备后,还要建立高效畅通的防御指挥系统,才能保证守城战斗的胜利。墨子在城守各篇,详细地规定了从士卒、伍长、什长、佰长到尉、将帅,再到郡守的严密而有序的军事组织系统。伍长、什长和佰长是下级军官,尉是中级军官,将帅是高级军官,而郡守则是一郡的行政和军事首长,也是守城保卫战的最高指挥官。他们都有明确的隶属关系、识别旗徽和号令范围,各自承担不同的守城任务。

为保证指挥系统的畅通和夺取守城战斗的胜利,墨家制定了严格的赏罚标准,并发布实施。《号令》篇说,论功行赏和论罪处罚都必须出于公心,不徇私情,不泄私愤。赏赐功劳的命令足以对人有利,能调动起士兵和百姓杀敌立功的积极性;惩罚罪过的命令要足以使人畏惧而不敢犯罪。指挥官的命令下达后必须执行,要派人随时去检查执行的情况,还要顺便观察命令有无不妥和需要改进的地方。

4、全民皆兵的群众战争思想。作为一个“万家之邑”的小城,以每家五口人计也不过五六万人,况且还有许多人是老人和孩子,那么如何才能抵御十万大军的进攻呢?墨子认为,小城人口虽少,但只要做到全民皆兵,万众一心,拼死作战,就一定能打败强敌。

《备城门》说:如果十万敌军列队进攻,但总共不会超过四队;队宽者不过五百步,中等宽的三百步,短的则为五十步。如果队宽不到五十步,那么对守城的一方是十分有利的。若要防御宽五百步的敌军,需男子一千人,成年女子二千人,老人儿童一千人,总共四千人,这样就足以抵挡敌军的进攻了。

为了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服务于战争,就要最大限度地团结城内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这是由战争的残酷性决定的。作为守城最高指挥官的郡守,要有周密的守城计划和部署,要做好战前总动员,及时宣布各项命令,使所有具备一定战斗力的人都来参加守城,即全民皆兵。组织妇女参战是墨家积极防御战的一个重要特色。墨子认为,妇女人数众多,又有坚韧细心的长处,是一支重要的力量。《号令》篇说,要组织几千名青壮年妇女,到守城的各岗位报到,按照男左女右的规则分道而行,并且与男子一样手持戈矛,时刻准备投入战斗。凡女兵作战勇敢、立下战功者,可同男兵一样受到嘉奖,如赐钱、免征租税、徭役优待等。墨家还主张要把老人儿童也动员起来。《旗帜》篇规定,老人和儿童都有各自的旗帜,上面分别画有老人和儿童的图像。凡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做后勤供应工作,承担巡逻、联防的任务。巡逻主要是盘查往来的行人,以防奸细混入城中捣乱破坏。十五岁以下的儿童,不能参加守城部队,但可以把他们组织在官府和长官处服杂役。墨家主张把各行各业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动员起来,用其所长,全部纳入战时体制。《迎敌祠》说,要让屠夫、卖酒商人为军队置办伙食;各种手工工匠要利用他们的专长,参与军事工程的构筑。《备穴》说,“令陶者为月明(瓦窦)”,令“明习橐事者”“疾鼓橐薰之”(《墨子·备穴》),即让制陶工匠做成粗而长的瓦管,然后埋在地下,再命熟悉冶炼鼓风的工匠鼓风熏烟,以打退从地道里进攻的敌人。

墨家还特别强调,在守城战斗的非常时刻,郡守要采取开明宽松的用人方针,要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不必拘泥于平时的用人标准,最大限度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在一个拥有数万人口的城市中,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无所不有,有平时乐善好施、乐于助人、善于出谋划策的;有能工巧匠,有勇猛无畏的侠客义士,当然要很好地使用他们,发挥他们的重要作用。即使平时爱说别人坏话、品行不端、爱打架的人,只要能参加守城战斗,也应欢迎。从外地过来不久的新住户,应与本地居民一样对待,不能歧视。总之,凡参加守城战斗的人,不论其出身、身份、职业、才能、品质,“守必察其所以然者,应名乃内(纳)之”(《墨子·杂守》),分配给相应的工作,发挥他们的长处,结成最广泛的抗敌守城战线,以保证防御战的最后胜利。

