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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气象与盛唐边塞诗歌(之二)

 放歌渔者 2011-03-14

 

盛唐气象与盛唐边塞诗歌(之二)  


                                 三、盛唐气象的胡汉交融与阳刚之美

        大量任用番(外族)官番将,是唐朝吏制上的最大特点。胡汉合流,是唐朝民族融合的总体格局。
      1、数代唐王杂取胡汉,融通东西,是政治魄力,也造就了盛唐气象。游牧民族的剽悍、勇猛、豪侠的血液贯注到农业民族传统的躯体中,产生了令人震撼的裂变。
       胡汉融合,有一个漫长的时代为之作了铺垫。在隋统一中国之前,是历史上的所谓「五胡乱华」时期。这时候的匈奴、鲜卑、羯、氐和羌族大量迁到中原,并建立国家。这些民族和他们的后代在黄河中游地区繁衍生息,汉化较深。至少这些地区,在唐王起兵的太原一带,汉番对立的情况正逐渐消失,汉番间的界线也越来越模糊。
       据《新唐书》载,以文臣为中书(宰相)的,唐代共有中书三百六十九人,其中番族有廿三人。以武将的节度使来说:番将任节度使者,在开元前只有二人。但在天宝间即骤升到九人、肃宗时八人、代宗九人、德宗十七人,直至唐末共八十五人。文官武将的最高位置如此,其下的番官番将数目可想而知了。

  2、皇室血统的胡汉合流。唐朝几位皇帝的血统就是胡汉合流的最好证明:关于李唐氏系,朱熹云:“唐源流出于夷狄。” (《朱子语类》卷一一六)
陈寅恪《李唐氏族之推测后记》则云:“李唐先世本为汉族,或为赵郡李氏徙居柏仁之‘破落户’,或为邻邑广阿庶姓李氏之‘假冒牌’,既非华盛之宗门,故渐染胡俗,名不雅驯……其初之血统亦未与外族混杂。总而言之,李唐氏族若仅就其男系论固一纯粹之汉人也。”“李唐一族之所以崛兴,盖取塞外野蛮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颓废之躯,旧染既除,新机重启,扩大恢张,遂能别创空前之世局。故欲通解李唐一代三百年之全史,其氏族问题实为最要之关键。”
陈寅恪所言,李唐血统起初本是华夏,其与胡夷混杂,乃晚近之事。李渊母亲独孤氏、妻窦氏,李世民皇后长孙氏是鲜卑族,所以李渊父子始为混血。李唐文化渊源既是融合之文化,加之李唐氏族长期生活在北方少数民族政权中,且血统上又有胡汉混血因素,势必影响李唐皇室的政治思想及政治制度,也势必对唐代社会产生广泛而深刻的影响。
        唐高祖李渊之母为独孤氏;太宗李世民之母为窦氏;高宗李治之母长孙氏;玄宗李隆基之母为另一窦氏,都属五胡中的鲜卑族拓跋部。唐代皇室是混血,其实隋朝两位皇帝的血统也是这样,其母系皆出于鲜卑拓跋部。皇室的血统已是番汉合流!所以史家说“隋唐皇室是以父系为汉族、母系为鲜卑族的新汉族。”(中华文化史第456页)

  3、任用番人,出将入相。任用番人是唐太宗的一种政策,也是他成功的原因之一。资治通鉴记载:「贞观七年十二月甲寅。上幸芙蓉园,戊午还宫。从上皇(指唐高祖,当时已让位)置酒故汉未央宫。上皇命突厥颉利可汗起舞。又命南蛮酋长冯智戴咏诗。既而笑曰:「胡越一家,自古未有也。」

  唐玄宗则将它定格为一种民族政策。宰相李林甫向玄宗建言说:「文臣为将,胆小怕死。而胡人不知书,做不了宰相。但是他们勇猛惯战。另外,又出身寒微,孤立无党。不如使用他们,给以恩宠。他们必能尽死保卫朝廷。」这种立论是很卑下,但却得到玄宗的欣赏。如是在部队里大量使用番人。这便是天宝年后,番人任节度使者,人数大增的原因。

