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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裡的蝉

 見賢思齊 2011-04-28
        这个冬天可真冷,先是鹤岗矿务局新兴矿108人矿难,没过几天,就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四大矿难事故和改革开放以来第二大矿难事故--七台河2005年11.27矿难四周年的日子,那一次,付出的是170余人的惨痛代价。作为煤城的记者,可以说,不可避免的要与煤矿打交道。因为在千尺井下,还有那么一大群活生生的、可敬可爱的人。
       顶着寒风清雪,行走在上班的路上,都说入井三分险,不论是年产200万吨的国有统配煤矿,还是年产不足3万吨的地方小煤矿,都洒下了我的汗水。踩着咯吱作响的残雪,回忘着七扭八歪的脚印,还没有井下的巷道直,仿佛每个脚印,都记录着所经过的每一次的采访:
       第一次下井,大概是在2001年,那次下的是个国有统配煤矿TS矿。因为从小就生在煤城、长在煤城,对煤矿也多多少少有所了解,从小就经常听到大人们说**矿又出事了... ...头一次下井,坐的是钢板机,在井下一深一浅、一步不离的跟着矿上宣传部的同志,生怕跟每错一步,就会误入一个盲巷再也走不出来。在大巷内,风呼呼作响,吹得让人不寒而栗。即便这样,升井时还是全身上下全是汗。从这个掘进头到那个掌子面,大半天的时间内,我们会不停的和矿上的人东扯西谈,一方面是采访需要,另一方面,我和我的同事都要在心里印证,我们还活着。可渐渐的,刺激、新鲜、尤其是被每一个工作在一线的矿工兄弟们的言谈举止所感染,话是那么的朴实,甚至面对我们的镜头,他们也会十分的腼腆。
      终生难忘的井下采访就是在七煤公司DF矿。
      之所以难忘,是因为这个矿是我井下采访次数最多的,大概有四五次吧。之所以难忘,是因为这个矿熟识的矿工兄弟最多,虽然大多数我们并不能彼此脱口叫出对方的名字,但只要在井下,看到我们,他们会大老远的打招呼;之所以难忘,是因为时隔不久,也就是2005年11月27日凌晨,这个矿就出事了,是特大煤尘爆炸。
      而那次采访,所拍摄的画面至今还尘封在抽屉里。我已说不出来我所采访的那些矿工他们现在什么样了,矿难之后,没剩下几个人在和我们一起享受阳光,大多数还是已生活在奈何桥的那一边... ...每一次拿起那本带子,我都会心头一颤,可爱的矿工们,你在他乡还好吗?11.27矿难发生后,我作为电视台报道组的成员,全程参与了矿难抢险救援报道的全过程,包括与中央台东方时空、省台的连线报道。每一次看到抬上来一个个矿工的遗体,我都不敢去正视,我害怕他们当中就有我熟识的面孔。但我发现,所有的矿工们都是一个面孔,汗水、泪水甚至是血水和着煤尘,永远的凝固了,只有牙齿是白的... ...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下过这个矿。
       走的时间最长: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间了。那一次下的是XL矿。这个矿是二矿,所谓二矿,就是总公司回收的一些产量低的片盘斜井组合而成,无论在安全投入、还是质量标准化方面都要低的多。由于我所采访的这个矿工是个一线采煤工作队队长,那天去井口时,错过了人车入井的时间,只能从副井走下去。踩着一阶紧着一阶的台阶,你是休想迈开步子。入井时,矿上的同志说掌子面太远,特意夹了两瓶水。
       上山...穿采煤回风巷...下山...直至到掌子面时,足足走了150分钟,到了工作面,还要爬个六七级的梯子,才能看到矿工们的工作环境:掌子面顶多有600公分高,由于太矮,矿工们只能侧爬着身子攉煤,煤尘滚滚,让人喘不过气来,而矿工们的防护措施要么只是一个口罩,要么只是一个简易的面具,在掌子面,若没有头灯,真看不出哪儿是煤,哪儿是矿工。在临走时,我将两瓶矿泉水留给了矿工们,在他们喝水的一刹那,我才发现,在头灯的微弱照耀下,除了迥迥有神的双眸,还有的只剩下洁白的牙齿了。
      后怕的一次采访:那次下的是地方的一个小矿,年产才2万多吨。当时大概也是在上冬时节,是矿上安全抓的最紧的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发生事故的时候。
      囿于是个人小矿,也没有人车,绻缩在煤斗内,咣当咣当的过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大巷。说是大巷,也仅能容过个煤车,两边的人还得贴着煤壁。按标程,这个井口是一采一掘,我们当时去的是采煤工作面,往工作面去的巷道,人只能半弓着腰,稍不留神,头盔就会撞在上面。愈往这个工作面去,煤尘越大,同时,皮肤丝毫感觉不到风的存在,静压水池小的可怜,消尘措施几乎不存在。隔爆水槽内的水存量也不足,即便是这样,矿上的人还辩解说说,区安监部门刚刚查过了。
      在瓦检点与掌子面的拐弯处我们停下来,就在安监局的同志与矿上的人说话的功夫,我给摄像师举灯拍画面的功夫,突然的一声闷响,掘进头放炮了,虽说已下过多次井,但在小矿内还是头一次赶上放炮,震的耳膜呜呜直响,可谁知,由于摄像师专注于拍画面,炮声吓了他一跳,一不小心靠在身旁的支护上,意想不到的是木支护竟然倒了,加之放炮的震动,头顶的岩石块竟然掉了下来,砸在我俩的头盔上,我和同事连忙挪开身子,好险,悚然一身冷汗... ...
      市安监局的同志又随手推了推几个支护,天哪,竟然都是活动的...
      升井后,这个矿即被市安监部门以存在重大隐患为由停产整改。
      其实,入井采访还是有很多乐趣的,有许许多多的人所没有过的经历:坐猴车、井下遇上停电、在立井内坐闷罐碰上检修,不上不下的悬在半地下... ...
      这么多年来,这么些次的井下采访,使我深深的感觉到,在和平年代,矿工才是最可爱的人。在最恶劣的工作环境,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为人类奉献着光明。两层石头夹着肉,是他们在用自已的血肉之躯托起共和国的发展脊梁。
      其实,矿工的井上生活也是十分的单调,我采访过的矿工,有的宁愿趁着身体好,在井下连班的;有的闲班时扛起大板锹,在街头站大岗的;还有一个矿工会绣十字绣的... ...
      每一次升井后,和矿工们一样,整个人如鱼得水般,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睁大眼睛四处看着这个令人留恋的花花世界,似乎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阳光,这么好的空气,没见着那么多可亲可爱的面孔。
      每一次升井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爱人打个电话,闲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对我下井采访的事只字不提,。我只想证明,老婆-我还活着。
      每一次升井后,我都产生这样一个不现实的想法,就是等将来我一定要让我的子女下一次井,接受教育,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但-这只能是个想法而已。
      一个矿工一盏灯,一盏亮灯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矿灯需要充电以照的更远、更持久,人亦然。唉,又想起了那句话:我们是蝉,在地下的泥泞中长久挣扎,只为地面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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