(三)墨子军事思想与《孙子兵法》

著名学者岑仲勉认为:“墨子这几篇书(指城守各篇--作者注),我以为在军事学中,应该与《孙子兵法》同当作重要资料,两者不可偏废。” (岑仲勉:《墨子城守各篇简注》,中华书局,1958年第1版,2页)这对墨子军事思想做了高度评价。那么墨子军事与《孙子兵法》又是什么关系呢?任继愈先生认为,“墨子约生于公元前480年,约死于公元前420年”(任继愈:《墨子》,上海人民出版社,1956年第1版,13页)。他大约比孙武子略后二三十年出生,基本上可以肯定两人是同一时期的人,但两人是否相见过史无记载。作为中国兵学圣典的《孙子兵法》与墨子军事著作,既然撰述年代相近、相同,并且都是传播甚广的兵书,按常理推断,就有可能互相借鉴和影响。从内容上看,两者既有许多相通、相似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两者相通、相似的地方甚多,最主要的有以下六个方面:一是在对待战争和和平的关系上,孙子与墨子都表现出“自古知兵非好战”的态度,都热切地追求和平,不希望进行战争,但又都主张不放弃武力,认为止戈为武,不战而胜,才是最高明的。二是在军事目标上,孙子主张“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孙武:《孙子兵法》,35页)这与墨子主张的“兵革不顿,士民不劳,足以征不服,故霸王之业可行于天下矣”(《墨子·辞过》),更是完全一致的。三是在取胜方式上,孙子把“伐谋”、“伐交”、“伐兵”、“攻城”依次作了比较,认为攻城时“将不胜其忿, 而蚁附之”,“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孙武:《孙子兵法》,35页),攻城为下策。这与墨子所讲“蛾傅者,将之忿者也”(《墨子·备蛾傅》)大致相同。四是在选才用将上,孙子与墨子都把将领受到国君的信任作为作战取胜的主要条件之一。孙子说:“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孙武:《孙子兵法》,21页)墨子也说:“且守者虽善,而君不用之,则若不可以守也”,“然则守者必善而君尊用之,然后可以守也。”(《墨子·备城门》)。五是在作战时间上,孙子和墨子都主张速胜,反对久战。墨子说:“凡守城者以亟伤敌为上,其延日持久以待救之至,明于守者也,不能此。”(《墨子·号令》)孙子也说:“其用战也胜,久则顿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故兵贵胜,不贵久。”(孙武:《孙子兵法》,28页)。六是在治军方面,孙子与墨子都主张要赏罚严明,令行禁止。墨子说:“命必足畏,赏必足利”,“令必行”。(《墨子·号令》)孙子也说:“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也。卒已亲附而罚不地,则不可用也。故令之以文,齐之以武,是谓必取。”(孙武:《孙子兵法》,30页)。

当然,墨子军事与《孙子兵法》也有许多不同之处。首先,最大的不一致表现为,墨子立足于小国、弱国,强调防守,以防御战见长,而孙子则立足于大国、强国,强调进攻,以进攻战见长。其次,墨子着眼于军事技术和武器设备的改进,孙子则着眼于谋略、战术的运用。其三,墨子严格区分两类不同性质的战争,明确表示要以正义战争去反对不义战争,并且在组织积极的防御战中,重视发挥广大劳动群众的重要作用;而今存《孙子兵法》13篇,对于战争的性质没有论及,对于群众在战争中的作用也缺乏明确的表述。因此,孙子在这两个问题上的认识,明显逊色于墨子。


墨子经济学说精髓之:—节用、节葬、非乐
2009年05月15日 星期五 下午 06:51

一个国家发展经济,既要注重开源,也要注重节流。墨子提出的节用、节葬、非乐是节流方面的主张,而劝人强力生产,强力从事则是主张开源。此外,墨子还研究了商品交换关系,提出“价宜则售”等观点。他的经济思想,主要反映在《节用》、《节葬》、《非乐》、《七患》、《辞过》、《经上下》诸篇。

(一)赖其力者生:论强力生产和强力从事

人与动物相区别的本质特征是什么?墨子认为,动物仅是靠自己的身体条件(羽毛蹄爪等)和现成的自然条件(如水草果实)来求生存,而“今人与此异者也: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墨子·非乐上》)关于“力”,墨子认为,“力”是形体运动的原因(“力,形之所以奋也”)《墨子·经上》,生命则是形体和知识能力的结合(“生:刑(形)与知处也”)《墨子·经上》。可知墨子所说的“赖其力”的“力”,是指人改变自然、创造财富而从事生产的能力,既包括“思虑之智”的脑力,也包括“耕稼纺织”一类的体力。在墨子看来,人为了生存发展,必须要与自然抗争,进行生产劳动,从无到有地创造财富。劳动不仅创造经济价值,如粟米布帛,也创造政治价值,如国泰民安。“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揭示了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之所在,即劳动与否是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墨子这种精辟的见解,为他的关于人的价值的确定提供了基本依据,既然“力”与人的生命创造活动密切相关,“力”又与人的生产劳动须臾不可分离,那么劝人劳动就成为必要的合情合理的事情。