        汉人文弱、番人慓悍,这是事实。自唐初起,朝廷即爱多用番将,即使是禁军,里面也杂用了许多番卒。所谓的「贞观百骑」,全是番人组成。番将也的确对初唐的强大,有不少贡献。破突厥、拒吐番、平吐谷浑、击薛延陀、伐高丽,番将都以其骁勇善战,建立了不少汗马功劳。
       唐中叶以后,政治腐败,兵役制窳劣。汉人多不愿意从军。「好男不当兵」的思想在那时即已出现。士大夫家子弟做武官,父兄认为是家门不幸,结果是兵源枯竭。我们读杜甫的《石壕吏》、白居易的《新丰折臂翁》诗,便可知晓。幸而那时有番人补上这个缺,当时的骑兵几乎全是番人充当。番兵多自然番将也多了。当时唐朝的劲旅,如朔方军和河东军骨干都是番人。

  4、羁縻、怀柔。「统战」在这里也起了一个很大的作用。唐朝人比现代人坦率,径直把这项政策呼之曰「羁縻」、「怀柔」。唐初国力富强,邻近国家或部落里的一些头头,或战败被俘;或惧于唐的声威;或是希图大唐的援助,而要求朝贡内附。唐对之多能收容,将他们的原辖地改建为羁縻州、羁縻府。仍旧任用他们为原地的都督、刺史,或将军不等。对西域的一些游牧民族的国家更是这样。如**厥的突利可汗战败降唐后,被封为都督,仍辖原地。突利可汗是兵败被擒的,也被封以顺州都督。唐所以这样做,除了安他们的心,使他们驯服以外,还要利用他们为之守边,去抗拒,甚至征伐一些有敌意的国家。突厥的将军阿史那思摩,就因为这样为唐守边有功,不但官职得到晋升,而且被赐以姓李,成了李思摩。他忠心耿耿,为唐防御强悍的薛延陀,使唐朝在北疆数十年平安无忧。

  还有,波斯国王卑路斯,因自己的国家长期受大食人侵扰,无力抗拒,请唐援助。唐太宗和高宗都以路远,拒绝出兵,只封他做波斯都督府都督。后来他逃亡到长安,唐又封他为右武卫将军,直到他客死在唐京。这种对弱小逃亡者的呵护,是泱泱大国的恢弘仁慈的气度。

  在天宝年前,当朝廷力量强大的时候,这种封官晋爵的事,都由朝廷主动为之。但在天宝以后,朝廷变得软弱无能,而藩镇割据坐大,这等事情便变成跋扈军人提出的要挟菜单了。还有些强人干脆自封官位,而且世袭下去,朝廷往往不得不依从。李克用是沙陀人,率领他的番兵把黄巢赶出长安,算是对唐立了大功。他后来盘据在河东一带,唐昭宗不得已封他为晋王。他可以永久据有该地,并且能分封节度使等官职。这些便是为什么唐朝越到后来,番将越多的原因之一。

  本国人口不足、兵源困难,可能也是不得不依赖番兵的另一个原因。唐朝的疆域东达辽东、西逾葱岭,南北和现在相仿,只现今的西藏和云南没有纳入版图。而人口据天宝十四年调查,只有五千二百九十一万人,还被认为是人口极盛时期。从这么多的人口中所能征召的兵力,在和平时期,用来驻防在这广阔的领域,维持治安,或者尚能应付。到了需要外御强敌、内平叛乱、战争连连的情况,恐就要捉襟见肘了。雇佣一些外籍兵团也就成为必要。

         细查这些文武高官的族裔,颇堪玩味。任宰相的二十三位番裔,绝大部分属鲜卑族。这说明他们在很多代以前,就已经是汉化的人。这道理很简单:要在中国做个治理政务的文官,没有深厚的汉族文化知识是不行的。而武将呢,来自西北番族的七十二员武将,大部分都属突厥族,没有一人来自早期即融入中原的旧五胡人。他们没有汉化,或者汉化很浅,所以还能保持其彪悍猛鸷之劲头。这正是朝廷所要利用的。知书不知书对一员武将来说,并不太重要。

  有人批评唐代这种重用番将的政策,认为这是祸乱的根源。这指的是「安史之乱」。安禄山和史思明都是番人。他们起兵作乱、连陷洛阳和长安两京,战祸连绵将近八年,人民的生命财产损失无数。本来隆盛的大唐,自此就一蹶不振了。

