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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的硬度》—献给母亲节

 喜好喜好 2011-05-05

 

     
喜好喜好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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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的硬度》



    一个十九岁的妙龄姑娘带着一岁多的妹妹出嫁了。唯一的嫁妆是手里挎着的蓝包袱,那里面有一个姑娘一些简单的居家小物品。没有白马也没有轿子,新郎的面容也像天空那么灰暗。她极不情愿地向前走着,她知道再叛逆的言行也熬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淌过前面这条河也许会有一片新的天地。

    这个人一年后成了我的母亲。在我的记忆中,她梳着长长的大辫子,明眸皓齿,俐牙利嘴,手脚麻利,高兴时会哼哼着小曲。我更多的时候是依偎在祖母的身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以至我想起一切温暖的爱,那里面都是祖母慈祥的影子。

    关于母亲的很多故事我都是从祖母的口中慢慢得知的。长大以后我甚至忘记了母亲怀抱的味道,回避和拒绝她任何形式的亲近和主动示好,似乎只有对她对抗着、沉默着、屈从着才是我与母亲之间最恰当的距离。

    母亲有姐弟八个,她在家排行老二,在那些艰苦的日子,外婆坚持让自己的孩子认些字,但是不肯让孩子念更多的书,用外婆的话来说只要不成为睁眼瞎就行了。母亲上中学时外婆就以烧毁课本或是打骂的方式,想要结束女儿对学校的愿望。外婆哪里料到这个女儿象一棵顽强的小草那样,即使没有春风吹过,她也暗长绿色。

    母亲以帮人做零工或是上山采药的方式自立了,外婆再无二话。后来,外婆生下了最后一个孩子,因为是女儿,外婆再不肯面对那个小生命的啼哭,态度决绝地想要丢了这个孩子。真是可怜了我的外婆,她的无奈我是多年以后才懂得的,我想这世间若不是有太多的不得已,绝没有哪一个母亲愿意抛弃自己的孩子。

    外婆的二女儿站出来,笨拙地用破衣包裹着冻僵了的孩子,外婆还是坚持把孩子送人,可在那贫穷的年代有谁愿意再添一张吃饭的嘴呢?这孩子就成了一个卸不掉的包袱,时时绑在二姐的身上,并且不能有任何怨言。连同出嫁也得一并带去,后来母亲接二连三地有了自己的孩子,快到小姨上学的年龄了,母亲才把她送还给外婆,并许诺愿意一直支付学费。

    母亲屈从了婚姻,但一直不肯向命运下跪。她向命运抗争的第一步,是对家庭的收入进行重大改革。她冒着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危险,贩卖些鸡蛋玉米糖之类的东西,步行四十公里的山路到城里,换得些零花钱,以贴补家用。天阴下雨的日子她就在家为乡邻们裁缝衣物,哦,对了,这缝纫机是当年她对婆家唯一提出的要求。祖母说她几乎变卖了家里所有能值钱的东西。

    她地里的菜总是比别人家园子里的高出半指,她养的猪总是又肥又壮早早出栏,她的孩子们的衣着总是比村里的小朋友光鲜。她用一双灵巧的手织出***浪花纹的紫色毛衣,如今我都还记忆犹新。卖菜这行当后来成了她的一种主业,她把几亩地全部改为菜园,起早贪黑精心地料理,背到离家十里的集镇上去卖。不仅让家的日子日渐富裕,而且带动了全村的妇女种菜卖菜。

    家乡山水秀美,唯一奇怪的就是我们那个小村庄,水是人们心中的隐患。到了干旱时节,村里人的饮水都是从村后那个山洞里取,要点着火把或是手电筒顺着石级下一百八十级,才能到达取水的地方。我才五六岁的光景就背着个塑料壶跟在母亲后面去背水了。村里的小伙子们成年时去村外提亲,总是遇上饮水难这个大问题。很多姑娘都不愿意嫁到这个小村来,当然嫁来的姑娘都是通情达理的有辣劲的主儿,她们说人家祖祖辈辈都过来了,还怕自己不能适应吗?以至于在我生活的村庄,我见不到低眉的女人,总大声阔桑地说话,雷厉风行的走路做事。

    让乡邻们奇怪的,这个缺水的小村庄居然是集镇上卖菜的大户,那时在集市上卖菜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我们那个小村来的。母亲种着三亩菜园,都说是一亩园十亩田,她的肩膀因挑水而压得严重变形,她常常凌晨四点就一个人去担水浇菜了,村里懒惰的大娘总要说她吃不上水是因为母亲把一洞的水挑干了。以前我听了这话总是很气愤,现在想来却是很心疼很辛酸。

    母亲除了种菜还大搞养殖,圈里养着十多头猪,猪菜的事情分配给她的孩子们,柴火的事情她亲自带领孩子们去山上,在她锋利的斧头下,不一会工夫就能满载而归。我总是不能忘记我们弱小肩膀上不堪重负的担子,行走在山路上,母亲巴不得一次就把山背到家里。我发出怨言与抗议,母亲总爱骂我偷肩缩懒,并立刻能举例我的小伙伴们谁比还小但背得比我还多。