墨子劝“劳”的直接目的在于发展生产,那么发展生产有哪些手段和途径呢?一是要强力劳作。墨子认为人们对于价值的追求、渴望总是高于实际创造价值的能力,只有“庶人竭力从事”、“士竭力从事”、“将军大夫竭力从事”,“三公诸侯竭力听治”,才能“谋事得,举事成”。(《墨子·尚同中》)庶人竭力从事,就会创造更多的物质财富。上世的穷民,就是因为“贪于饮食,惰于从事”,从而导致“衣食之财不足,而饥寒冻馁之忧至”。(《墨子·非命上》)在墨子时代,最重要的经济活动当然是农业生产,农业生产关系到人的衣食问题:“凡五谷者,民之所仰也”,“食者,国之宝也”,“故食不可不务也,地不可不力也”。(《墨子·七患》)想要五谷丰登,就要把握季节时令,充分利用土地,如此才能“以时生财”。为了提高生产能力,墨子鼓励农民加长时间,勤奋劳动。他说农夫应该“早出暮入,强乎耕稼树艺(耕种禾谷,栽植蔬果),多聚菽粟”;妇人应该“夙兴夜寐,强乎纺绩织(纺纱织布),多治麻丝葛绪”。(《墨子·非乐上》)只有这样,社会才会富足,人们才会吃饱穿暖。墨子同样要求社会的统治者(三公诸侯、将军大夫、士)也必须要“强力从事”。墨子追求和向往的功业,表现在治国方面,就是“富其国家,众其人民,治其刑政,定其社稷”,实现“刑政治、万民和、国家富、财用足”,“百姓皆得暖衣饱食,便宁无忧”的政治理想。但要实现这样一种理想决不是轻而易举、一蹴而就的。作为统治者,必须要运用高度的智力,付出艰辛的劳动。每一个从事政治活动的人都应该知道,对于国家来说,“强必治,不强必乱;强必宁,不强必危”;每个身任要职而居于高位的人更应懂得,对于他个人来说,就是“强必贵,不强必贱;强必荣,不强必辱”。(《墨子·尚同中》)二是要坚持“分工”和“互助”的原则。墨子说:“凡天下群百工,轮车、陶冶、梓匠,使各从事其所能。”(《墨子·节用中》)就是要求车工、皮革工、陶工、冶金工、木工等各种行业,各自发挥自己的专长,“修舟车,为器皿”,制造各种产品,以供给社会的需要。他还说,“能筑者筑(打模板)、能实壤者实壤(打地基),能欣者欣(望也,即测量),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成也。”(《墨子·耕柱》)这种分工合作的观念十分重要,它是增加生产的重要方法,也是生产进步的必然要求。墨子进一步提出,在劳动创造活动中,每个人的劳动能力是有区别的,有人长于此而短于彼,有人长于彼而短于此,为了使人们的劳动能力得到充分发挥,就要合理地进行劳动分工,以便使每个人都“各从事其所能”(《墨子·公孟》),创造出更多的衣食之财。同时互助本身又是为贤之道,人们在劳动中分工合作,互帮互助,必能产生良好的道德观念。三是要增加人口。在墨子时代,劳动人口是最重要的生产力;增加劳动力,就是促进生产,创造价值,增加社会的物质财富。因而他常把“人民之众”与“国家之富”、“刑政之治”并列,同时当作国家强盛的目标。他提出“非攻”,反对诸侯攻战,认为统治者频繁发动战争,使人民在战乱、饥荒、疾病中转死沟壑,使“男女久不相见”,从而造成劳动力急剧下降;他反对“久丧”,因为“久丧”“败男女之交”;反对统治者“蓄私不节”,搜求大量的美女充当侍妾,造成生育人口的减少。墨子认为,这些都是“寡人之道”。为了增加人口,他主张从法律上规定:“丈夫年二十,毋敢不处家;女子年十五,毋敢不事人。”(《墨子·节用上》)他提出男二十、女十五的结婚年龄,是针对战国时代的经济条件而言的,有其时代必要性。

(二)节用、节葬、非乐

论节俭“国家贫,则语之节用、节葬”(《墨子·鲁问》)。节俭既是墨子的重要经济思想,又是他的一个治国方略。事实上,在任何时代,生产条件都是既定的,劳动财富的创造都是有限的,因而提倡节俭都有重要意义。节俭是针对过度消费而言的。墨子站在“农与工肆之人”的立场,无情揭露了“王公大人” 搜刮民财、 穷奢极欲、浪费无度的种种恶劣行为:在住的方面,“当今之主,······必厚作敛于百姓,暴夺民衣食之财,以为宫室台榭曲直之望,青黄刻镂之饰,为宫室若此,故左右皆法象之,是以其财不足”;在衣服方面,“以为锦绣文采靡曼(轻丽)之衣,铸金以为钩,珠玉以为;在食的方面,“以为美食,豢蒸炙鱼鳖,大国累百器,小国累十器,前列方丈,目不能遍视,口不能遍味,冬则冻冰,夏则(腐臭)”;在行的方面,“饰车以文采,饰舟以刻镂”;在蓄私(纳妾)方面,“大国拘女累千,小国累百,是以天下之男多寡无妻,女多拘无夫”(《墨子·辞过》);在丧葬方面,“必大棺中棺,革三操(刺绣的皮革绕三道),璧玉既具戈剑鼎鼓壶滥,文绣素练,六鞅銮铃,舆马女乐皆具。”还有三年之丧,“哭泣不秩(迭)”,“处倚庐,寝苫枕块”,“强不食而为饥,薄衣而为寒。使面目陷陬(绉),颜色黎黑,耳目不聪明,手足不劲强”,“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甚至杀人殉葬:“天子诸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众者数十,寡者数人。”(《墨子·节葬下》)由于统治者如此挥霍浪费,造成“民苦于外,府库单(殚,尽也)于内”(《墨子·七患》),导致侈靡浪费成风,社会财富锐减,不仅劳动者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且官吏日益腐化,国家行政事务得不到正常处理,如再加上外敌入侵,国家的破灭之灾便会如期而至。