  这种批判是片面和有失公平的。批判者只看到番将作乱的一面,没有看到在整个唐代,番兵番将在东征西讨上立功厥伟的一面。京城长安三次陷入敌手(安史、黄巢和吐蕃三次作乱),不都是靠番兵番将把它收复过来的?再说,汉人就那样靠得住、不会反叛作乱吗?要知最后篡位灭唐者乃是汉将朱温,而非番将呀!
属下叛变多和上级驾驭无方有关。唐初高祖、太宗、高宗和武则天都是英明的君主。在这期间,叛乱之事极少,规模也不大,没有危害到国家。而天宝以后,差不多都是昏君奸相当道、是非不明、相信小人、爱听谗言,造成乱事频仍,而且危害极大。安禄山本是一个外痴内诈的人,野心多次暴露,也多次被人家说他要谋反,可是唐玄宗就是不听。而有人诬告忠臣王忠嗣要谋反,就王立刻给贬谪到远方去了。唐玄宗对安禄山恩宠有加,委以范阳、平卢和河东三地节度使(一个节度使就够大的了),将近二分之一的全国兵力交他指挥。这是养痈为患嘛。责任归谁呢?

        5、胡汉的融合,一方面打破了汉魏六朝以来形成的“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庶族”的门阀观念,给寒士人才的脱颖而出提供了较多较好的机会。
自五胡乱华起,北方中原名门大族多数南迁,但仍有许多留在家乡死守先坟,严守家风,而不受民族融合影响,如范阳之卢氏、荥阳之郑氏、清河博陵之崔氏等。这些豪宗大族在大骚动时期能保存其家,并对照五胡之异种夸示汉人神明之遗胄,因此受到社会的尊崇。
      岑仲勉认为当日山东门第其所以得到一般仰慕:“要是在于能保持‘礼教’,‘礼’即汉族相传之习俗,所以能够保持,就在于少混血。简言之,‘山东门第’者比较未大接受五胡族的熏染之姓氏而已。” (《隋唐史》第六节,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123页)
        这种尊崇门第的做法,在唐初就受到高祖李渊的批评,他说:“关东人崔、卢为婚,犹自矜伐。”太宗李世民亦对这种现象“恶之,以为甚伤教义”,下诏修氏族志,书成,以崔干为第一等,太宗看后表示强烈不满,下令根据现实状况重修。
这件事说明唐初民族成分发生了较大变化,一些固守传统的人还想维持原先汉族礼教和门阀观念,把坚守汉族礼教的家族列为上等,已不能为胡汉混血的李唐皇室所接受。氏族志重修后,列李唐皇族为第一等,调整了一些氏族的等级,正反映了社会现实的要求,客观上否定了门阀旧习。
        而且唐太宗被尊为胡汉各族的“天可汗”,曾经明确表示“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资治通鉴》卷一九八)
        旧门阀的破解,另一方面,涵养了敢破敢立的锐气,清除了束缚人们思想的教条。信仰追求相对自由,文禁宽松,文学创作基本没有禁区。文士可以从多种渠道进入政权,科举的常选、制取,终南捷径,直接征召……
        6、胡汉融合,不仅表现在皇室的血统,还体现在唐代不少诗人的血统上。
       刘禹锡(772~842),字梦得。后代尊为“诗豪”。 祖先为匈奴人。七世祖刘亮,仕于北魏,随魏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始改汉姓,入河南洛阳籍。所以自称“家本荥上,籍占洛阳。”(汝州上后谢宰相状)。
        元稹,779—831,字微之,别字威明。新乐府运动的领袖之一,其先世为鲜卑拓跋部,北魏孝文帝时,改姓元,称河南府洛阳县人。
        白居易的祖先是龟兹人。
       李白的祖先是突厥人。陈寅恪认为李白“本为西域胡人,绝无疑义矣。”(《李太白氏族之疑问》,《金明馆丛稿初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279页)。胡怀琛认为李白是突厥化的中国人。(《李太白的国籍问题》,载《逸经》1936年3月第1期)。詹 钅英 先生在《李白家世考异》一文中说:“意者白之家世或本胡商,入蜀之后,以多资渐成豪族,而白幼年所受教育,则中西语文兼而有之。如此于其胡性之中,又加以诗书及道家言,乃造成白诗豪放飘逸之风格。李诗之所以不可学者其在斯乎?” (《李白诗论丛》,作家出版社1957年版,第24页)
元结(719-772,或谓715生),字次山,自号元子、猗玗子、浪士、漫郎、漫叟、聱叟。先世为鲜卑族拓跋氏,北魏孝文帝时改姓元。世居太原(今属山西),后移居鲁山(今属河南)。杜甫《同元使君舂陵行》称赞他:"道州忧黎庶,词气浩纵横。"诗风朴拙无华,韵味稍逊,对后世颇有影响。
       唐代不仅境内各民族诗人不分彼此,对于外国的诗人也不以外人待之。如日本人晁衡、新罗人崔致远等。