    母亲的这些辛劳,把一个家过得红红火火,这让她在家里的地位显得至上。连做过村长的爷爷也凡事要征求她的意见,父亲生性宽厚,愿意包容着母亲的一切。母亲做事说一不二,火着枪响,她扛着犁头就能就下地使牛,鞭子高高的地扬在手里,里里发发的声音一点也不比任何男人逊色。大集体时父亲是村长,有时父亲有事外出,一仓的粮食等着分配,母亲提起算盘往磅砰前一站,比做村长的父亲还威风。

    父亲后来去了村公所又去了乡政府工作,母亲更加忙碌了。因为她的忙碌,养育孩子的担子,一直落在了祖父母的身上。但对孩子的教育是从来不肯松懈的,总是严厉地要求她的每一个孩子。常常是我们在外犯了错回来,劈头就会挨一顿棍棒,等父亲回来也许还会第二次挨打。我们家的正门背后竖着一条条细细的棍子,那是她的家法。它们侵略过母亲每一个孩子的身体,一条条抽下去,先是白白的一道道的痕迹,后已分不清痕迹间的距离。她永远奉行棍棒下出孝子的理念,遵行树从小不夷到大不弯的成长规律。

    母亲给我的爱总是很坚硬,她除了不断的要求与责备,还有就是严厉。每一个孩子都是六岁就送去五里外的学校里接受启蒙教育,她只喜欢关心考试的结果。每一次我考得九十分以上,她总是要怀疑我是照抄别人的,即使那已经是全班最高分。如果偶然考低了,她定会拉着我脏脏的小手指着我破了鞋尖,责骂我是个贪玩的孩子。

    母亲高高地扬着家法,训斥我恐吓我说,如果我念不好书,她就要拿出奴隶主对待奴隶的方法,用重活压在我的肩上,掠夺我一天所有的自由,最后把我嫁到大山深处。那时候我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惶恐。祖母一把把我拉进她的怀里,她说这孩子要是将来不成气候定是祖母的责任,扔下些雷伤祖母的话,她一溜烟又到她的地里去伺弄她的白菜黄瓜们了,我想它们看到母亲的温情定是比我们多多了。祖母总是一边抚慰我一边给我讲“一只羊过河十只羊过河”的道理,鼓励我做好领头羊,给弟弟妹妹们作出榜样。

    父亲的哥哥我的大伯是一个智力障碍的人,即使是在河里挑水这样的活他也总是要挑些沙子回来。他一直与我们同住,直至病逝。冬天,母亲要把患了肺痨日夜咳嗽的祖父背出背进,祖母则一天到晚伺候着猪鸡们的粮食,还有孩子们的起居饮食。后来大伯生病了,她同样是背出背进,毫无怨言,她仿佛一点也不惧怕人的死亡那样,在父亲也恐惧的日子,担当起一种责任,日夜看守。一个九口之家被母亲打理井井有条,是村里最殷实的人家。母亲象一把巨大的伞,强有力地支撑着这个家。

    母亲的四个孩子一个个变成凤凰飞到了梧桐树上,她不时眯着眼睛看她这些成功的作品。她暴力的教育模式迅速在周围的村庄里推广开来,成了典型的案例受人们敬仰着。母亲满意的笑了。这时候母亲再没有举起过手中的棍棒,说话的声音也日渐温柔。甚至偶尔会当面表扬下我,我在情不知所措间眼里装满了泪水,我知道那是一种久违的情愫涌动而出。

    母亲是辛劳的,她也是幸福的。我以为父母可以在儿女们的庇护下安享太平的时候,才五十三岁的父亲突然离逝,一片白茫茫的悲恸,让天空也失去了颜色。剜心的疼痛席卷着每一分秒,那不分白天与黑夜的日子多么混沌难捱啊。母亲的一只耳朵失聪了,皱纹在一夜之间爬上她的额头,她再也没有力气大声地与谁争论。母亲悲伤的时候,忍不住边哭边骂父亲是个没良心的人,要丢下她一个人承受这样的凄凉。

    当岁月慢慢平复着失去亲人的疼痛,母亲也渐渐变得豁达,秉承了父亲一惯的开明达观,倒是劝慰起她的儿女们向前看。后来村庄失火,烧毁了父母一世的心血,母亲的眼泪里已没有太多的悲伤。好强的她又开始张罗着盖起了新屋。我无法阻止母亲一些固执的想法,只能是顺从她支持她。

    我一直不敢把对母亲心底的这种敬畏以恰当的方式表达出来,哪怕是在文字里。从小到大的作文里,一次也没有过关于母爱的记载。如今我用我手中的笔描绘过很多过往的人,而对于我的母亲我是羞愧的。我安然地享受着她的付出,习惯地接过她的给予。总是不敢离她的怀抱很近,怕她坚硬的壳刺伤了我的身体。于是,我与母亲就习惯了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对峙着。

    当我有了孩子,唱着那首《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歌谣试图回归母亲的怀抱时,她笑了,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谁说女儿不是母亲贴心的小棉袄呢?这一过程我与母亲都等待的太长了。从疏离惧怕的情感到如今亲密无间的同行,母亲把她释放的爱走进了幽深的路径,而我们亦是曲解误会了。当我与妹妹说起母亲的爱的时候,两个人的感受都是那么类似。

    回忆是一场温暖的绽放,当母亲走进这一场景的时候,我成长的时光就明亮斑斓了。这样一种厚度,这样一种硬度,足以抚平我内心所有的脆弱。只愿母亲身心俱安,福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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