面对国家贫穷、统治者奢侈浪费的情形,墨子提出了“节用”的经济对策。他说:“圣人为政”,“因其国家,去其无用之费”(《墨子·节用上》),即去掉政府不必要的浪费,停办不必要的活动,节省费用,成倍增加国家的利益。节用的原则是:“凡足以奉给民用则止。诸加费不加于民利者,圣王弗为。”(《墨子·节用中》)这个原则建立在“民用”、“民利”的基础上,凡是能增加国民所得、改善人民生活的就实行,否则就废止。作为一个圣明的君王,“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将以为法乎天下,利人乎即为,不利人乎即止。”(《墨子·非乐上》)

基于节用原则,墨子为统治者制定了衣食住行等方面的具体标准:在饮食方面,能够“增气充虚,强体适腹”就可以;在穿衣方面,能够“冬以御寒,夏以御暑”就可以;在居住方面,能够“避润湿”、“御风寒”、“别男女之礼”就可以;在舟车方面,能够“完固轻利”、“任重致远”就可以;在蓄私方面,要在“不以伤行”,即不夺人所爱,“蓄私不可不节”。

节葬是墨子节俭思想的内在要求,也是“节用”思想的推衍。墨子说:“衣食者,人之生利也,然且犹尚有节;葬埋者,人之死利也,夫何独无节?”(《墨子·节葬下》)即穿衣吃饭是活人的利益,都要有“节”,埋葬之事是死人的利益,为什么就不讲“节”呢?为此墨子提出“葬埋之法”:“棺三寸足以朽骨;衣三领,足以朽肉。掘地之深,下无菹(沮)漏,气无发 于上,垄足以期其所,则止矣。哭往哭来,反从事乎衣食之财”。墨子提倡薄葬短丧,认为“厚葬为多埋赋财”,“久丧为久禁从事”,不能富贫众寡,也不能定危治乱,不利于生人,也无利于死人。“此非仁非义非孝子之事也。”(《墨子·节葬下》)死后即葬,大家赶快各就各业,努力生产、工作,以便好好祭祀,表示孝敬父母之心。

“非乐”是墨子节俭思想的又一个重要内容,墨子认为,“儒之道足以丧天下者四政焉”,其中一政为“弦歌鼓舞,习为声乐”。(《墨子·公孟》)所以墨子作“非乐”、“三辩”等篇,首先反对统治者的纵情音乐,同时,也反对纵情于美色、甘味、安居等享乐。

墨子“非乐”,提出两条主要理由:一是“为乐”“不中圣王之事”。墨子征引先王之书记载:“万舞洋洋,黄言孔章,上帝不常(式,重用),九有()以亡,上帝不顺,降之百殃,其家必坏丧”,认为“为乐”“上者天鬼弗式,下者万民弗利”(《墨子·节用上》),若一味纵情歌舞之乐,必受上天的惩罚,导致国家的灭亡。所以古来的尧舜禹汤圣王是不刻意追求歌舞声乐的。二是王公大人“为乐”不中万民之利。墨子指出,当时“民有三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在人民饥寒并至的情况下,王公大人等统治者非但没有半点哀怜之心,反而不顾人民死活,纵情于音乐享受,这必然“厚措敛乎万民”,“亏夺民衣食之财”(《墨子·非乐上》),加重人民的负担和痛苦。首先,要演奏音乐,必先制造乐器,这要浪费大量财物;乐器造好后,为王公大人演奏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如“齐宣王使吹竽,必三百人” (《韩非子·内储说上》),“齐康公兴乐”(《墨子·非乐上》)需一万名演员,而且击鼓、吹竽、舞蹈者都由年轻力壮的聪慧敏捷之人充任,势必耽误男耕女织。他们不仅不从事生产劳动,而且还要别人来供养。而演奏音乐又需要人去欣赏,欣赏会占用人们的劳动时间,既会占用王公大人、士君子从政的时间,又会占去一般庶民从事农业、手工业生产的时间。墨子认为统治者如此大办音乐舞蹈,等于剥夺了广大人民的衣食之财,因此必须加以反对。三是价宜则售:论商品交换。墨子时代,伴随着农业、手工业的发展,商人阶层已经形成。农民、手工业者、商人构成“农与工肆之人”。墨子说:“商人之四方,市价倍蓰(蓰为五倍),虽有关梁之难,盗贼之危,必为之。”(《墨子·贵义》)由于商品交换的发展和货币的广泛流通,促使“农与工肆之人”的代表墨子钻研商品交换规律。首先,墨子分析了物价与市场需求的关系。价格适宜就出售,理由在于卖完存货(“价宜则售,说在尽”)《墨子·经下》。因为起卖时价格较高,买主挑质量好的买,剩下质量差的,就削价卖完。出售质量好的货物,可以捞回本钱;卖完剩余的质量较差的才能赚钱(“价,尽也者,尽去其所以不售也”)《墨子·经说下》。物价的高低,要看买主的需要而定,价格的适宜不适宜与买主的想要不想要成正比(“宜不宜,正欲不欲”)《墨子·经说下》。其次墨子论述了货币与物价的关系。墨子说,物价不昂贵,原因在于可用货币调节物价,使它回复到一定行情(“买无贵,说在反其价”)《墨子·经下》。古时称钱为刀(齐鲁盛行刀币),王刀即政府铸造通用的货币。在古代农业社会,一切物价,通常以谷价为标准,墨子认为,币值与谷价是互为升降的。大钱(刀重)体重,值大,不易找钱,不好携带,所以使用不方便,若市面上流行大钱,则农家不愿卖粮,所以买粮不易,粮价就要上涨;反之,小钱(刀轻)体轻而值小,容易流通,农家多愿卖粮换钱,粮价就不会贵(“刀籴相为价,刀轻则籴不贵,刀重则籴不易”)《墨子·经说下》。此外,政府发行的货币币值一定,但谷价则因岁收丰歉而有涨跌,所以说“王刀无变,籴有变”。而“岁变籴,则岁变刀若鬻子”(《墨子·经说下》,是说粮价既然随着丰歉而每年有变化,那么政府就应适当变更轻钱、重钱的发行量,用来调节粮价。如果物价贵币值轻,要用许多小钱才能买东西,就发行重币加以调节;如果币值重物价贱,钱重找钱不易,就多发行轻币与重币并用,重币买贵的东西,轻币买贱的东西,这样大小钱都方便使用。