       7、胡汉融合,还体现在思想和行为上对传统的反叛。
        盛唐诗人思想开放,行为放纵尤为突出。
        郑处诲《明皇杂录》载:“天宝中,刘希夷、王昌龄、祖咏、张若虚、孟浩然、常建、李白、杜甫,虽有文章盛名,俱流落不偶,恃才浮诞而然也。”
陈寅恪云:“唐代自高宗武则天以后,由文词科举进身之新兴阶级,大抵放荡而不拘守礼法,与山东旧日士族甚异。”(《元白诗笺证稿》第二章《琵琶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52页)又云:“唐代进士科,为浮薄放荡之徒所归聚,与倡伎文学殊有关联。观孙棨《北里志》,及韩偓《香奁集》,即其例证。”(《元白诗笺证稿》第四章《艳诗及悼亡诗》,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86页)
 范文澜云:“唐朝士大夫无不纵情声色,杜甫韩愈也未能免俗。”(《中国通史简编》第三编,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708页)
           唐人突破传统礼教表现在许多方面。首先是保留了鲜卑族“母权制时代的遗风”。武则天以女人身份当了皇帝,这在中国封建历史上绝无仅有。历史学家们对此有各种解释。尽管武则天才智过人,但历代皆有才智过人的女性,为什么只有武则天才能成功?这就得从产生这种现象的文化背景中去寻找原因。前文说过,北魏政权是鲜卑族建立的,仍有母权制时代的遗风。李唐政权从北魏逐渐演递而来,且李唐皇室有鲜卑族混血。李渊妻窦氏、母独孤氏,李世民皇后长孙氏皆是鲜卑族。因此李唐皇室就深受鲜卑族遗风影响。女主当家在皇室内就有被接受的可能。而唐代整个社会胡汉融洽,人们亦能接受女皇这个现实。唐朝大臣中少数民族较多,他们身上传统礼教思想影响较为薄弱,自然能认可拥戴女皇。

        武则天不仅以女性履九五之尊,且为人行事有越出传统礼教者,而其行为亦能为人们所接受。她本是太宗才人,竟又能为高宗皇后。她当皇帝,却又能广辟男宠,这些都不合中国传统礼教。其前太宗纳弟元吉妃杨氏为嫔御,其后唐玄宗取儿媳杨玉环为贵妃也属于出格之事。但衡之以胡礼转房制,则属正常。如《北史•附国传》载:“妻其群母及嫂。”《北史•突厥传》:“父、兄、伯、叔死,子、弟及侄等妻其后母、世叔母、嫂,唯尊者不得下淫。”《新唐书•吐谷浑传》:“父死,妻庶母,兄死,妻嫂。”唐皇室的文化背景使他们在为人行事方面保存了一些胡风,不能像山东士族那样坚守文化传统不变。
        这样的事也发生在皇室之外的少数民族出身的人身上,例如大诗人白居易。白居易的父母是舅甥关系,即他的母亲是他父亲的亲外甥女。也就是说他父亲娶了自己妹妹的女儿。这是违背传统礼教的。陈寅恪在《白乐天之先祖及后嗣》一文中说:   “乐天先世本由淄青李氏胡化藩镇之部属归向中朝。其家风自与崇尚礼法之山东士族迥异。如其父母之婚配,与当日现行之礼制(开元礼)及法典极相违戾,即其例也。”因此,唐代有许多违背传统礼教的“反常”事情可以从胡风影响这种大的文化背景中寻得解释。
 
