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从古至今，苏州和杭州总是被绑在一起谈论的。但也许自己是杭州人的缘故，我总觉得杭州更多一些恢宏大气，因而对苏州的小家碧玉有几分不屑。
可是，一件事改变了我的看法。
两年前，我因朋友之邀到苏州小住几日。朋友的家是原汁原味的苏州小巷人家，外头看着小，里面倒也别有一番天地。朋友住的是二层楼，他的北窗一开，下面就是别人家的一个天井。这天井有点狭长，四面都是高墙，除了头顶的天，墙上就只有那家的一扇小门和朋友的这扇高高在上的北窗。天井里正是那家的主人，在埋着头弯着腰弄花，十分地专心专意，有滋有味。因为我们开窗的声音惊了他，所以他也就停了停手，抬了抬头。我随意问起他在种什么花，他说不是花，是种一棵爬山虎；我说北墙之下不是晒不到太阳吗，他说不碍事，爬山虎不要多少太阳。如此而已。关窗后，我和朋友聊了聊这个人，我说苏州人只会在小天井里过小日子，言下颇有几分讥讽。
今年，我有事路过苏州，又去了朋友家。没想到，那个天井里的爬山虎已经爬满北墙。我去时，这家主人正架着竹梯在朋友的北窗前修剪碍窗的枝条；窗下的天井里，中间横着一条弯弯的小径，小径上还有瓷片缸片镶嵌的地花。西墙的半个花坛上绿意盎然，绿之中还有着一点两点的鲜红——大约是迟开的蔷薇。先前干巴巴的两棵黄杨树也枝叶茂盛，而且绿得可爱……
这一下，我真有点佩服起苏州人来。想想也是，普天之下，能这样“有心想”（苏州话，耐心加用心的意思）侍弄一个小天井的，大概也只有苏州人了！
就因为这个，我对苏州的印象慢慢变了。其实，过过小日子，把眼前的日子过好，这何尝不也是一种人生境界呢？
从那以后，一有机会，我就会去苏州走走。和烟雨蒙蒙、一望无际的西湖截然不同，走在苏州小巷深处，会有一种特别的闲适。听着苏州人低声细气的吴侬软语，看着苏州人做起事来的精雕细琢，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平和、这样清闲。
后来到了苏州工业园区，看了金鸡湖，突然发现，原来小家碧玉的苏州人，其实有着特别大气的一面。西湖的美，浓妆淡抹了上千年，美在不变，而金鸡湖的美，却在于它的突变：于柔美中平添了“大江东去”的气概。同样是女性化的城市，同样是“天堂”，苏州人的吴侬软语里却多了不少普通话。
我的那位苏州朋友后来搬进了高楼，阳光、空气、卫生设施齐备。他常一边跟我说起对老房子的留恋，一边又说还想在金鸡湖边买新房。苏州人常是在女人们的知足而乐中，想着男人的事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