墨子政治学说精髓之:兼爱、尚贤、尚同
2009年05月15日 星期五 下午 06:37

建立在“兼爱”学说基础上的“尚贤”、“尚同”论,既是墨子的政治理想,也是他的政治理论。墨子的尚贤主张,较儒家详尽深刻。为政必须尚贤,其正确性古今无别。而“尚同”认为政治必须由贤人在位,统一思想,清除百人百义交相非的纷乱局面,建立起强有力的中央政府,这是针对当时天下诸侯攻伐兼并、 处士横议而提出的顺应潮流的进步主张。因而“尚贤”、“尚同”思想被后世儒家、法家等吸收,以致成为封建统治思想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一,关于“兼爱”。“兼爱”既是墨子整个思想体系的核心,也是他的政治学说的核心,同时还是他的伦理规范,它贯穿于墨子理论和实践的始终。墨子心目中的理想社会就是一个兼爱人人、和睦相处的人间天堂。

墨子的“兼爱”大体包括两层意思:一是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应不分人我,不别亲疏、贫富、贵贱,毫无差别地爱一切人;二是人与人之间应和平相处,对等互报,互爱互利。

墨子的“兼爱”已把局限于统治阶级范围内的“亲亲、尊尊”的爱发展成为包括统治阶级在内的针对所有人的爱,即不分血缘关系的亲疏远近和等级身份的高低贵贱的普遍平等的爱。

墨子第一次把千千万万“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的贫苦大众推为爱的对象,抛弃了统治阶级视人民为牛马的阶级偏见。

战国时代,由于各个诸侯国的割据混战使整个社会陷入了相互斗争、相互倾轧、相互篡夺的状况之中:“若大国之攻小国,大家之乱小家,强之劫弱,众之暴寡,诈之谋愚,贵之敖贱”(《墨子·兼爱下》),比比皆是。针对这种“别相恶、交相贼”的混乱局面,墨子以天下为己任,站在小生产者和广大劳动人民的立场上,从道德的角度出发,指出天下一切祸乱产生的根源在于人们“不相爱”。所以,他提倡并大声疾呼要“兼相爱”,“交相利”。在他看来,只要实行“兼爱”,社会上一切祸乱灾难皆可以消亡,天下便可以达到大治。“兼爱”,成了墨子治理乱世的基本途径和重要方法。

那么,如何才能实行“兼爱”呢?墨子主张“视人之国,若视其国”,即要求每个人从思想上抹去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与冲突,把别人的国、家、身当作自己的国、家、身一样去尊重和爱惜,把别人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当作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一样去亲爱。如果能够做到这些,那么“诸侯相爱,则不野战;家主相爱,则不相篡夺;人与人相爱,则不相贼;君臣相爱,则惠忠;父子相爱,则慈孝;兄弟相爱,则和调。天下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敖贱,诈不欺愚”(《墨子·兼爱下》),天下一切祸乱怨恨便会烟消云散。