        唐代诗人这种放荡不羁,不拘守礼法的行为,虽有文人本身的传统所自(魏晋以来,以文人为主体的士阶层就逐渐形成了自身的特点),更主要的则是当时世风的影响。由于多民族共处,汉族传统礼教,即“山东旧日士族”所固守的家法受到冲击。正如朱熹所云:“唐源流出于夷狄,故闺门失礼之事不以为异。”(《朱子语类》卷一一六)

        唐人男女交往非常开放,据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载:“都人士女,每至正月半后,各乘车跨马,供帐于园圃或郊野中,为探春之宴。”
又云:“长安士女,胜春野步,则设席藉草以红裙相插挂,以为宴幄。”长安富豪的园林内,每逢炎暑,往往结缀锦彩,搭造凉棚,邀约名姝和妓女游乐,安排避暑之会。唐代达官贵人还有在新进士中选婿的风尚。

        唐诗人还喜和女冠交往。唐代女冠来源主要是公主、宫女和官僚士绅的外事姬侍。她们在社会生活方面比较自由,行为不受拘束,可以和各阶层人物接触,自然易与人发生恋爱关系,甚至以入道为掩护,过浪漫不羁的生活。

       唐代举子还喜和妓女交往,唐传奇《霍小玉传》、《李娃传》的描写都反映了这点。蜀中乐妓薛涛善诗,“一时名士如韦皋、李德裕、元稹、白居易、裴度、杜牧、刘禹锡、张祜,咸与之唱和”(何宇度《益部谈资》卷中,《薛涛诗笺》,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11页)。
       唐朝宫禁不严。据《古今诗话》载,开元中,宫中制作战袍分赐边防军士。有兵士于短袍中得诗云:“沙场征戍客,寒苦若为眠!战袍经手作,知落阿谁边?留意多添线,含情更着棉;今生已过也,重结后生缘。”后玄宗知其事,竟以写诗宫女嫁与得诗士兵。《古今诗话》又载顾况游苑中,得水上桐叶题诗,卢渥舍人于御沟得红叶题诗,皆反映出宫女不甘深宫寂寞,题诗抒发精神苦闷,向往美好爱情,因此,唐代宫怨诗尤比历代为多,成为唐诗一大特色。

        宋释惠洪在《冷斋诗话》中称“舒王(王安石)尝曰:‘太白词语迅快,无疏脱处,然其识污下,诗词十句九句言妇人、酒耳。’”王安石是否真的如此评价李白,人们一直存有疑问。姑不论其真假,而此评价却也道出了个中信息,即妇人与美酒是李白诗中重要的内容。李白与唐玄宗御妹玉真公主交好,最后得为举荐征召为翰林学士,导致驸马爷张垍大为吃醋,却为实有其事。其实,岂止李白,哪个唐代诗人的诗中没有写到妇人与酒?可以说,正是妇人与美酒,给唐诗增添了如此光彩,使其充满青春激情,凌跨百代!

        盛唐诗人较少传统礼教的束缚。他们敢于为妇女立言,敢于歌颂妇女,敢于歌颂爱情,在诗中反映了各个层面的妇女的生活。唐诗人也敢于在诗中写自己的真思想,真性情。

        唐以前的爱情内容大多表现在民歌里(六朝宫体还算不上真正的爱情诗),唐以后的爱情内容主要表现在词曲与戏曲小说里。只有盛唐诗人才在诗中全面地率真地健康地歌咏爱情。深刻地反映爱情的痛苦与欢乐。盛唐张九龄“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望月怀远》) ,王昌龄“悔教夫婿觅封侯” (《闺怨》) ,王维《红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李白“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春思》) ,李益“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江南曲》) ,崔护“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题都城南庄》) ,刘禹锡“东边日头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竹枝词》), 还有王昌龄“摘取芙蓉花,莫摘芙蓉叶。将归问夫婿,颜色何如妾?”(《越女》),白居易“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采莲曲》) ;到了中晚唐,依旧清丽妩媚。皇甫松“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 (《采莲子》) ,李商隐“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无题》) 等等,这些对男女相思相恋、恩恩怨怨、梨花带雨、风姿绰约、楚楚动人的种种境况的淋漓尽致的抒写,从另一侧面散发出沁人心脾的盛唐气息,唐风唐韵,多姿多彩,使盛唐之音在壮美之中,增添几多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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