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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母亲

 随知Z 2010-12-20


    再过几天,父亲走了有一年了。在我刚开始记忆时,父亲的一个习惯喜欢看书,一直到我已经五十几岁了,也从来没有听父亲讲一段书报中的故事。倒是母亲一个没有进过学校,当时的年代应该称私塾,没有拜学过先生。能把一个个小故事串起来,唠唠叨叨地叙述给儿子一穷二白的脑袋。白日里,母亲用刚解放的喜悦,全身心投入伟大的劳动,操劳繁重的家务,一直忙碌到天黑,趁油灯下纳鞋底时,才能听母亲讲故事的最好时机。

    外面的风从芦苇篱笆墙忽忽地钻了进来,油灯的火苗不住地摇晃,昏暗中的光线节奏地跳动。风不时地拽着小的可怜的光亮,想用来照亮旷野里的黑暗。豆点的火苗,被撩得毫无主张,想跑出去又不舍得离开。灯捻却有气无力地躺在灯盘的边沿,红红的脑袋刚一探露出,顷刻化成白白的灰烬散落在桌面上。植物油在灯捻的牵引下缓缓地聚向光热,细细袅袅地化着清烟,钻到黑夜中去,散发出淡淡地焦香沁入心脾。

    不过一盏油的功夫,父亲指挥一天的大队人马,此刻默默无声蹲在炉膛前,把柴草绕成一小把一小把,投入锅膛,一阵阵噼噼啪啪,热腾腾的水烧好了,也是今晚故事的段落。母亲将剩余的线急忙地缠绕在鞋底上,收起针线篮。打水给我们洗脸泡脚,一吹灯,蒙蒙地进入梦乡。

    父亲有喜欢书报嗜好,办公室书很多,有时事、政治类的是公派的,有文艺、纪实类的是收缴的,有其它工具类的是购买的,五花八门各种书都有。单字典就有四角号码、拼音、笔画许多版本,这给了我良好的读书环境氛围。

    上初中正刚赶上文革,家中最显眼的摆设就算是宝书台了。用红纸剪了裙边,如红元宝串起来,平等地围绕宝书四周。忽然间,外部的形状触化内心的意识,虔诚地恭起的手渴望着,能从宝书台红红的裙边里,调换成一个个金元宝,掉换一只只馒头。风吹动的裙边,不住地晃摇,痴心等待着,一双手只有纹路和缝隙伴随。

    攀比从骨子里永恒地存在,传导的模式犹如意识的反应,无形的联系把直接和间接缠绕。形式比内容更有直接力,父亲给我们人手一套厚厚的红本本,多几本伟大的书,变成厚实的资本。锣鼓敲得震天响,旗帜插得遍地红。精神食粮足足有余,一个月的薪水全用上去了,再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填肚子的粮食。母亲只有在每天劳累的集体劳动后,挑挖野菜充当主粮的空缺,才把裤带勒紧日子给挺过来了。

    父亲挑选红色的形式,抵挡过暴风骤雨的袭击安然无恙,当今的许多理解,的的确确是数十年的不理解换来的。一页又一页,一本又一本的书报被父亲翻了看过,久而久之变成习惯的模式。无法揣摸和评价父亲读书的乐趣,有一天那句格言是这样讲的,会讲的人是聪明的人,会听的人是智慧的人,会问的人是高明的人。读书也许是具有会听会问的功能,我慢慢地有点醒悟。

    父亲读书的毅力堪称顽强,九十三岁高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伸出颤抖的手,像似津津有味地看着晃动不停的报纸。我站在父亲的床前,由心敬畏,风风雨雨、轰轰烈烈一路,仅剩大脑能动指挥那只抖索的手,还有那手松散地扶握着仅剩那张晃动的报纸,掠过一阵凉意。不知是茫然还是苍白,也不知是苍白还是茫然。或许是父亲高举起曾经有力过的手,去那遥远的天际,辅助母亲认字去了。

    初冬的寒风瑟瑟,又仿佛一幕幕在,油灯下的故事,抖索手中报纸,定格在脑海中,刻画出心灵的坚毅,也许只有恩情才能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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