第二,关于尚贤。在春秋以前,基本上依据宗法血缘的“世卿世禄”制度规定进行任官和封赏,所谓“周道亲亲”、“立嫡以长不以贤”。(《公羊传·隐公二年》)春秋中后期,政治、军事斗争日趋激烈,贤能人才的作用日益突出,各国统治者开始认识到人才的重要性,如晋文公虽仍“昭旧族,爱亲戚”,但更重视“明贤良”、“赏功劳”,以致“左右皆卿才”。(《左传·昭公十三年》)吴公子季札甚至说:“君子务在择人。”(《左传·襄公廿十九年》)。

但真正系统提出尚贤思想的是孔子。孔子不仅论述了尚贤的重要作用、贤能的标准,而且也提出了识贤的原则和用贤的策略。当然孔子的“尚贤”还局限在贵族阶级内部,与一般平民无涉。墨子在继承孔子尚贤思想的基础上,结合当时的社会现实,又发展了这种尚贤思想,在选贤、用贤、众贤等方面提出了较为系统的理论观点和具体方案,含有平等选拔人才的民主因素和合理使用人才的思想,这是具有创新意义的。

1、尚贤作用:为政之本。墨子总结了“贤者为政则国治,愚者为政则国乱”的历史经验,从国家行政管理的角度指出,君主欲成就大业,只靠君主一人之力是难以奏效的,必须要选贤用贤:“见贤而不急,则缓其君矣(缓,怠慢)。非贤无急(急,危难),非士无与虑国。缓贤忘士,而能以其国存者,未曾有也。”(《墨子·亲士》)继而指出,一个国家任用贤良之士的数量亦与国家兴衰密切相关:“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墨子·尚贤上》)国家用贤的多少,决定国家的治乱兴衰,肯定贤良之士是“国家之珍,社稷之佑”,明君“得贤人而使之”(《墨子·尚贤上》),可以更好地进行统治。 在墨子看来,“国家之乱,社稷之危”的主要根源是为政者“不明乎尚贤使能为政也”,并抨击“不知使能以治之,亲戚则使之,无故富贵,面目佼好则使之”(《墨子·尚贤中》)的任人唯亲、任人唯贵、任人唯美,必然造成吏治腐败和政事混乱,明确地说:“自贵且智者为政乎,愚且贱者则治;自愚贱者为政乎,贵且智者则乱。”(《墨子·尚贤中》)因而得出结论:“义人(贵且智者)在上,天下必治”(《墨子·非命上》),贤人治国,“故国家治则刑法正,官府实则万民富”(《墨子·尚贤中》),“尚贤者,政之本也”(《墨子·尚贤上》)。

2、贤能的标准:德才兼备。墨子吸收了孔子关于“德才兼备”尤重其德的思想,并提出了选贤的三个具体标准:“厚乎德行,辩乎言谈,博乎道术。”(《墨子·尚贤上》)即德性高、口才好、学识广博的人才可称为贤者,强调贤才必须具备高尚的道德和丰厚的学识。他还认为贤才最根本的标准有两条:一是“义”,二是“能”。所谓“不义不富,不义不贵,不义不亲,不义不近”(《墨子·尚贤上》),就是说不义之人绝不可能成为贤才,只有讲“义”的“兼士”才有可能成为贤才。“兼士”就是“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劝以教人”的兼爱之人。“义”指道德品质和志向,是一个道德范畴,墨子将其放在首位,主张为政要“列德尚贤”,“以德就列”。 (《墨子·尚贤上》) “能”则指才能,“辩乎言谈,博乎道术”即贤者必备才能,故曰“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墨子·尚贤上》)

3、识贤原则:听其言,迹其行。墨子主张对贤者要进行全面的考察了解,认为“尚贤”方针能否得到真正推行,主要即在于为上者能否审核贤与不肖之别,不但“听其言”,更要“迹其行”,“察其所能”,通过对被荐者的言谈、行为、能力等多方面的综合考核,然后确定其是否为贤才;对于真正的贤才也要据其德才之高低“慎予之官”(《墨子·尚贤中》),即授予合适的官职。

4、举贤范围:不分贵贱,唯才是举。墨子基于以“兼爱”为标准的人才范式,在举贤范围上,已完全打破了讲“亲疏尊卑之异”即“亲亲”、“尊尊”的血缘宗法等级制的藩篱,不问贫富贵贱,面向社会的大多数人荐贤、举贤。墨子思想的核心是“兼爱”,这是一种无差等的全人类之爱,它已冲破血缘、宗法制的束缚,具有广泛的社会性。在这个基础上,墨子提出了“举义不避贫贱”、“举义不避亲疏”、举义不避远近”(《墨子·尚贤中》)三条关于选贤范围的基本原则。根据这个原则,选贤不仅包括了士君子阶层,也包括了生产劳动者平民阶层:“虽在农与工肆之人,有能则举之”,以至“远鄙郊外之臣,门庭庶子,国中之众,四鄙之萌(民)人”(《墨子·尚贤上》),也都具备被选拔资格。墨子已将举贤的范围扩大到整个社会,主张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辨贫富、贵贱、远迩、亲疏,贤者举而尚之,不肖者抑而废之。”(《墨子·尚贤中》)并且墨子所讲的贤才,不仅指国家的管理人才,而且还包括有特殊技艺、一技之长的人,像“良医”、“良工”、“良宰”、“善射御之士”等所有能“兴天下之利”、“中国家百姓之利”者。(《墨子·尚贤下》)因此,墨子举贤之广是前所未有的。

5、用贤策略:以德就列,以劳殿赏。墨子在用贤方面提出了“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劳殿赏,量功而分禄” (《墨子·尚贤上》)的策略。这个策略比较全面、合理。“以德就列”就是根据一个人的德才来安排他的官位。“可使治国者治国,可使长官者长官,可使治邑者治邑。”(《墨子·尚贤中》)务使各任其职,各尽其力,也就是量材录用,用其所长。“以官服事”就是根据自己的官位职责为国家办事:“贤者治国也,蚤朝晏退,听狱治政,是以国家正而刑法正;贤者之长官也,夜寝夙兴,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官府,是以官府实而财不散;贤者之治邑也, 蚤出暮入,耕稼,树艺,聚菽粟,是以菽粟多而民足乎食。” (《墨子·尚贤中》)即要求为官者有尽心竭力的负责精神和干练的办事能力。“以劳殿赏,量功而分禄”,即根据各人的功劳和政绩进行赏赐,先评定劳绩大小,再确定应享受的俸禄。

6、众贤之术:富之贵之,敬之誉之。所谓众贤就是设法增加贤才的数量。在墨子看来,因为贤才为国家的根本,贤才越多,治绩越卓著,国力越强盛,社会就越稳定。所以招纳贤才不是一时权宜之计,而是治国的长远策略。正如江河容纳百川的涓涓细流而成其大、白裘云集狐狸腋毛而价值连城一样,一个国家必须网罗众多的贤能之士,才能达到天下大治。那么如何才能做到“众贤”?墨子认为:“亦必且富且贵之,敬之誉之,然后国家之良士亦将可得而众也。”(《墨子·尚贤上》)又如何富之贵之,敬之誉之?应“高予之爵,重予之禄,断予之令”。(《墨子·尚贤中》)即让贤才有职、有禄、有权,用高官、厚禄、权力建立起人们对贤才的敬服和崇信。墨子将此三条称为“置三本” (《墨子·尚贤中》),认为“爵位不高,则民不敬也;蓄禄不厚,则民不信也;政令不断,则民不畏也”。(《墨子·尚贤中》)要做到这“三本”,国中之人必勉力从义,效法贤人,“然后国之良士,亦将得而众也”。(《墨子·尚贤中》)贤人必能大量增加,就可以达到招贤纳士、安邦治国的目的了。

“众贤”除“置三本”外,还要做到“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墨子·尚贤上》) ,“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墨子·尚贤上》),即通过有效的监察和合理评判对做官的人该赏则赏,该罚则罚。要使官位、权力、爵禄都带有一定的竞争性、流动性,从而使每个人都有凭借个人德行、才能参与政事的机会。即使那些享受丰厚俸禄、处于尊贵地位的大臣,也必须兢兢业业地处理政事,否则就不能永远为官而富贵;即使那些“农与工肆之人”等平民百姓,只要崇尚才德,积极进取,也不会永远处于在野的贫贱地位。有了这样一心向往仁义的贤臣和良民,国家就不愁治理不好。因此,古代尧舜禹汤等明君,都善于识别人才、选择人才、使用人才和驾驭人才。

第三,关于尚同。墨子理想中的政治体制,是建立天下吏民思想一致、高度集中统一的贤人政治。为建立这种体制,他提出“尚同”思想,主张“天下之百姓,皆上同于天子” (《墨子·尚贤上》):“以尚同一义为政”,那么“治天下之国,若治一家,使天下之民,若使一夫”(《墨子·尚同下》),各项法令政策便可畅行无阻,整个国家也可运于掌上。所以他认为:“尚同为政之本,而治之要也。”(《墨子·尚同下》)

首先,是尚同的含义及提出。“尚同”即同于上,即提倡集权,统一是非,统一思想,统一步调。其具体内容: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天子由“天”选立;三公、国君由天子选立;左右将军、大夫、乡长、里长均由国君选立。

二是包括天子在内的各级“正长”(行政长官),都选天下贤者担任。

三是“一同天下之义”是“天之欲”,“天之欲”就是爱人利人,就是“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墨子·尚同中》)。

四是天子必须顺“天之欲”,率领各级正长,以“一同天下之义”。五是各级“正长”率领其管区人民,逐级向上认同学习,服从于上,一直尚同于“天”。

墨子尚同论建立在“尚贤”论基础上,“尚同”、“尚贤”论又与他的“国家起源说”密不可分:“古者民始生,未有刑政之时,盖其语人(人人)异义,是以一人则一义,二人则二义,十人则十义。其人兹(滋也,益)众,其所谓‘义’者亦兹众。是以人是其义,以非人之义,故交相非也。”在墨子看来,在未有国家的古代,一人一义,十人十义,天下人没有统一的思想,因而导致人们不仅不能密切合作,反而“皆以水火毒药相毒害”,“天下之乱,若禽兽然”。(《墨子·尚同上》)既然“天下之所以乱者,生于无政长”,那么上天就“选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墨子·尚同上》);又因天子的力量有达不到的地方,天子又选出三公、诸侯(国君)辅佐治国;诸侯(国君)“以其力为未足,又选择其国之贤可者,置立以为正长”(《墨子·尚同上》),于是产生将军、大夫、乡长、里长等各级官长。“故古者之置正长也,将以治民也,譬之若丝缕之有纪,而网罟之有纲也。将以连收天下之淫暴而一同其义也。”(《墨子·尚同中》)墨子认为,君主的产生起源于避乱就治的选择,各级官吏是选拔出来辅佐君主的,国家机器就是为了保证社会秩序化而建立的。因而天下士民认同、服从于上级官长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墨子的“尚同”以“尚贤”为条件,即从天子、三公、诸侯,到将军、大夫、乡长、里长等各级政长都必须由“天下之贤可者”充任。而对于桀、纣一类昏君,易牙、竖刁一类奸臣,需人人得而诛之,又岂能“尚同”?

其次,是尚同“四法”。为了建立完善的“尚同”体制,墨子提出了四种有机联系、缺一不可的方法:

一是“上之所是必皆是之,上之所非必皆非之”(《墨子·尚同上》),这是“尚同”的根本方法。为了便于令行禁止,必须议定国是,统一认识,形成统一的是非标准。那么谁为“上”?依“尚同”的顺序看,最高的“上”应是“天”;因为有意志的“天”并不存在,所以最高的“上”实际上是天子。只有以天子的是非为是非,才能“一同天下之义”。是非统一,故刑罚得中:“上之所赏,而下之所誉也”;“上之所罚,而下之所毁也”。(《墨子·尚同上》)赏罚皆得民心,故可劝善惩恶。

二是“上同而不下比”,这是尚同的组织保证。上同即下级与上级同心,万民与天子一意;下比即臣民有异心, 结党营私,勇于私斗,不服公义。“上同而不下比”,就是要去私服公,下与上同,民与君同,在行动上统一,“治天下之国若治一家,使天下之民若使一夫”(《墨子·尚同下》),天下运于掌中,这是“尚同”的最高境界。

三是“闻善而(或)不善,皆以告其上”(《墨子·尚同上》),即下情上达。彻底的专制主义学说,已取消人民的个人意志。墨子的“尚同“思想,仍为人民保留发言的权利。他提出“上下情请为通”,“上有隐事遗利,下得而利之;下有除怨积害,上得而除之”。(《墨子·尚同中》)这样做就能兴利除弊,增强君主的办事效力。特别是君主“非神也”,如果“助之视听者众,则其所闻见者远矣;助之言谈者众,则其德音之所抚循者博矣;助之思虑者众,则其谋度速得矣;助之动作者众,即其举事速成矣”。(《墨子·尚同中》)如此便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上之为政也,得下情则治,不得下情则乱”。(《墨子·尚同下》)。

四是“上有过则谏,下有善则傍(访)荐之”。这是匡谬补缺、扩大善行之道。“尚同”并不是把人民的一切权力都交付君主,自己任凭宰割,而是随时可以监督、匡正统治者。如果统治者荒淫堕落,墨子也不反对进行推翻腐朽统治的革命,如汤、武革命他就认为是“诛”昏君(《墨子·非攻下》)。然革命毕竟是十分痛苦的事,故墨子要采取积极的防范措施,特别提倡臣民进谏,反对阿谀逢迎,主张“君必有弗弗(否决)之臣,上必有(争议)之下,分(异)议者延延(谏诤),而支苟(忠于职守)者。焉(于是)可以长生保国”。否则,如果“臣下重其爵禄而不言,近臣则喑(沉默),远臣则(不言)。怨结于民心,善议障塞,则国危矣”。(《墨子·亲士》)。可见,进谏是尚同的重要内容,减少了专制统治的残酷和愚昧成分。

最后,是“尚同”的实际功效。按照墨子的设想,“尚同”可以使思想统一,是非一致,赏善罚恶准确无误就有了保证;下情上达,“天子之视听也神”(《墨子·尚同中》),政令有了合乎实际的保证;匡过荐贤,避免失误有了保证;上同而不下比,令行禁止就有了保证。所以他认为:“尚同之为说也,上用之天子,可以治天下矣;中用之诸侯,可以治其国矣;下用之家君,可以治其家矣。”(《墨子·尚同下》)。

然而,墨子所制造的虚幻的上天,实际上对君主并无有效的约束力,并且只是强调君对民、上对下的赏罚之权,下对上、民对君只有规谏权,而在如何实施规谏上又没有具体制度,这就使人民意见不能保证及时畅达地反馈到统治者那里。也就是说,墨子的“尚同”,主要强调的是下对上的服从,而忽略了下对上的制约,尽管初选的“正长”不失为好官,仍难免不受权力的腐蚀。因此,“尚同”思想很容易成为专制主义理论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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